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3章

    如意娘终于明白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就算计我呗,我是如意的软肋,拿捏住了我,就是拿捏住了如意。”

    “对喽。”鹅姐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不想当厨娘了,想谋个差事做,干啥也不能在如意手底下干啊,这不把明晃晃的把柄送给人么?真出了事,如意管还是不管?”

    如意娘说道:“幸亏问了你,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再想亲近如意,也绝对不能给如意添一点麻烦,别帮不了忙,还拖了她的后腿。”

    鹅姐剥了个温热的橘瓣放在如意娘嘴里,“如意虽然升的快,但远不到能够罩住别人的地位,我们当长辈的,没什么本事,就希望她能够心无旁骛的往上爬,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别往后头看。”

    “都是家生子,丫鬟不同小厮啊,丫鬟混到二十五岁还不能手握权柄或者财富,就只能像咱们年轻时那样胡乱配小厮了,盲婚哑嫁的,没得选。”

    如意娘把橘瓣嚼烂了,咽下去,眼神逐渐坚定:“绝对不能让如意走咱们的老路,我不仅希望她能爬的高,我还希望她能飞,就是飞到一个我都看不见的地方,我也是愿意的。身为父母,不能以爱为由,像放风筝似的,在孩子身上栓一根线,牢牢的扯住线头,拖孩子后腿。”

    鹅姐大笑道:“那就给她一双翅膀吧。”

    ?[50]第五十回:小厨娘立志做大餐,出难题嫡母教庶女

    第五十回:小厨娘立志做大餐,出难题嫡母教庶女

    如意娘最终打消了应征颐园洒扫的念头,鹅姐安慰她说道:“其实不当洒扫,你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去颐园。咱们大小姐要搬进颐园里头住,花姨娘跟你一样,心中舍不得,但也晓得必须放手——由老祖宗教养着,岂不比在姨娘这里长大体面?”

    “但是她一个姨娘,生性比较谨慎,怕被人捏到错处,自己倒不要紧,就是怕伤了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双儿女的体面,所以没有由头,不好进出颐园。到底牵挂着,就会经常派人去问候大小姐,少不得我去跑跑腿,再说三少爷也会去颐园看他亲姐姐,少不得我也跟着陪着,到时候我就顺便把你带进园子里。”

    如意娘大喜:“好啊,到时候我打扮体面,一定不会给如意丢脸的。”

    “一般体面就行了,不要出格,打扮的太好了,也会招祸,编排如意贪墨银钱,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多防着点准没错。”鹅姐这十二年来没在西府二门里头白混,深谙深宅大院生存之道,说道:

    “其实你要去颐园,还有个路子,既不荒废你的厨艺,还能让如意不受掣肘,甚至能够帮助如意往上爬。”

    如意娘双目都放光了,“什么事情?我愿意做!”

    鹅姐说道:“那就是去颐园大厨房当一等大厨娘,单给老祖宗,还有三位小姐做饭。只不过,大厨房的一等大厨娘是个大肥差,比松鹤堂还挤破头,我现在还没有门路把你弄进去。”

    如意娘说道:“不打紧,我从今日起,把厨艺练好,不能总是做肉兜子、烀猪头、韭菜羊肉烧饼、鸡尖汤等等这些老菜式了。我去京城各大菜馆吃最有名的招牌菜,琢磨出做法,融合贯通,在家里练习新菜色,你吃的好东西多,嘴巴有见识,得空就回四泉巷试菜,提提意见,我再改改。”

    “纵使将来选不上大厨房的一等大厨娘,我也能做出更好吃的菜,给如意还有你们尝尝鲜。”

    鹅姐拍着如意娘的手,“你能这样想,是如意的福气,你的手艺长进了,技多不压身,再给人做大席面,工钱都能涨一涨,这手艺能跟你一辈子。”

