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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柳皓雪落座,容妃才嘴角含笑盈盈拜下。

    “起来吧,天儿这么热,妹妹怎么过来了?”只想赶紧打发了她回去补觉的柳皓雪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与容妃打太极,于是便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入画,赐座。”

    “臣妾是来给皇后娘娘道喜的。”

    容妃谢了恩,却并不忙着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而是继续又冲着柳皓雪福了福:“臣妾听说,皇后娘娘的姐姐才被封了良人。”

    “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主,若真是要贺,也等她熬出息了再说吧。”

    在自个儿宫里,柳皓雪说话也没了往日的那般客气。

    这自然和柳皓雪进宫之后的习惯有很大联系——不管是何时,她都不愿意身边有太多人伺候。哪怕是这会儿见容妃,身边也只立了个入画,而锦书则在大殿门口随时待命,只要里头有吩咐,她便立刻能在外头准备妥当了送进去。

    当然,这样安排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她个人的**安全。

    要不然早上才说的话,不到晌午便传遍了宫中,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柳皓雪本来这会儿心情就不好,如今容妃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举动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太后皇上可以在宫里随时给她难堪,那是因为她自个儿势不如人,不能比。

    可是眼前她身为皇后,一个从二品的妃子也专程过来她面前叫板,可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人是病猫了不成?

    “到底也是自家姐妹,在宫里能有个照应也是好的。不像臣妾,在宫里……”

    容妃全情投入剧情,倒并没有去认真注意柳皓雪话语中的不满,只是那饱含深情的感慨才起了个头,便被柳皓雪开口打断:“先前容妃妹妹来道贺,本宫便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听了妹妹这话,本宫更是确定了,妹妹今儿大概是走错地方了吧!”

    “皇后娘娘这话,怎么说?”容妃的戏还没开锣,戏台子已经被柳皓雪大刀阔斧的拆了大半,虽说让脸上的表情从悲转惊难度不低,但好歹容妃的演技过得硬,勉强也倒是没砸场。

    “慧贵妃的妹妹殿选上一枝独秀,被皇上亲封了正五品的贵嫔,赐号‘宁’,难道容妃妹妹不该去慧贵妃宫里贺一贺?”柳皓雪淡然一笑:“想必慧贵妃此时会比本宫,更能深刻的体会到,姐妹情深的可贵。”

    “再则说,妹妹是聪明人,怎么也信起这些没来由的东西了?”柳皓雪瞧着容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又追着补了一句:“前朝的安贵妃姐妹就不说了,那锦泰帝后宫的德禧皇后和朱慧皇贵妃可是双生姐妹,结果如何总不用我再给妹妹复述一遍了吧!”

    姐妹情谊?

    柳皓雪忍住想开骂的冲动,这货真心当她是白痴么?

    若真的会顾及什么姐妹之情,容妃的亲妹妹也在选龄,为何这次却连二选都没过?

    在这深宫禁苑里,父子都能同室抄戈,姐妹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臣妾不懂,而是人哪怕身处泥泞难行,心里总得想些坦途之事才更好熬一些不是吗?”面对柳皓雪明显带着挖苦的话语,容妃却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反驳,而是淡淡的笑了笑:“不是也有禄德太后与圣禧皇贵太妃的美事么?”

    “这样的姐妹之情,在咱们眼前,算是只可意会不能强求了。”容妃的此番的感慨多少带了几分真情意,柳皓雪也就没有再接着往下说重话:“妹妹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这次入宫的新人,虽然不乏有家世出众才貌俱佳的,但皇上因为慧贵妃小产的事情心情郁结,所以这些小主的位份都不高。”

    “说起来慧贵妃姐姐小产,还真是时候。”容妃因为柳皓雪的开口,也迅速转移了话题的针对点,捏着帕子掩口轻笑道:“可谓是一举数得了吧!”

