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4章

    三位小姐也上了两人抬的小轿。

    小姐们的轿子没有暖炉,但是有装有炭火的脚踏,手里再抱个手炉,坐在里头也不算太冷。

    三小姐张容华坐在轿子里,松了口气——其实下了台阶后,她也快走不动了,只能强撑着。

    承恩阁里,如意看着四顶轿子渐渐走远了,长舒一口气:可算忙完了!

    承恩阁里还有米芾真迹,如意要守着,所以依然要蝉妈妈先去饭堂吃晚饭,给她捎带回来就行。

    如意等着晚饭,蝉妈妈提着食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胭脂和红霞!

    红霞声音清脆尖亮,就像个唢呐似的,老远就叫道:“如意,我们给你带好吃的了!蝉妈妈今天请客,点了四个菜,都是大厨房现炒的!”

    蝉妈妈今天得了来寿家的打赏,手头有钱,就请她们三个女孩子吃小灶现炒出来的好菜。

    蝉妈妈把菜从食盒里拿出来,鲫鱼萝卜汤、山药肉圆子、烧羊肉、春不老(雪里蕻)炒冬笋,一碗白粳米饭。

    蝉妈妈慈祥的微笑,“快,趁热吃。”

    如意一边吃,一边把今天花椒献绿萼梅花枝、得了老祖宗眼缘、终于熬出头的事情讲给胭脂和红霞听。

    红霞听到花椒一整天都陪着老祖宗时,喜笑颜开,“就该这样,那些不要脸欺负人、要花椒提着马桶从松鹤堂到承恩阁的丫鬟估摸气得晚上都睡不着哈哈!”

    胭脂也为花椒高兴,但是她更担心如意,说道:“这么说,你今天和打门帘的、还有要我扛梅花枝的丫鬟都吵嘴了?你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以后可怎么好啊。”

    如意根本不在乎,说道:“大不了就离了这园子,天塌不下来,反正我来这里是为赚月钱,可是不是来受气的。”

    “还有,我打听清楚了,那个偷懒要你扛梅花枝的叫做枇杷,她表姐是东府周夫人的大丫鬟白梨,打门帘那个想把我赶走的叫做碧莲,是西府崔夫人陪房的外孙女,两个人在松鹤堂混的都不怎么样,现在花椒正得宠,枇杷和碧莲两个可不敢再欺负她了——她们两个要是不长眼再惹我呀,我就让她们知道姑奶奶今天怼她们还算是口下留情的,真吵起来,两个一起上我也不惧的。”

    如意有四泉巷温暖的大家庭给她兜底,所以她放得开,不像别人那样有顾虑。

    更何况,如意刚刚经历过生死劫难,把她的血勇给激出来了,眼睛一瞪,满是杀气,很能唬住小丫鬟。

    蝉妈妈说道:“如意是占理,我今天都在承恩阁,我可以为她作证,就是吵架,也要讲理不是。”

    红霞一听,问胭脂,“扛梅花枝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讲过?”

    胭脂一愣,哎呀,刚才只顾着怕如意被人报复,忘记红霞这个鞭炮了。

    如意就把腊梅要枇杷去梅园砍两颗还没盛开的梅花枝扛回来,枇杷却指使胭脂干活的事情说了。

    红霞拍案而起,“这个死枇杷、烂枇杷,敢欺负胭脂,我非撕了她不可。”

    “稍安勿躁。”如意按着红霞的肩膀,要她坐回去,“你是东府的人,我问你,一表三千里,枇杷是白梨表了几表的表妹?”

    红霞说道:“是亲表妹,她们的母亲是亲姐妹,都是张家家生子,白梨的母亲嫁给了周夫人的陪房周富贵——就是刚死的那个周富贵,她母亲早就死了,所以周富贵到处浪。”

    “枇杷的母亲嫁的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都在东府当差,母亲现在是针线上的小管事,父亲在钱库——正是我姨爹的手下。”

    说到这里,红霞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有我姨爹在,枇杷这小蹄子不敢为难你的。”

    这就是人情世故,人脉关系的作用了。

    胭脂听了,不禁说道:“阿弥陀佛,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如意没事了。”

    因昨天回四泉巷,鹅姐讲好些张家的掌故,尤其是家奴们取名字的讲究,要看主子的喜好,如意在心里留了意,沉吟道:

    “枇杷和白梨……算起来都是东府周夫人的人,都是水果啊,周夫人是不是喜欢用水果给丫鬟取名?”

