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看出我的局促,武怜茗笑了笑:“娘娘您也不必在意,当初进宫,也是我爹娘恋慕富贵,自愿送我入宫的,我一直都没有怪过您和万岁爷。”她说着,突然起身,郑重向我一拜:“我知道夫君这次的情况很凶险,我今天来,只求娘娘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帮助夫君脱困。”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也站起来,扶她站起:“当年在山海关的时候,戚将军差不多都算救过我的命了,不用武姐姐说,我也会尽力。”
武怜茗起身看着我,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感激和泪光:“多谢娘娘。”
很多年不见,武怜茗我们两个又说了很多话,一直聊了一个多时辰。她刚才说戚承亮和他的正室对她很好不是假话,她脸上丰盈的水光和幸福安宁的神情是做不了假的。
很长的谈话中,武怜茗没有一句提到过萧焕,实际上这几年的通信里,她也从来没对萧焕的情况问过只字片语。当时那个追逐着萧焕的身影,甘愿为他守灵的女子仿佛已经不见了踪迹。
知道抓住眼前的幸福,失去的就不再追悔留恋,或许在当年那些玲珑剔透机关算尽的女子中,她才是真正聪明的那一个。
送走了武怜茗,我抬头看看天色,虽然还有些早,但是阁里也没什么事了,于是就提前回宫。
转过影壁,走进殿前的小院时,就听到西暖阁内有说笑的声音,我还正疑惑是怎么回事,冯五福就迎了上来,一向笑嘻嘻的圆胖脸上,表情有点不大自然,居然分外客气:“奴才见过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是啊,”我点头向里面走,“是谁在里面?荧公主和李统领回来了么?”
“回娘娘,是……”冯五福还没说完,西暖阁的门就打开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好了啊,万岁爷,明天您要带我去!”
我已经走到了暖阁门口,听到萧焕的声音里带着笑:“不行,我说过了,明天我没有空闲。”
我笑着插了一句嘴:“去哪儿啊?”
“去看大戏!”门内那个一身淡粉衣衫的少女飞快接口,接着突然“呀”得一声跳起来,回头看到穿着便服的我,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您是……皇后娘娘?”
“我不像?”我笑着看她。
“像的像的,”她连连点头,还吐了吐舌头,“就是太年轻太漂亮了点……”
让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这么说成就感可不大,我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很会说话啊。”
“这个是礼部段爱卿的女儿。”萧焕从桌前站起来,笑着说。
“我叫静雪,我爹是三品侍郎。”那个少女快嘴快舌的接口,“我还以为今天只能见到皇上万岁爷,没想到连皇后娘娘也见到了,真是赚够本了。”
“段静雪?”我笑着看她,“好名字啊。见到万岁爷就算了,见到我有什么高兴的?”
“当然要见皇后娘娘了!”段静雪说着,嘟起粉色的嘴唇,“见了皇后娘娘,才能跟民间的传说对上号儿啊。”
“啊?还有我的传说?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段静雪看了看我,大大的眼睛并不闲着,边说边又往萧焕身上溜了一圈:“大家都传说啊,说皇后娘娘和皇上伉俪情深,当年皇上被柳太后陷害流落江湖,是皇后娘娘拼命才把皇上找回来的。还有说书先生在天桥天天讲呢!”
“是不是说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才把皇上救回来了啊?”我笑。
“是啊是啊,”段静雪拼命点头,“皇后娘娘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真的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啊,还经过火焰山女儿国盘丝洞。”我笑笑的。
“但是我觉得值啊。”段静雪吐吐舌头,“能把皇上救回来,就算再多个八十一难我也愿意!”
“因为皇上是皇上?”我笑着看她。
“不是啊!”她立刻瞪大眼睛,仿佛很不可置信,“不管皇上是不是皇上,都绝对值得的!”
“嗯,”我笑,“皇上的脸很好看吧?”
