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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苏穆清不过是个儒生,也算是一个文艺青年,眼看着胞妹哭得落花流水,而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也只能红了眼圈,哽咽着安抚多愁善感的苏姣。不过顾临渊见识过变强后的苏姣,哪里还是现在这副模样,虽然那份灵气还在,不过感情似乎淡泊了许多,而那种淡泊之下,她可不觉得是全然平静的心。

    在某种程度上,顾临渊总觉得自己第一感准到爆棚。

    一双兄妹哀愁好一阵,终于有停歇的势头,而苏穆清早已被苏姣哄得忘记了来此处的目的,一心只想着如何安抚好胞妹,不得不说,吃瓜群众顾临渊还挺羡慕她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哥哥的,不过若是站在丫鬟的角度,她之前恨不得把鞋甩他那张臭脸上。

    “姣儿不敢了,此番实在是姣儿胡闹,”苏姣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眼中充溢着属于主角的坚定信念与决心,“但姣儿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我始终相信,家主之位是兄长的……”

    苏穆清一把捂住她的嘴,几乎是大惊失色地望着她:“别乱说!这种违背宗法的事情怎能容你胡说八道……”

    苏姣一把扯下他的大掌,目光坚定不移地望着惊慌失措的哥哥,“兄长,我是真心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难道真的能够容忍我们在这荒凉的宅子里被欺压一辈子?”

    苏穆清愣了愣神,他确实有考虑过分家,但前提是他的势力足够强大,而目前他在朝中也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怎么比得上长兄苏穆秋?于是他迟疑了,目光带着一分期待望向自己印象中一直唯唯诺诺的胞妹。

    “依目前形势来看,秋哥哥定是要稳坐家主之位的,可那样一来,我们又如何好受?此前他父亲就对我们很不待见,难不成换了他,我们便能好过?清哥哥莫要被花言巧语乱了神,唯有……才能保得我们兄妹安康。”

    苏姣一番话算是彻底解了苏穆清心中的结。他此前还在犹豫是否要与苏穆秋对抗,可是如今一想,横竖他们都只有一条绝路,不如奋力一搏,说不定也能够翻身上位……他握着胞妹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无论姣儿做什么,兄长都支持你。”

    见自己的好言相劝颇有成效,苏姣垂眸微笑着,从方才冷静理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又恢复了姑娘家的羞涩。她扭捏半天,最终轻声道:“我……我只期望能够嫁予一个我心悦的男子,不要那劳什子婚约……”

    苏穆清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胞妹去别的男人手下遭罪,一听又不是什么难事,若他真能坐上家主之位……“好,”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兄长答应你。”

    算是搞定了苏穆清。

    顾临渊悄悄打了个哈欠,她其实挺期待跟随苏姣的成长,不过她的出现会化作一只蝴蝶影响苏姣的未来,自己也很可能在凶险的后宅中搭上性命。既然如此,她不如在宅斗前期观望一阵,依靠自己看过的剧情来赚点生活费,只要等到上了千华宗,她就不愁没机会干涉剧情了。

    谁知这个小动作被春花瞧见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胡乱抹了抹眼泪,出言不逊道:“你也看到了,二公子对你这等奴婢没有兴趣,别仗着小姐可怜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嚯,敢情自己又成了意图勾搭苏穆清的荡妇,这宅子里的人想象力还挺强的。顾临渊懒得理她,刚想找点事做,就听见苏姣温柔的声音:“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脑子转了一圈,旋即垂眸,轻声道:“我叫顾咸鱼,咸菜的咸,鱼儿的鱼。”

    此话一出,整个冷清的院子里似乎都有了一股味儿。

    苏姣倒是不介意,反而柔柔地笑起来:“好啊,那就唤你小鱼吧。”

    不愧是女主啊。顾临渊平生第一次对于戏弄人萌生一点点惭愧。

    作者嘚吧嘚:再牛逼的VPN也有失灵的时候,昨天没办法更新,今天就一次性更新一大章,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呜呜。

    第六章(1)管好嘴巴收好妈

    苏姣是个做事利落的人,当晚顾临渊就已穿戴整齐地在别院里留下了,只不过前往柴房取伙食时总遇到些挤兑人的丫鬟,春花在这个时候倒是和她通气的,见她不恼也不急,便把那些飞扬跋扈的人都悄声给她“介绍”了一番,叫她日后看见就绕着走。

    唉,她也很想非常狂拽酷炫地说“绕着走?不可能,老娘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打狗也要看主人”,但是一想想自己现在无依无靠一贫如洗……还是算了吧。

    反正等苏穆清坐上家主之位,苏姣也是要把他们给挨个弄死的,大仇晚报也没什么关系。

    “你是怕教训了他们导致剧情被破坏吧?”