    “就是啊!”红霞赞道:“如意脑袋真是好使,我们东府先侯夫人喜欢牡丹花,丫鬟们以各种牡丹为名字。现在的周夫人不喜欢熏香和花香,只喜欢果香,她屋里头常年摆放着各种应季的水果,不是为了吃,就是喜欢闻味,水果放蔫吧了就赏给下人们吃,再换上新鲜的水果,横竖周夫人的陪嫁田庄多,有好几个果园,专门种果子呢。”

    一听这话,蝉妈妈说道:“听说周富贵死的不体面,他女儿白梨估摸不敢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这会子周夫人病了,白梨一定贴身伺候,也没功夫理会。只是终究是结了仇,还是防着些。”

    蝉妈妈经历的事情多,说的很有道理,红霞说道:“东府我也有亲戚朋友,会盯着她们的。”

    如意脑子转的飞快,说道:“这事倒不用劳烦你,你姨爹来禄在东府是中立的,两边不站,何必让他为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还是找王嬷嬷和魏紫她们。”

    红霞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一个西府的丫鬟比我还了解东府,没错,牡丹花和水果,在东府就是死对头,你找对人啦。”

    又搞清楚了一串人情关系,这个顿饭吃的如意大有收获,正说着话,松鹤堂派来了两个婆子,婆子笑道:“今儿老祖宗在这里玩的高兴,这是赏你们的。”

    婆子们给了如意和蝉妈妈每人一匹灰褐色的绒布。

    如意和蝉妈妈都抓了一把钱,谢了两个婆子,还殷勤的送到了山下。

    回到承恩阁,蝉妈妈不认识这布,“这是什么?又轻又薄又暖和,就像云朵似的。”

    红霞见识多广,摸了摸绒布,说到:“这东西很贵的,是甘肃兰州的绒褐布,是用羊毛绒纺了线再织成布,这一匹至少值五两银子呢。”

    “阿弥陀佛!”蝉妈妈又惊又喜,嘴里直念佛,“我一年都攒不下这些银子啊。”

    如意跟着鹅姐长见识,但这种珍贵的衣料还是很少见的,如意爱不释手的摸着兰州绒布,说道:

    “太好了,我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用五百钱月例银子给娘买好东西,钱太少,不好买,刚好这东西送上门了,我用这个兰州羊绒布给我娘,还有鹅姨她们做一身暖和轻柔的羊绒袄过年,五百钱就给鹅伯伯买个好东西,人人有份。”

    其实如意打算第一个月钱都给娘花,第二个月月钱再给鹅姐和鹅姐夫买点什么——五百钱实在太少,第一个月就分给三个长辈,三瓜两枣的实在是不够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老祖宗的打赏,三个长辈都能顾及到。

    胭脂手巧,说道:“我来给你裁,这绒布需要挂上里子,否则容易变形的,还会摩擦掉毛,里子用普通的棉布和绢布就行了,里布需要先过两遍水,里布一旦缩水,面布也会跟着皱。绒布也要先喷一点水,用热熨斗熨干,也是先缩一缩水再裁。”

    如意说道:“我带进来的箱笼里刚好又一匹上好的杭州白绢,就用来裁里子吧。”

    现在天黑,看不清,怕不好打粉线,万一裁坏了这么名贵的料子就毁了,如意和胭脂约定好明天白天再裁。

    蝉妈妈舍不得把兰州羊绒布做成衣服,“我得收好,平日摸一摸,瞧一瞧,以后拿出去换成钱吧,我这个年纪,要攒点棺材本。”

    蝉妈妈将脸贴在绒布上磨蹭,“真软,真舒服,若不是害怕来世投畜生道,我都想穿着绒布做的衣服妆老。”

    老就是死,妆老就是穿着衣服进棺材的意思。通常穿着下葬的衣服不能是毛皮的,害怕来世投胎成畜牲,当牛马。

    红霞也很羡慕,说道:“我想好了,要爹娘带我去云想楼做一套兰州绒布的衣裙过年穿。”

    如意心想:怪不得都想往松鹤堂里头挤,老祖宗手指头里随便漏点什么,就比一年的月例银子还多!

