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走几步，就听到祝清瑶的传音。“爹这样也太没礼貌了。”
我步子一顿，心中说不上是苦涩还是讽刺。
回到卧房，不多时，祝灵浠跟了进来。
见我神色落寞，祝灵浠走上来，轻轻握住我的手，语气柔和：“玄祈，我知道让你献出天珠换命，你心有不甘，可玄奕体弱，父皇母后偏颇他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你放心，你还有我和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在你身边。”
我神色平静。
剥取我性命相关地天珠，让我承受剥皮拆骨之痛，在她眼里，就只是委屈么？
抽出被祝灵浠握着的手，我缓缓开口：“祝灵浠，若是让你为玄奕换命，你可愿意？”
“当然！”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祝灵浠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静静看着她，没再回话。
注意到我毫无波澜的眸子，祝灵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我之所以愿意给他换命，也全都是为了你。”
“能替你受罪，我当然心甘情愿！”
我挑眉：“既然这般心疼我，为何不能不让我受罪？”
祝灵浠愣了一下，喃喃道：“可，这都是你欠玄奕的啊。”
我久久无言。
半晌，才点了点头。
“是的，是我亏欠于他。”
事情的真相真到重要吗？
当年玄奕骄傲自大，执意带着族人前去幽冥战场，我放心不下一路跟随，可赶到时，却看到了遍地尸体，以及奄奄一息地倒在幽冥战场外的玄奕。
我拼死相杀，才将玄奕救回，可当着父皇母后的面，玄奕却一口咬定，是我将他丢下。
父皇母后几乎没有丝毫怀疑。
以至于过去这么多年，几乎每日都要提起一次。
祝灵浠对此深信不疑也情有可原。
我吸了口气，起身找外走。
“你去哪儿？”祝灵浠跟了上来。
“想去人间看看。”
毕竟成为十殿阎罗后，我就再也不能离开地府了。
“我同你一起去。”
我顿了顿，当年和祝灵浠成亲后，我们曾一同在人界作为夫妻生活了几十年。
也好，故地重游，就让她陪着我一起将那些回忆忘却罢。
可出门之际，玄奕却叫住了我们两人：“哥哥，灵浠，你们要去哪儿？”
祝灵浠没有隐瞒：“去凡间。”
玄奕立刻上前：“灵浠，我跟你们同去，我日日待在宫里闷死了，我还没去过凡间呢，你带我去游玩一番好不好？”
祝灵浠有些为难：“你身体不好......”
玄奕顿时红了眼，眼看着就要落泪。
祝灵浠叹了口气，看向我：“玄祈，要不我们......”
我不愿再和她争辩：“随你。”
说完，就掐了个诀离开。
【第一世】-第7章
人间，鸡鸣寺。
寺庙正中的菩提树上挂满了承载美好祝愿的姻缘牌。
当年二人扮作凡人夫妻时，也曾用姻缘牌许下过誓言。
“祝灵浠与玄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誓言犹在，可现实已物是人非。
我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祝灵浠带着玄奕站在佛相面前。
玄奕传音：“灵浠姐姐，我的愿望，就是和你永远在一起。”
祝灵浠怔了一瞬，温柔地笑了笑。
“好。”
说完，两人点了香一起跪拜下去。
我看着这一幕，攥紧了手。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挥，最高处的那块姻缘牌出现在我手中。
而后手心一转，火焰燃起。
随着姻缘牌变成灰烬，我与祝灵浠在人间的所有回忆，也在我的脑海中彻底消失！
祝灵浠转身时，我手中的火焰已经消散。
我的神情与刚才站在树下时没有任何的区别，可不知道怎么，这一刻祝灵浠看着我，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可哪里陌生，她说不出来。
她有些不安，想要靠近，玄奕却从后面拉住她的手：“灵浠姐姐，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说完就拉着祝灵浠离开。
祝灵浠没有拒绝，只是回头看，我站在原地。
这一瞬，她竟然感觉我正在远离自己......
