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这天午休吃饭时间,说是午休但大家也没离开会议室,边吃边干着,只不过氛围稍微松散了点。彭念真看了眼手机,过了会儿面带笑容的说:我表哥说,那批花这两天就能运过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这件事搞定后,咱们就休息下去吃火锅吧。
好啊!!!
天呐烧烤也安排,累死了,快放松一下!
彭念真得意的看向沈晞,一脸你还有什么后招,还拿什么跟我比的表情。
沈晞却跟看不懂一样,拍着手语气夸张毫不走心道:哇,你好棒啊!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阴阳怪气。
偏偏她长得又纯又乖,眼睛亮亮的,做起表情来看上去竟一脸真诚。
什么绝世绿茶!
彭念真脸上的笑一僵,气的轻哼了声,收回了视线。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也被沈晞带动跟着接了一句,啊,真的好棒啊!
彭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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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沈晞特意去买了学校外每次要排队好久的炸洋芋,
热气腾腾的托着小纸盒子,边走边插一颗吃,简直是对她这段时间最好的熨帖,幸福的快要死掉。
到了宿舍,发现宿舍门微开着,她有些意外。
难得宁今雨今天也下班这么早,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但这段时间各忙各的,才发现都好久没好好见过面了。每次不是一个人加班另一个人睡了,就是都忙到抬不起头。
你吃饭了么早知道你今天也回来这么早,我就不买小土豆了,咱们去吃二楼鸡公煲。沈晞有点遗憾,南食堂那家的鸡公煲两个人都超级爱吃,马上就毕业了以后应该也很难在吃到,就应该趁机会多吃几顿。
她边说着边走进来。
宁今雨听到声音后回头,说:这周日晚上我没事,要是你不加班咱们就去吃。
好啊,我应该没事。沈晞眼睛亮了亮,同时发现她正在收拾包,愣了下问,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啊
宁今雨眼睫微垂。
这时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同层寝的刘颖忽然探头进来,有针线么
沈晞下意识侧头看过去,想了下说:有。
然后转身去写字桌上面的架子上找。
宁今雨拿起桌上的包和她低声说:我还有点事,走了。
哦。沈晞拿到针线盒转过身来,随意问,那今晚还回来么
这个时间出去办事,可能来不及回了,学校也不再对大四实习生查寝。
宁今雨却眸色微顿,声音更轻了,回。
便往外走。
刘颖也已经主动走进来,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宁今雨笑着打了个招呼,宁今雨淡淡的点了下头。
我刚刚在南门,看到小雨从一辆宾利车里下来,她一定是谈恋爱了。刘颖接过针线盒,突然贴过来,冲着她笑的有些暧昧,然后又意味深长道,她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喽。
还未走远的宁今雨脚步忽然一顿,本是清冷的长相,但眸色忽然有些发沉,像是快要滴出水来,看上去竟有些破碎。
随后深吸了一口起,抬起头,看上去越发的清冷,像是无坚不摧,一步步往前走着。
寝室内。
沈晞轻皱了下眉,忽然有些不想借给她,但她已经将针线盒拿到了手中。
刘颖没看出她的表情,笑着说:谢谢啦。
看着两人床还铺的满满的,又有些惆怅,不过你一抬头至少看到的不是光秃秃的床板,不会觉得太凄惨悲凉,唉我真的好想苗苗啊。
苗苗离校啦沈晞愣了下,将刚刚的情绪暂时放到一边。苗苗有个优盘还在她这里,每次碰到想起,却总是忘记又说下次,她什么时候走的
刘颖幽怨道:她年后就没回来,害我独守空房这么久。
沈晞脑子却嗡的一下。
她怎么记得,那天她被大冒险骗去GUHIJ清吧时,宁今雨说的,就是和苗苗一起的啊
今晚,直到她睡着,宁今雨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沈晞起床后,看到对面的床铺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躺过的痕迹,眼睛轻眨了下。
到了公司,会议室一片愁云惨淡。
怎么了
几个人一脸愁容的抬起头,不着痕迹冲着彭念真的位置看了眼。
昨天下去,彭念真特地穿着一身新买的漂亮衣服,拿着鲜艳欲滴的花去拜访卓凌。
谁知才进门,看到她手中的花时,卓凌脸色就变了,笑的有些诡异道:你拿他心尖儿最喜欢的花来看我,真是好本事。
随后二话不说的将她赶了出来,并且扬言不会再和锐升集团从此有任何的合作。
她人都傻了,不但是这个项目,是和整个锐升集团!
她怎么担得起!
