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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这不棉花分店开业一个多月,生意兴隆么,她请我吃饭,说按照八卦来建院落的点子好,有钱人就是喜欢这玄乎的东西,还说这一个月来都是西四牌楼山东菜馆的旧菜单,客人们很快会吃腻的,要增加一些新菜。”

    “这店就是按照道家的八卦来建的,那就干脆加一些道家独有的菜肴,问我道家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那我就如实告诉她,什么太极饭——就是白米和乌米做成一白一黑阴阳鱼的模样、乾坤蛋、混元菜之类的。边吃边聊,刚刚聊完,她送我出门,就遇到你们两个了。”

    赵铁柱听的大眼睛里直冒光,“你们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要是被侯爷知道了,你还活不活了。”

    五戒说道:“瞎想什么呢,我是个出家人,五大皆空,要不怎么叫五戒呢?再说这些侯爷都是知道的——铁柱,你扮成女子,居然比男装好看一些。”

    赵铁柱像个乌龟似的伸出脑袋,“你们两个快帮我把发髻上的红头绳解下来,待会要回家,我得换成男装,否则回去会挨揍的。”

    赵铁柱梳了双环髻,刚好吉祥和五戒一人拆一个,两人伸手解红头绳,吉祥说道:“你小子少耍奸计岔开话题,当初出家你就不是自愿的,是被爹娘卖到道观当替身的,总有一天要还俗,到时我们一起凑些钱给你赎身还俗便是了。”

    五戒心头一暖,说道:“之前你们凑钱让我在承恩观里不用干杂活,安心学本事修道,已经破费了不少。我现在能够在外头接活赚钱了,你们无需还给我操心。”

    “再说我现在就把道士当个混饭的差事——我也不会干别的呀,赚的还凑合,我这辈子就想逍遥自在的过,当个游方道士,不娶妻生子,已经不打算还俗了。”

    说着话,两人把赵铁柱的发髻拆下来的,赵铁柱把头发扭了扭,在头顶盘起,没有发簪,幸好这里是菜馆,有的是筷子,就把一根乌木筷子当做簪子用了。

    赵铁柱对五戒这个行当很好奇,“怀恩观是咱们的家庙,我听表姐红霞说,是我们东府养着家庙,每年都给家庙送五百两银子呢,国公爷翠微山墓地那里还有多祭田,田租都是直接交给怀恩观,不用入东府官中的账房银库,怎么你们这些怀恩观道士还要去外头找活吗?”

    五戒听了,笑着摇头道:“道观每年都要修缮的,还有道士们要养,官中送的五百两银子捉襟见肘,有时候还不能按时得,时有拖欠。我们要是不出去接活,只能说包吃包住,饿不死冻不死,想吃点好的,门都没有,每天还得干一堆杂活。”

    “出去接活,朱砂、金漆这些法器都很贵,都要自己张罗行头,你们知道我师傅一件做法事的道袍多少钱吗?是云锦做的,几百两银子呢,那些名气的道长,一件法袍上千的都有,不接活,哪来的钱买呀,都是为了生活的好一点嘛。”

    五戒发誓不还俗,但句句都是俗事,一个钱字,拦住多少人修仙修道之路,心向往之,无奈肉身需要吃喝拉撒啊。

    另一边,东厢房,如意和帚儿已经聊的差不多了,帚儿还要给如意续茶再继续聊,如意阻止了,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是这里的老板,还要忙,我和吉祥他们去棉花胡同的茶楼里等九指叔就成。”

    虽然帚儿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恶意,从来没有记恨过如意,但是如意始终对帚儿有戒心。

    帚儿就像一团火,燃烧自己时候,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及无辜。

    这样的人,不能预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如意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离帚儿远一点。

    帚儿即使日进斗金,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意只想早点升一等丫鬟,拿到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就满足了——至少她现在是这样想的,和如意娘过好安稳日子要紧。

    帚儿听了,把茶壶重新放回炉子上,表情无喜无悲,“这么急着要走,你还是不相信我。”

    得罪东府新姨娘,对我没有好处,如意说道:“你要跟我说话,以后的是机会——东府已经在收拾梨园了,估摸等大小姐出嫁之后,你就能搬进去。”

    帚儿摇头道:“我不会搬进去的,我成为东府新姨娘之日,就是我失宠之时。我只有在外头一直忙活着,一直是奇女子,侯爷才会一直喜欢我呀。在东府里,很快就会变成一截死木头的。”

    如意实在无法理解帚儿的做法,“你……既然如此,你为何大张旗鼓的要抹儿去东府挑院子?还挑了那个除了正院外最大的院落。”

