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萧焕在一边叹了口气:“这位对男宠的要求比你高,我还要时不时的附庸风雅一下。”我突然醋意上冲,抱住萧焕,在他的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然后仰头看云自心:“萧大哥是我的男宠!不准跟我抢!”
云自心凉凉的看着我:“得了,得了,小气样子,谁要跟你抢,老太婆我是在里面听你们打情骂俏听得犯酸,才出来走走……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听她这么一个外表像幼小少女一样的人自称老太婆,真是有些说不上的怪异。
云自心说完,利索地跳到马车下,真的就要走远,忽然回头对我说:“听焕儿说,我家小倩如今在你当头儿的那个什么凤来阁里,多关照关照啊。”
我有些愣,一时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什么小倩?谁是小倩?”
云自心不耐烦地噘噘嘴,偷骂一声:“真笨。”然后提高声音,“就是那个化名叫苏倩的,她本名叫云小倩,是我女儿。”
我更愣:“你不是被散去武功变成幼女的样子了吗?你怎么会有女儿……”
云自心再骂一声:“真笨。”提高声音,“那我没变小前呢?”
说完再也不说话,转头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只看背影的话,和普通十二三岁的少女并无二致。
我摇头叹息了一声:“能像这位云掌门一样,永远十二岁,也不错。”
萧焕揽住我的腰,笑了笑:“能够一岁一岁的变老,同样不也是很好的事情?”
我回头搂住他的脖子,突然想起来:“我们成亲两年,你的两次生辰我们都不是在一起的,下一年一定要一起过!”
他笑着点头:“好,下一年一定一起。”
想一想,突然有些不服气:“怎么每一次都是你不声不响的抛下我走了,然后我再追着你跑?你有这么好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点头:“是,是,我没这么好。”
我瞪眼:“你没这么好,那就是我傻了?还整天追着你跑?”
他笑,忽然伸出两只手臂,抱住我的腰,声音还是轻的:“苍苍,对不起。”
我的脸居然不争气的红了,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抱住他的额头吻了一下,开始说别的:“对了,我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说的,你听着,不准不耐烦。”
他点头笑:“好。”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现在朝上那些人闹腾的啊,我爹是镇不住场子了,萧千清也懒得管了……我看你只要一回京,萧千清铁定还要把你拉回去按在皇位上。”
“嗯,回京了再说。”
“还有,我接手凤来阁,靠着苏倩他们帮忙,一切都挺顺利的,我已经把凤来阁总堂移到京师了,干活什么的也方便。”
“很好。”
“还有,还有就是,我怀孕了,害喜害得不厉害,跑跑跳跳都没问题,郦先生简直要把我当菩萨供起来了,烦都要烦死了。”
“嗯,的确要注意一些。”
“啊……我怀孕了,你一点都不高兴!”
“嗯?我很高兴啊。”
“你没有表现出来很高兴!”
不知道说了多少有用的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费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不想再说,我把头靠在萧焕肩膀上,仰头看着头顶繁花堆积如粉云的海棠树,笑了笑,懒懒的:“萧大哥,你知不知道黛郁城里那个传说?”
他揽着我的腰,把肩膀靠在车壁上,说:“嗯?”
“是那个嘛,在盛放的海棠树下相识的人,如果相爱了,就会一生幸福。”
他笑笑,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我们不是在海棠树下认识的呢。”
我说着转了个身,移到他的正面,认真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睛:“我叫凌苍苍,凌是凌霄花的凌,苍苍是天之苍苍的那个苍苍,这位兄台,幸会。”
他愣了一下,慢慢笑了起来,深瞳里潋滟的倒映着满天的粉白:“我叫萧焕,幸会。”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想我接下来应该告诉他,不管多少次,我们重新开始吧,不管多少次,我依然爱他。
【料峭春风卷】
第一章
帝都曙色
大武德佑八年,腊月二十三,柳太后下旨宣称德佑帝驾崩,把持朝政,欲立豫王萧千鸿为幼帝。
德佑九年,新年元旦,皇后凌氏向关外属国女真借兵政变成功,柳太后事败被囚,楚王萧千清持德佑帝密诏,众望所归,为辅政王,史称“癸酉宫变”。
宫变后,楚王高德,追思德佑帝,下令代摄政期间,不再另立年号,这一年史称“九年清政”。
德佑十年,失去踪迹达一年有余的德佑帝还朝,楚王率百官出大武门侯迎,亲手跪交传国玉玺,天下称颂其贤明,称“十年还政”。
重归帝位之后,德佑帝励精图治,除旧革新,自德佑八年起,先后经历灾害、战乱、兵变和换主的帝国逐渐恢复生机。