    有奔头的生活给人希望,让人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去追求,去探索,升官发财也好,做出更好吃的美味也罢,都是一样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奔前程都能带来欢笑,也有泪水。

    此时此刻,如意娘和鹅姐围炉谈话,喜笑颜开。西府二门里的大小姐张容华眼泪朦胧,在跟生母花姨娘告别。

    花姨娘强作笑脸,“你开心的去吧,不用惦念我,侯爷,侯夫人都待我好得很,你弟弟也算听话,在学堂里不惹事,每天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课。你现在又跟着老祖宗,承欢膝下,能有个好前程,我就知足了。”

    张容华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姨娘且保重身体,也不用惦记我,在颐园,我和东府两个姐姐什么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敢看轻我。”

    一旁的奶妈赖嬷嬷想要说些什么,被一等大丫鬟朱砂用眼神阻止住了。

    花姨娘说道:“老祖宗生养出了太后娘娘,自有一身的本领,你在颐园,要听老祖宗的话,姨娘我出身卑微——”

    花姨娘顿了顿,寻思着这话能不能和身为千金小姐的女儿说,最终,想着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花姨娘还是说道:

    “我以前给老祖宗当丫鬟之前,大字不识,幸亏跟着老祖宗,识得了几个字,否则,侯爷给我写的花签,我要是都看不懂,怎么会有后来的荣宠,又接连生下你和你弟弟呢?”

    赖嬷嬷一听这话,立刻劝道:“花姨娘,您不该在大小姐面前说这些话,大小姐还没出阁呢。”

    张容华羞的面色绯红。

    朱砂赶紧拉着赖嬷嬷出去,“走,我们看看夫人来了没有。”

    闺房里只有花姨娘和张容华两人,花姨娘说道:“你和你弟弟不幸都托生在我肚子里,都是庶出,虽说咱们这等人家,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可是将来西府的建昌侯爵位是你大哥哥的,你父亲若是能够挣个恩荫的官职,也是你二哥哥的。你弟弟只能靠自己,最好走科举,考出来做官,将来三个兄弟分家,你弟弟还能另立门户,靠自己过上好日子。”

    “可是你一个庶女,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只能是嫁个好人家,为夫家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做稳正妻的位置,到那时候,谁还管你是正出还是庶出?你就真正的翻身了。”

    “老祖宗接你们三个孙女过去住,无非是想给你们添一些贤良淑德、至纯至孝的美名。将来呢,能够嫁入高门大户,个个都是诰命夫人,给张家添光辉。”

    “你要抓住机会,记得往高处攀啊……”

    无论花姨娘如何说,张容华都是默默点头。

    花姨娘说道:“你搬进颐园,我来找你说话就没这么容易了。纵使崔夫人大慈大悲,带我进去给老祖宗晨昏定省,我除了在松鹤堂干些端茶送水的杂活,也不能随便去听鹈馆看你,要不外头定会议论一些什么’谁人不晓得你是姨娘养的’这些难听的话。”

    一听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容华开口了,“姨娘,我从未嫌过您是我的生母,别人爱尖刺就让他们尖刺去,咱们管不了别人的嘴。我听赖嬷嬷说,您生我的时候,差点命都没了。我七岁那年,烧了三天三夜,是您几乎不眠不休的守着我,眼睛都陷进去了,这事我记一辈子的。”

    “我本来就是姨娘养的,或许别人会以为耻,可是我……我怎么会讨厌几乎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的人呢?姨娘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姨娘,将来也不会。”

    听到张容华的内心话,花姨娘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紧紧的抱住女儿。

    张容华依然没有出声,但是花姨娘能够感受到女儿的泪水已经把自己的肩头湿透了。

    这时,外头传来朱砂的声音,“太太来了!大小姐在屋里等您呢。”

    两人听了,赶紧分开,擦干眼泪,快步走到门口迎接。

    张容华敛衽行礼,“太太。”