“呃……”段静雪一下噎住。
我一步一步勾着段静雪说话,萧焕早就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了,这时候轻笑出来:“好了苍苍,别逗静雪了。”
我也不避讳,回身揽住他的腰:“家里有美人,当然忍不住就想炫耀一下嘛。”
他也没有避开,笑着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今天都还好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会比你更需要。”我瞥了他一眼顶回去。
段静雪忽然清脆地笑起来,一手遮住嘴,大眼睛弯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她说着,放下手敛衽行礼,巧笑不变,“静雪刚才已经和皇上道过别了,现在向皇后娘娘告退。”
说完,看着我笑笑眨眼:“对了,皇后娘娘,皇上真的很好看,方才静雪忘了答了。”
一套礼节轻盈快速,丝毫不乱,人转眼间已经退了出去。
我回头看萧焕,他笑了笑:“静雪是五福放进来的,她的父亲段庆肃想把她送到后宫里来。”
真受不了这帮每天拼命想办法帮萧焕扩充后宫的人,萧焕那个永不纳嫔妃的诏书都颁五年了竟然还不气馁,毅力可嘉。
“啊……”我点点头,“看出来了,五福那个胖子刚才看到我就一脸被捉奸的表情,皇后娘娘还叫得特别客气,不过宫女现在不缺。”
他笑起来:“苍苍,你今天有火气吧。”
“你也看出来了?”我扬眉,“刚才我的敌意表现得有那么明显?比你昨天在一水院表现得还明显?”
他轻笑:“还差那么一点儿?”
我满意点头:“所以说我还是很大度的。”
停了一下,我转过身面对他,抬头:“萧大哥,我很生气。这次你一声不响的瞒着我累到晕倒,今天你悄悄瞒着我上朝,我很生气。气到想把你绑到床上,不停骂上一天一夜。”看着他,我深吸一口气,“不过我想了,这么做你会听到头疼,我也会骂到喉咙疼,所以还是算了。但是我很生气,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也看着我,他挑起唇角笑了:“我知道。”微顿了一下,还是笑,“对不起,苍苍。”
反正我总是对他的笑容没办法,只好也跟着挑挑嘴角,然后点起脚尖,仰头,吻住他的嘴唇。
他低头,托住我的腰。
不再是早上那个赌气惩罚意思占主要的吻,我的心跳渐渐快得就要跳出胸膛,手臂也收紧搂住他的脖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衣角突然被人拽了拽,身边响起一个声音:“爹、娘,你们抱好久了。”
一口口水差点呛进喉咙里,我和萧焕瞬间推开对方。
一手去摸嘴上还有没有留着口水,一手胡乱去整有些凌乱的衣衫,我气息还是不稳:“那个……嗯……小邪啊,谁带你来的?”抬眼看到萧焕也胀红了脸颊,正在整被我无意识揪乱的玉冠。
真是再没有这么狼狈的父母。
“五福公公。”小邪一指门外,冯五福只冒出个脑袋,立刻就缩了回去。
这个死胖老头!一定是看段静雪的事情败露,怕我找他算帐,就去把小邪引来救急。
我恨得牙齿痒痒,吸着气咬牙:“萧大哥啊,我看还是把冯公公这个月的饷银啊封赏啊全都免了吧,反正他有别人的银子收……”
萧焕轻咳了一声:“两个月。”
小邪站在一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冯五福给的东瀛布娃娃,撇着嘴看我们俩:“老羞成怒。”
威远侯戚承亮归京候审的第三天,一封新的弹劾摆上了御案。与上次的连篇累牍不同,这弹劾戚承亮的罪名只有一项:私蓄兵马。
本朝律令,边将私蓄兵马,视同谋反,株连九族。
弹劾递上的第二天,三个内阁大臣以及主审的三部长官在养心殿待了整整一天。
从凤来阁内匆匆赶回宫,我换了衣服就来到前殿,推开门。
自早晨起就聚集在这里的帝国要员们果然一个都没走,见我走进来,顿时一片寂静。
我从人群中穿过去,径直走到萧焕面前,然后转身对一室的大臣们微笑:“万岁该用药了,列位大人先回避一下如何?”
后妃不能干政,在禁宫中是铁律。这还是我第一次冲进议事的大臣中。
寂静片刻,距离软榻最近的那个人躬身行礼,不大的声音沉稳清朗,丝毫不乱:“请皇上保重龙体。”内阁次辅张祝端。
被他提醒,大臣们参差不齐的躬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退走,我回头向软椅中的萧焕笑笑:“一天都没有喝药了?这倒是躲药的好办法啊。”
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轻笑了笑:“是啊,在这里,也是没有人敢硬冲进来的。”
“可惜还有个敢硬闯进来的我。”我笑着抬手挥挥眼前积了一天的污浊空气,转身准备出去,“这屋子让五福派人开窗散散气,我们走吧。”
他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撑住桌子,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向我笑笑:“苍苍,过来扶我一下。”
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不能自己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什么,我已经飞快跨过桌子,抱住了他:“萧大哥?萧大哥?”
