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四奶奶听她说得熟稔，好像还在家里住过不短的日子，可自己却不知道还有这门亲戚，心中疑惑，嘴上却道，“可不是嘛，如今老太太还去寺庙小住消暑呢，说那里住着心静。”两人说着话，刚刚去报信的半夏回来了，过来小声道，“老太太说今儿身上不好，让奶奶看着安置吧。”
自家婆婆竟然不见这个表侄女，四奶奶听了点点头，对罗氏道，“表妹大老远的过来，也不知道用过饭没？”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两人一路直奔林家，根本没顾上吃饭。
罗氏见那丫鬟过来小声回了事，便猜到是林老太太并不愿意见自己，她心中失落极了，却不愿在林四奶奶这边露怯，“一早出来，还没有用呢。”
林四奶奶便让小暑带罗氏去客房，先摆一桌客饭，罗氏口中道谢后，便跟着小暑出了门。
林四奶奶看着罗氏的背影，“老太太怎么说？你一字一句的告诉我。”
林四奶奶总觉得这罗氏和家里的关系不简单，老太太虽然不见，但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罗氏看自己的眼神看着怪怪的，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半夏去回的林老太太，那时老太太正在念经，听了罗氏的名字一时间竟没想起是谁，拿着念珠不动，身边的魏妈妈提醒，“表姑娘小时候倒常来，好像闺名叫桂芝。”
林老太太想了想，恍然，“瞧我，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好了，我记得她那时候来，还在我们家住了好长一段日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还在家里住过小半年。”魏妈妈笑道，“她都好多年不来往了，也怨不得老太太不记得，怕是有十年了吧，那时候少爷还没成亲呢？”
那时候林家还不住在这里，屋子浅窄得很，林老太太为着林文骞的亲事正发愁。
林老太太便抬起头来问半夏，“怎么突然来了？可带了人？”
“带了个小丫鬟坐了马车来的，穿着很素。”半夏来回话的时候就问过了，大家都猜测这表姑娘多半是来投奔老太太来了。
林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莫不是投奔我来了，可她父母虽然没了，却还有两个哥哥，莫非是家里有什么变故？”
魏妈妈也不知道内情，不好多说，“奴婢隐约记得表姑娘当年嫁了个姓张的秀才。”
虽然已经多年不来往但还是有亲戚会偶尔提起，但自从她出嫁后就不知道后续了。
林老太太往外面看了看，太阳的光有些刺眼，在屋里虽然并不觉得热，但外面的太阳却不小，连一丝风都没有，罗桂芝这时候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去回了吧，就说我身子不适，今天就不见了，让四奶奶看着安排，大老远的过来，先让她住一晚，魏妈妈去问一问，若是家里艰难，就帮补几两银子，若是有其他什么麻烦，我们家可不能沾惹，还是让她找家里的人吧，我和她也算不上亲近。”
“是。”半夏和微微都应了。
等两人走了，林老太太又念了几句经，到底还是静不下心来，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木出神，林老太太的院子是整个宅子中朝向最好的，移栽了许多花木，四季都有景可赏，如今就开了一大树的凌霄花，凌霄花挤挤挨挨的开得很热闹。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媳妇有了孙女也有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人要惜福。
林家人口简单，只几个主子，现在多了一位表姑娘，便安排在了客房，路过的丫鬟仆妇都偷偷的看她，林老太太不肯见她，罗桂芝有些沮丧，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还让跟着的丫鬟掏出一角银子给带路的仆妇，那仆妇道一声谢，“谢表姑娘赏。”
罗氏便问，“姑母身子不适，我做晚辈的，本该先去侍候才是……"
那仆妇道得了银子，脸上也带了笑，“表姑娘不要这样说，老太太最近确实身上不好，等空了肯定会见表姑娘的，暂且先住下吧，有的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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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
罗桂芝本想再打听打听，那仆妇却不再多说，林四奶奶治家第一条便是不准说主家事，借口要去拿热水出了门。
罗桂芝坐在桌旁，摸了摸手上的镯子，招了丫鬟小翠过来，“你去打听打听。”
丫鬟一走，罗桂芝便皱起了眉头，这个林四奶奶看着是个精明的人。
