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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郑侠把臧贤女乐私班在京城声名鹊起的事情跟吉祥两人讲了一遍,“……得亏我住在附近,对臧贤这个神秘的戏楼略有所闻。”

    吉祥忙道:“多谢郑大哥,郑大哥可否有关系让我们进去找人?”

    ]説網:

    “有——”郑侠眼神一闪,喉结滚动,说道:“有就奇怪了,我就是个茶楼老板的亲戚,那有这种神通。不过,你们都是少年英雄,身手了得,身后又有一门两侯的张家撑腰,你们就去敲门嘛。不开门就一直敲,就说进去找人,臧贤应该会给张家人一个面子吧。”

    于是吉祥和赵铁柱又去了三保老爹胡同,这个郑侠很喜欢看热闹的样子,一直跟着他们,看他们把门敲的震天响,还拍手笑道:“敲的好!就跟鼓点似的。”

    终于,门后看门的妥协了,开门说道:“两人若是想看戏呢,请先去弄门票,否则,两位就是把门踢破了,我也不敢放你们进去;两位若是真来找人的,我给两位说句实话,女乐今天上午就唱完了,已经散场,在打扫戏楼呢,两位要找的人,已经走了,不信的话,我带两位进去瞧瞧。”

    看大门的不为难看大门的,吉祥说道:“多谢,打扰了,不用看了。”

    再次擦肩而过。

    赵铁柱说道:“这个曹婶子那么有钱,散场之后,正好是中午,一定带着她们三个下馆子,吃好吃的去了。”

    说吃的时候,赵铁柱吸溜了一下口水,中午六个大包子,他都没吃饱。

    有道理,于是,吉祥问郑侠,“你对这里最熟了,这里最有名的馆子是什么?”

    郑侠想了想,说道:“护国寺的素斋吧,也是有钱都吃不到,护国寺是皇家寺庙,要跟主持很熟才行。”

    吉祥说道:“正好,我们老祖宗时常来护国寺礼佛,我们去斋堂瞧瞧去。”

    三人到了护国寺,郑侠却不进去,这么爱看热闹的人如此表现,让吉祥疑惑不已,说道:“你为何不进去?”

    郑侠说道:“我不过是个茶楼老板的亲戚,跟护国寺主持不熟,没资格进去。”

    吉祥说道:“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我就说你也是张家小厮,跟我们一起的,就混进去了。”

    赵铁柱亲热的挽着郑侠的胳膊,“走吧,小弟今天带恩人开开眼!”

    到了斋堂,吉祥亮出张家的红漆木牌,道出身份来历,找知客僧打听,知客僧说道:“今天中午没有女施主来吃斋饭。”

    吉祥很失望,道了谢,走了。

    那知客僧觉得其中一个张家家奴有些面熟,但是那人一直摇着扇子,遮挡了面容,看不清楚,就没有深究。

    三人出了护国寺,郑侠说道:“护国寺庙会附近还有个馆子也很有名,是西四牌楼的山东菜馆在这里开的分店,要不去看看?”

    吉祥一听,觉得有戏,“曹掌柜和曹婶子都喜欢在山东菜馆请客,如意也喜欢吃山东菜馆的鱼腹塞羊肉,走,咱们瞧瞧去——郑大哥,分店在何处?”

    郑侠说道:“反正我也是闲着,给你们带路。”

    三人来到北城的棉花胡同,指着黑漆大门说道:“就是这里了。”

    吉祥打量着门户,门两边贴着桃符,门廊挂着一对红灯笼,灯笼写着两个福字,看起来像个民居。

    吉祥说道:“现在戏楼和酒楼都时兴故意把自己藏起来,让客人找不到吗?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若没有郑大哥的指引,我们那能找到这里来。”

    郑侠笑道:“就是故意的,越是藏,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价格就越高。那些好奇的有钱人就越喜欢往这里送钱。”

    吉祥敲门,看门的伙计开门,只露出一道缝,说道:“我们这里都定满了,不接食客了。”

    吉祥亮出张家的红牌,说道:“我们是张家人,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一个珠光宝气的婶子带着三个姑娘。”

    伙计撇了一眼红木牌,“现在没有女食客,都是男客。”

    再次扑空,吉祥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回护国寺庙会再找一遍吧,要是还找不到,那时候估摸她们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家去。”

    郑侠说道:“这太平岁月,朗朗乾坤,又大过年的,京城里,五城兵马司派了好多人巡街,不会有事的。”

    于是,三人返回护国寺庙会,吉祥问道:“郑大哥刚才说五城兵马司巡街,我把那些恶徒打倒之后,北城兵马司的人把这些恶徒带走了送官了没有?”