对啊,你不就是他心尖儿么彭念真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查了半天才发现。
还真让沈晞给说对了,他妈的那个渣男花真不是买个自己老婆的,是买给外边的小情儿的。
她竟然给原配送了小三最喜欢的花,这不是直接打人脸么!
根本在没转圜的可能。
彭念真看着对面,表情一脸平静的沈晞,眼睛一下就红了,你是不是早就等着在看我笑话
沈晞觉得她脑回路惊人,轻睨着她反问:你的笑话有什么好看
她语气间的不屑彻底刺激到了彭念真,看我出错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项目夭折我们都好过!
确实,但你不是要割席么,你自己恨不得像整个公司每个楼层,甚至保洁阿姨都知道,这部分是你负责的,等着到时候邀功。沈晞看着她,轻笑了下,你说,真受处罚,谁会更惨
彭念真脸色彻底变了,眼泪啪的一下流了下来。
对,她就是想在这次超过沈晞,证明不过是她运气好,遇到的主管能力也强给她的都是好项目。
但是现在,她直接给整个公司丢失了一个最优秀的合作者,并且是不可替代的那种。
她们平时不需要怎么参与项目讨论,所以离住会议桌有点远,两个人的对话没有被别人听到。
但大家却也看到彭念真哭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崩溃又绝望的说: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可以主动提离职了,总比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来的好看。
我觉得扫地出门都是轻的,那可是卓凌啊,虽然至今没和咱们公司合作过,可是就她这么有各种特色风格的,一定会合作的啊,被咱们给毁了。我们不会被整个行业拉进黑名单吧!
沈晞眼睑轻垂,无声叹了口气,再次抬起眸,冲着彭念真轻扬了下下巴,不紧不慢说:跟我道个歉,救你一次。
你有办法彭念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都这种程度了,关系变成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沈晞轻挑了下眉,也诚实,漫不经心说:不确定。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彭念真心里有了些支撑,下巴微抬,再说,不也是救你自己么就像梁靖说的,我们可能都得走。
沈晞无所谓的轻笑了下,漫不经心的转回头来,轻敲着键盘,因为我不在乎啊。
她确实是不在乎,不过是想着到底是他的公司,在他管理期间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再跳槽,可能就不能做个整日游手好闲也不用来公司的傅先生了。再说其他同事也很惨,消耗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时间。
但对她而言,真的没关系,反正人生不过是白干加白干一场空忙活。不干一天也会过去,为无聊的人生打发时间而已。
不在乎还工作
不过就是想诈她。
彭念真冷笑了下,忽然对着前面大声说:沈晞,你有办法啦
众人纷纷看向她,惊喜道:茜茜,你有办法
这段时间沈晞对内联系,大家都熟的叫起了她的小名。
沈晞一脸惊讶,毫无破绽道:我怎么会有办法,这条线我都没时间跟进,都是念真在辛苦。
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彭念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讲。
这话,乍一听是在说彭念真辛苦,自己没帮上什么忙的谦虚。可放在现在情况下,就是实打实的阴阳怪气,又把自己给摘的干净。
彭念真简直受到了暴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便见她也转头看了过来,再无半点刚刚的惊讶和茫然,而是一脸你这样很低级诶的表情。
彭念真:……
见没群体压力没有起效,她吞咽了下,极不情愿的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沈晞眉梢微挑,也不看她,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彭念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对不起——!
这次,她声音大的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到了,还以为是在对他们说。
说实话,这事没办成,大家确实很崩溃烦躁,毕竟每个环节几乎都是一对一负责的。可听她这样讲,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啊算了,也不能怪你。
你也尽力了。
彭念真眼睛都红了,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的问向沈晞,你满意了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实个习,少给我惹事。沈晞侧过身来,收起之前的懒散和漫不经心,微微俯身向她,并且很礼貌的问,可以么
彭念真不懂,她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清纯又乖的脸,在这一刻生生出了股压迫感的,她是真的有被吓到,轻咽了下喉咙,可、可以。
嗯。沈晞很满意于她的配合,愉快的转过身去,像是福至心灵般对着大家说,啊,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彭念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个,上一秒还满是压迫感下一秒就闪着一双圆溜溜漆黑清澈的眼,眼底带笑像是盛着晨光,纯粹美好像是毫无心机的人,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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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邮轮在翻涌的海浪中平稳行驶,越过一座座小小的岛屿。海鸥低飞掠过海面发出一身鸣叫,和里面飘扬的交响乐回应,又渐远。
傅律白手轻抵着围栏站在甲板上,大西洋的咸咸的海风将他额前碎发吹得微微浮动,周闻颂简明扼要的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工作。
嗯。傅律白淡淡应了声,抬眸时发现一只海鸥叼着鱼,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正盯着他,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大概是意识到被发现,顿时有些惊慌,扑哧了两下才飞走,翅尖羽毛甚至沾上了些海水。
他嗤笑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国内没其他事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什么,没有,傅先生。
挂掉电话,傅律白转身轻靠在栏杆上,眼底但着浅淡的笑。小姑娘倒是有骨气,说不找就不找,很是说话算话。
但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有骨气。
Anais化着精致的妆容,提着华丽的公主裙脚步轻快的跑过来,鬓前两缕卷发随着动作向后飘,傅先生!