    西府崔夫人点点头,“我来看看你这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站在门口的花姨娘高高打起了门帘,看着崔夫人和张容华进了屋,她才进屋,立刻洗了手,给崔夫人泡茶。

    屋里摆放着一个个箱笼,还没有上锁,张容华把箱笼打开,一样样的给嫡母崔夫人看过了,说道:

    “……惯用的家具等粗苯家伙今天都送到听鹈馆去了,明天运这些箱笼。”

    “这个,这个,还有这三个。”崔夫人用手点了五个箱笼,“这里头半旧不新的东西,看起来简薄了,你都留着赏人吧,别自己用。回头我亲自给你打理几个箱笼,晚上就给你送过来,明天一道运到听鹈馆去。”

    “是。”张容华乖巧应下,“您坐。”

    崔夫人坐在临窗大坑左边的位置上,这时花姨娘已经把茶都泡好了,“夫人用茶。”

    崔夫人喝了口茶,问道:“你们三姐妹定下搬家的日子了?”

    张容华点点头,“大姐姐说,翻了历书,腊月十二是个搬家的好日子,利搬迁、开业、做灶、安床。”

    崔夫人掐指一算,“就是后天啊,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张容华对花姨娘说道:“姨娘把桌上的历书拿来。”

    “是,大小姐。”花姨娘取了历书,给张容华,张容华又把历书捧给了崔夫人,说道:

    “是有些仓促,可是十二的后面几天不是诸事不宜,就是忌搬家、安床。一直要到腊月十九这天才轮到搬家的好日子。老祖宗的意思,是尽量早些搬进去,所以大姐姐说,宁可咱们仓促些,不能让老祖宗一直等咱们。横竖离家近,短了什么东西,派人回去拿便是了。”

    “嗯。”崔夫人翻看着历书,确实如此,说道:“还是德华考虑的周到,不愧为是你们的长姐,在颐园,你要听老祖宗和两位姐姐的话。”

    “是。”

    崔夫人打量着张容华,“你如今十三岁,不是小孩子了,搬到颐园去住,一来是跟着老祖宗长些见识,二来是替我和侯爷尽孝,承欢膝下。你打小就懂事听话,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必我再啰嗦。”

    “在颐园,不比在自己家里。芙蓉姑娘今天亲自来跟我说,你搬进听鹈馆之后,所有的吃穿用度,还有房里丫鬟婆子的月钱,都从颐园官中账上支,这是老祖宗的一片心意,我们晚辈当然不能推辞。”

    “但,你要知道一些家事,颐园官中是没有仓库和钱库的,就是个说法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东府的仓库和钱库里支,就是单独写入账本。所以,外头定有些风言风语,说你一个西府的小姐花东府的钱,到时候你如何应对?”

    崔夫人要考女儿的人情世故,张容华忙答道:“我是千金小姐,怎会与那些地位卑贱的下人对嘴吵架?自是不理会他们,就当是狂犬乱叫,之后要赖嬷嬷或者朱砂去告诉王嬷嬷这等管事妈妈们,要她们去责罚教训。”

    “嗯。”崔夫人对女儿的回答很满意,一题考完,又出一题,问道:“倘若说这些混账话的不是下人家奴,而是和你差不多身份的平民呢?”

    张容华说道:“说这些话,自然都是些糊涂人,我不会与这些糊涂人计较纠缠,避开便是了。”

    崔夫人追问:“如果实在避不过呢?”

    张容华说道:“那就跟这些糊涂人说,是我的亲祖母花钱养的我。”

    崔夫人步步紧逼,“如果这些糊涂人还是纠缠不休呢?”