    “皇嗣的事情,岂是咱们可以随便议论的?”柳皓雪面色一沉,虽然也能听出容妃是话中有话,但毕竟牵扯太大,她可不想趟进这趟浑水。

    容妃四下一望,见无其他旁人,才压着声音看着柳皓雪的方向低声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就是再不知礼数,也知道皇嗣贵重不可妄议,可是娘娘,若那皇嗣本就属莫须有呢?”

    “放肆!这种没凭没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也敢拿出来在本宫面前信口胡诌?”

    柳皓雪这次是真的怒了。

    无论慧贵妃的身孕是真是假,其实在眼前根本就不重要。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甚至是这次吃了暗亏的周家,都不可能容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这团麻线太杂了,随意一个线头扯一扯,都可能扯出一头大象,谁敢?

    要说柳皓雪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诡异性。

    但也仅仅只是暗地里怀疑,像眼前容妃这样口没遮拦的吐出来,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只是前几日在宫里翻看典籍,无意中看到了一件往事。”柳皓雪动了气,呵斥之下即使是容妃,也得乖乖的跪下告罪,不过,容妃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朱慧皇贵妃当年与还是昭华夫人的德禧皇后争夺后位,之所以最终功亏一篑,皆是因为那场假孕风波。”

    “臣妾在家的时候,也曾偶然听母亲提过,在有些人家妻妾争宠闹得不可开交,为了稳固地位,有时候也会用到一些下三滥的法子,其中一种就是假孕。”

    “据说有一种方子给妇人吃下后,会出现脉象沉滞,形同有孕。”容妃语段平缓,娓娓道来:“只是这法子用期不能太长,超过三个月,便会失效。”

    “就算是有这种法子,与慧贵妃又有什么联系?”

    柳皓雪心里已经有了松动,但面上却依旧是寒冰一块:“总不能因为有人用砒霜毒了人,就说全天下的人都会下毒害人吧!”

    “娘娘说的是,其实臣妾最初也是不信的。”容妃也不着急,继续慢慢的回道:“不过,臣妾在太医院寻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所以,也就由不得臣妾不怀疑了。”

    “什么?”

    “慧贵妃有孕前后,她宫里与敏昭媛宫里所有从太医院开出去的方子以及药单。”容妃抬头看着柳皓雪极其自信的一笑,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页纸来,递给迎过来的入画:“臣妾对了一趟,虽说零散拆碎揉在了其他的方子里,但是正好,配那剂药的药材,却是不多不少,全齐了。”

    柳皓雪接过入画递上来的单子,却并不急着看,而是继续盯着殿下跪着的容妃,忽然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轻声问道:“说起来本宫刚刚倒是忘记问了,这件事情,容妃你可曾与其他人说过,本宫说的其他人,自然也包括容妃你的家人。”

    “臣妾知道轻重缓急,并不曾对娘娘之外的其他人说过。”容妃虽然也觉得柳皓雪这个问题很突兀,但还是很老实的摇了摇头:“包括臣妾的家人。”

    “那么容妃你从本宫这里出去后,就去一趟祈宁殿吧!”柳皓雪缓缓的站起身:“去抄两卷经书好好感谢一下佛主庇佑!”

    ☆、19第十九章

    思虑

    出了瑞庆宫的容妃面色有些沉郁。

    皇后方才在殿中的一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

    虽然她一直都不认为皇后是个懦弱无能的主儿,但是真的亲眼见到她发威,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如此的皇后,对她来说,反而更有助益。

    毕竟,这宫里除了皇后,也没有人有能力压住慧妃了。

    太后自是不会,至于皇上……

    容妃冷笑,若是皇上敢违背太后的意思,那慧妃现在就该在冷宫了!