刚刚，罗桂芝也在偷偷的打量林四奶奶，林四奶奶穿着家常衣服，虽是半新不旧的衣服布料却不错，头上的金钗也份量十足，林四奶奶虽然对着自己的时候是笑着的，眼角眉梢却带着愁绪，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刚刚仆人有说老太太病了，说不定就和这事有关。
罗桂芝细细的思量着，心中大概有了主意。
第
5
章
罗桂芝的小丫鬟翠儿是从夫家带出来的，如今却跟着她出来了。
罗桂芝来之前只说是姑母，却不知还差了一个表字，这关系就远着去了，小翠心中颇有些看不上罗氏，这样急巴巴的过来，怕是安了其他的心思。
老爷去世才将将满了一年，这女人就守不住了，巴巴的上了别人家的门，刚刚她站在下面也偷偷的打量了林四奶奶，那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说话脸上带着笑，坐得端庄，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规规矩矩的回话，不像自家主子不管是站是坐都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弱得风都刮得倒，她就是那缠枝而上的藤萝，只能靠着男人而活，所以老爷死了之后就要找下家了。
小翠心里看不上，却不得不听命行事，她的身契还捏在罗桂芝手上，“就这样空着手去？那些人怕是理都不会理我。”
罗桂芝咬了咬唇，伸手往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钱，翠儿捏了钱，出了门。
罗桂芝手里的钱并不多，雇车的银子还是当了之前的珠钗换的，若是不能如愿，主仆二人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
翠儿心中虽然看不起罗桂芝，但却盼着她能如愿，若是能留在林家，那自己的日子肯定也会好过得多，她也看到了四奶奶身边的丫鬟，头上都是带着金簪子的，手上还带了掐丝银镯，身上穿着的衣衫也是好料子做的。
翠儿顶着太阳，摸到了厨房，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中午厨房的事情也已经忙完，晚饭也还早着，厨房的婆子们坐在外面闲磕牙，一边理着菜蔬。
厨房里的人消息最为灵通，里里外外的事情主子可能都还不知道，她们倒先知道了，如今也正说着七爷一家的事情，“那位最近可是发了财了，有人看到他从四宝楼出来红光满面的，可是赢了不少。”
一个婆子嗤笑，“不给点甜头，怎么好往大的下注，染上这个，多大的家业都要败了去。”
其他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纷纷笑了起来，林七爷这个人不着调众人都是知道的，现在还沾上一个赌字，这个家算是要遭殃了。
“今儿七奶奶还来过，气呼呼的走了。”一个婆子道，“莫不是过来借钱吧。”
一个婆子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们还不知道吧，七奶奶今天过来是说过继的事情，想把她家小儿子过继给我们家。”
其他婆子各自交换起眼色，七爷家可真敢想，若是把儿子过继过来，好处肯定少不了，四爷四奶奶肯定不会同意，叽叽喳喳的正准备说，一个婆子却看到了小翠，粗声粗气的道，“哪来的小丫头，站在那干什么？”
小翠告一声罪，“烦请那位嫂子帮忙提一壶热水。”
大家聊得正起劲，再说看小翠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青衣，这趟差事一定没什么油水，半天才出来一个婆子，慢吞吞的进了厨房，厨房里的火一直不断，热水是不缺的。
小翠摸出钱，塞到婆子手里，“嫂子受累了。”
婆子接了钱，态度顿时好了许多，“你是哪里的丫头，看着眼生？”
“我跟着我家姑娘来的，她是老太太的表侄女。"
“原来是老太太的亲戚，你们从哪来？”
短短几句话，两人便聊了起来，那婆子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干的也是些打杂的事情，一个月也就二百钱，现在得了外快，话也多了起来。
等提了热水送到客房，小翠已经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回到房间，罗桂芝正坐在桌前发呆，桌上摆了饭菜，略动了几筷子，罗桂芝已经吃过了。
“先吃饭吧。”罗桂芝让小翠坐下吃饭，一大早就出门，小翠早就饿了，一坐下来就狼吞虎咽，三个菜一道汤，虽然是待客的饭菜，却也算丰盛了。
小翠吃了几口饭菜，解了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罗桂芝。
罗桂芝听得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表哥抱了个孩子回来？”