现在是德佑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三日,每三天一次的大朝之期,因为长时间的枯坐,乾清宫镏金描彩的陈设看在眼里,也变得灰暗沉重。
坐在只能朦胧的看到御座下群臣身影的帘帷之后,我把手放在扶手上,支住下颌。
我的侧前方,宽大御座空置着,御座偏右一点的地方,临时增设的大椅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仿佛没有被无人的御座影响,丹陛下的群臣们在热烈地讨论着。
他们在历数着戚承亮的罪状。那个镇卫了边疆十余载,使得女真不敢犯中原一步,击退数次鞑靼进攻,三次平定西南边疆,至今四邦为之胆寒的威远侯戚承亮。
大约十天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延上书弹劾戚承亮克扣军饷军资延误军情,并附上了据说确凿的十二条证据,这封密折在被留中不发了五天之后,李延的第二道弹劾就放到了御案上。此后三天,从都察院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到六科的言官,弹劾的奏章小山一样的压上了内阁的桌子。
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这些帝国最核心的臣工们已经不耐烦地把这位他们昔日的同袍定罪谩骂成了逆国恶贼。
慷慨激烈的争论声中,我面前裹在明黄朝服里的小身子微微扭了扭,很轻,不要说丹陛下的列位臣工,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冯五福都没有察觉,这位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大内总管的内廷重臣,微躬着身低眉垂首,身影看上去竟然有了些佝偻。
我把身子向前倾斜一点,声音压得很低:“炼儿,累了吗?”
似乎是没有料到能听到身后的人说话,他略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接着低了头,声音很轻的传来,有一丝委屈:“有点烦。”
也难怪他会不耐烦,一个八岁的孩子,寅时就起床准备,接着自卯时起,在这个殿上一动不动的端坐了两个时辰,听着这么枯燥乏味的朝会,想不困顿都难吧。
停了一下,我继续说:“还记得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又迟疑了一下,他极轻的点头。
尽管知道他不会看见,我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去做吧。”
炼儿的性格虽然沉稳不足,但是一直很果断,得到允许之后,也不管丹陛下还有大臣喋喋不休,立刻挥手,略显稚嫩的童音清脆:“改日再议,今日退朝!”
“殿下谕旨,改日再议,今日退朝!”冯五福扬高的腔调,大声宣旨。
丹陛下有一瞬间的寂静,不知道是哪个大臣先反应过来,跪下叩头:“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略显零散的山呼声响过,我再不迟疑,和炼儿一起起身,从帘后走出,沿着御座下的台阶,走下高台。
巍峨轩峻的大殿内,整齐的跪着身穿朝服的大臣,紫蓝青红的官服,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殿外阴沉的天色下。
这个巨大的臣工队列沉默着,如同一片无声的云,压在空旷的原野中,静默的让人窒息。
八年了,八年之后,有些人来来去去,有些变化发生事务改变,但是帝国的文臣队伍却依然每天准时列队在乾清门外的广场上,准时谒见皇帝,准时讨论政务,准时把奏折和票拟递到内宫,准时执行下达的政令,就像一架运转精确从不出错的大机器一样,在实际上控制着这个帝国。
我一直不喜欢这些人。
目光不再停留,转头穿过殿中巨大的蟠龙金柱,和炼儿一起走向后殿。
八年的时间,的确改变了一些事情。
五年前,原任内阁首辅的我父亲以精力不济为由,把政务交给内阁次辅、六十多岁的三朝老臣杨廷阶,就此告老还乡。
四年前,早已经在之前的洋务论战和税法改革中崭露头角的吏部侍郎张祝端,以二十九岁的年龄进入内阁,成为阁臣。比帝国历史上晋升最快、素有不世出奇才之称的父亲,还要早上一年站在权力的巅峰。
两年前,另一位不足三十岁的年轻大学士,德佑十一年的状元吴琦膺,也被一旨诏书填补进了内阁。
不管是时事造就,还是有意安排,权力核心的位置开始被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占据。
思索在走下乾清宫的高台后打住,炼迫不及待的跳下抬他下殿的软轿,跑到我的轿前,称呼还知道稍微注意:“母后,母后,你带我一起回家吧!”
我也示意抬轿的内侍把我的轿子也放下来,摸了摸炼的小脑袋:“不行,先去景阳宫做功课去,焰和小邪都在那儿等着你呢。”
炼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低头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软了一下,还是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变强硬:“说让你去,你就去!”