    张容华说道:“我就找大姐姐,或者长辈们评评理。万事都得讲个道理。”

    崔夫人顿首喝茶,说道:“我这样追问你,不是为难你,只是怕有人这样欺负你,提前有个准备。修缮颐园,咱们西府结结实实出了一半钱,名头却是东府给老祖宗养老,亏的是咱们西府,老祖宗是明白人,要你住进去,也是在表示她老人家记着西府的好。你尽管光明正大的住进去,你是我的女儿,欺负你,就是瞧不起我,若真遇到这种纠缠不休的糊涂人,你来找我便是,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张容华忙道:“是,女儿记住了。有事情,先找娘。”

    一听这话,花姨娘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

    唉,还是……还是听不得这些啊。

    崔夫人又道:“老祖宗要养你,一切和你两个姐姐一模一样,按照颐园官中的份例来,该有你的,就有你的。老祖宗对你的疼爱,是一片真心,你毋庸置疑,但是下人们有些捧高踩低的,如有是出言不逊,或者私底下克扣的,你会如何?”

    张容华说道:“自是告诉王嬷嬷或者芙蓉姐姐她们。”

    崔夫人点点头,“官中给的份例自是够用了,但你以后要交际应酬什么的,我会给你贴补一些。不过,你住在颐园,我不在你身边,总有些事情是我考虑不到的,到时候,你可别不好意思,短了什么,就要朱砂来跟我讲。”

    “千万不要强忍着,在外头丢了脸,出了丑,这才是真正的不好意思呢。你是我的女儿,你没脸,我也没脸。”

    张容华连忙站起来,慎重其事的说道:“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崔夫人也站起来,扶着张容华坐下来,说道:“你虽不是我生养的,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女儿了,我希望你好。你要牢牢记住,你是咱们建昌侯府里的大小姐,也是唯一的小姐,金尊玉贵,我和侯爷都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安心的去吧。”

    之后,崔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喝完了一杯茶,就走了。

    并没有等到晚上,傍晚的时候,崔夫人就打发人把七个箱笼抬过来了,全是上好的布料、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川金的扇子、象牙柄的扇子等等,还有一箱子专门用来赏人的金银馃子。

    花姨娘用秤称了称,金银馃子都是一百两,难怪装了满满一箱子。

    送东西的管事婆子还说道:“夫人说,搬家后定有不少人去庆贺乔迁之喜、讨打赏,这些都是赏人的,小姐按照心意随便给打赏,不用拘于银钱。等过年,还会有新的金银馃子送到听鹈馆去。”

    崔夫人对张容华还算是用心的,担心她损了面子,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花姨娘翻看着箱笼,啧啧道:“这都是崔夫人从私库拿出来的好东西,一般官宦人家小姐的嫁妆都没有如此丰厚呢。”

    朱砂一边清点新的箱笼,一边造册,把东西登在上面,一丝不苟的忙碌着。

    与此同时,颐园紫云轩,如意也把今天写的理事台账读给王嬷嬷听。

    王嬷嬷今天一同去庆阳伯府纳彩礼去了,中午大宴,喝了些酒,此时都还有微醺,半躺在炕上。

    如意说道:“……东府应征洒扫的名册就在这里了,一共十八人,嬷嬷从里头挑出六到八个人。西府应征的人估计明后天就到了。”

    “下午芙蓉姐姐去东府找了来福家的说话之后,库房把三百斤灯油送来了。”

    王嬷嬷一直闭着眼睛听,说道:“知道了,就这些了吗?”

    如意说道:“是的,今天没有昨天事儿多。”

    王嬷嬷说道:“你回去吧,明天你不用来——以后我有事叫你来,你再来。”

    如意并没有走,继续说道:“嬷嬷,我今天在松鹤堂见到老祖宗了,她拿着我写的吉庆街拆迁账本,我写的字,丑的独一无二,我认识,这些账本,是您献给老祖宗的吧。”

    如意毕竟年纪小,实在憋不住,摊牌了。

    王嬷嬷睁开了眼睛,“看来你都知道了。”