“孩子现在还留在家里养着，大家都说是外面的女人生的，如今人死了，孩子才抱回来给四奶奶养着，听说还不到周岁呢。”小翠吃着饭，“老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四奶奶也气得差点回娘家。”
罗桂芝对林文骞的长相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特别腼腆，话不多看自己的时候耳朵羞得通红。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文骞娶了妻，生了孩子，现在还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难怪表姑母会病了，她是最古板最重规矩的人了。
罗桂芝见过魏妈妈，魏妈妈已经老了许多，头上都带了银丝，长相却没有怎么变，只是多了皱纹，笑着行了礼，“表姑娘好。”
罗桂芝知道魏妈妈是老太太的贴身妈妈，从小和林老太太一起长大，后来陪嫁到林家，是最亲近的人，她站起来，“是魏妈妈吧，多年不见妈妈还是原来的样子。”
“都老了，难为表姑娘还记得奴婢。”魏妈妈笑得一脸和煦，“表姑娘看看这屋里可还缺什么东西？”
“不缺的，都很齐全。"
这院子建起来就是做客房的，色色东西都是齐备的，时时安排人打扫，随时都能住人。
“表姑娘过来辛苦了，怎么姑爷和孩子没有一块来？”
罗桂芝神情一暗，低下头默然了半刻，低低的道，“我夫君……去年没了？孩子留在家里了。”
这个答案魏妈妈已经预料到了，叹了一声，“这事我们一点信都没听说，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罗桂芝的眼圈一红，掉下泪来，“走得突然，没给姑母送信。”
魏妈妈徐徐的问起话来，什么时候生的病，吃的什么药，多久去世，丧事怎么办的，如今她住哪里，罗桂芝说得含含糊糊，但却有一点很清楚，那便是她现在无依无靠，夫家是已经回不去了，娘家两个哥哥家里也不富裕，肯定不会留她一个寡妇在家里久住，说得十分可怜。
魏妈妈一边听着一边叹息，罗桂芝把三分委屈说出十分，最后连自己都说哭了。
说了半晌话，魏妈妈才告辞，“都是我不对，惹得表姑娘伤心，你一路劳累，吃过晚饭，就早点歇息吧。”
罗桂芝起身相送，身上的白褶裙儿在夜风中飘飘荡荡，一直把魏妈妈送到院门口，“妈妈帮我向姑母问好，我明儿再去给姑母请安。”
魏妈妈笑着应付了几句，回头却敛了笑容，皱了眉头，一个新寡的女人突然找上们来，肯定不是求几两银子那么简单，难道还想求老太太收留不成？
第
6
章
林老太太还没有睡，丫头正念经给她听，她并不识字，只是听得多了，对这些经文也就熟了，最近心里不平静，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麻烦。
魏妈妈进了屋，让小丫头出去，主仆两人才好说话。
林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可问出来过来做什么，总不至于真心孝顺我这外八路的表姑母吧。”
“罗桂芝现在看着确是落魄了，她丈夫去年没了，儿子在夫家养着，她一个人回了娘家。”魏妈妈斟酌着道，“看她那个样子不像是要守着的，家里也容不下她，多半还是要嫁人的。”
没了男人，要么在夫家守节养育儿女，等儿女长大之后就能享福了，就和林老太太一样，但其中艰辛只有过来人才知道，要么就是改嫁，罗桂芝的年纪并不算大，容貌不错，再嫁也不算难。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各家有各家的难，当初我也是这样苦过来的，若是她缺银子，到时候多给一些吧。”
魏妈妈应了一声，迟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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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还求别的……”
“当年她做的事情我们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人休想留在咱们家。”林老太太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她当年还真动过娶罗桂芝为儿媳的心思，她是娘家亲戚，又长得好模样，和林文骞年纪相当，可却没想到罗桂芝是个没心肝的人，浪费了她一番苦心。
“若是少爷回来见到她……当年四爷对她倒是一片真心。”魏妈妈倒是不怕林老太太会留下罗桂芝，她怕的是林四爷林文骞见到这个儿时的青梅竹马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在家里。
林老太太冷笑，“我不同意，她也休想进这个门。”
主仆二人说话之时林四奶奶也正半靠在床上发怔，这几日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眼睑下的青影粉都盖不住。