    帚儿笑道:“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想在过年之前给周夫人添堵嘛,摆出一个得宠便猖狂的宠妾架势来。让周夫人不高兴,让她知道我挖她山东菜馆的墙角,让她防着我,用尽全力阻止我过明路,搬进东府去。”

    “我都亲自把把柄都送到周夫人手里了——在大朝会上弹箜篌、在藏贤的私家戏楼里唱曲,桩桩件件,都是把柄,周夫人一定会抓住这些把柄,去老祖宗那里哭诉,老祖宗是张家的主心骨,为人谨慎,怎么会同意我这样在朝堂和民间都抛头露面的红颜祸水进门呢?我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并没有打算真的搬进去。”

    如意听到帚儿的解释,心道:连侯爷和侯夫人都被她摆弄了,心机之深,不是我能比的,惹不起,还是躲着吧。

    如意起身告辞,帚儿说道:“哎呀,刚才我一直回答你的问题,我正经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讲呢。你在颐园这三年混得如日中天,我还在外头混得也还可以。其实我们两个可以做长久的交易,互通有无。”

    “内宅的事情,我所知甚少;但是外头的时候,你也不清楚啊。何况,我还有个给侯爷吹枕边风的本事,比如——”

    帚儿指着对面的西厢房,“吉祥和赵铁柱今天闯了祸,和立皇帝刘瑾的亲哥哥的家奴打起来了,倘若此事惊动了侯爷——后果不堪设想,我今天恰好就是证人,如果我在侯爷面前给吉祥他们两人美言几句,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庄交易怎么样?”

    这个交易不可能不诱人——尤其是在今晚这个节骨眼上!

    但是……如意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似乎瞬间又回到了三年前承恩阁她和帚儿生死相搏的那晚!

    她不能答应,帚儿太危险了!就像和一个魔鬼做交易。

    她也不能直言拒绝!如果帚儿恼羞成怒,在侯爷那边说吉祥赵铁柱坏话,到时候谁能保住他们两个?

    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如意尽力用冷静克制的语气说道:“我会考虑的。”

    遇事不决,那就拖嘛。

    这是如意这三年在紫云轩当差学来的,拖字诀永远管用,逃避固然显得怂但是有用。

    帚儿玩味的笑了,“好啊,我等你哟。”

    如意走出了东厢房,西厢房的吉祥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对面吱呀门开的声音,吉祥第一个开门出来,和如意打个照面。

    赵铁柱和五戒也跟着出来了。

    如意说道:“我们去这条街的棉花茶楼吧,帚老板还要做生意——”

    “是钱老板。”帚儿在身后说道;“我本姓钱,我现在以钱老板的身份在外头做生意,唱曲也是一样的,帚儿这个名字表示我是侯爷的人,以我原本的姓为姓,以帚儿为名,叫做钱帚儿。”

    如意改口道:“钱老板还要做生意,我们就不打扰了。吉祥,赵铁柱,五戒,我们走吧。”

    三个男人跟着如意走,帚儿说道:“五戒,等菜馆厨子们试做好了道家菜,还要麻烦你过来一趟,试试菜。”

    五戒说道:“不麻烦,白吃白喝的,这样的好事我当然愿意来。”

    到了棉花茶馆,如意说道:“五戒,你以后和钱老板不要走得太近,她这个人……做事情难以捉摸,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如意担心火一样的帚儿会烧到五戒。

    毕竟是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童年的玩伴,如意和五戒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明意思。

    “啊……这个……”五戒有些为难,双手局促的拨弄着桃木剑上的剑穗。

    吉祥就把帚儿是五戒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香客的事情说了,“……都为了生活。”

    生活。一听这两个字,如意许久没言语。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几乎没有人可以战胜。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幸好,赵铁柱的肚子咕嘟嘟的叫起来了,“好饿啊,我还没吃晚饭呢。”

    今晚只有五戒吃饭了,如意吉祥赵铁柱都还没动筷子。

    幸好这个茶楼还卖包子烧麦等蒸制的面点,三人都埋头吃起来,五戒喝着茶,看着他们吃,说道:“今天你们都不要跟我抢,我来结账,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请你们吃饭。”

    以前五戒还叫黒豚的时候,家境贫寒,父母好吃懒做,有点钱,两口子就知道打酒吃,从来不给黒豚零花钱,黒豚基本上都是吃别人的。

    现在五戒赚了点钱,自是要弥补童年的遗憾。

    赵铁柱这个家伙没心没肺,听说五戒请客,就立刻叫来店小二:“再来十个羊肉烧麦!”