“没关系,”他没料到我这么大反应一样,连忙解释,“没关系的,苍苍,不碍事,坐太久,腿麻了而已。”
他的声音和心跳都还正常,体温也还好,他的确只是腿麻了。
我没回答,把头埋在他的衣领里。
“苍苍?”他回抱住我的肩膀,轻拍了拍,又笑了笑,“真的不碍事。”
深吸一口气,我放开他,蹲下用手慢慢轻按他的双腿。
头顶被微凉的手掌轻轻抚过,我抬起头,看着他:“好点没有?居然会腿麻,你坐着都有多久没动了!”
他低着头,轻轻地笑:“不小心忘了。”
我忍不住翻白眼:“你怎么能不小心忘这么多!”边抱怨边抬头瞪他了一眼,“今天别想我还会抱你,你很重的。”
他终于轻笑出声:“真的很重?”
“当然重,压得我胳膊都酸了。”我点头,随即明白过来他还是在笑我,又瞪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给我抱上瘾了。”
他连忙笑着摇头:“没的没的,不敢让大爷您每次都压酸胳膊……”
他现在绝对要比以前油嘴滑舌很多,我都快斗不过他,只好瞪眼:“知道大爷辛苦就好。”
还是轻轻给他揉按着双腿,门口传来冯五福的声音,他只要没什么亏心事的时候,从来都是直接忽略我的,直接向萧焕问:“万岁爷,怎么安顿各位大人?”
我顿住手,抬头看萧焕,他就笑了笑:“今天就让他们先回去吧。”
冯五福领了话要走,我站起来叫住他:“等一下。”说完回头抱了一下萧焕,然后和冯五福一起走到门外。
夜色里,站在殿外的大臣们都看不清面目,冯五福站出来扬高声音:“万岁爷口谕,各位大人暂且回府。”
看着他们行礼后退,我走下台阶出声:“张大人请留步。”
人群明显顿了一下,其余的人退下,张祝端站住脚步。
我等庭院中只剩下我们两个,才缓步走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这个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帝国中最有权势的臣子的人,身影并不清晰,我站在他面前。
张祝端躬身行礼,却并不下跪:“微臣张祝端,见过皇后娘娘。”
“张大人,”我笑,“近来可好?”
“谢皇后娘娘,天朗气清,微臣尚可。”张祝端依旧低头,回答不卑不亢。
“张大人很好我就放心了。”我笑着,“我是女人,不太明白朝堂上的事。不过我记得宗法国本中,千百年来的为臣之道,都是恭顺谦卑,对不对张学士?”
张祝端依旧低头,应答从容:“寒窗十二年,入朝十六年,微臣片刻不敢或忘。”
“张大人记得就好。”我笑,“耽误张大人片刻,请回。”
“微臣告退。”躬身到底,退出的时候,仪态依然严谨端正,这个以二十九岁的年龄成为阁臣的人,从他进入人们目光中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被谁轻视过。
戚承亮从受审到再受弹劾,都是他一手操纵。
杨廷和素来倚老自重,这种让人斩首抄家的狠手,他不会去下。他门下那些人也就是在早先那时跟着起起哄,真正一逼再逼,在看似轻描淡写间正中要害的,是张祝端一派的人。
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转身,我走回养心殿内。
萧焕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我就笑了笑:“苍苍。”
我也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接下来千篇一律,和孩子们一起用晚膳,沐浴后休息。
只是当我靠上床头后,萧焕又去了西暖阁,直到接近子时才回来。
我躺在床上读闲书等他,刻意忽略了晚饭时他胃口很差的事。
弹劾戚承亮蓄养兵马的奏折递上去第三天,锦衣卫包围了京城的威远侯府邸,战功卓著的侯爵被套上沉重的枷链,送入诏狱。
紧接着第四天第五天,养心殿门外每天都不停的穿梭着各色朝服的官员。
我第二次闯进正在议事的大臣中时,萧焕正在咳嗽,一手压在胸口上不时轻咳,一手按住面前的折子,逐句听身边的大理寺卿解说。
我走去把手中端着的参茶放在御案上,一言不发,微笑着退出。
那晚我没有留在宫内,出了养心殿的殿门,我就去换了套衣服,直奔凤来阁。
等到大约戌时,再从凤来阁出来。
当晚戌时二刻,我坐在张祝端府邸的卧房内,向推门进来的他微微一笑。
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脸色略略变过之后,他还能从容系上已经解开带子的素袍,拜下:“微臣张祝端,见过皇……”
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把他死死推到墙壁上靠住,我一字一顿:“张大人,如果皇上有了什么事,我会一节一节敲断你身上的骨头,最后敲碎你的头,你可以试一试,看我敢不敢。”
顶冠碎烂在地,长发狼狈的披散在肩头,张祝端的头完全紧贴在墙壁上。
静默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端正清癯的脸上挂出一抹淡笑,居然带着些讥诮的意味:“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在胁迫皇上?”
