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私人候机室里除了刚才的机场广播外显得很安静,她简单解释了一遍,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把纪家老爷子住院她得跟着纪临舟回一趟港城的事情说了遍。方世益在电话那边沉思了两秒,寒暄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挂断电话,方幼宜收了手机,看了眼候机室外等着的徐易和几个工作人员,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水。
候机室的水杯跟家里不一样,方幼宜倒水的时候可能有些走神,一不小心溢出来点,烫得她吸了口气,但还是捏着水杯没把它打翻。
不知道是不是发出的动静声有些大,纪临舟忽然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眼。
这几天两人每天都睡在一起,但大部分时候时间都是错开的,很少会在家里碰面。
飞港城的机票也是临时订好的,她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方幼宜忽然意识到,自己两次跟纪临舟回港城,都是很匆忙的。
她知道纪临舟是在跟人开视频会议,并没有说话,也没走过去,自己到水吧那边想冲一下被烫到的手。
航班很快准备起飞,徐易进来跟纪临舟说了几句话。
方幼宜具体没听清,好像是纪家那边的事情,她先上了飞机,落座后空姐给她递过来毛毯和眼罩。
等飞机快起飞的时候纪临舟才上来,方幼宜戴着眼罩并没有睡着,但能听到身边的动静声。
空姐走过来低声询问纪临舟要不要喝东西,纪临舟好像没说话,脚步声很快走远。
飞机起飞,耳廓里的声音变得杂乱。
方幼宜忽然感觉有人好像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视线被遮挡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
纪临舟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跟机舱后的杂音一起传到耳朵里。
方幼宜愣了愣,感觉到掌心被塞进带着粗粝冰凉感觉的东西,像是冰袋。
是在休息室里被烫伤的那只左手。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摘下眼罩,只是在嘈杂的轰鸣声里低声说了句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见的谢谢。
抵达港城时间是傍晚,落地后的机场大厅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落日。
下飞机时冰块已经融化掉了,但掌心还有点白色的像砂石一样的东西。
车早已经等候在机场门口,是纪家那边安排过来的司机。
纪临舟上前在跟人说话,方幼宜站在车旁,低头看掌心的白色砂石,没忍住往鼻尖嗅了下。
是糖。
纪临舟为什么要在她掌心放这个?
她皱眉,手掌心还贴着鼻尖没放下,纪临舟已经转过身拉开车门,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打算说什么。
“……”方幼宜摩挲了下手指,从另一侧上车。
纪家老宅在半山别墅那一块,车子驶过盘山公路,跟京北深秋的干燥截然不同,空气湿润而清凉,方幼宜打开车窗,视线一直在看外面。
上次来港城的时候她没跟纪临舟回老宅,也没见过纪家人,在酒店待了两天就自己回去了。
这一回算是第一次见纪家人,纪临舟也没跟她说任何要注意的话,不过方幼宜也并不在意纪家人对她的看法,喜不喜欢都不重要。
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半山腰,跟方幼宜想象中没太大的差别,但下了车进屋她才发现纪家根本没看见什么人,除了几个佣人管家其他纪家人一个都没看见。
“这边平常只有爷爷住。”
纪临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开口解释,拿过家里菲佣递过来的冰苏打水,打开递给方幼宜,
“他现在在疗养院,你今天晚上先在这边休息。”
方幼宜接过苏打水,没有喝,
“我们要去看他吗?”
纪临舟扯开领结,一边仰头喝水一边往一旁沙发那边走过去,
“不用。”
方幼宜握着冰苏打水,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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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实验室那边的项目才刚刚开始,她很感兴趣想多参与。
纪临舟没看她,只是走到沙发旁,拿起遥控器把客厅的温度调低了一点,然后才转头看她,
“二楼左手边第三间是我的房间,你现在可以上楼去休息。”
方幼宜看着他不说话,她有时候真的纪临舟很奇怪,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在方淮昼即将回家之前把她从京北带走,到了港城又不说做什么,反而让她上楼睡觉。
“不想休息?”