    郑侠说道:“你们走之后,那五个人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北城兵马司的人过来看了看,反正没出人命等大事,就没深究。”

    吉祥说道:“那五人下手真是阴毒,若是普通人,非死即伤。得亏他们碰到的人是我,算是踢到铁板了,我反过来把他们揍了一顿。”

    郑侠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是好身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一辈子都在张家看大门吗?未免太屈才了。”

    吉祥尴尬的摸摸头,“我打小喜欢听武将们的故事,什么赵子龙救刘禅、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想着自己在沙场奋勇冲杀,觅得封侯拜将。但郑大哥刚才也说了,太平岁月,又不打仗,我去那里杀敌立功去?”

    “我每天练功,总是跟人讲武将的故事,好多人笑我痴人说梦,自讨苦吃,说我爷爷是看门护院的,我爹也是看大门的,我也看了三年大门了,每天练这些干嘛?龙生龙,凤生凤,看门人的后代就该看大门,天生看大门的命,还能做啥?”

    吉祥目露迷茫之色,但他毕竟是个十五岁的热血少年,这个世界还未将他的棱角全部磨光,短暂的迷惑之后,他对着天空挥了挥拳头,好像把这些质疑之声都一拳打飞了,说道: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就要练功,天天练,关他们屁事!谁说练功没有用?今天不就用上了么?我一个人打五个恶徒!”

    郑侠将扇柄往手掌上敲了敲,权当鼓掌了,说道:“有志气!好少年!我跟吉祥小弟一样,都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干我的,关别人屁事。”

    “再说了,吉祥小弟每日练功,今天一个打五个,英雄救——”

    郑侠的扇子指着女装的赵铁柱,原本想说“英雄救美”,但是转念一想,赵铁柱也是个少年,就改口道:“英雄救少年,这不挺好的嘛。”

    赵铁柱连忙说道:“我的这个大哥武功好就不用说,心肠也贼好的,讲义气,我们五十个看门小厮都服他,指那去那,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郑侠笑道:“哎哟,年纪轻轻就能降服五十个人,若再多五十,凑成一百,就是个百夫长了,我看你将来至少能够当个百夫长。”

    一席话说的吉祥顿时有种知己之感,“别人笑我痴人说梦,郑侠大哥不取笑我,还期待我当百夫长。借你吉言,我将来若真的当了官,一定会罩着郑侠大哥,你那亲戚的茶楼,没有人敢在那里闹事。”

    说的郑侠都乐了,“咱们说好了,苟富贵,勿相忘。”

    赵铁柱四处张望:“狗?那里来狗?”

    吉祥轻轻拍了拍赵铁柱的脑袋:“傻瓜,不是说狗,是说我呢。”

    言罢,吉祥很认真的对郑侠说道:“不管将来我够不够富贵,今天郑侠大哥的鼓励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郑侠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最近我见过第二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遇到你们两个老张家的看门小厮。”

    吉祥问道:“那第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郑侠刷的一下把扇子展出来扇风,“以后你会知道的。”

    三人边说边聊,回到护国寺庙会,郑侠回了茶馆,吉祥和赵铁柱继续在庙会找了一圈,无果,看看天色,吉祥说道:“出门前我跟如意娘打了招呼的,说天黑前一定回家。如意娘说今晚要九指叔一家在自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我早点回去,帮帮如意娘砍柴。我们家去吧。”

    两人就往棉花胡同走去,来的时候,他们把马存到了那里的车马行。

    经过一个狭窄的小巷时,两人听到里头一声尖锐的嘘声。

    侧身一瞧,巷子里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正噘着嘴嘘他们两个呢。

    “这人有病!”吉祥拉着赵铁柱就要走。那个人不嘘了,大声说道:“喂!你们两个!打了人还敢回来?我们正在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送上门来了,过来给你爷爷磕一个!爷就放你们走!”

    吉祥和赵铁柱走近过去,定睛一瞧,赵铁柱先认出此人,笑道:“哟,这不是我生的大畜牲嘛,我说大畜牲啊,走廊上摔一跤把脸都摔成这个猪样子了,还敢在我面前称爷爷,这不乱了辈分嘛。我是你娘,你是我爷爷,哈哈!”

    吉祥说道:“你们先动的手,还有脸在这里找我们。一群手下败将,我不屑与你们缠斗。”

    说完,把赵铁柱一拉,“走,咱们去北城兵马司报官去,让他们吃几天牢饭就老实了。”

    吉祥赶着回家看如意是不是回去了、还要劈柴火,就不想再打架了,还是报官去吧,曹掌柜和九指叔都跟北城兵马司很熟,自会替他料理。

    谁知两人一转身,就看见巷子口不知何时被一辆马车给堵住了!