    鹅姨说过,伺候老祖宗,等将来放出来,至少能攒下好几百两银子呢,这一点都不夸张啊。

    得了兰州绒布的重赏,今天的疲倦一扫而空,晚上的时候,如意兴致勃勃的等王嬷嬷来换画。

    王嬷嬷伺候完老祖宗用了晚饭就过来了,如意麻利的爬梯子把画换好了,一卷一卷的递给王嬷嬷。

    王嬷嬷都放进包袱里捆扎好,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如意笑道:“得了老祖宗的重赏,当然高兴了。”

    王嬷嬷笑道:“瞧你那点出息,一匹绒布而已,乐成这样。”

    如意也不害臊,说道:“我一个三等丫鬟,能有多大出息?那布值五两银子呢,是我快一年的月钱。”

    王嬷嬷说道:“你难道一直当三等丫鬟?你要是升了二等、一等,月钱不就涨上去了吗?”

    如意说道:“那有那么容易往上升,我自己的差事不出错就阿弥陀佛了。”

    王嬷嬷说道:“现在有个机会,看你想不想要?”

    ?[37]第三十七回:有关系升职又加薪,说婚姻寡妇有奇志

    第三十七回:有关系升职又加薪,说婚姻寡妇有奇志

    “当然——”如意本能的说当然想要——谁不想月钱变多啊!

    可是如意转念一想自己最近的经历,屡屡看到美丽如仙境般的颐园黑暗的一面,她赶紧把“想要”两个字吞下去,说道:“当然要看一下是什么机会。”

    要是那种可能把小命断送的机会就不要了。银子是个好东西,但有命赚没命花就没必要了。

    王嬷嬷伸手指戳了戳如意的额头,“小小年纪就如此精明,还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如意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已经被王嬷嬷“哄骗”几次了,米芾的画是假的,骂帚儿胡说八道也是假的——从账本来看,帚儿说的应该才是真的。

    谁知道这个升职的机会是不是真的。搞不好就跳井里去了。

    如意不接话茬,王嬷嬷也没接着说,直到两人去五楼,把最后一幅米芾真迹换下来,王嬷嬷才说道:

    “我年纪大了,你也看出来了,我的眼睛有些问题,畏光,想必就是别人说老眼昏花,看很远或者很近的地方,尤其是看账本名册之类的会很累,以前有魏紫帮我,现在魏紫在大少爷房里当差,她在那里更有前途,我如今少了个臂膀,若凡事亲力亲为,我这逐渐老去的身子吃不消。”

    如意依然不解,“除了魏紫姐姐,东府还有好些个牡丹花呢,她们都比我强。”

    王嬷嬷摇摇头,“大少爷快娶妻了,未来的大少奶奶是张家的宗妇,她要执掌张家家业,事情多,需要人手。”

    “颐园只是伺候老祖宗、一个敬老的地方,活儿简单,颐园东西两府的家奴都有,但大部分都是东府的人,西府为了修缮颐园实打实出了一半银子,你出身西府,我重用你,也是一种平衡。”

    如意说道:“可是,颐园西府的人,会识字算数的不止我一个,花椒姐姐还读过几年书呢,她家还是开洋货铺子的,写字算数都比我强多了。”

    王嬷嬷说道:“花椒是松鹤堂的人,不归我管,何况她挤破头进去的,摆明了要跟着老祖宗,我要她作甚?其余的人,要么口齿不如你、要么机变不如你、要么勇猛不如你、要么字比你写的还丑。”

    谁都爱听好话,如意听了,说道:“最后那句话不用说了吧。”

    王嬷嬷笑道:“这就对了,你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有主见,能直言劝谏,不像那些鹦鹉似的只晓得学舌说是是是,对对对。人无完人,我以后若有错漏之处,你能及时查漏补缺。我年纪大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颐园,又何尝不是我养老的地方。”

    如意又问:“那除了来寿家的三个来,还有两府侯夫人的陪房等等关系进来的丫鬟们,也有资质不错的,为什么不找她们?”