纪临舟看她站在岛台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不讲话,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眉,
“还是说你现在想跟我一起去医院应付他们也可以?”
方幼宜停顿了会儿,把没有喝的苏打水放在了岛台上,转身上楼。
—
一路奔波方幼宜确实有些累,在自己休息和陪纪临舟去医院之间她肯定会选前者。
纪临舟在她上楼后就让家里的佣人送了两套全新的洗护用品和衣服上楼。
方幼宜洗完澡出来听见了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
头发还没擦干,她推开阳台门,是下午那辆载着他们从机场回来的车,后排的车窗打开着,纪临舟在车里正拿着手机跟人在电话,侧脸棱角清晰,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感。
车辆发动前他挂了电话,伸手升起车窗之前忽然抬起眼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方幼宜吓一跳,立刻侧开身躲在了墙壁后。
等确定车开走后她才走出来,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踪迹了。
方幼宜睡到半夜醒了过来,觉得有些饿,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门口的餐盘。
显然已经冷掉了,她只把水果拿进去吃掉。
港城的夜晚比京北要显得森凉一些,从纪临舟房间的阳台上能很好地看见半山腰下的夜景。
方幼宜吃完水果,进屋后没忍住在房间里多打量了一下。
房间看不出什么特色,除了红棕色的木地板外,整体的风格是冷淡的黑白灰,很符合纪临舟。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房间靠墙角位置的落地书架边有一件钢琴。
方幼宜走过去,房间和钢琴显然都有佣人定期清洁,黑白琴键上没有一丝灰尘。
钢琴架下放着一只相框。
方幼宜在琴凳上坐下,有些好奇的拿起相框。
黑色的金属相框,照片里的人是纪临舟。
看起来像是中学时期的他,应该是参加钢琴比赛,穿着黑色西装和领结,英俊优越的五官和气质完全像是那种少女故事里会出现的王子。
不过眉眼间却有一股很淡漠不耐的感觉,虽然是在比赛但却有种丝毫不投入的冷淡神色。
方幼宜有些刻薄的想,纪临舟以前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收到女孩子情书会直接看都不看就丢掉的人。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车灯从外面照进来投射到阳台这边。
是纪临舟回来了。
方幼宜立刻把相框重新放了回去,离开钢琴之前她脚下被琴凳绊了一下,手一下子按在了琴键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一声响。
没来得及去想纪临舟有没有听见,方幼宜回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第16章
花圃
“你好像只对我很有意见。“……
纪临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凌晨时间。
在医院里纪老爷子人没什么大事,他过去之前就大概已经猜到是纪家那群人故意变着法的让他回港。
集团底下的分公司马上有一个重要的项目,他大伯想要安排之前一直在国外当混子的小儿子进来参与,之后好顺理成章的拿着履历进公司管理层。
纪临舟应付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开车的司机已经从家里的变成临时过来汇报工作的徐易。
时间已经有些晚,纪临舟在港的时候很少回老宅那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酒店,偶尔会去郊外的山庄那边看看宁絮。
徐易估计是忘了,开车到一半听见纪临舟在身后冷不丁开口道,
“回老宅。”
他愣了愣,说了句抱歉把车调转了方向。
车子驶进大门刚刚停下,后排车门还没开,二楼的房间那边很清晰地传来一声钢琴的闷响声。
徐易这才意识到纪临舟难得半夜要开车回老宅的原因,估计是不放心方幼宜一个人在这边。
纪临舟进了客厅,家里的几个佣人都是老人,这个点早已经休息。
他脱了西装外套上楼,到房间门口时看见摆着没怎么动过的餐盘,推到一旁拉开房间门。
卧室的灯都还没来得及关,床上一团用被子盖住的纤薄身躯,仿佛毫无察觉一般的在装睡。
他没拆穿,只随手把外套丢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解开衬衫一边走到钢琴架前。
琴凳被绊开了点,钢琴架上放着相框。
纪临舟垂眸看了眼,不知道这照片是什么时候被人翻出来放到上面的,估计是家里的佣人收拾出来的。
他把相框扣翻,看也没看直接塞到了书架中间的那一排书里。