    吉祥心道:不好!有埋伏!

    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吉祥和赵铁柱网住了,这玩意儿不知有何玄机,他们越是挣扎,网就收的越紧。

    吉祥和赵铁柱大呼救命,大畜牲就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掩盖了他们的叫声。

    接着,两人被一起套进一个麻袋里,捆成粽子似的,扔进了马车。

    ?[78]第七十八回:摸五事吉祥巧脱困,寻乾门菜馆遇故知

    第七十八回:摸五事吉祥巧脱困,寻乾门菜馆遇故知

    书接上回,且说吉祥和赵铁柱被人偷袭,堵了嘴,装进了麻袋,扔进了马车。

    吉祥和这些人上午刚刚打过架,他们出手阴毒,一上来就用桌腿打头,不是好人。

    吉祥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还挣扎怕是要白受许多皮肉之苦,被直接打晕,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于是不动了,静静地感受着身下车厢里的震动,默默数着数。

    数到四十二的时候,马车停了。吉祥心想:过年的街道本来就很拥挤,马车跑不快,我数到四十二就结束了,马车应该还在北城,这里离护国寺庙会应该不远,到底是那里呢?

    他听到几个恶徒说道:“这里行不行?别出了纰漏。”

    “连罗网带麻袋,都捆成这样了,他们动弹不得,没事的,咱们吃饭要紧,好容易定上的席面,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然后,吉祥听到乒的关门声。

    一直等到听不见脚步声了,吉祥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肚皮缩到脊椎骨上,绳网终于有所松动,吉祥的手可以动了,他的手往袖子里的暗兜里摸索,拿出一副铜五事。

    铜五事,就是人们随身携带的一套实用小工具,用链子栓在一起,一般有耳挖,牙签,剪刀,香盒等等,有几样就是几事,一般是三事、五事、七事或者九事,总之都是单数。有钱人用金制的,普通人用铜制的。

    吉祥摸索到铜五事的铜剪刀,开始剪网。

    铜五事里的铜剪刀只有小手指长,平日是用来剪线头、修胡子或者剪鼻毛的,非常短小,现在用来剪结实的网,每一个豁口都至少剪十下才能剪断,着实用了好些时间。

    破网之后,开始剪麻袋,然后,吉祥和赵铁柱如初生婴儿一般从破洞钻出来了,远远看去,就像麻袋生了一对双胞胎。

    两人摘下塞进嘴巴里的麻核,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

    两人不知道马车到底停在那里,就悄悄拨开马车的窗帘一角,发现这是车马棚,停着好几辆马车,隔壁是马棚,也拴着好几匹马,正在同槽吃干草。

    由于罗网捆扎的太严实,且铜剪刀不怎么好用,两人从罗网和麻袋里脱身用了好久,此时天已经黑了,车马棚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随着从门缝里吹进来的北风摇晃,忽明忽暗的。

    见车马棚没有人,两人就从马车里出来——刚才那伙恶徒自以为捆扎严实,根本没有料到他们会从罗网麻袋里脱身,就没有锁住马车的车门。

    赵铁柱跳下马车后,嗅了嗅随着北风从外头飘进来的气味,“好香,是做饭的味道,这附近有厨房。”

    赵铁柱喜欢吃,他的鼻子肯定没错。

    吉祥简直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你开口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吃,你怕是个饭桶投胎的吧。”

    下午中了埋伏,吉祥现在很谨慎了,他环顾四周,先把马鞭拿到手里,当做武器防身,低声道:

    “这些人来路不简单,我把他们打趴下的时候,郑侠问我们的来历,我是故意说出我们张家看门人的身份,要他们知难而退,不要再找我们或者茶楼的麻烦。通常咱们在外头行侠仗义时,只要亮出这个身份,最后都会管用。”

    “但是,今天很奇怪,这些人明明听见了,还算计绑了我们来,这表示他们的靠山很硬,他们好像不怕张家。”

    这下把赵铁柱吓到了,颐园看门小厮是五天一轮,一休休五天,毕竟是青春躁动的少年,不当差的时候,在家里根本待不住!

    他和吉祥就混迹街头,把自己当成话本里的游侠儿,路见不平时,靠着吉祥的拳头或者张家人的身份“拔刀相助”,尤其是亮出张家的红牌,这个一直都管用,能够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

    但这回,张家人的身份不管用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笼罩心头,赵铁柱牢牢抱住吉祥的胳膊,“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是一群乔装进城的强盗?会不会把我们杀了吃了灭口?我闻着外头厨房的香气怎么觉得瘆得慌呢?”