    如意说道:“烧麦是糯米做的,不好克化,天这么晚了,小心积食,我可不想再去找药铺给你买消食的山楂丸了。”

    五戒说道:“我们道家什么都懂一点,我还会推拿之术呢,就像积食,不一定非得吃山楂丸,我用熟鸡蛋给赵铁柱滚一滚肚子,也能好。”

    如意瞪了一眼五戒,就像童年时那样。

    吉祥往如意这边靠了靠,也像小时候那样,表示和如意一条船上的。

    迫于两人的“威吓”,五戒立刻改口道:“当然,最好是不要吃撑,吃撑了伤身体。”

    很奇怪,如意用眼神警告了五戒之后,气氛反而变得融洽起来了,就像回到了过去,小伙伴们天天打打闹闹的,为了小事争吵,发誓再也不理会对方,但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和好如初。

    赵铁柱最终加了五个烧麦,没吃撑。

    就在赵铁柱吃完最后一个烧麦的时候,九指骑马回来了。

    吉祥腿长,第一个迎过去,问道:“怎么样?那五个——”

    九指嘘了一声,打断了吉祥的问话,没有回答,向茶楼店小二要了个角落的包厢,并给了店小二打赏,要他不要再往包厢隔壁的包厢里带客人,如此,他们的谈话无人听见。

    五戒虽然是出家人了,但九指依然把他当自己人,要他也进了包厢。

    九指如此慎重,众人都很紧张,吉祥问道:“九指叔,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九指这才开口说道:“有,但是又没有。”

    说完,九指拿出两张银票,一张给吉祥,一张给赵铁柱,“这是刘指挥要我给你们的。”

    吉祥和赵铁柱看了银票,同时说道:“一百两银票?这是作甚?”

    毕竟人生阅历有限,如意和五戒也看不明白。

    九指把面前的茶水一起喝干了,面容稍有和缓,说道:“我和汪千户去找刘指挥家里,这五人的确是刘指挥的家奴,知道闯了祸,到现在还有三个人都还没敢回去……”

    原来,这个五个家奴的确是奉命递送刘指挥的新春拜年贴。

    因这种拜年贴连敲门都不需要,直接往门口的袋子或者箱子里扔就行了,所以刘指挥府上没有安排懂得礼仪的幕僚或者体面管事们去做,就随便找个几个家丁吩咐下去。

    这几个家丁平日喝酒赌酒,着实不成个体统,大过节的,被安排干这种的没有油水的跑腿活,憋着一肚子气,在遇到吉祥和赵铁柱后爆发了。

    没想到,拿别人泄气不成,五人反而被狠狠揍了一顿!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五人想着,这两个臭小子横竖只是张家的看门小厮,又不是什么大管事,若传出去被两个半大小子给揍了,多没面子啊!

    于是,就使出了个瓮中捉鳖的奸计,把吉祥和张铁柱抓进了麻袋里捆着。

    本来是想着在山东菜馆棉花胡同分店里吃饭之后,再把两人的衣服剥了,扔到大街羞辱一顿就算报仇了。

    但没有想到吉祥他们跑了啊!

    新仇旧恨之下,这五人又喝多了酒,就操起兵刃喊打喊打追过来。

    并没有真想砍死两个小子,就是吓吓他们。

    等追到棉花胡同的胡同口,听说巡街的北城兵马司要来了,这五人晓得事情严重了,赶紧丢弃兵刃就跑。

    这刘景祥不想和张家为敌,他弟弟、立皇帝刘瑾其实和张家的关系还挺好——张太后还在宫里活的好好的呀!

    这自古以来,外戚和太监都是文武百官防范和“瞧不起”的对象,外戚们的亲人和太监都在宫里生活,所以,外戚和太监的关系通常不会搞的太僵——这有点近交远攻的意思,不要把离自己最近的人搞成敌人嘛。

    如果外戚和太监的家奴在街头持械斗殴的事情传出去,御史们的嘴巴和奏本,恐怕就像今晚的烟花一样狂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景祥就提出和解,给了两个少年汤药费每人一百两,给了汪千户和巡街的兄弟们一共二百两的“车马费”——其实就是一共四百两银子的封口费,这件事就算了,反正也没出人命,甚至没有见血。

    在辖区之内出现这种事情,汪千户也要担责任——何况,汪千户实权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他得罪不起张家,更得罪不起立皇帝刘瑾啊,汪千户接受了“车马费”,带着兄弟们走了。

    “我作为长辈和侯府的看门小总管,做主替你们两个收了。”九指说道:“十五年前,如意的亲爹是怎么死的,你们都知道。后果如何,你们也清楚,来寿身为西府大管家,说打板子就打板子,说发配就发配,至今都没有回来。”