    王嬷嬷反问道:“你亲手做过的吉庆街拆迁银子账目忘记了?现在谁的屁股都不干净,我谁都不想牵扯。”

    说的也是,从账本上看,周富贵贪墨了拆迁银子,其他经办人只能贪的更多!这事将来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如此看来,底层家奴出身的如意背景十分“清白”,跟任何一方都不沾边,王嬷嬷用的放心。

    否则,那天也不会要如意做新账。

    没有靠山反而给了机会!如意有些心动,问道:“嬷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王嬷嬷说道:“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你平日还是在承恩阁这里看房子,只是我那边需要做些账目这种费眼睛的事情,比如每个月二十五号发月钱的时候,需要你过去算账、领月钱、发月钱。”

    “这个月,魏紫不在,月钱算的就出了问题,发的时候漏了三两银子两吊钱,不想和钱库扯来扯去,还是我自掏腰包贴补上去的。”

    如意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被王嬷嬷“哄骗”的次数多了,如意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王嬷嬷说道:“没有了,基本上就是月底过去给我搭把手。”

    如意又问:“我要是接了这个活,对我有什么好处?”

    光干活的那就算了!

    干多少事,拿多少钱,我可不是那种蒙着眼睛只晓得原地打转拉磨的驴。

    王嬷嬷说道:“我升你做二等丫鬟,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

    这么快就升二等了?如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我……我年纪小……还升的那么快……才一个月就升了二等,会不会有人不服啊?”

    “那要看跟谁干、走了谁的关系了。”王嬷嬷说道:“就像松鹤堂里的腊梅,我的亲外甥女、东府大管家的女儿,以前在东府的时候,副小姐一样娇养着,没有正经当过差,只跟着我姐姐在议事厅里做做账、跟着周夫人出门应酬、送送礼,现在就是松鹤堂一等管事媳妇,谁敢不服气?”

    又道:“你跟着我做事,是我的眼睛和臂膀,你若还是个三等丫鬟,我脸上也不过去,得升了二等,我体面,你就体面。”

    如意心道:也对,鹅姐说过,在豪门内宅做事,最重要的不是相貌、不是才华,不是口齿,是人情世故。

    简单的说,就是靠关系嘛。

    谁的关系?那当然是主子或者大管事们的关系,反正不是普通家奴们的关系。

    谁得了上司的眼缘和认可,谁就有关系。

    这是一种延续了几千年、未来也会继续延续的、和年龄、资历、甚至本事都没有什么关系的关系。

    就像花椒,老祖宗喜欢她,她立刻就能翻身近身伺候老祖宗了,难道是花椒这一个月变的有本事吗?

    不是,她就是走通了老祖宗的关系。

    想到这里,如意也自己说服了自己,眼前有这个关系就要抓住,错过这个关系,怕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更何况,如意也有其他盘算……

    如意爽快的说道:“好,这个活我干了。”

    王嬷嬷点点头,“明天下午的时候,你去紫云轩找我,我给你交代一些事,下个月的月钱你就按照二等的领。”

    二十副米芾画轴收在一个包袱里,刚刚升了二等的如意有些春风得意,压抑不住,又想要表现自己,忍不住说道:“这包袱我来背下楼吧。”

    王嬷嬷把包袱打了个结,递给如意,“给。”

    如意把包袱背上背上,关门落锁,像一只轻快的蝴蝶似的走下五层楼。

    王嬷嬷上下五层楼腰酸腿疼,如意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年轻的身体就是好使。

    王嬷嬷说道:“你既然是我的心腹丫鬟了,送画这事就不瞒你,你背着画,跟我去一趟松鹤堂,把画交给芙蓉就行了。”

    “啊?”如意心想王嬷嬷又骗我,“您以前不是说真迹在库房吗?”

    王嬷嬷说道:“是库房啊——老祖宗的私库,由芙蓉姑娘保管,这是老祖宗的私产,怎么可能放在颐园官中的仓库。”

    如意心道:哦,就像私房钱似的,不用归官中的账目。

    到了松鹤堂,得知王嬷嬷来,芙蓉赶紧把她请到了一间暖阁里说话。

    王嬷嬷问道:“怎么看到正屋里还亮着灯火?老祖宗还没睡啊。”

    芙蓉脸色有些疲倦和不耐烦,说道:“还不是那个西洋斑点子哈巴狗似的来寿家的!您说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整天围着咱们老祖宗打旋磨!”