    跟在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坠玉见容妃面色不善,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别气,皇后不过是家世平庸故而胆小怕事不敢出头,白白浪费了娘娘您的一番心意。”

    “你懂什么,咱们这位皇后,可不是什么病猫。”容妃手执扇柄在撵轿上敲了敲,示意坠玉收声:“这事儿别说了,刚刚皇后的意思你也都听见了,若是往家里泄半个字,你是最明白本宫的。”

    “是。只是奴婢还是觉得可惜,这次娘娘您可是拿准了慧贵妃的把柄呀,就这样放弃不是……”坠玉见容妃话说得严厉,忙低头应了,却还是有些不甘。

    “糊涂,这事儿能捅出去吗?”容妃斜了一眼身旁跟着的大宫女。

    慧贵妃身孕的事情,牵扯面实在是太大。

    就算她从太医院弄来了这套领药的记录又能如何?若是这一切都是慧贵妃算计的,周家就算是再不喜,再厌恶,也会力保她不出事,而皇上碍于周家的压势,自然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

    可若这事情不是慧贵妃算计的,那么……

    “那,娘娘为何还要对皇后说?”坠玉这短时间哪里想得明白那么多,越发是云雾袅绕,摸不着头脑了。

    连老爷夫人都不能说,那皇后可更是靠不住的呀!

    “若是有一天有人翻旧账,本宫好歹已经将此事禀明中宫了。”容妃冷笑:“但是本宫只能禀明,别的决定,可是本宫做不了的。”

    坠玉这里算是明白了一些容妃的打算,恍然大悟一般叹道:“到底是娘娘思虑周全。”

    “咦,这是去哪里的路?”容妃缓过神儿来,才发现自个儿如今所处的位置有些生僻。

    坠玉一听容妃的质疑,急忙回道:“回娘娘,这是回咱们淑和宫最阴凉的路了。虽然有些远,但好在树荫庇路,能避开毒辣的日头。”

    “让他们调头,去祈宁殿。”容妃皱眉,这丫头虽是一片好心,却差点坏了她的大事。

    “啊,那不过是皇后的随口一句而已,您还真的去祈宁殿抄经书呀。”本着骨子里的家世观念作祟,再加上主子一贯行为的耳读目染,坠玉对柳皓雪这个皇后,一直也是存着偏视的。

    而今天容妃一反常态,居然连她随口的一句话也要当真,实在是太让人有些不好琢磨了。

    “皇后就是皇后,哪怕她随口的一句,日后也能拧出来治本宫一个大不敬。”容妃看了一眼身边还有些不平的坠玉,都是她自己之前把这几个贴身宫女给惯坏了,如今要想调整过性子来,还真是要费一些功夫:“坠玉,今时不同以往,宫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了,人多嘴杂的,咱们可不能让人抓了错漏。”

    “是,奴婢明白了。”坠玉细细一想,也明白了容妃话里的意思,急忙福身领命,方才加快脚步又追回到了容妃身边:“其实奴婢们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要委屈娘娘。”给皇后行礼服软也就罢了,偏偏连慧贵妃那里也……

    “有什么可委屈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在这宫里,忍不得的,你瞧瞧这两年史美人,顾淑媛她们,赐死的赐死,入冷宫的入冷宫。一时痛快有个什么用,日子可长着呢,本宫到要看看,谁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打发走了容妃,柳皓雪也没了睡意。

    靠在临窗的躺椅上看了一会儿书,便被轻手轻脚进门的入画打断:“怎么样?”

    “回娘娘,奴婢派小顺子偷偷的跟着,开始的时候还是弯的回淑和宫的远路,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滴,都能看到淑和宫了,却转了方向,往祈宁殿去了。”只柳皓雪一个眼神,入画便动作迅速的跪在她的腿边,一边轻轻的为她揉腿,一边小声禀道:“小顺子直到看着容妃进了祈宁殿才回来的,她这次倒是难得的听话。”

    “哼,本宫还是心软了!”提到容妃,柳皓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搁下书不满的抱怨道:“早知道她今次这般听话,本宫就该让她去祈宁殿跪在佛像前念诵佛经祈福感恩的!”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让小顺子办好了。”

    入画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得色的又凑近了柳皓雪低语了几句,才见到柳皓雪眼神一亮,这才开心的拍手乐道:“该!俗话说心诚则灵,跪在佛像前抄佛经,还有什么能比此更能体现心诚呢?”