    一直沉默的系统帅哥突然开口道。

    顾临渊眉头微蹙,趁着没人冷冷地望向他:“你读我的心?”

    系统摇摇头,“我猜测你会想要以牙还牙,因为我了解你的性格。”

    “就像昨天,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打算苏姣的计划,难道不也是因为本身的剧情中,苏姣就被人缠住而没有去得了吗?”

    顾临渊突然觉得他这张看不见的脸有点欠扁,但一想到手打在面具上痛的还是自己,于是悻悻地收回了这个想法。

    “管好你的嘴巴就是收好你的妈。”她下意识地喝道。

    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了,她才听到他因微不可闻而更为阴柔的声音。

    “……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这回轮到她发愣了,平时让人丧失亲人的次数太多,难得一见这么惨的。思索片刻,她低低地道了一声“抱歉”。

    系统帅哥似乎在低笑,那双她向来摸不透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视片刻,终是一言不发。当然,顾临渊也懒得理他,这种惯于摸透他人的人只会让她感到畏惧和警惕。

    短暂而平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深夜,繁星悬缀于紫黑色的幕布下,隐约可以透过单薄的云望穿到高空的月,当阴冷的白光如轻纱拢上青瓦屋顶,亦在无言中将男人修长的身型勾勒。

    缚铩的鞋尖抵上屋檐的一片瓦,终是从长时间的轻功遛弯中停下来,细长的蛇尾微微扫过小腿腹,他回过头望着无垠的夜色,良久方慢悠悠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不出几时,他面前星罗棋布的建筑上已站满了人,或是道袍加身、或是黑衣遮面…他并不感兴趣,哪怕交战再多次,他们也无心卸下骄傲去了解他的特性——比如对震动的敏锐感知。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已全然暴露在他的感知系统下,可对方却全然不知。

    无妨,他也不过是凭着那零星的好奇和他们兜兜圈子,最后停下,也不过是因为那一点好奇被消磨殆尽了。

    被无数热源包围着实令他不适。

    为首的黑衣人一作揖:“缚铩大人,我们主子想和您谈一笔交易,还请移步府上详谈。”

    缚铩微抬下颔,一时竟有几人下意识地偏转视线角度。都说魔王的左眼藏着灭世之力,因而时时刻刻都有被下了咒的符封锁着,又用刘海加以掩饰。尽管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但依然有坚信不疑的人。他暴露在外的右眼眯了眯,渐渐起了铩意。

    他缓缓道:“...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显然是料到他会这样说,语调波澜不惊地回答:“等到府上您自然就知道了。”

    空气静得被感官无限压缩,细微的呼吸声得以被放大成为所有人耳畔的轰鸣,铩气更是难有容身之处,气氛平和得就像一次真诚主导的会谈,双方势均力敌且谈笑风生,毫无将对方抹铩殆尽的意味。

    “我不想动铩手,”缚铩淡淡地移开视线,“…走。”

    这下黑衣人有些始料未及,他实在过于直白,甚至都不给予内心的揣测一份敬意。“你哪怕铩了我,也不能动主子,何必纠缠不清?”

    低沉的笑声自男人喉咙里溢出来,他难得笑一次,哪怕笑着脸上也没几分笑意,仿佛这只是走个过场的形式而已,往往这样才让人觉得格外可怕。“天道不允许人王被人王毁灭是不假,但你又如何确定——你们家主子真是未来的人王?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要的我给不起、魔族更给不起。”

    无论是人族或魔族,在势力争夺时往往有逃避罪罚的一套手段,他这话自然意思就是不介意使用这一套手段来控制人王的走向。

    黑衣人心里略略有了定数,但他仍希望最后挣扎一番:“若有您相助,主子定成人王,那时亦可划分一片地区予魔族定居…”

    与此同时他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几乎所有人都悄然进入戒备状态。

    缚铩却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真的笑了起来,他浅紫色眼睛里的竖瞳将所有人扫视一圈,方才将笑意平息。“那样我就更铩不了他了——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所有人呼吸一窒。

    第六章(2)管好嘴巴收好妈

    “动手!”