    ?[51]第五十一回:知真相退守承恩阁,讨打赏如意有良策

    第五十一回:知真相退守承恩阁,讨打赏如意有良策

    王嬷嬷的眼神犹如现在结冰的长寿湖,无波无澜,似乎觉得如意说的只是一件“今晚吃什么”这样寻常的事情。

    看到王嬷嬷如此平静,如意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嬷嬷又骗了我,从真真假假的米芾的山水画、到帚儿血泪控诉、到昨晚您告诉我说,不晓得东府如何一下子发十几万两银子的财来解决过年还有大少爷娶亲办婚礼的花费。”

    “您不是不知道,您分明就是提出解决办法的人,就是把您姐姐姐夫这些年贪墨的钱款挖出来,足够填补东府钱库的窟窿。”

    “甚至您托我给腊梅姐姐传话,也不过是想让腊梅姐姐明哲保身,保住自己的嫁妆,别卷进去。”

    王嬷嬷看着如意,眼神如烛光一样明晦不定,“真是个聪明的丫头,魏紫和姚黄都不如你有天分。”

    一股酸意涌向心头,如意吸了吸鼻子,说道:“这么说,我都猜对了,从帚儿偷画事发开始,您就打算对自己的姐姐姐夫下手了,从要我做账本开始,您一直都在利用我、瞒着我。”

    王嬷嬷点点头,“我跟你说过无数遍,既分了房,当了差,心里只有主子,忠和孝都是给主子的,生身父母都要往后退一步,方是为奴的本分。我不是说说而已,我就是这样做的。”

    “连生身父母都靠后,何况是姐姐姐夫?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自食恶果。吉庆街拆迁那事,我姐夫做的太过了,一共花费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两,你猜他用大小合同贪了多少?”

    如意用她最大的想像,说了个数字:“一万?”

    “五万多。”王嬷嬷说道:“他经手十万多银子,自己就捞了一半。侯爷和老祖宗知道后,都震怒不已,暗中要钱库总管来禄去查来福以前的账目,来禄现在粗粗算来,快三十万之巨了。等来禄把所有的账本全部盘一遍,就要对他们动手了。”

    什么?三十万两银子?

    如意突然不知道银子两个字怎么写了,她根本想象不到三十万两银子是多少……大概能填平一个大池塘?

    而且,这个庞大的数目还在增加,东府二管家来禄还在算账呢。

    如意知道的大数目,就是修缮颐园东西两府共同花了十几万两,加上吉庆街的拆迁款项……

    如意说道:“也就是是说,单靠来福一家人的财富,就可以完成修缮颐园的大事了。”

    这头猪养的可真肥,肥得流油,难怪要杀了过年娶媳妇。

    王嬷嬷说道:“今年夏天旱灾,秋租收不上来,又要修缮颐园,如今又要过年,又要准备给大少爷娶媳妇,样样都要花钱,来福夫妻不把钱吐出来,从那里发一笔大财填窟窿?”

    “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少爷的婚事关系到张家的体面,若办的寒碜了,岂不是对夏皇后不敬?咱们家太后娘娘还出面保了这个媒,稍有纰漏,谁的面子都不好看啊。”

    “如今,老祖宗住在颐园的第一个月,来福夫妻都抠抠搜搜的想克扣月钱,松鹤堂的倒是及时放了,其他的地方难道就不属于颐园了?在老祖宗看来,这就是来福夫妻给她老人家一个下马威啊。”

    “奴大欺主,对待老祖宗尚且如此不敬,将来大少爷结婚,婚礼还不知会办的有寒碜,丢人现眼!”