    让她拖自己下水!

    柳皓雪因为被容妃算计拖下水而变得郁结的心情终于大好,笑呵呵的连夸入画会办事。正笑得开心呢,便见到门外一声轻咳,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和谐的插了进来:“皇后你们在乐什么呢,朕就听到什么心诚不诚的?”

    “起来吧起来吧,又没有外人在,皇后也不必这样拘礼了。倒是你们在说什么笑话,说出来也好让朕跟着一起乐一乐!”

    宫祈云抬了抬手,原本就有些不爽柳皓雪见着他就摆出那副端庄贤德的肃穆面孔,见到自个儿让她起身她还这般犹豫扭捏,不由得再开口又带了毒:“把你脸上的木板表情收一收,朕瞧着神龛上的佛爷菩萨都比你瞧着顺眼!让你起来就起来,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臣妾,不敢。”柳皓雪一边跪着不敢起身,一边对身旁的入画使了个眼色:“方才容妃过来,给臣妾看了点东西,臣妾想,还是等皇上您过目了,臣妾再起身吧。”

    不然您一发怒我又要跪。

    不过这心里的腹诽,柳皓雪却是不敢吱声的。

    “什么东西?”宫祈云一边在柳皓雪身边的躺椅上落座,一边随手接过了入画呈上的纸页,只粗粗的扫了两眼,脸色就变了:“这东西,容妃整理的倒是清楚明白。”

    “不过拿不住实的,到底是做不得数。”宫祈云随手将几页纸甩到了一旁的矮几上,随后才扭头瞟着还跪在地上的柳皓雪:“皇后相信了?”

    “皇上也说了,这些东西毕竟不是实的,做不得数。所以臣妾便嘱咐了容妃一番,让她回去了。”柳皓雪垂着头,恰到好处的掩住了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将刚刚和容妃见面的细节复述了一番:“臣妾想,这次也算是佛主保佑,故而容妃去祈宁殿抄录佛经也是应该的。”

    “既然容妃去了祈宁殿,入画,你再去一趟祈宁殿,告诉容妃,太后这两日身体不爽利,让她再多抄录两卷,为太后祈福吧。”

    宫祈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还跪着的柳皓雪伸出了手:“如今事情也说顺畅了,皇后该起身了吧。”

    “谢皇上。”

    柳皓雪抬头,抬手刚刚搭上宫祈云的手心,便被一股大力扯上了躺椅,转瞬便被某人死死的压在了身下:“说完了容妃的事情,皇后,咱们是不是该谈谈你的事情了呢?!”

    “臣妾,臣妾不懂。”柳皓雪咬牙装傻充愣。

    “不懂?”宫祈云哼哼冷笑:“今日殿选,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朕倒是不知道,皇后还是女中豪杰,你那一番话当着众人的面摔到太后面前,你想干什么?”不等柳皓雪回答,宫祈云又压着声音低吼道:“朕知道你见着柳皓芯入宫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以为,你那一番话,能阻止得了周宁曦入宫么?”

    “臣妾知道,臣妾人微言轻说的话做不得数,但是臣妾更知道,皇上不想。”事已经到了这份上,柳皓雪也懒得再掩饰什么,索性一起说了反倒是痛快:“臣妾知道臣妾说了那番话,太后必然会记恨臣妾,但是就算臣妾不说那些话,太后给臣妾穿的小鞋,还少了么?索性臣妾也不管了,说去出就算不能阻止周宁曦入宫,好歹恶心恶心她们,出口气也是值当的。”

    “小性子!”宫祈云愣了半晌,才哑然笑道:“但是朕要的,却不是这一时之快。或许之前太后给你的小鞋不少,但是你毕竟对她还算是恭敬无害,如果你今天真的在大殿上把那番话说全了,只怕太后再赏给你的,就不是小鞋了。”

    “臣妾知道,大不了就是毒酒一壶白绫一条罢了!”柳皓雪僵在宫祈云身下的身子动了动,一脸不忿:“多少也是个痛快,臣妾不怕!”