    不远处一个白衣道人率先喝道,旋即飞身跃起,手中拂尘一甩,那缕缕白丝瞬间化作铺天盖地的大网遮盖了缚铩头顶的夜空。魔王亦喜怒不形于色,手掌虚空一握,黑曜石般的“袭”霎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叁支箭矢,刺破拂尘的大网直中叁个黑衣人的面门,一旁的弟子甚至来不及出手,身旁的人已没了声息。

    白衣道人面色凝重,飘然立于半空中,手中拂尘化作的网已将男人全然笼罩在内,可他依然紧绷着脸,着实不敢轻视面前的青年。

    不待他出声,身旁的弟子已提法器而上,唯有一部分直属于他门下的弟子按兵不动。缚铩堪堪后退一步,侧身闪躲开第一名弟子竖砍下的一剑,紧接着抬起袭扛下又一剑,反身以手肘狠击开攻击的弟子,另一只手挥开弓弩径直捏紧另一名弟子的脖颈,紫眸闪过一丝狠戾,又被生生压下。

    “滚开!”他低喝道。

    原本准备上前的众弟子一愣,稀稀落落地退开了一片区域。

    留意到他手中已无武器,又有弟子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可又见自己同门师兄被人拿捏在手,只得咬牙切齿一番。而那名被当作人质的弟子可一点也不好受,缚铩的手劲本就因常年修炼而格外大,如今他正是愠怒的时候,尽管指上留有分寸,但也只是不至死的分寸罢了。

    缚铩显然是不满意这牢笼般的距离,手下又抛了几分情,那名弟子连声求饶,一面抖着腿摆手让其他人退开。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为什么缚铩能够那么准确地抓住他这个领头的?

    道人身侧,一名白衣男人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是啊......可真奇怪,放在往日,他可没这个心思。

    “师兄!”

    几近凝固的空气中,一道颤抖着的声音划破夜空,尖锐得令魔王拧了拧眉。他的身后,那名不甘的弟子已扣动了弓弩的扳机,锋利的箭矢将寒风击碎,絮乱的气流几乎要使弟子往后翻一个跟头。

    “师兄!!”他又叫唤了一声,“......嘱咐了我,今日缚铩必须死!!来世、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今日的恩情!...”

    连仲颢都深深地拧住了眉头,以他极佳的听觉都听不清那名弟子口中的名字,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说出口,或是害怕说出口......他心下有几分了然,也不打算追究,可这种无异于间接害死同门的方法,他不敢苟同。

    缚铩向来不喜欢笑,他自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神色自若,自若中透着几分讽刺。刹那间,他手腕上青筋乍现,将掐死的尸体信手抛下的同时掌中凝力,指节一曲,竟握住了高速飞行中的箭矢!

    袭。

    他眸光流转之间,那柄弩上的蛇骨已张牙舞爪地撑开,随即像是有生命附着般肆意攀爬上弟子的身躯,不到片刻间,他原本因为震惊而僵住的身体上就留下了两个细小的血眼,真正地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再一眼,他望向的是道人,回归掌心中的弓弩温驯沉默。

    “本尊乃千华宗副宗主仲颢,”道人缓缓开口,目光紧锁对面的魔王,不增丝毫懈怠,“缚铩,如今你已铩我宗长老两名,方才又用叁支箭铩了那位大人的手下,又毁我宗门下两名弟子,本尊必须要让你付出残忍不仁的代价。”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曾见过儿时的你,那时你实在是天资卓绝,鲜有能敌者,可如今为何堕落至此?”

    缚铩漂亮的紫眸眯了眯,竖瞳冷得像把刀,“...代价?”谁的代价?