罗桂芝曾经在林家住过的事情，林家的几个老仆都还记得，一问就都说了，没想到丈夫年少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位青梅竹马，长得娇娇柔柔娇怯怯的，就算到了这个年纪，还脸嫩得很，虽然现在看着憔悴了些，但打扮打扮容貌还是很出色，她身上还有一股让人怜爱的气质，男人大都爱这一挂。
林四奶奶扯了扯帕子，心口如同火在烧，眼角不由得落下泪来，顺着脸颊往下滑，她抹了抹眼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又不敢出声，压了被子的一角。
陈妈妈端了一盏燕窝站在门前，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脚步一顿，转身遣散了守夜的丫鬟秀云，“今夜我来陪奶奶，你去睡吧。”
等屋里的声音渐渐没了，陈妈妈轻轻敲了敲屋门，“姑娘，我刚刚让厨房熬了燕窝。”
林四奶奶眼圈微红，在陈妈妈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吃不下。”
“这个时候，就是咽不下去也要咽下去，不然哪里来的精神，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奶奶呢。”
“谁爱管谁管，我明儿就回家去。”
“那表姑娘可不是来走亲戚的，姑娘要是真回家了，这家里不定怎么乱起来。”陈妈妈也知道四奶奶心里难受，本来就为那孩子闹心，现在又多一个罗桂芝，可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打起精神的时候。“那可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林四奶奶本来也是说气话，她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实在心里难受，本来她的日子众人羡慕，现在看来也是千疮百孔。
林四奶奶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接过燕窝，一口一口的吃着，本来该是甜口的，现在却味同嚼蜡。
一晚上林家的几个人都没睡好，可太阳照常升起，日子总要过下去。
林家人口少，吃饭就在林老太太那里，一桌子三个主子，粥也摆了三四样，林老太太吃的是黄米粥里面放了赤豆和薏米，林四奶奶的是百合绿豆粥，林玉碗里的就是红枣粥了，桌子上摆了五六碟下饭小菜，这边临着河，还有一碟糟黄鱼，一道鱼肉松。
玉姐儿年纪虽小，但吃饭的规矩却好，自己规规矩矩的坐着，配着鸽子蛋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玫瑰卷，其他两个都没什么胃口，玉姐儿便先给祖母夹了一只虾饺，又给四奶奶夹一只，“祖母，娘，这个好吃。”
玉姐儿虽是孩子，却是个懂事的孩子，林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咱们玉姐儿嘴最灵，知道什么好吃。”
林四奶奶看着女儿抿嘴一笑，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当做眼珠子一样，便是为着她，自己就什么都能忍下来。
等吃过了饭，玉姐儿就坐不住了，牵了林四奶奶的手要出去玩耍，刚出院门就遇到了过来请安的罗桂芝，两大一小打了一个照面，林玉没见过她，好奇的看了几眼，罗桂芝换了一身衣衫，淡蓝色的衣衫，上面浅浅绣了几只荷花，头上只带着一只珠钗，素着一张脸，看着就跟未出嫁的姑娘一般。
罗桂芝也看到了玉姐儿，这便是表哥的孩子吧，长得和林文骞有几分像，眼睛却像了林四奶奶，罗桂芝被看得心慌，露出一个笑容来。
玉姐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她，声音清脆，“你是谁？”
罗桂芝温温柔柔的道，“是玉姐儿吧，我是你表姑。”
林四奶奶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笑，“表妹住得可习惯，有什么缺的只管给我说。”
“什么都不缺，多谢表嫂。”罗桂芝低着头，“我来给姑母请安。”
两人略微寒暄几句，林四奶奶就带着女儿走了，她每天事情都多，最近要入夏了，事情又多又杂，整天也闲不下来，罗桂芝也没有心思和林四奶奶多聊，她求的事情不方便给四奶奶说，她现在只想去见林老太太，若是姑母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自己一把就好了。
林老太太在屋里也听到了动静，但她一点都不想见罗桂芝，可也知道依着罗桂芝的性子不见黄河不死心，到最后终归是要见的。
等她进了屋，罗桂芝打扮得就同以前差不多，头上带着的那根银簪子还是林老太太以前的送她的，这簪子还是林老太太的陪嫁，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那时候把她当未来的儿媳妇所以才送她，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第