    “此事刘指挥,汪千户,和我已经说好了,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侯爷和刘公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今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连汪千户都收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吉祥和赵铁柱都松了一口气,人生中第一堂大课,就是要学会妥协,尤其是吉祥,“多谢九指叔替我们费心了,只要不告诉我娘就成,我娘若知道了,家里的搓衣板都不够我跪的。”

    赵铁柱也说道:“多谢九指叔,我家里人若知道,怕是一年的零嘴都没得吃了。”

    如意想了想,说道:“这一百银子你们还要藏好,否则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啊?还有,我们今晚都这么晚才回去,跟家里人怎么说?说法得一致。”

    ?[81]第八十一回:换心情如意考考你,设埋伏父子下死手

    第八十一回:换心情如意考考你,设埋伏父子下死手

    一听这话,吉祥和赵铁柱人生第一次觉得银子烫手,两人齐齐把银票递给如意,“你来保管吧。”

    如意不敢接,“我把银票藏那啊?藏家里,我娘时常要出去做大席,进贼了怎么办?藏承恩阁就更不行了,若被人瞧见,我怎么解释一个二等丫鬟有两百两银子?”

    说的也是,会给如意添麻烦的,吉祥和赵铁柱一合计,把银票都给了五戒,说道:“我们两个实在藏不住什么东西,我娘说,看我撅着什么腚就知道我会放什么屁。赵铁柱根本攒不下钱,一有钱就忍不住买吃的,他家里人一定会怀疑的。”

    “我们三个是结拜兄弟,这银票就交给你,你拿去置办好看的法袍、朱砂、金漆等等行头,将来好赚大钱,就当我们入股了,以后你发达了,分我们点钱就行了;若是赔了,就当没有这二百两银子,不用还,反正我们拿着也是烫手,你拿去就已经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五戒都收下了,说道:“你们如此信任我,如意和九指叔做个见证,将来咱们一起发财。

    银票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找理由。

    五戒主动献策,说道:“你们就说,在逛街的时候遇到我了,我请你们吃饭,赵铁柱吃撑了,肚子不舒服,我用鸡蛋给他做了推拿,就耽误回家了。”

    吉祥摇头,“如意娘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最是善良热心慈祥的一个人,她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把五戒带回家一起吃?九指一家又不是外人。这大过年的,馆子的价格都贵,还要给打赏,你们怎么能让五戒这可怜孩子破费呢。”

    的确,带五戒回四泉巷一起吃饭,这样做才合情合理。吉祥平时很懂事的,不可能要五戒在大过年的时候请客破费。

    吉祥说道:“要不我就说自己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五戒,大家去酒馆,没忍住,喝多了,怕我晃晃悠悠从马背上跌下来,五戒赵铁柱就把我扶到似家客栈里要个房间,要我在那里醒了酒再回去。”

    如意说道:“鹅姨知道了你喝酒误事,肯定会罚你跪搓衣板的。”

    吉祥说道:“今天初八,崔夫人回娘家住两天,把少爷小姐们都带到永康大长公主府里去了,我娘要跟着三少爷,她这几天也住在公主府里,不得回来。如意娘又疼我,她必定会帮我隐瞒,不会跟我娘说的。”

    西府三个少爷一个小姐,虽然只有二少爷是崔夫人生的,但名义上都是崔夫人的孩子,崔夫人不能厚此薄彼,就干脆把少爷小姐们都带回娘家了。

    众人想了想,这个理由能够服人,吉祥也不用受皮肉之苦,就都同意了。

    吉祥要了一壶酒,用酒漱口,还在身上喷了一点酒,装作喝多了的样子。

    大家统一了说辞之后,夜已深了,灯市依然游人如织,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众人要回家。

    如意问五戒:“都这么晚了,你肯定赶不回翠微山怀恩观,你晚上住那里?”