    ☆、20第二十章

    交心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给朕说一遍!”

    出乎柳皓雪的意料,她这番明明是表心意的话,却掀起了宫祈云的滔天巨怒,不等她反应过来,宫祈云的双手便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你竟然当着朕的面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朕,朕真是错看你了!”

    “好,与其等着你如此不珍惜自个儿迟早被人弄死,倒不如朕现在就掐死你,也好你被人拿捏了去死得身败名裂来得强!”

    “皇上,臣妾不敢,咳咳,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柳皓雪被宫祈云掐得呼吸困难,连开口讨饶都显得勉强。不想宫祈云却是气上了头,掐着一股劲儿不肯松手,她只觉得喉咙一阵火烧碳灼般的烧痛,整个意识轻飘飘的快要飘离身体之时,宫祈云终于松了手。

    重新获得呼吸自由权利的柳皓雪浑身酸软,一边激烈的咳嗽以缓解喉嗓中的不适,一边忍不住泪水已经湿了一脸。

    和之前每次的小打小闹不同,宫祈云这次是动了真气了。

    刚刚的那般下手绝对不是作假,而是真的,他真的想在这一刻终结了她的性命。

    没有半分情面。

    柳皓雪的牙齿咯咯响,她害怕,害怕得要命。

    这些日子因为与宫祈云的相处而积攒下来的一点勇气,也因为宫祈云这一刻的爆发而消散的灰飞烟灭。

    他是君,她是臣。

    她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身份的差距,让他们从一开始起,就没有办法能够与平常夫妻一样的相处。

    什么夫妻之情,在这道地位的鸿沟面前,根本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存了奢望,这本身就是错的。

    就像母亲所说的,进了宫还谈什么你侬我侬的恩爱,根本就是脑子进水了一样的可笑!

    “我,有没有对你提过我的娘亲?”

    似乎是感觉到了柳皓雪的害怕,也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方才行为的可怕。宫祈云的动作神色包括语气皆柔软了下来,动作轻柔的将还在浑身颤抖的柳皓雪揽进了怀里,动作轻柔的,仿佛刚刚那场对柳皓雪来说犹如噩梦一般的遭遇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没有。”柳皓雪缩在宫祈云的怀里越发忍不住的呜呜低泣,就连宫祈云此时话里的称谓发生了变化,也没注意到。

    “我娘亲本来是先帝后宫里一个不受重视的妃嫔。家世一般,长相才华也一般,就连斗智斗勇,也是输人一筹。”

    宫祈云轻轻的拍着柳皓雪的肩膀帮她顺气:“但是她的运气,也好过了不少与她同时进宫的妃嫔,先帝为数不多的几次宠幸,让她有了我。”

    “先帝的子嗣本就单薄。在我之前,虽然也有过不少孩子,但大多都夭折了。活下来的,只有周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以及一位昭媛所生的大皇子,还有三位公主。”

    “大皇子那时养在皇后宫中,但毕竟不是皇后亲生,加上那会儿的皇后也终究是心软,没有下到当今太后的狠手,留了他的母亲在世,还晋了妃位。”

    “那时当今的太后还没坐上后位,与当时的皇后相斗正酣。皇后那时候的一念之仁毕竟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隐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本就心有所想,再加上有人在一旁挑唆,大皇子的母妃,可是给皇后下了不少绊子。”

    “而我出生前后,正是她们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当然没有人会留心注意到一个低位妃子的身孕。所以我算是运气不错,并没有遇到什么黑手便平安出生了。”