    “嗯…我知道了。”他温顺地颔首,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看似只有30岁左右的男人,有扑面而来的风似乎要吹动他沉寂已久的碎发,而于发丝的罅隙间仲颢仿佛窥见了一抹深湛的紫,转瞬即逝,下一秒,腹部剧烈的刺痛在他心中陡然撞向警钟,他当即抬头,目光灼灼地瞪着他:“你...!”

    缚铩收了袭,没什么表情地与他愤恨的眼神对视,只见漫天银丝察觉到主人的伤势悄然撤回了网,如今他的身后和头顶已是空旷的夜。

    “四支。”他那寡言的唇只是一开一阖,随意地吐露了两个字,话音未落便转身运起轻功离去。

    竟无人敢拦他。

    仲颢身旁的弟子颤颤巍巍地扶住他,面色惨白,“师父......”

    仲颢欲言说什么,又吐了一口鲜血,眼中几分懊悔和痛恨,只是这些情感却不像是对着伤他害他的魔王,而是自己。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越是咳越是想笑,那腹部中的一箭似乎也无关紧要了。搜叩叩hao:一八七六二四一六捌三

    他这一副奇怪的模样吓坏了平日里习惯了他温文尔雅模样的弟子,也惊到了黑衣人。可他自己却不愿再多解释,哪怕最亲信的大弟子来询问,也只是摆摆手。

    “你们...”他以宽袖抹了抹唇角的血渍,以只有弟子们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以后,不准和缚铩发生冲突...”

    “为何?!”弟子们都是一心想找魔王替师父报仇的热血青年,面对这位长者形似被打怕了的作态十分不解。

    仲颢自嘲地笑了笑,“你们没看见他的箭已经...出神入化到可以穿过我的仙器,反绕到我身后吗?我与他向来有仇怨,这次也算他手下留情...”

    “那支箭...就连我都没察觉,恐怕他的实力已经和我不相上下了。”

    “师父,”大弟子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此刻仔细一回想之前的细节,眉目却陡然皱起,“弟子有一个疑惑——那缚铩既然有这实力,为何不和我们正面斗,非要背后阴人?此前我们与他也有交手,他都是堂堂正正和我们打斗的。”

    仲颢一怔,他光是望着那小魔王的脸,就已是乱了心境,又怎会思考这些问题...定了定神,他一面用拂尘治疗伤口,一面郑重其事地拉住大弟子:“沉初茶,你有何见解?”

    “弟子愚钝,”沉初茶略一拱手,“据弟子所知,缚铩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若他此次真是有意留情,那必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背后;若他不是...那么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不如从前了。”

    “不如从前......”仲颢拧着眉头陷入沉思,“...他近日都在泉宁活动?”

    “是,五日前他在泉宁衙门口引天雷弑绿元师叔,据其他师弟传音,这几日他都在泉宁,只是并未作恶,而像在…寻找什么。”

    沉初茶这才抬首,将一双极其漂亮的绿眸暴露在月光下,仲颢望着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望着那对独一无二的藏锋的眼,忽然觉得自己已然老态龙钟。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有气无力地说,而最后一句话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气力,“他在找……他母亲的遗物。”

    “蛇母?”

    仲颢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看不透那双曾经澄澈的眼眸了。沉初茶很聪明,又拥有足够的野心...可是还不够,有些事情,只有藏着掖着,放在心里烂掉,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转身面向黑衣人,沉声道:“是我仲颢无能,无法完成掌门交代给我的任务,也辜负了叁皇子的期待,在此赔个不是。此后,仲某不会再参与任何缚铩相关的委托,也望叁皇子早日明白......与虎谋皮,无异于自毙。”

    黑衣人冷笑道:“我们只是为民除害。”

    空气一阵寒凉,只有沉初茶的低笑肆意回荡在空旷的夜里,黑衣人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为首的叁个人已死,他也做不了主,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濮瑾,你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仲颢背着光立于青年身侧,眼神难得从温和中剥离,流露出几分疑虑。

    濮瑾是沉初茶的道号。

    青年垂眸望着万千已熄的灯火,半晌,方才轻声道:“我所求,师父不是很清楚吗?”

    “还是说师父...在一人之下万宗之上站立太久,连那一分心都凉透了?”