    其实吉祥也怕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回遇到这种状况,但是,吉祥爱面子,他还能撑一会,强作镇定的说道:

    “瞎想什么呢?《水浒传》看多了吧,这是天子脚下,又不是水泊梁山,那有孙二娘开的人肉黑店。你冷静一点。”

    赵铁柱吓的直哆嗦,说道:“我冷静不下来啊。我只吃过东西,没有被人吃过。我已经十天没洗澡了,肉臭的很,不好吃啊。”

    “不要瞎想,自己吓自己,我们想法子脱身。”吉祥说道:“我看看你身上带了些什么东西?”

    赵铁柱拿出一个钱袋,“我就带了钱,打算买点吃点。”

    现在这种情况,钱反而是没用的。

    吉祥就翻过栅栏,把隔壁马棚里给马匹铲马粪的铲子拿在手里,说道:“这个给你当武器防身。”

    赵铁柱也翻到了马棚里,接过铲子,说道:“要不咱们偷两匹马跑出去再说。”

    吉祥摇摇头,“这大黑天的,门户一定锁住了,咱们骑马也出不去,反而闹出动静,被人瓮中捉鳖了,先偷偷溜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再找机会出去。这里应该还在北城,被抓进马车时我数过了,从那个小巷子到这里,只有四十二个数,等我们出去,就去找巡街的北城兵马司,九指叔和北城兵马司的人很熟,定能抓住这帮无法无天的恶徒。”

    看大门的和巡街的,天天见面,能不熟嘛。

    吉祥拿着马鞭,赵铁柱提着铁铲跟在他身后,溜出了马棚。

    与此同时,九指和如意已经骑马一路找到了护国寺庙会这里。

    顺天府作为大明都城,平日都要宵禁,晚上一更三点的更鼓一敲,宵禁开始,沿街店铺关门闭市,各个街坊的坊门也围上栅栏,或者关闭坊门,不准闲杂人等在大街上游荡,且有五城兵马司的人上街巡游,戒备森严。

    但是过年不一样,尤其是后面几天紧跟着正月十五元宵节,两大节日串在了一起,为了年底能够纵情娱乐狂欢,纾解一年的劳累、对今年的生活有个盼头,大明从永乐七年开始,初八夜里开灯市,一直到正月十七,一共十天。

    夜里若没有人观灯,灯市开了给谁看?给鬼看吗?

    故,这十天取消宵禁,百姓夜间也能上街看灯,女性们穿着白绫袄,成群结队,走街过桥,叫做走百病,走一走,百病全消。

    护国寺庙会从初八开始,庙会夜里有灯市,处处火树银花,一路银龙舞,喧嚣拥挤,跟白天一样热闹。

    九指和如意骑着马,根本挤不进去,幸好,九指看到一队巡逻的北城兵马司,他们前头有人敲着铜锣开道,开出一条路来,以供巡逻。

    “你紧紧跟着我。”九指对如意说道,然后拍马跑到前头,一边跑,还一边大声跟队伍领头的打招呼,“汪千户,是您啊,过年好啊。”

    汪千户是北城兵马司里的一个小军官,祖上跟着永乐大帝靖难,跟着当时还是燕王的永乐帝一路杀到应天府,夺了帝位,凭军功得了世袭罔替的千户爵位,所以汪千户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但已经是千户了。

    只不过汪千户虽然靠着祖上的恩荫,名头是个千户,但在北城兵马司只是一个带着五十个人的总旗而已,风里来雨里去的,大过年也也要带队上街巡街,名为千户,其实所管辖的是个总旗。

    不过,跟人打招呼,肯定是按照人家最大的那个头衔来称呼啊,所以,九指叫他汪千户。

    汪千户常年巡街,九指常年看大门,两人很熟,像这种寒天腊月,汪千户带队巡逻经过西府时,九指经常请他们喝些暖酒热茶羊杂汤之类的暖一暖身子。

    故,九指带着如意骑马走进巡逻队伍时,兵丁看着熟脸、声音也熟,就都没有阻止他们,九指一直骑马到了队伍前头。

    汪千户看到九指,停下马步,笑道:“过年好啊,你也来护国寺庙会观灯逛夜市啊。”

    张家一门两侯,是京城最显赫的外戚,占据了北城里整整一条张皇亲街,九指虽是家奴,地位低下,但汪千户还是要给他面子的,何况他们还是熟人。

    九指寒暄道:“初八到十七,夜夜灯市到天明,要一直巡道天亮,汪千户和兄弟们都好辛苦啊。”

    汪千户说道:“都为朝廷效力,挺过这十日就好了。夜里宵小之辈出没,我们走街穿巷的巡一巡,至少能够震慑这些鼠辈。”

    九指赶紧道出自己的来意,“的确,就怕有人乘乱做坏事,我今晚出来,不是为了逛街,是为了找人的。我们张家有两个看门小厮,早上说出来逛庙会,说天黑之前回去。结果天黑了还没回家,也没给家里捎信,他们老子娘牵挂,我就过来找找。”

    “都是十五岁的愣头青少年,最容易冲动的年纪,平日里以游侠儿自居,行侠仗义,看到不平之事就要出手,我就担心他们打架,就来问问汪千户,北城这边,今天有没有类似年龄打架斗殴的?”