炼有些委屈的“噢”了一声,摆摆头重新爬上软轿。
我示意那些人直接把炼的轿子送到景阳宫,朝会拖的太久,早过了詹事开课的时间,炼没工夫换下朝服,软轿抬走之后是一群捧着替换常服的小太监,大尾巴一样的拖了很长。
终于送走了炼,我也下轿,让抬轿的内侍各自退去,自己向养心殿的方向走。
走过养心门,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修建后几乎独立的小院。
德佑十年重新回到宫里之后,反正后面几个宫殿也不会再有妃嫔居住,我干脆就让人打掉了几堵围墙,把养心殿和后面的永寿宫启祥宫连成一体,现在启祥宫被改建成一个花园,永寿宫略加修葺,给孩子们住。
这个院子,就是通常被孩子们称为“家”的地方。
一路不停的穿入前殿,迎面走上来的是娇妍,她看着我笑:“皇后娘娘可回来了。”
小山早在五年前就嫁到宫外,现在娇妍接替了小山做了养心殿女官和尚服女官,差不多算是宫里品阶最高的姑姑。
我向她笑了笑:“我回来晚了没有?起身了没……”后面一句话没有问完。因为快速移动的脚步,已经把我带到了前殿的门口,透过打开的门,我看到了后殿回廊下的那个人。
他坐在朱红的护栏后,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常服,因为天气阴沉,肩上还披着一件夹层的青色外衫,衣袖和领口处,深紫的暗绣从里面露出来。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上翻看了一半东西,抬头向这边笑了笑。
花和草药的清香在这一瞬间扑到鼻尖,郁积了一个早上的惆怅烦躁蓦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园都是盛开的葱兰,星星一样铺洒满地的雪白花朵那头,他对我轻轻的笑。
真是有些傻气,突然间分不清到底是和他分开了有几个时辰,还是有几个百年那么久。
丢下娇妍,我几乎是跑的,穿过花丛,跳进护栏内,隔着沉重的朝服,伸臂抱住他。
感觉到臂弯间他传出的温度之后,我才想起来一样,抬头质问:“这么早起床干吗?这么早跑出来坐着干吗?”
他还是笑看着我:“快到午时了……”
我这才想到,那个臭长的朝会都散了,可不是快到午时了。依然理直气壮的:“午时也太早了!”说完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看,还不是冷冰冰的像条冰棍?”
他笑,跟以往一样,没跟我争,安静的认命准备听我继续批评。
深吸气,准备一口气那些喜欢逞强不知道爱惜身体总让别人担心的数落背出来,结果话到嘴边突然就没了声息。
把头重新埋到他的衣领里,我笑了笑:“让我抱会儿吧,抱会儿就暖和了。”
他没说话,静静地伸过手来,环住我的肩膀。
怀抱中的身体很熟悉,他的袖口中有隐约的瑞脑清香。
这样安静相拥的时刻,美好的让人不想开口。
其实过去的八年中,他很少有让我担心他的身体的时候。
八年前怀着炼儿,在黛郁城中找到从南疆赶回来的他之后,虽然知道他的身子在辗转江湖的那一年和玉龙雪山上折损得厉害,但是回京后这几年他的身体一直都还好,就算偶尔有不适,也总是过几天就恢复过来。再加上孩子们陆续出世,精力一下子被分过去很多,我的注意也更多移到了年幼的孩子身上。
所以才会在今年春天,不管还怀着身孕,执意要到江苏去处理凤来阁跟苏浙商会的一场纠纷,让他也不得不放下朝政,陪着我赶去。
原本计划最多十天的行程,因为燃儿和灿儿的出生和另外一些琐事而延迟到在外奔波了几乎一个月。从江浙回来后,虽然有乳母帮忙,我也被出生没多久的小东西们吵得焦头烂额,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几次去哄不肯安生的两个小家伙。
于是就这样,等孩子们终于稍微大一些,也和他们的乳母开始亲近,不用我每天睡在他们身边,我以为可以喘口气轻松一下的时候,才发生了那样的事。
这月初的那天,两个人照例各自忙完一天。总算在哄睡了孩子们之后有了点时间,我特地到前殿去接他一起回房休息。
似乎是惊讶我会出现在那里,他笑了笑,却没有让我留在那里等他,催我先去休息。
我也没在意,又去隔壁院子察看了一下孩子们睡得怎么样,就回到前殿,继续在暖阁外等他。
结果一直等到深夜,还不不见他出来,我沉不住气跑进去拍掉他手中奏章,逼他跟我走。
他有些歉意的向我笑笑,扶着桌子站起来,却还没有来得及走出一步,没有一丝征兆,也没有一点声息,就倒在了我面前。
苍白到毫无颜色的面容,若有若无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心跳,冲过去抱起他的时候,我脑中几乎一片空白。还是听到响动闯进来的冯五福,保持着冷静吩咐人去找现在太医院的医正杨泰。
他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守在床前的我,歉然地笑:“苍苍,不要担心。”
总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在他面前流泪了,当我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后,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滑了下来。
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在什么地方默默承担,结果却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等到他撑不住倒下之后,才从冯五福的口中得知,自江南回来后,他近几个月的胃口都很差,也常常会忙碌到深夜都不能入睡。
那一刻,不管还有很多人在旁边,我傻傻地抱住他失声哭出来,却还是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那天清醒过来后,虽然杨泰一再说只是积劳太甚,身体损耗过度,只要悉心调养,注意休息就好,但是接下来几天他还是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精神也差到极易沉睡。
直到最近几天,他的神气才稍好了些,能够在午后起床,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无论吃什么都会再吐出来。
用力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感受到衣料下他身体的消瘦,我才稍稍放开一些。
“苍苍,”他轻轻叫我,语气里有笑意,“太紧了。”
把手放松,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我瞪他:“紧了也得受着!谁跟你说男宠能抱怨了?”