    他的声音仅限仲颢能听见,周围的弟子只能看见两个人面色凝重地交流着,副宗主的脸色格外惨淡,也不知是伤重还是心寒。沉初茶的话大逆不道,可他却一点也不恼,他也没有权力去愤怒...曾经的事情,他还是那一句话,就应该让它在岁月里灰飞烟灭。

    作者嘚吧嘚:大更一下,今天系统帅哥也是被小顾嫌弃的人啊。

    第七章(1)你妈的,玩完

    月色如流水在苍白的石头上淌着,男人褪下与夜幕融为一体的披风,露出修长健壮的身躯,身后的长尾自背脊延伸而出,卷起身侧放置衣物不使其接触像是蒙了一层灰的地面。

    他的指腹划过草纸表面,一双深沉的紫眸在暗色中愈发鲜亮,警醒着四周妄图侵扰的人,此处蛰伏着最强大的猎手、魔的孩子。

    阅毕,他长舒一口气,眉目都伴随着吐息舒展开来,本就生得俊美清秀的五官此刻更是显得纯良无害,相比于“魔王”的称号,更像是一位英俊的少年郎,而他本就是少年郎的年纪,只是生于这漫漫长夜,便终是要葬身于黑夜的腹里。

    他又独自静坐片刻,等待记忆被逐一理顺,再缓缓起身,笔挺的身姿像块夜色下的玉,至臻纯洁中透着夜的诱人妩媚。

    他的目的地是苏府。

    苏铮然一死,家里操持丧事的重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最有能力的苏穆秋身上,而苏穆秋也不负重托,将苏姣苏穆清兄妹当作外人撇开,稳稳当当地让父亲入土为安了。

    苏姣是重生过的人,自然已经知道了这场闹剧的结局,而苏穆清不同,他虽然沉得住气,可依然能从细微处窥见他温文尔雅皮囊下的暴躁不耐,春花也因此挨了不少骂,顾临渊也是,只不过她懒得理他,也就没像春花那样整日气鼓鼓的。

    这脾气就像一根链条,苏穆秋迁怒苏穆清,苏穆清迁怒春花,春花无处可迁怒,就怪罪到顾临渊头上来。

    “我说你勾引二公子的手段还真是高明,”某日帮苏姣整理衣物和床铺时,春花终于冷冷地开口,“他哪舍得责骂你,倒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

    顾临渊怎么可能会出声,她只觉得好笑,是不是宅斗看多了脑洞也会变得扭曲啊。

    见她不说话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春花继续哼哼道:“你别以为踩着二公子就能一步登天,你是个什么货色二公子还不稀罕呢。”

    她得到的只是沉默,没有伶牙俐齿的还嘴,可她却觉得憋屈,就好像自己组织了这么久骂出来的话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什么都没落下。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这么淡然?她一想到自己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需要她的月例来养活,自己尚且不能脱离苏府这个深渊就气打不过一处来,而身旁这个女孩,她就是一个乞丐被好心捡回来,却这么轻易地勾搭上了二公子......

    顾临渊眼前闪过一抹影子,就见自己手中的被褥被她一掌推到了地上,落了不少灰。她猛然抬起头,目光冷厉地盯着那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既然我有种,”她轻轻地笑起来,“那只能怪你没这个胆。”

    “你!你只是个被捡回来的贱货而已!...”春花气急败坏,伸手便要掌她的嘴,话音未落,苏姣已从门口走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拧着眉头望向混乱不堪的床铺和掉落在地上的被褥,又抬头看向静立不动的两人,眉目间似有几分愠怒——显然她也被这股无形的链条给带动了。

    春花果然率先开口,声泪俱下:“是...是奴婢不好,因为小鱼姑娘把被子弄到了地上,所以奴婢就想给她一个教训...”