7
章
罗桂芝一进屋，规规矩矩的给林老太太行礼，“桂芝给姑母请安。”
两人多年未见，林老太太已经老得多了，就算保养得再好，年少时受的苦难还是刻在脸上，记忆中的林老太太是个严肃的妇人，现在却是慈爱的老太太了。
“坐吧。”林老太太说，“我们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罗桂芝心中一酸，“已经十一年了。”那时候她还是个豆蔻少女，容貌出色，家乡出了水灾，她在林家寄住了大半年。
林老太太随口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你也嫁了人，孩子如今几岁了？”
“七岁了。”罗桂芝有些脸红，她打扮得还跟姑娘一样，可也改不了她的妇人身份，跟着又飞快的道，“是个男孩。”
林四奶奶什么都好，可就是没给林家生个男孩，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罗桂芝自然也知道，她心中还隐隐有些得意，当初若是自己嫁给林文骞，这男孩就是林家的了。
林老太太点了点头，“你现在住在娘家？你哥哥嫂子可好？”
“哥哥嫂子都好，我在大哥家住着，平日里帮着看看侄子侄女，只是大哥家过得也不富裕，多了我一个嫂子嘴上不说，可我也知道在那个家待不长久，嫂子已经帮我相看人家了，可那些人我都不想嫁。”
罗桂芝看着林老太太，心里想着嫂子的冷言冷语，一股怨愤和委屈怎么也忍不住，低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林老太太却有些心不在焉，罗桂芝絮絮的说着在娘家的难处，还有相看的那些人有多不堪，其实依她现在的状况，既不是黄花闺女，又没有多少嫁妆，那些人倒也配得上，但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嫁过去肯定不如之前做秀才娘子那样清闲。
“我哥哥嫂子只怕是想把我胡乱打发出门。”罗桂芝委委屈屈道，“初嫁随父，再嫁随心，这事总要我愿意才行。”
林老太太淡淡的，“那你自己拿的是什么主意？”
罗桂芝抬眼看了眼林老太太，垂下头，“我还能拿什么主意，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求有口饭吃，有间房住，再没什么好求。”
“那你嫂子为你寻的都是能过日子的人家，你又有什么不满意？”
罗桂芝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道，“他们……我实在看不上。”
不是泥腿子就是做小贩的，跟着这样的人只能为着一日三餐奔波，一天好日子也过不上，她长得这般好模样，人又还年轻，那些人她一个都瞧不上眼，走投无路之际就想起了林文骞，那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见到她就脸红，话也说不了几句。
林老太太看着扭捏的罗桂芝，这个女人吃不得苦，当不得家，没了男人做依靠就被扫地出门，在哥嫂那里也是个吃闲饭的，只能再把她嫁出去。
罗桂芝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跪在林老太太身前，伏在林老太太膝上抽抽搭搭的哭道，“姑母，我现在真是无依无靠，若是回家肯定会被胡乱嫁人，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没了丈夫，儿子也不在身边，他们都逼我，我是真没活路了。”
她本就生得娇弱，格外的让人生怜，现在又有几分真情，哭得哀哀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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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太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别哭了，你若担心被胡乱嫁人，我就帮你留意着，你既然投奔了我来，那就是相信我这个表姑母了。”
罗桂芝当然不能否认，只能点了点头，“多谢姑母。”
“你来这里可给你哥嫂说了？”
罗桂芝忙道，“他们是知道的。”
“你既到了，我就让人给他们送个信，免得他们担心。”
罗桂芝是偷偷跑出来的，可现在也不能拦着不给哥嫂送信，她心里暗暗着急，若是哥嫂接到信，肯定会过来接她的，但却不敢出言阻止。
说了这么多话，林老太太也累了，“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这几天就好好歇着吧。”
“姑母，我不累，就让我服侍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