“我趁着皇上正在病中,指示门下递奏折弹劾威远侯;我步步紧逼,终令威远侯下狱;我迫使皇上通宵达旦,操劳议事。”他不再自称微臣,言谈间也再没有刻意的尊敬,讥讽一笑,“如此臣下,欺主霸朝,其心可诛。”
我看着他,冷笑:“怎么?难道这些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他供认不讳,却又笑了,“我只是奇怪,皇后娘娘您在挺身挡在皇上身前,不惜夜入重臣宅第威胁区区在下时,有没有想过,偿若不是皇上谕旨,锦衣卫敢不敢闯进威远侯府,拿了那个功高震主的戚侯爷。”
手指不由得松了一下,我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是萧焕。当年在山海关下时,他毫不犹豫地把身家性命托付到那个沉默寡言的武将身上。他一手让他擢升,将十数万兵马交到他手上,从不猜忌,从来信任。我没想过假如是萧焕,想要治戚承亮于死地。
我以为他是被张祝端逼迫,被那帮文臣钳制,日夜焦急苦思,想要解救戚承亮,却不得不做出迫不得已的决定。
我可能真是看了他温柔的笑容太久,看到他脸上的苍白就只想着把他护到身后,却忘了这个人的手,曾经执掌乾坤。
大婚后主政的第一年,他撑住大局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情况下平定变乱。在江湖中的一年,他一手建起的凤来阁,至今称霸武林。复位的最初,朝臣派系林立相见眼红,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纷纷偃旗息鼓各归其位,最近的几年,虽然文臣间依旧暗流涌动,但是冗员逐渐减少,政绩上升,风气日正。
看似温和守成,却手腕强硬行事凛冽,自始至终,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从未被谁胁迫。
“要戚承亮脑袋的,是皇上。”张祝端一字一字,笑容渐冷,“我只是读出皇上的意思,推波助澜,为君解忧,只此而已。”
慢慢松开抓着张祝端衣领的手,我退后一步,笑:“张大人,很冷静,有急智,很好。”
他也不整衣衫,站好往前走了一步,淡笑:“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张大人客气。”我抚开刚才从头上散落的乱发,抬步准备出门,“多有打扰,不过请张大人记住,我所说的那些话,仍然有效。”
脚步就要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张祝端的声音,他还在原地站着,语气淡然:“皇后娘娘,您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最敬佩皇上什么吗?”
我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敢问张大人,是什么?”
“是皇上对皇后娘娘您的情义。”他淡淡笑着,“生死相随,祸福不离。我很敬佩皇上,连钟情的人,都挑得如此恰如其分。假如当初圣上钟情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其他任何人,相信今日的帝国都将不复存在。生逢英主,是张祝端之幸。”
静静看着他,我突然展颜一笑:“很有意思,张大人。”顿了顿,我继续笑,“学士大人是不是整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在这儿琢磨张家长李家短?对了,问一下,今天集市上白菜一文钱几斤?”
说完我转身,甩上他卧房的门。
从张祝端府里出来,又过了几道禁闭的宫门,回到养心殿时,已经是亥时三刻。
萧焕还在卧房的灯下坐着等我,一身刚沐浴过的清爽,缓袍及地,一头黑发用绸带系了垂在胸前。
看到我进来,他就放下手上的折子,却没有多问我为什么深夜晚归,笑着:“累了吗?要不要沐浴?我还叫他们留了水。”
“待会儿再说,”我边说边走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他膝头上,挑起他的下巴,“美人儿好香啊,本大爷我都忍不住想吞下去了。”
每次我拿出这个百玩不厌的“美人儿”“大爷”游戏,他都一脸好笑,这时候也轻笑出来:“荣幸之至,大爷请用。”
我半真半假去扯他的衣服:“那大爷我就不客气了……”
他还是笑,却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连忙给他揉胸口:“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关系,”他还是轻咳着,笑,“有点累而已。”
我瞪他一眼:“累了怎么还不赶快休息?”
他像往常一样,轻笑了笑,听我责备。
把他硬拉到床上逼他先睡。洗浴过后回房躺在他身边,临睡前,张祝端说的那些话在心中一闪而过,我合上眼睛,什么也没问。
威远侯戚承亮贪墨以及私蓄兵马一案,因为事出重大,牵连甚众,决定在八月初四那日,由萧焕亲自殿审。
八月初三下午,我一路从凤来阁走回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