    顾临渊没说话,她并不打算给春花一个台阶下。

    苏姣是个聪明人,一个月以来的相处使她看明白了顾临渊就是一个不多话又能干的姑娘,只是感情稍微淡泊了些,倒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而相比之下,春花就显得有些急躁易怒,不过也是忠心耿耿。

    思考半晌,她轻声道:“春花,近几日你就不要贴身伺候我了,搬去偏房住吧...小鱼,你留下。”

    顾临渊应下,同时斜眸看向一侧的春花,她似乎没什么过多伤感的表情,也同她一样温驯地接受了安排,这她很能理解——毕竟偏房离苏穆清更近,亦是苏穆清前来探望苏姣的必经之地。

    待春花走后,苏姣扶着床榻缓缓坐下,又将顾临渊招至她身边来,神情难得脱去了大小姐的柔和、变得严肃起来。她郑重其事地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五日后,丞相家的大小姐会招呼各家族的小姐们去丞相府后花园游玩,届时你同我去。”

    “是,小鱼定不负小姐重托。”顾临渊面上应承着,脑袋里却开始思考这一段剧情,她记得作者是简单带过了,可后来缚铩和苏姣相遇时却愣愣地说“你就是丞相府.....”,之后的打斗过程中也时常手下留情,似乎其中另有隐情,那么她必须抓住这个苏姣和缚铩碰面的机会......

    苏姣目前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按理来说她作为家族内地位低下的女性只需要守孝半年便可以出嫁,因此上一世她应该也是遇到过缚铩的,怪就怪作者并未点明她和缚铩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万一…万一他俩情不知所起一炮而深……

    我去,不要啊,缚铩不是个纯情小男孩吗!!!

    顾临渊越想脸色越奇怪,为了避免被苏姣发现,她只好默默咽下好奇将欲望发泄到手中的活计里。还有五天啊…她无声地眨了眨眼,依然是回忆不起男人的长相。

    又要见面了吗?

    作者嘚吧嘚:早上好!目前是小缚的专场,不久之后小白就会出现了!

    第七章(2)你妈的,玩完

    西京虽为都城,却远不及泉宁繁华,于是先皇请了千华宗的宗主帮忙修筑了一道传送阵法连接两座城池,因而泉宁更像是西京权贵们的后花园,嬉戏玩耍都是在这边进行的。顾临渊起了个大早,赶着帮苏姣梳妆打扮,她似乎并不想出风头,只是画了个淡妆,眉间印上红花钿,似是出水芙蓉般,清雅中卷带着些许艳丽,倒是楚楚动人。

    临走前苏姣心情不错,顺便也让她打扮了一下,顾临渊眉眼本是柔和的,可奈何骂多了人,总也多了几分凌厉,此刻被胭脂水粉给压下去,显得格外柔弱。

    主仆两人穿戴好,便齐齐往后门去。

    丞相府家的小姐向来是八卦的中心,苏府这些事情她、那些个大小姐们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此次邀请苏姣去无非图个乐子罢了。苏姣就像一把藏锋的刀,那些恶语中伤是攻击不到她的,而她想必也有其应对的方法,在原中她带的是春花,由于春花性子急躁,还险些出了岔子,至于岔子的来源…

    顾临渊正盘算着,突然听到苏姣一声惊呼,只见后门一侧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一抹黑影若影若现,透过树丛的罅隙依稀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形似角的物体...顾临渊几乎是瞬间眼疾手快地上前:“小姐先别靠近!让小鱼来探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叻。”

    “别去。”系统突然出声,“你会有危险。”

    她当然知道有危险!光是看那个不像羊又不像牛的角她就已经能基本判定对方应该就是一个魔族,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普通的魔族,怎么可能潜入守卫重重且有诸多道修的泉宁,更何况这里可是苏府啊!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遇见缚铩的剧情被莫名其妙地提前了,那么就证明她改变了历史剧情,她必须对这一段剧情负责。

    几缕深灰色的头发探出枝桠间,沿着发丝将视线向上挪,两只显而易见的深棕色魔角暴露在她的视线下,男人的脸上毫无血色,俊秀的五官倒是整整齐齐,不见得有什么伤痕。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坐在后门一侧的灌木丛中,依着青石壁,眉眼舒展、神色恬淡,大抵是这能遮蔽自身高度的树丛给他带来了些许安全感吧。

    然而顾临渊可顾不得美色,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你妈的,玩完。

    她哪怕再是受了刺激记不起他的长相,但不等于她完全认不出来啊!

    “小鱼?”

    见她僵在原地,苏姣不由得有几分担心,同时内心升上一股强烈的希冀,她又回忆起前世丞相府里的两场偶遇,一黑一白,似乎如同磁石双极,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这里…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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