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奶奶。如果你只是骊园的管家,而我是不知为何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孤儿,我们之间本无关系——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就不在了呢?
他们完全有可能还活着,只是遗弃了我。
所以,你至少是清楚知道我被送去孤儿院的来龙去脉的。
所以,你还是记得的。
记得当年的丧子之痛,让你从一位顶尖的管家,变回了一个蹩脚的母亲。
你没有办法真正忘记你的孩子,我的爸爸。只要提起他,你就会想到他不在的事实,哪怕你的初衷是为了安慰我。
这是为管家的疏忽,却是为人母的本能。
我说的对吗?
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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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沉默了很久后,她终于开了口。
在这一刻,我想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在回来的路上,我曾设想过无数个与她相认的场景。
可能会痛哭流涕,可能会歇斯底里,可能会发生可能的任何事。
但我唯独没有想过,在她知道我发现了这一切后,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奶奶。
我们的久别重逢,应该从拥抱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审讯被你遗弃的孙女,盘问出她是何时恢复的记忆。
“小公子……还不知道吧?”
我愣住了。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奶奶。
你为什么只好奇李唯知不知道?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想起来的吗?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待你遗弃我的吗?吃R⑦︵1零⑤"⑧⑧⑤⑨零
我们才是家人……不是吗?
我的眼圈红了起来。
“不要记恨小公子,小夫人……”
“不要再叫我小夫人了!”
我猛地站起身。
椅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的脑袋隆隆直响,浑身发冷,冷到颤抖——
我可以是郁西,可以是小西,可以是西西,可以是你的孙女。
但我唯独不可以是小夫人。
奶奶。
我们是家人,不是主人和家仆,不是小夫人和老管家。
我们只是家人。
她看着我,半晌,才轻声问道: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奶奶,你应该叫我什么呢?
叫我郁西,叫我小西,叫我西西……都可以。
随便你怎么叫。
除了叫我……小夫人。
她张开了口,良久,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我老了,小夫人,我改不了了。”
她低下了头,像是在求和,又像是因岁月不可回首,所以只能用一个“老了”,试图把一切都糊弄过去。
可是奶奶。
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和。
我曾以为,我已近中年,已开始初老,所以不能再纠结于过去,不能再哭哭啼啼,要坦然地接受过去,要淡然地面对未来。
但是奶奶,那是错的。
如果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因为过去而充斥着委屈和不甘,那我就应该回到过去,把所有需要纠结的,都一件一件地摊开,做个彻底的了结。
然后我才能挥别过去,走向属于三十九岁郁西的未来。
对吗,小优?
除了死亡,我总还有从头来过的机会,故作云淡风轻的得过且过和不去计较,只不过是懦弱和胆怯的借口。
所以,小优。
如你所愿。
我不能再继续懦弱和胆怯了。
我要勇敢地珍重我自己。
务必勇敢地珍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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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苦衷心愿)187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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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苦衷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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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我看着桦姨,她没有抬起头。我们默默无言良久,直到她开了口。她好像平静了下来。
然而我却还在颤抖。
“那个时候,大公子,不对,现在要称大先生了……很难,小夫人,你想象不到那个时候有多么艰难,他们想、想废黜他,然后……”
她没有再继续。
我苦笑了起来。
又是……苦衷吗?
因为他们很艰难,所以只能遗弃我吗?
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去,抬起头,我想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和他们——
“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桦姨。
我的奶奶。
他们争权夺利,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我呢?
为什么风暴中心的李唯尚且能够承欢膝下,我却要承受父母双亡、再被唯一的亲人送去孤儿院的代价?
请你来告诉我。
为什么得到权力的是他们,而付出代价的却是我们——
我,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还有……你。
我紧紧地攥住了桦姨的手,她的手很冰,也很凉。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不复矍铄,只余一片浑浊:
“因为……桦姨只是个家仆,小夫人,我……只能那么做。”
我看着桦姨。
她是人人敬畏的骊园老管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然而在真正的主人面前,也只是任其驱使的仆从。
所以,当你的主人命令你送走我时,你就照做了。
对吗?
奶奶?
“总之……你现在过得很好,小公子对你也很好,我们郁家也不再是家仆了,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小夫人……”
“我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夫人了!”
我怒吼着打断了她。
声音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
我站了起来。
桦姨抬起头,我俯视着她。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仿佛在这一刻,我变成了她的主人。
可我不是你的主人,奶奶。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我父母会很开心呢?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过得很好呢?
是你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我过得不好,奶奶。
你的小西,你的孙女,因为你对苏煊和李唯的忠诚,花了将近半辈子的时间,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只为了证明自己值得被喜欢。
奶奶。
我绕了这么多弯路,最后只求证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我过得不好,奶奶,”
我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一直都过得……很不好。”
桦姨怔住了。
她低下了头,不再说一句话。
我们静静地待在了原地。
我仿佛目睹了她的老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抬起头,眼里盈满了泪水,嘴唇也跟着颤动,她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我只是个家仆……”
她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不再看我,只慢慢地向餐厅外走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以为她就要逃避的时候,她却又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
“我每个月的月末,都会去看我们家小西,小夫人……”
她站在那里,一向挺直的腰背佝偻了下去,
“……小西离开我的时候,才这么高,我第一次去那里看她,她哭着问老师她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你知道吗?我那时就想带她回家了……”
她向我比划着高度。
那是我七岁时的高度,她竟然一直都记得。
“……可那时不行,小夫人,真的不行,要是把她带回来,他们不会放过她……”
他们是谁?
谁不会放过我?
是大先生吗?担心我把他的丑闻说出去?就逼着我奶奶送我去了孤儿院?
“……小夫人,对、对不起,桦姨改、改不了了,只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桦姨这辈子最、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的小西能过上好日子……对、对不起,我、我没能做到……”
桦姨的气息渐弱,表情也愈发痛苦。
她捂住了胸口。
我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扶,然而她却先我一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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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监测仪器发出平稳的电子音,我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桦姨。
好在抢救及时,加之身体硬朗,桦姨只是急性心梗,没有摔出其他的毛病。
当然,我随身携带的丸药也发挥了点作用。
“嘶……”
微弱的气流声传来,我连忙起身,来到病床边。
桦姨醒了过来。
她大约还想跟我再说些什么,只是没有力气,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心急地流下泪来。
“没关系,奶奶,我一直在这里,有什么事等好了再说,”
我柔声安抚道,帮她擦去眼泪,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把扶手椅搬到病床边,桦姨握住了我的手,鼻息趋缓,安心睡了过去。
我看着桦姨的睡容,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我应该恨她,可我也知道,恨她会令我更加痛苦。裙二﹝﹑三零︵六﹞﹒久?二︿三久六日%更?肉??文〃
算了。
今晚是注定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趴在围栏上小憩一会儿,毕竟桦姨年事已高,夜里会比较凶险。
只是。
我看向了窗外。
我们这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而隔壁似乎还灯火通明——
虽然决定再也不见李唯,但碍于桦姨的病情,我还是回到了第一附院,而出于安全起见,院方给我们安排在了同一层楼。
这么晚还不关灯,他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