    “我娘因为我的缘故,被先帝晋封为昭仪。但我娘的家世摆在那里,而且也不过是个昭仪,对于身为皇贵妃的当今太后还有皇后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于是我便能够留在我娘身边,平安长大。”

    “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如此了,长大,然后做个闲散的王爷,好好照顾我娘一辈子也不错。”

    “谁知道我七岁那年,刚刚登上后位的周皇后,竟然没能保住她十一岁的独子,她那视作命根子的独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忠于前皇后的宫人下毒给毒杀了。”

    “很好笑是不是?太后此生工于心计,造下的杀孽无数,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才爬上了皇后的宝座,眼看着成了这个后宫最大的赢家,其实却和那位废后一样,甚至比那位废后输得还要惨!”

    “废后自尽,虽说身后名狼藉,但是,那种原本就只是做个活人看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到底是解脱了不是,可是周皇后,周太后,却还得守着那个孤寂冷僻的太后宝座,受着痛苦的煎熬一天一天的活下去!”

    “现在再来说我娘。周皇后没了孩子,就算是周皇后那会儿千娇百媚艳冠群芳,可惜先帝那时已经是重病卧床,想再生一个孩子肯定是别想了,所以为了保住她得来不易的皇后宝座,周皇后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其实那时候宫里比我小的四弟才刚刚两岁,按说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呢,他的母妃是当朝贵妃,家世显赫,去母留子这一招不能用!”

    “所以有着贵妃在,周皇后毕竟是不放心。总害怕自己的一番辛苦最终会为了他人做嫁衣裳,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我。”

    “我还记得那□亲送我去瑞庆宫,一路上对我说,要我乖乖的听话,娘亲就会每天去看我了。还对我说,只是来瑞庆宫陪皇后娘娘解几天闷,把皇后娘娘哄开心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第二天,我躲在瑞庆宫大殿的屏风后,没有见到来向中宫请安的娘亲,却听到娘亲得疾病暴毙的噩耗。”

    “我甚至连我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直伺候娘亲的宋姑姑撞棺殉主,临死前留给我的一样东西,辗转了四五年才交到我手里,一根半截发黑的银簪。”

    “其实从得知我娘亲去世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

    “四娘,你知道我那时有多恨么?”宫祈云说得很慢,一点一点,一句一句,将之前那些隐藏在繁华锦绣之下的晦暗毫不留情的翻了出来,摊在了柳皓雪面前。

    “我每每看到那个老妖婆含着笑喊我皇儿,摸我头笑得和蔼可亲之时,我就想上去挠花了她的老脸!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敲骨吸髓!”

    “但是四娘,我不能!”

    “哪怕我露出一丁点的不满,表现出对我娘亲的一丝思念,我的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其实我不是怕死,而是我若是死了,谁给我娘亲报仇?”

    “我去给你娘亲报仇!”缩在宫祈云怀里的柳皓雪一个没忍住,冲口而出。

    等到出口了才惊觉有些不妥,见宫祈云低头看她,忙把头又往宫祈云怀里缩了缩,低声嘀咕道:“大不了,我找个机会约了太后娘娘赏花,趁人不被,一刀捅过去了事。”

    “然后赔上你这个小笨蛋的一条小命!”宫祈云听了柳皓雪的抱怨是哭笑不得,抬手就赏了她一记爆栗:“朕方才说了半天,你是半句都没听进去!”

    “臣妾听了,臣妾都听进去了。”见宫祈云又要翻脸,柳皓雪急忙举起小爪子一本正经的发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日子,过得比臣妾难多了。”

    “就只这?!”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正随手端起一旁柳皓雪用过的茶盅准备喝口水的宫祈云差点被柳皓雪的话呛个半死,恨不得当场便把茶盅扣到柳皓雪的头上。

    “好,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个,那个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柳皓雪被宫祈云扔过来的眼刀子戳得心惊胆颤,越发的口不择言,正好一抬头看到宫祈云手里的茶盅,更是忍不住低呼出声:“皇上,那是臣,臣妾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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