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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夫人,我这边……没有。”

    程特助大概看到了我的脸色,她有些紧张。我尽可能地克制内心的慌乱,安慰起她来。

    也许是煤老板在玩捉迷藏游戏——偶尔它也会这么做,就算不去找它,到了饭点也会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在害怕些什么——一些我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我莫名地、现在就想确认它所在的位置。

    程特助又开始了第二遍寻找。

    我也开始去煤老板常待的地方找它。我拧开了书房的门把手,那里摆着它的小窝,特地在里面放了许多瓦楞纸,它平时很喜欢……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无处不在的抓痕,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猫毛。

    我的心陡然提起。

    煤老板……究竟去哪里了呢?

    我走出书房,来到卫生间,一直放在那里的猫砂盆不见了;我走到储藏间,里面也没有一点猫粮和罐头……

    就好像煤老板……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呆呆地望着储藏间里的东西,想要靠住墙,却又滑坐了下来。

    我的心脏在一阵又一阵地发紧,似乎是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意识到的事了。

    我坐在地上,急速地喘着气。

    “夫人,您先起来,我已经跟冯特助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增派人手过来……现在请您问一问来过这里的人,比如Kathy小姐,是否是他们把猫咪接走照顾了?”

    程特助扶起了我,我点了点头,拨通了Kathy的电话。她似乎在忙通告,没有接起,我又打电话给了小优。

    小优接了起来。

    然而我刚说明情况,却听到他诧异的声音——

    “什么煤老板?西西,你是说……你认为自己养了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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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认为自己养了只猫,是我确实养了只猫……不是吗?

    我刚想反驳他,电话那头的小优又无比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西西,那套房子里,从来就没有养过什么猫……”

    我扶稳了手机。喉咙在发紧,连声音都开始晦涩起来:

    “我养过的……小优,你肯定见过……”

    你肯定见过的啊,小优。

    那是一只暹罗猫,脸有点黑,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闪耀,很爱撒娇,总会跟在我们身后喵喵叫。

    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它呢?

    小优大约还想说些什么,我只觉得心烦意乱,敷衍了两句,匆匆挂上了电话。

    我又打给了家政阿姨。以前我特地叮嘱过她,请她定时来喂猫粮和清理猫砂,她一定知道煤老板的存在。可我刚说明原因,就听到了她惊讶的声音——

    “小西,你说什么?什么老板?”

    我抬起了头,看着站在沙发前、端来一杯水的程特助,她的眼内倒映着我茫然的模样。

    我的声音轻颤起来。

    “煤老板……就是那只猫,脸有点黑,眼睛是蓝色的……”

    家政阿姨和小优一样,语气里满是笃定,没有给我一点幻想的可能:

    “可是小西,你从来没有养过猫啊……”⒎⒈<0︰⒌⒏⒏⒌%⒐﹔0%

    明明是酷暑,房内没有一丝冷气,我却浑身汗透,遍体生寒。

    我记得……我有一只小猫。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

    “它还没有名字哦……”

    当我用手心抚过它的头顶时,它就翻开了白白软软的肚皮,自然地向我撒起娇来。

    记忆里的我欢喜地抬起眼,看向了对面的人。

    然而那人却似一团雾般,消失于阳光落尽处,袅袅再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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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蜷缩在了沙发上,抱紧脑袋。

    我努力地回想与煤老板有关的过去,却想不起更多。

    程特助坐到我的身边,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

    我想我可能吓到了她。

    一个三十九岁的女人,竟然分不清所谓的虚实与真假,坚称自己拥有一只猫,还精心幻想了每一个饲养细节。

    我低下了眼,裙摆上是出自顶尖匠人的繁复花纹,却无法掩盖我在世人眼里的……疯癫。

    我止住了还要再打电话的程特助。

    没有人能够找回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猫咪。

    我想。

    就像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看到不存在猫咪的……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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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优家人)358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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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剧情小优家人)

    【渣胖的话】:

    可能会浅甜一下,但请宝子们放心,这些都只是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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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天空中传来了直升飞机的盘旋声,程特助站起身,请我稍等,然后向门口走去。

    很快冯特助派来的助手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原来是一整支专业的寻宠团队。我不知道冯特助是怎么做到的,只听到他们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我不敢看向他们的脸,很怕他们流露出那种讥讽的表情——

    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女人,异想天开地找着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猫。

    “夫人,他们是帝都最好的寻宠团队,您很快就能见到……煤老板了。”

    程特助的声音格外轻柔,她劝慰着我。冷气徐徐吹来,缓解了我焦灼的情绪。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是这样的一本正经,好像……我真的丢了一只猫一样。

    明明她知道有问题的是我。

    我看着仔细探查起房内每个角落的寻宠人员。我不知道李唯是怎么吩咐冯特助、而冯特助又是怎么执行的——

    明明他们都知道有问题的是我,却还在不惜代价地帮我圆上这个谎言。

    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我是个正常人。

    其实已经是掩耳盗铃了……不是吗?