傅律白眼底浅淡的笑意散去,一如往常的清浅温淡。
不要总是来打扰傅先生。Anais的父亲Alexis一身很标准的深棕色西装三件套,紧跟在后面训斥着。
傅律白淡淡看向走进的人,声音温淡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活泼爱玩闹的时候。
十分的宽容,似是同时缓解着觉得失礼的父亲和冒失的女儿的尴尬。
可听在Anais耳中,却觉得像个宽容的长辈,有些不爽。她下巴微扬,傅先生,我今年20岁,早已过了法定婚龄。
法国女性十五岁便能结婚,这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止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已经是一个随时可以进入婚姻成为某某夫人的女性。
只不过在看到面前如此清贵隽永的东方男人时,最后还是眼神微躲带上了几分羞怯。
果真是很相近的年纪,今年她是多大二十一岁还是二十二岁
但却学不出沈晞的半分坦荡直白来,毕竟那是个相当有骨气的姑娘,很是骄傲。
傅律白微侧了下头。
Alexis在旁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他为何意。自己当然是十分愿意和傅先生拉上关系,这些天也给足了诚意,如果傅先生愿意那当然是很好。
但傅先生态度一直暧昧,不过分热情也不会不给面子。但此时,他却见傅先生听过这话后,眼中似乎闪过丝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他顿时心中一喜,觉得以后的关系也不是没可能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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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升集团二十层会议室。
Duang——
一沓厚厚的文件落在桌上。
埋头疯狂打字的沈晞整个人顿住,过了两秒发出了崩溃嚎叫,啊——!
响彻整个会议室。
众人纷纷投以同情且心疼的目光,手还按在文件上的谭浩安慰她,茜宝儿茜宝儿坚持住,最后一波了。搞定就好了。
沈晞侧头,一脸恨意的看向他,谁叫你去卫生间的!谁叫你碰到老徐的!谁叫你!把它!拿!给!我!的!!!
谭浩双手合十一脸安抚,人有三急啊茜宝儿我也不想的,再说我不碰到老徐,他也会叫人给你送过来的啊,逃不过的茜宝儿。
这事闹这么严重,虽然最后被沈晞解决了,但还是被上层知道,甚至项目发起人徐经理。于是从上到下各种反思汇报总结,沈晞也一大堆写不完的报告,约定好的鸡公煲自然泡汤没能吃成。
好不容易看着小山终于变成薄薄几张,没想到又被送过来一沓。
沈晞目光有些空洞,一脸我不听我不听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的表情,绝望的抓着头发。
茜宝儿别这样,明天就是光明的未来了。
对啊茜宝儿,要是我能帮你我肯定帮。
来茜宝儿喝点咖啡提提神。
茜宝儿吃蛋糕,甜品能让人心情好。
众人围过来,投喂的投喂安慰的安慰。
沈晞一边张嘴,一边手不停,哀怨的看着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让我明天继续给你们干活,根本才不是!什么光明未来!