    汪千户想了想,说道:“今天北城小偷小摸的抓了几个,喝酒闹事也抓了几个,但都不是你说的这个年纪。倒是护国寺庙会附近的郑家茶楼里有人打架,据说是四五个壮汉先动的手,另一方的年龄跟你说差不多,十五六岁吧,但那是一对少男少女,不是两个小厮。”

    其实汪千户话里的“少男少女”就是吉祥和赵铁柱啊!当时北城兵马司的人过去茶楼时,早就打完了,没出人命,据说已经给了桌椅的赔偿,双方没有报官,茶楼也没有报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北城兵马司的人没有深究,所以并不知道“少男少女”是张家人。

    九指和如意就是想破脑壳也听不出“少男少女”是他们要找的人!谁会想到赵铁柱会异想天开男扮女装啊!

    九指说道:“这样的话,应该就不是他们了,我们再去找找。”

    汪千户说道:“要不,你们去西城兵马司问一问,你就说出我的名号来,我和西城兵马司的人熟,他们会告诉你的。”

    京城这么大,靠两人就是把马腿跑断了也肯定不行,还是得托关系,让巡街的人帮忙。

    九指抱拳说道:“多谢汪千户相助,改日定登门拜谢。我寻的那两个小厮,一个叫做吉祥,一个叫做赵铁柱。吉祥身高约六尺(大概一米八),偏瘦,五官端正,长得很像绣像上的赵子龙。赵铁柱——”

    九指看着如意,九指不认识赵铁柱啊。

    如意说道:“赵铁柱比吉祥矮半个头,浓眉大眼的。他们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连上厕所都一起去。”

    九指说道:“倘若汪千户和兄弟们巡街的时候看见,劳烦要他们快点回家,家里老子娘牵挂着他们。”

    汪千户点点头,“记下了,我会跟其他巡街的兄弟们交代,大家会留心的。”

    北城兵马司一共好几千人呢,两双眼睛肯定看不过几千双眼睛,于是九指和如意辞别了汪千户,调转了马头,赶往西城。

    与此同时,吉祥和赵铁柱拿着马鞭和铁铲,蹑手蹑脚探路,他们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是个菜馆!

    不像西四牌楼山东菜馆等那种两层楼的大菜馆,而是一个四合院接着一个四合院,每个院子都有好几间宽敞的房间,里头有的觥筹交错,有的说着雅致的酒令,有的传来丝竹之声,有伶人唱曲助兴。

    甚至还有的院落一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里头灯火通明,且有传菜的伙计穿梭期间,根本想不到里头有人在吃饭。

    吉祥猛地想起恶徒从马车离开时说的话:

    “……咱们吃饭要紧,好容易定上的席面,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个席面,应该就是这里的某个院落了。

    不知道这群恶徒在那个院落里吃饭。

    但这个时候,脱身要紧,否则还要吃亏。吉祥低声道:“绑咱们的人是过来吃饭的,你快把铁铲扔了,把衣服整理好,咱们就装作客人,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出去。”

    赵铁柱赶紧照做,幸亏他出门换装时把两个红头绳牢牢扎在发髻上,此时头发还没乱,就是一身红袄绿裙上蹭满了灰尘,好在天黑,伸手拍拍灰,看不太出来。

    吉祥整了整凌乱的衣冠,他头上的四方平定巾早就在罗网里挣扎的时候弄没了,头上就剩个网巾,不过系在腰间的扇袋还神奇的存在。

    吉祥弃了马鞭,拿起扇子,学着今天刚刚认识的郑侠,摇晃着扇子做出一副闲适、乐呵呵的模样,说道:“赵铁柱,你现在就是我的丫鬟——就叫做柱儿,我今天喝的尽兴,回去吧。”

    赵铁柱忙道:“是的,少爷,少爷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了。”

    吉祥一听,手里的扇子差点滑落,“柱儿啊,你这些话到底跟谁学的?如意胭脂花椒这三个真正的丫鬟,谁都没有说过这种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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