他笑,带些无奈地轻叹:“那就紧着好了……”
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我总算松开抱着他的手,把累赘的朝服扯一扯堆在脚下,贴着他挤在椅子上坐,绷住脸一连串的问:“醒了之后有没有在床上再躺一会儿?起床后有没有先喝养胃汤再吃早饭?早饭吃了有没有吐?吃完了早饭有没有按时吃药?药是不是又偷偷剩下很多?”
“都有,早饭吃得很好,没有吐,自从上次被抓住偷偷剩药之后,现在已经不敢了……”他轻轻地笑着,一幅等我继续唠叨下去的样子。
早就不会让他的这种障眼法糊弄过去,又瞪了他一眼,伸手抓过他状似无意得放在椅子后侧的那叠东西,我把那封不薄的奏折放到他眼前晃:“是不是稍微有点精神就来瞧这个东西了?”
略带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他微微别开眼睛:“嗯,是攒了很多精神才来看的。”
没想到他脱口给我来了句这么惫懒的话来,又好气又好笑,举着那叠奏折,脸上不容易撑出来严肃就挂不住了。
我还愣着,他忽然轻声问了一句:“今天早朝上贺毅说什么了没有?”
回想一下那个沉稳的刑部尚书,整个早朝里只有寥寥几人置身事外,既没有抨击戚承亮,也没有为他辩解,贺毅就是其中之一。
摇了摇头,我回答他:“什么也没说。”
他轻轻点头,话里也没什么情绪:“第一封弹劾就是正三品都御史的手笔,这样的阵势,大武立国以来还是头一次。”
戚承亮是在他病后的才被群臣攻击的,因为他精神不好,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他,现在看来,还是被他察觉了。
我没接话,静静侧头看着他,他的眉头在刚刚微蹙了起来,淡白的薄唇勾出一道直线。
手指抬起来,慢慢抚过他侧脸的线条,我无声的笑了起来:“萧大哥……”
“嗯?”由于被打断了思路,他难得的怔了一下,“苍苍?”
“没什么,”我眯上了眼睛笑,“只是突然觉得……我的男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都不像五个孩子的爹啊……”
又怔了一下,他终于笑起来,蹙着的眉心也展开来,无可无不可得点头:“是么?不像么?”
“嗯,嗯!”我郑重得点头,接着更加郑重:“快点说我也不像五个孩子的娘,让我也高兴一下。”
他笑得更加厉害,连连摇头:“不像,不像,苍苍一点都不像。”
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我加重了语气:“嗯?不像什么?”
乌云散去了,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院中的雪白葱兰也像是一点点亮了起来,就连狭窄的红色回廊,似乎也一点点得亮了起来,在所有这些明亮的东西之中,是一双笑得晕上一层水汽的明亮深瞳,潋滟得映着晴朗的天空。
这个在重逢了八年后,依然对着我温暖微笑的男子,是萧焕。
午间和萧焕一起吃午饭。
先是端着粥碗硬是逼他喝下了一碗芙蓉鸡肉粥,接着又威胁他说想吐要赶快吐不准忍着,于是就被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看。
知道他是在无声地笑我前后不一,把自己瘦成这样的人还敢有意见?狠狠地瞪还了回去。
接下来看着他皱眉把药艰难的喝完,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和他拉着手走到殿后孩子们的院子里。
现在是休课的时间,一群小毛头也刚吃完了饭,不愿睡觉的在院中乱跑,发现我们过来,都在原地愣了愣。
正在海棠树下挖洞找蚂蚁的小邪先红了眼圈,丢下手中的花铲就跑了过来,扑到萧焕怀里抱住他的腿,脆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爹爹,小邪好想爹爹……”
炼和焰也都快步跑了过来,两双黑亮的眼睛蒙着水雾,看着萧焕,却没有像小邪一样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