没办法,大家已经习惯了沈晞之前为他们各个部门之间协调联动对接,别人再中途插手实在是搞不明白,所以根本离了她不行。
不是这样哒茜宝儿……
大家三言两语,各种花言巧语,连哄再骗,终于暂时把沈晞安抚好了。
她把一切工作任务交接好,再听了徐经理五分钟陈词表扬后,终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觉得终于暂时活过来了。手捏着僵硬的肩颈扭着脖子边往电梯间走,左转转右转转,就见彭念真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背着光,在安静的走廊里,造型其实有点吓人,正一脸阴郁的看着她。
看样子,应该是从行政经理办公室出来的。
沈晞懒得理她,自顾自的走着。
走到电梯转角处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响起,这下你满意了
沈晞停下脚步,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
其实你早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是吧,然后看着我像傻逼一样的忙里忙外给人往上送,然后,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我出局,顺便再显示你的能力让所有人都高看你是吧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手段。彭念真自嘲的笑着,笑到最后有些诡异,沈晞,我真是低估了。
其实沈晞还真不是早就知道的,也就是她去送花前没两天的周末,外婆打来视频。
小老太太相当有闲情雅致,带着赵姨竟然跑到了苏市,去看什么苏绣展,还邀请她一起欣赏。
不过小老太太手机玩的不是怎么利索,满屏净看她烫的一头精致白色小卷发了,当时小老太太烫完头还说,她这是当下潮流的奶奶灰,非常时尚。
沈晞便只看着时尚老太太,也没提醒。卓凌便是从屏幕缝隙间一闪而过入境的,当时也只觉得有点眼熟,没多想。但气质实在是太过独特,彭念真被骂回来的那天,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人是谁。
但也没能确定,是又在彭念真发癫时,她不停的再次翻看着卓凌的作品,确实找到了不少苏绣的痕迹。但存在的实在是太过细微和抽象,以至于她最初没发现。
不过她非要这么说。
是啊,要不你报警吧。
彭念真被她如此无赖的一句话惊到,彻底怒火中烧,那你当时还说什么不在乎留不留在公司,你装什么啊!
沈晞也烦了,本来她加班已经很不爽了,直接越过电梯向前一步,是我逼着你让你去送花的么我没提醒你么你这样的人,出了事只会怨天怨地怨所有人,是不是哪天喝口水被呛死,都得怨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水啊。从来不会想自己为什么要喝水是吧从来不会反思也不会找自己的问题,没有人欠你,是你欠大家,尤其是我,你知道我因为你!增加了多少!工作量么!最怕遇到你这样的猪队友,人菜屁事还多!
她越说火越大,最后几句她音调都控制不住的拔高了。
彭念真被骂的像是个蔫打的茄子,她不想跟个茄子在大眼瞪小眼的浪费时间,很无语的瞪了她一眼便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念真像是失了魂一样,捂着脸慢慢滑坐下去。
她本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自己,甚至连在谭浩说完这个想法鸦雀无声后,主动说自己想办法,也是为了在这样关键的节点站出来,被看到。
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小半个月项目组内部去都去找沈晞对接,哪怕沈晞忙得没时间管他们,他们也围在她的身边。而她不停的被主管甚至部门顶级领导谈话,她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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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晞一整个暴躁,加班烦傻逼同事更烦。
以至于电梯是上行的她都没意识到,直到电梯门打开,那位小一个月未见,清贵温淡的人出现在面前时,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仍是那样子柔软的白衬衣,垂手而立。软棉的白衬衣垂坠在他的腕骨上,小紫叶檀佛珠微微露出一圈,衬得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自然垂着的手,都越发的清冷带着某种禁欲感。
好久未见,一时间其实多了些陌生感,虽然其实他们原本就不怎么熟。
但神奇般的,那股燥意好似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平复了下来。他好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沉心静气,被他所感染。
如果有一天他坐在寺庙里讲经布道,她一定不会再妄言谤佛。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一里一外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动。
最后,还是傅律白先回过神来,率先走了进去。
傅律白也有些意外,今日回来,也将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知道了个大概,本想下去找她当面夸赞两句,程开霁有事坐着专梯先下去,他懒得等,见这边更快便按了。
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先过来了。
他手抵在开门键上问:上来有事
温温淡淡的熟悉声让沈晞彻底回过神来,也打消了那么一点点的陌生感。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人傻了上错了电梯,胡诌道:来看风景,这层窗子往下看过去,格外的好看。
这句倒不是假话,从这层看下面的车水马龙,有种绝对的俯视感,好似这繁华的京市都坐收眼底。