—
方幼宜第二天醒的很晚,还没下楼就听见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声音,似乎是纪老爷子出院回来了,连带着纪家的其他所有人也都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快十一点,要到午饭的时间。
第一次来老宅见纪临舟的家人就睡到这个时间点,方幼宜脸颊有些烫,快速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楼那边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夹杂着港城粤语调侃的声音。
她抓着楼梯口,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下去。
纪家人多,还没怎么看粗略估计就有十几口,包括长辈在内还有小朋友。
上次婚礼的时候没见到的人,似乎都在今天这个时间来了。
方幼宜醒来后就没看见纪临舟人,楼下他似乎也不在。
犹豫着要不要下楼的时候,身后有轮椅推动的声音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纪临舟推着轮椅从里面的走廊出来,轮椅上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显然就是纪临舟的爷爷,纪怀风。
港城上一辈圈子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媒体会翻出他年轻时候的事迹来八卦。
虽然前两年身体原因动了一场大手术此后只能轮椅,但看起来依旧要比实际年纪要年轻,除了花白头发外,搭在轮椅上戴着玉扳指的手上也布满了老人斑。
不过看向方幼宜的视线还是带着股很锐利地审视的意味。
方幼宜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叫人,先看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淡,视线落在她脸上,也没开口介绍人,只是问她,
“睡得还好?”
“……”
方幼宜看了眼轮椅上的纪老爷子,如果不是当着老爷子的面,她肯定觉得纪临舟是在嘲讽她。
“嗯,”
方幼宜有点尴尬,看着轮椅上的老人,自己开口主动叫人,
“爷爷好,我是方幼宜。”
纪老爷子手术轮椅后是从脖子开始基本不能动弹,说话也不太利索,只有脑子是清明的,他性格要强不愿意丢了体面,除了私下复健外基本不再开口讲话,这会儿也没回答方幼宜,只是鹰隼一样的视线从她身上缓缓移开。
“你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理你。”
纪临舟淡声开口。
方幼宜抿了下唇,没再说话,只挪动脚步,走到纪临舟旁边,
“我跟你一起下楼。”
纪临舟没说话,侧眸神情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楼下的其他人你也用不着管,可以继续回房间待着。”
“……不用。”
虽然纪临舟看起来在纪家的地位很高,也用不着她去处理跟纪家其他人的关系,但是基本的长辈礼貌她还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
纪临舟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推着轮椅跟她一起下楼。
不出意料的,客厅里纪家另外两房那边十几口人都在。
一下楼,十几双眼睛都同时看了过来。
方幼宜被一双双视线打量着,不由得有些紧张,但好在纪临舟在一旁,比刚才自己站在楼梯口的时候好了不少。
春鈤
“临舟,这就是幼宜呀?”
最先开口的是个盘着长发的中年女人,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来。
方幼宜从照片上看过,是纪临舟的大伯母。
纪家的人她之前来港城领证的时候就已经都在酒店里看过,也基本从八卦杂志周刊的描述上了解过一点。
这位大伯母之前是个小明星,是纪临舟大伯的第二任妻子,上一任太太去世后,才带着孩子嫁进来的。
方幼宜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纪临舟忽然朝着一旁倒茶的佣人开口说话,
“厨房准备好了吗?”
佣人微微愣了下。
纪家大伯母脸色有些不好看。
纪临舟低头看一旁的方幼宜,表情和语气都漫不经心,
“不是饿了吗?”
他口吻很平常,仿佛完全忽视掉一屋子的其他人,只对着方幼宜说,
“吃完饭上楼继续休息,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方幼宜沉默了下,顶着纪家人莫测的视线不知道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饭桌上除了几个小朋友时不时发出的声音,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