    说到底,王嬷嬷最关心的还是她亲手奶大的大少爷,当年王夫人病榻托孤,将大少爷托付给王嬷嬷,王嬷嬷就已发誓效忠大少爷一辈子。

    为了大少爷婚礼的体面,背后捅姐姐姐夫一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王嬷嬷和姐姐的感情早在无处次利益摩擦时几乎消耗殆尽了,唯一想庇护的,就是外甥女腊梅。

    如意问道:“您这么做,腊梅姐姐怎么办?她是无辜的。”

    王嬷嬷说道:“腊梅是个寡妇,是出嫁女,老祖宗当着我的面说过,罪不及出嫁女,腊梅做人做事还是很可靠的,她一万多的嫁妆和房产、田地都不会动,是她的就是她的。”

    最终,王嬷嬷还是保下了腊梅。

    如意听了,只觉得身心俱疲,论理,来福家的用如意娘的卖身契来威胁如意就范,她也很恨来福家的,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但是,现在提前知道来福家的下场,如意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复仇的快乐。

    她觉得悲哀和迷茫。每一个人,都是别人餐桌上上一盘菜,饿了就吃掉。帚儿一家,吉庆街住户是来福夫妻的菜,来福夫妻是张家主人的菜。

    无论无辜还是死有余辜,结果都一样。

    如意说道:“我这几天会乖乖待在承恩阁,那里都不去,谁都不会说,默默的等这件事结束。”

    如意走到门口,心中还有个疑问,她能够隐隐猜到答案,但还是开了口,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问道:

    “嬷嬷,老祖宗和侯爷他们如何能够让来福夫妻就范,乖乖把银子都吐出来?”

    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瞒着如意,王嬷嬷说道:“他们都是张家家奴,身契在侯爷手里。如果他们肯把钱吐出来,侯爷会把身契给他们,放他们自由,再给他们留出一两千银子,要他们回到沧州老家,买田置地,当田舍翁养老,生活富足,过完一生。”

    又是卖身契!来福家的就是以我娘的卖身契来威胁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如意问道:“如果……他们不配合呢?”

    王嬷嬷深吸一口气,“来福会被发卖,卖到采黑石炭的矿上去,从此不见天日,生不如死。”

    如意又问:“您姐姐呢?”

    王嬷嬷说道:“打发去田庄,竹篱茅舍,粗茶淡饭,不过,我姐姐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好日子过惯了。这种苦日子,她半天都过不下去,何况,她还惦记着腊梅,她一定会劝我姐夫服软,把钱吐出来。”

    这就是东府大管家来福一家的下场:来福夫妻得主子开恩,恢复自由身,“荣归”故里。

    女儿腊梅继续留在松鹤堂当差——或者是当“人质”,以此来稳定东府“军心”,家奴们继续忙过年、忙大少爷的婚礼,而且再也不用愁钱了!

    皆大欢喜!

    多么“完美”的结局啊!

    如意告辞,走到门口,听到外头上夜的女人们敲梆子的声音,猛地记起来一件事,虽然走都走了,再回去有些难为情,但是……

    如意转身,对王嬷嬷说道:“看样子,十里画廊的灯会长明了,只是上夜的女人们夜里要给二百个灯笼添两次灯油,半夜的寒风都能把人的鼻子冻掉了,添灯油这个额外的活计实在太累人了,能不能给她们一些添灯油的补贴?好歹是个意思。”

    王嬷嬷问道:“晚上添灯油的是几个女人?”

    如意说道:“十里画廊一共一百个廊,一个女人管二十个廊,每晚五个上夜女人负责点灯、添灯油。”

    王嬷嬷想了想,说道:“行,我明天就跟潘婆子说,添一晚上灯油,就补贴六十个钱,横竖十里画廊的灯顶多亮到明年正月十五,之后有大喜事才会亮灯。”

    如意说道:“如此甚好,嬷嬷,我先回去了。”

    看着如意的背影,王嬷嬷心道:是个最聪明伶俐的丫头,好好栽培,将来我的位置就是她的……就是心太善良了。明明都走到门口了,还是为了给上夜的女人谋个补贴,又回来向我低头。

    不做恨心事,难当掌局人。我得好好调教如意……

    如意拖着疲倦的身体,以及比身体更加疲倦的心,回到承恩阁。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