傅律白轻睨着她,她是真的很胡闹。虽然这层他们行政部的人可以不用随时通报的上来,方便和秘书办对接,但也没谁敢随便上来玩,只为看风景的。
但见她大大圆圆的眼,亮晶晶的,一颦一笑尽是灵动与鲜活。又怎么能因世俗规则而让这些从她脸上消失,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的任由她胡闹。
还看么他声音温淡着问。
那修长白皙带着几分清冷禁欲的指还抵在开门键上,随着动作佛珠完全露出,像是水墨画。
沈晞眼睫轻垂了下。
不看了。她抬手主动按下了行政部二十三层的键,傅律白放下了手。
一上一落间,两人的手臂短暂交错,质地偏软的衬衣袖轻蹭过她的手腕,微痒。
她眸色微顿,轻抿了下唇,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傅律白没有选择要下的楼层。
沈晞轻吸了口气,又想到什么,昂首挺胸一幅我准备好了,你开夸吧的样子,很是骄傲。
男人垂眸下来,微顿,似乎在寻找什么措词。
沈晞微微背起手,下巴抬起的更高了点。似乎每根毛孔都在叫嚣着——我说到做到没去找周闻颂,还拯救了一下你的公司形象哦。
男人却忽然抬手过来,沈晞莫名有些紧张,头顶被轻轻触碰,只一下。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发尖传到心脏,有些酥麻。
她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然而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笔帽被那修长清冷的手拿着,举在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新的造型么温淡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求知若渴的谦逊。
沈晞越过面前好看的手指,看到了映在电梯壁上自己朦胧的样子。一幅加班出来的乌黑的眼圈,被她烦躁抓出来的鸡窝头,而这个笔帽——
她有些目光呆滞的收回视线,想到刚刚被触碰的位置,应该是她写资料崩溃觉得头上要长脑子而无意识拿笔戳了戳,再拿下来写,也没注意到笔帽被落下。
她刚刚,就是顶着这副尊容,像个天线宝宝一样和他如此自信讲话的
沈晞瞳孔剧烈震动,快要裂开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拯救了她。她直接看也没看,一句话都没说的跑了出去。
傅律白看着落荒而逃甚至打滑还差点和一旁的消防栓来个亲密接触的人,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又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下。
她是真的很会让人心情愉悦。
沈晞一口气跑到了拐角,他视线彻底看不到的地方,才靠在墙上,扶着膝盖轻喘着。
又想起刚刚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了!
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还让她顶着这个造型,走遍了各个领导办公室,甚至还和彭念真撕了个逼。
她是怎么能忍住不笑的啊!
所以其实那些个领导,在夸奖她时露出的不是和蔼慈祥的笑,而是被她逗笑的是吧
茜宝儿怎么了怎么靠在这了梁靖刚打印完东西回来,就见人这样。
沈晞抬头,一脸愤恨,你们这群!叛徒!
怎么可能呢,隐隐也能感受到两个行政部之间的暗潮涌动,梁靖还以为她在说他们会偏向彭念真,急道,我们最爱你了茜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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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狮立于两旁,朱门内。
傅律白坐于黄花梨木椅上,拿着紫砂壶亲自斟着茶。
对面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穿着件改良唐装,人倒是精神,尤其一双眼睛带着看透沉浮的睿烁。
连禹开然都收起不着调,敛去一身公子哥味儿,乖乖陪坐在傅律白旁。别说,这样一看还真挺像回事,有点器宇轩昂的靠谱劲儿。
老者端过茶,轻饮着,漫不经心道:也难得,这些年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来看看我。
代代更迭,也只看今朝罢了,谁还记旧人,都如尘沙聚散。他能安稳无虞的走下来,便已是上天庇佑。
傅律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动作未停,温声道:是您喜静,不愿人来叨扰,总是闭门不见。我能来看您,是我的荣幸。
老者喝茶的手微顿,隔着茶杯檐看着面前这位和他差两代的小辈,不卑不亢,姿态从容,怕是如今仍坚持在幕前的上一代,都难以找出如他这般无论是气定神闲的气势、还是清贵高远的气质的人来。
甚至连他爷爷如他这般年纪时,都做不到这样。
目光越发的欣赏。
他轻放下茶杯,又叫人将棋拿来。
两人共同棋盒中拿子,分黑白。
傅律白才要抬手,放在桌上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串熟悉的未备注的数字便出现在余光里。
也就这半秒分神,老者已拿到黑子,先下。
傅律白看着对面的人已开始持子,神色如常。
电话仍在拨进。
他垂眸,迟疑两秒后,最终拿起手机,带着几分失礼的歉意道:抱歉,韩老,我先接个电话。
欸,去,我也刚好去个洗手间。韩老应的随意,说着起身,傅律白也起身去扶,韩老轻拍他的手,先去忙正事。
说着便被候在一旁的管家扶走。
傅律白站在雕栏长廊里,晚风轻拂着院中香樟树叶浮动着。
他还真不觉得会有什幺正事,但响了几秒还是过来接。
傅律白。
女孩声音软糯,不似白日里那般的骄傲,不知是否沾了春日里的晚风,尾调微微拖着,又带着几分迟疑,听上去竟显得几分柔情,却也更像撒娇。
他愣了下,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比那次更……
然而下一秒,他素来平稳的表情竟有瞬间的紧绷。
因为她在那边说:你能来警局接我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