    “吃了晚饭后,还死赖在这里不走,跟老祖宗不知商量着什么事情,还越说越起劲了,到现在还没睡,老祖宗说,今晚留来寿家的在这里睡觉,不回去了,要我把客房准备好。”

    如意心道:来寿家的真是东西两府连同颐园都没有不嫌她的了——不,除了蝉妈妈。

    王嬷嬷笑道:“没办法,老祖宗喜欢她,咱们也只能顺着老人家的意。明天半罐子牛奶,你给我,我给你捎到西府三小姐那里去,横竖我还要教三小姐打八段锦,一趟腿的事儿。”

    芙蓉抚了抚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今天太忙了,幸亏您提醒我,要不我把这事就忘记了。好,明天我要丫鬟把牛乳送到紫云轩,您带到西府去。”

    这就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来寿家的教训三小姐张容华的奶娘没有照顾好,导致张容华饭量小,体格弱,老祖宗就吩咐每天送奶、打八段锦,真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如意心想:难怪王嬷嬷要我下午去紫云轩找她,原来上午要去西府办事啊。

    如意把包袱交给芙蓉,当场清点明白了了,才和王嬷嬷一起告辞。

    临走时,王嬷嬷说道:“我刚给如意升了二等,以后的真迹可以交给她移送。”

    能要如意运送米芾真迹,可见她已是王嬷嬷心腹,芙蓉笑道:

    “恭喜恭喜,如意这丫鬟年纪虽小,干活麻利,能写会算,口齿伶俐,魏紫后继有人,您老也能轻松一些。”

    出了暖阁,腊梅居然在外头等候,腊梅对芙蓉说道:“芙蓉姐姐,我来送我姨妈出去。”

    芙蓉点点头,说道:“慢点走,路上都结霜了。”

    腊梅亲热的搀着王嬷嬷,“姨妈,我送您回紫云轩,咱们说说体己话。”

    如意一听,很有眼色的向两位告辞,就不打扰人家亲戚亲香了。

    腊梅看着如意轻快的背影,说道:”这丫头走路就像一只雀儿似的,姨妈要提拔她,眼光不错,能扛事儿,今天在承恩阁,她一人和两个松鹤堂的丫鬟吵嘴,都吵赢了,那个枇杷被她吵哭了都。”

    王嬷嬷笑道:“她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里除了先侯夫人,就没别人了……”

    紫云轩就在松鹤堂隔壁,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王嬷嬷睡的值房,腊梅点燃蜡烛,问道:“听说姨妈最近和我母亲闹得很僵啊,出什么事了?姨妈和我母亲是亲姐妹,有什么说不开的,您跟我说说嘛。”

    王嬷嬷疲倦的坐在炕上,“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腊梅坐在炕沿上,给王嬷嬷揉腿,“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都二十六了。”

    王嬷嬷不想和外甥女提不开心的事情,问道:“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六了啊,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坚持不改嫁,就在松鹤堂当差,还是找个管事另嫁?”

    腊梅低着头给王嬷嬷捏腿,不说话。

    王嬷嬷子女皆亡,最疼这个外甥女,说道:“你要是不想再嫁到府里头,想放出去嫁给平民当娘子,凭我这张老脸,也能让侯府放了你,拿着身契,由奴籍改成良籍。那个来寿家的孙子官哥儿,不就出生就放出当良民了么,还可以考科举,将来做官呢。”

    “我没想好,过一天是一天。”腊梅叹道:“您别太替我操心了,看我父母的意思,还是想把我嫁给二管家来禄当填房。”

    王嬷嬷惊道:“来禄不是婉言拒绝了吗?怎么姐姐姐夫还不死心?又提这事了?”

    “这两口子真是……”王嬷嬷气的不打一处来,问腊梅,“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来禄年纪太大了,都能当你爹了。”

    “我倒不是嫌来禄年纪大。”腊梅说道:“我是嫌他年纪不够大。”

    王嬷嬷一愣,随即明白了外甥女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好,“你呀……你……”

    腊梅也笑了,说道:“说真的,姨妈,我觉得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老的少的、俊的丑的、府里的、外头的。我觉得以我的陪嫁和性格,嫁给谁,都过的还行,但都不会开心。”

    “我觉得最好是当寡妇,嫁了,外头的人就不会总是闲言碎语说这个姑娘怎么总是不出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嫁了人,男人死了,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自己过,所以我嫌来禄年纪还不够大嘛。”

    ”我已经是个寡妇了,再寡一次,估摸就没人敢娶我了,别人顶多议论我克夫,不好说其他,那时候,我还是回到颐园当差,陪着姨妈您,岂不两全其美?”

    纵使王嬷嬷见识多广,此刻也被自己外甥女给说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觉得最好的婚姻,是当寡妇?”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