    正当我打算说出对自己的判断、以结束因我而起的这场闹剧时,却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程特助快了我一步,去开了门:

    “夫人,小尹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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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了起来,向门廊处望去。

    我没有想到会在此时见到小优,可我还没整理好心情去面对他。

    小优站在门廊的尽头,他轻喘着气,额上沁出了汗珠,细碎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打湿,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眸。

    就像刚挂断电话、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一样。

    这是我与小优自那日体检中心分别后的首次重逢。

    他看起来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似乎没有在警察局受到太多的苛待。

    至少……李唯没有对他用那些恶劣的手段。

    我稍稍安下了心。

    “你怎么来了?”

    我轻声问道。程特助微微一笑,带走了客厅的其他人。小优走到了我的面前,低下了头,他注视着我,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我……担心你。”

    很缱绻的一句温柔,却已不合时宜。我下意识地回避起他的目光,觉出自己可耻的背叛——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优,我已经准备跟李唯继续凑合着过下去了。

    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丢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甚至差点锒铛入狱,却只得到我变心的对待。

    我配不上他的深情。

    我不仅是个辨不清虚实的疯子,而且还是个恩将仇报的恶人。

    他穿过重重荆棘,在漫漫长夜中唤醒了我,我睁开了眼睛,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重新选择了李唯——

    哪怕不是出于爱情。

    “别这样说……”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看到他对我无声的控诉。客厅内一片狼藉,杂乱的如同我此刻的心绪,

    “小优,你不该过来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几乎是嗫嚅着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我想我是个卑鄙的人。

    既害怕来自过去的深情,又没法说出绝情的话语,优柔寡断,害人害己。

    “没关系的。”

    小优大约看出了我的敷衍,他是这样体贴,没有指责我半句不是。我愧疚的就像个犯错的小孩子,站在原地,垂首含胸。

    “西西,先坐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先来聊一聊你看见猫的事……好吗?”

    小优宽慰着我。他搬来了一张牛角椅,放在沙发的对面。阳光自窗帘的蕾丝薄纱落在奶油色的墙上,映出朦胧的光晕。

    我们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就像回到最初相见时那样,一对萍水相逢的病人……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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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那只猫的?”

    只有在这样的关系下,我才有勇气再看向小优的眼睛,那里似有一片温柔的海洋,潮起潮落,随风徜徉。

    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煤老板,或者说那只猫,仿佛始于我的记忆之初,一直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

    但就像我无法连贯的记忆一样,它也在始终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也许是我精神错乱的幻想……又也许是我支离破碎的记忆。

    小优蹙起了眉头。

    我曾认真研读过李夕团队给我制定的治疗方案,他们的诊断结论只是重度抑郁。我在住院期间又查阅过重度抑郁的相关资料,很清楚我现在的症状——如果不是零乱的记忆——已经远超重度抑郁所定义的幻觉范畴了。

    我紧张地吞咽起了口水。

    程特助走了进来,她在厨房煮了点茶,端了过来,又询问我们中午想吃点什么,家里厨房做好送来。

    小优道了谢,拒绝了午餐。程特助也没有强求,只说等下送来。

    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那么,你还记得煤老板都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最近一次是在和小优分手时,我抱着它痛哭流涕——当然,我只说了前面半句;再之前是在我跟李唯吵架并离家出走时;至于再上一次是在李家阖家去R国度假后……

    好像每一次,那个小小的身影都会在我感到格外伤心和孤独时出现。

    那张小黑脸总是微微皱起,用一双圆圆的、宝蓝色的猫眼担忧地注视着我,就像我是它最重要的宝贝一样,然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试图帮我缓解心底的疼痛。

    也许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短暂地觉出我与世界的联系……

    和活着的意义。

    “对不起……”

    小优垂下了眼眸,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歉疚。我连忙摇了摇头,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问题。

    这只是我的问题。

    正如李夕所说,一切都是由我的脑前叶额缺失带来的,它加剧了我的产后抑郁,而重度抑郁产生了幻觉,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但——

    皆由我而起。

    怪不得别人。

    “那只猫,不,煤老板,我想可能是你在孤独时幻想出来的一个朋友……西西,请不要往坏的方向去想……”

    小优猜到了我默不作声背后的想法——

    我很害怕我是精神分裂的妄想。

    “西西,你现在能够感到不对劲、甚至承认自己的幻想,这本身就排除了妄想障碍。我们只要剖析清楚病因,然后对症治疗就可以了……请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让自己更加焦虑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又带着属于心理医生的理性,让我稍稍安心下来。

    我点了点头,终于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程特助见气氛稍缓,也跟佣人拎来了午餐。

    虽然小优说不用,但整整两大只、四层珐琅保温提盒显然包含了他的份。佣人上前,将提盒一层层地展开,摆在了餐桌上。

    李家待客一贯妥帖,充分照顾了小优西江人的口味,一半香辣,一半清淡(给洗胃后的我)。

    我请程特助停下对煤老板的寻找。不管怎样,总不要连累无辜的人跟着我受罪。程特助点头答应着,告诉我厨房已为寻宠团队的人备好了工作餐,她去招待他们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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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小优的安慰,我好受了一些,至少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和……不可理喻了。

    “不过西西,虽然我认为只是强迫症,但请不要讳疾忌医,还是尽快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小优一边叮嘱我,一边给我盛了碗金灿灿的龙虾汤泡饭,我刚要接过,却见他筷子一转,随手又夹了些肉和菜放了进去,

    “……你刚洗过胃,这些得泡软了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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