回到冥界，玄奕一副耗光了力气，虚弱的模样，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祝灵浠身上。
“灵浠姐姐，原来人间这么好玩，等我身体好起来，你陪我一起去，好么？”
祝灵浠看了一眼我，似乎在犹豫。
经过幽冥战场时，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我猛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清一道赤红色的影子朝他们这边扑来。
我刚下意识要闪躲，可身后突然一道阴气，禁锢住我的身形。
“呲！”
锋利的爪尖在我胸前抓住三道深深的伤口。
看着身前的巨鸟，我狠狠怔住：“不死鸟？”
刚才袭击了我的，竟是不死鸟！
回过身，祝灵浠正以身躯护着玄奕，刚才那道阴气的主人，正是祝灵浠！
为了保护玄奕，她将我当做盾牌，为玄奕挡下这一击。
我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祝灵浠面色一变，慌张地朝我跑来。
“玄祈！”
我只觉悲凉，很想问她，既然刚才推我出去，又何必露出这样担心的神情？
“玄祈！”
父皇和母后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看见满身是血的我，两人神色大变。
“快，立刻把所有珍贵的药草全都拿来！”
意识涣散的我听见这话，眸子微微颤了颤。
可下一刻，我又听见父王道：“玄祈不能出事！否则他就无法给玄奕换命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刺进我心口。
我的存活，只是为了给玄奕续命！
我如坠冰窖，我似乎听到自己心脏缓缓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我便也撑不住，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祝灵浠守在我的床榻边，见我醒来，她立刻起身：“玄祈，你醒了？感觉如何？”
我没有回答，而是以口渴为由将她支走，接着取出剩余的忘川河水，一连喝了三口。
每喝一口，我脑海中的记忆就浅淡一分。
三次过后，我脑海里关于曾经的记忆已经很少了。
哪怕是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我心里也无半点波动。
祝灵浠返回后，殷勤地给我喂水。
我扭头拒绝，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那日，是你？”
【第一世】-第8章
祝灵浠面色一白：“玄祈，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妖兽分明是冲玄奕来的，我当时只是想保护......”
我讽刺一笑。
“玄奕身上有你的魂珠，不死鸟怎可能伤的到他？”
祝灵浠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
我不愿再与她纠缠。
“不死鸟呢？”
“那畜生被父皇当场活捉，已经关在灭魄楼里，它如此伤你，正好取它的妖丹和精血替你疗伤！”
“不行！它是被人操控的！”我心急如焚。
那日虽然混乱，但我还是看到不死鸟眼里的癫狂，显然失了心智。
祝灵浠沉默了片刻，半晌后，竟审视地看向了我。
“玄祈，那畜生是冲着玄奕去。”
“是不是你指使它，想要杀了玄奕？”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玄祝灵浠，双手猛地攥紧。
“你说什么？”
祝灵浠眼神闪躲。
“我随口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与祝灵浠是数百年的夫妻，她心里所想，我会不知道吗？
“你是认定了我要置玄奕于死地。恐怕不止你，父王、母后、还有祝清瑶，都这么认为的吧？”
祝灵浠怔愣了一瞬。
“不是的，玄祈，我们也只是关心你。”
我差点讥讽地笑出声。
昏迷前父皇冰冷的话。
醒来后妻子的怀疑。
在他们眼里，若是我没有能给玄奕换命的用处，恐怕早就任我自生自灭。
我别过头。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祝灵浠愣了下：“我......”
“滚！”
祝灵浠眉头蹙起，似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待房门一关，我长叹一口气。
即便已经失去大半记忆，但那些残余的记忆还是会让我心绪不宁。
我用力握了握拳，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他们难过。
只剩两日了。
父王、母后、祝灵浠、祝清瑶......很快我就会如你们所愿，彻底消失！
翌日，族人将大殿装饰得更加喜气洋洋。
我并不在意。
我的伤口已经好至七八，惦念着不死鸟，几乎一下床就直奔灭魄楼。
可当看到不死鸟的现状后，我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此时的不死鸟已经奄奄一息，三颗脑袋只剩一颗，巨大的身体诡异的干瘪下去，显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将手放在不死鸟脑袋上感应了一番，我看到立刻它的记忆。
那日，不死鸟原本在三川途外玩耍，忽然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便见玄奕走了过来。
他微微一笑，朝不死鸟施展了迷魂术。
那日被操控的不死鸟看着像是要袭击玄奕，但实则就是要伤害我。
“果然是他。”
我收回手。
不出所料，玄奕根本不需要换命，所以我必须想办法阻止这场换命仪式。
我强忍悲痛，用自身心头血为引，将不死鸟的魂魄聚拢。
“你于我有恩，我带你一同去忘川，经历九世轮回，你便可重塑金身，你可愿？”
不死鸟的魂魄很虚弱，但闻言，还是发出一声欢快的啼鸣。
我没想过。
最后陪着我的，会是一只妖兽。
【第一世】-第9章
半日后，我离开大殿，直奔忘川河畔巨大的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