    五戒说道:“这附近有一家似家客栈,我凑合一晚得了。”

    吉祥说道:“客栈那有家里舒服,你跟我回家住吧,我家里没人。这大过年的,你和我做个伴吧。”

    于是,除了赵铁柱回东府家里,其余人都去了西府四泉巷。

    果然,如意娘和胭脂都还没有睡,等着他们回家,只有长生在炕上呼呼大睡。

    五戒扶着佯装头晕的吉祥回家,如意娘捅开炉子,做了一碗醒酒汤,交代五戒,“……吉祥醒了就给他喝,第二天就不头痛了。”

    九指用一床被子裹住熟睡的长生,把他扛在肩上,和胭脂回家了。

    如意泡着脚,和如意娘交代了说辞,“……我已经骂过吉祥了,娘千万别告诉鹅姨啊,自打成了人,他从来没有喝酒误事过的,这不过年嘛——他答应过我,不会再犯了。”

    如意娘果然没有再疑,说道:“我省的,幸好鹅姐这几天都在永康大长公主府,不在家里,否则,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吉祥至少得跪个搓衣板。哦,对了,九指送了一头羊,刚好五戒回来了,他喜欢吃羊,明天我就用羊头炖个羊杂汤,羊身子就烤着吃吧。”

    “前几天我得了些牛骨髓,和蜂蜜一起和在面里打烧饼,做髓饼很香的,我记得五戒最爱吃这个,这些东西,我们一家,加上吉祥五戒,还有九指一家都够吃了……”

    深夜,如意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凶徒挥着兵刃追砍吉祥两人的场景。

    幸亏那些刀没有招呼到吉祥两人身上!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如意有些不甘心,她差一点就要失去吉祥他们了,对方甩了两张轻飘飘的银票就能平事。

    只是,她也明白,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他们太渺小了,谈何公道?

    可是,地位卑下之人,就能只能任人摆布,连公道不配提吗?

    唉,这就是现实,如意总觉得颐园一片繁花似锦,如仙境一般的外表下,暗藏着无穷的争斗,她努力往上爬,方不被人踩在脚下。

    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加残酷。如意还可以在颐园往上爬,吉祥是个家奴,少年意气,每天练功,一腔抱负,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施展,只能看大门……

    如意越想越烦,就一扭一扭从自己被窝里扭进了如意娘的被窝里,把脸贴在娘的脊背上,听着娘的心跳,渐渐睡去。

    次日,正月初九,如意娘把昨晚剩下来的菜热了热,晚饭当成早饭,众人都吃饱了。

    饭后,九指继续去看大门当差,吉祥和五戒把长生留在家,帮忙看护,三个童年好友一起在铁丝网上烤全羊。

    起初,长生看着道士打扮的五戒很陌生,有些害怕,怯生生的躲在吉祥身后。

    看着昔日可爱调皮的小弟变成这样,五戒很心疼,他把头上的太极巾摘了,道袍也脱下来,换上吉祥的衣服,对长生说道:“我是你黒豚哥哥啊,就是那小黑猪……”

    五戒捏着鼻子学猪叫,长生笑起来了,认出了他,“黒豚。”

    说完,长生也学着他捏着鼻子学猪叫——童年的时候,顽皮的长生就是这样学猪叫挑衅五戒,五戒就跟他打架。

    五戒比他大,高出半个头,打不过五戒他就哭着找姐姐胭脂,胭脂和如意正在井亭里玩翻花绳呢,被他吵得烦了,懒得理他,说他自己找打。

    如今,已经是少年的两人对着一起学猪叫,就混熟了,然后一起抓着粗盐和胡椒粉在羊身上揉搓,腌制入味。

    吉祥则挥着斧头砍柴,五戒赞道:“你的斧头真快,砍柴都听不到声。咦?上头怎么还刻着字?”

    “一个虎字。”吉祥把斧头给五戒看,“街上买的,真是捡到宝贝了。几个钱就买了一把锋利的好斧头。”

    其实这是曾经的大将石彪的斧头,刻着一个彪字,被九指生生磨去三撇,成了虎字,原本长生应该继承这把斧头的……唉,造物弄人。

    屋子里,如意娘带着如意和胭脂打烧饼,用牛骨髓做髓饼,如意娘问她们:“你们和红霞什么时候去走百病?走一走,百病全消,一年身体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才好。趁着天气好,无风无雪的,赶紧去呀,等变了天,就去不成了。”

    当母亲的,无非是希望孩子身体健康。

    如意把胭脂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开,说道:“红霞说这几天不是走亲戚,就是家里有客,要我们不用等她了,我们自己走就是了。娘,今年我想和娘,鹅姨,还有胭脂一起走百病,人多,热热闹闹的。”

    一年就放这一次长假,如意还是想着尽量拉着娘在一起玩。

    如意娘接过如意擀好的饼,贴在烧饼炉里,说道:“你鹅姨这几天都在永康大长公主府里,不过,咱们捎个信,晚上要她出来走百病应该可以,等中午吉祥吃了饭,就去长公主府找你鹅姨商量,你鹅姨也想你呢。”

    门外砍柴的吉祥听见了,说道:“好啊,我中午就去找我娘,这回把长生也带着,说不定走一走,这呆病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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