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另一边，大雨未歇，灵魂身处过往的沈明玉并不知道，距离她陷入沉睡的这段时间里，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一两个小时。“但愿此法可行。”
普华住持继续敲打着木鱼，身后的引魂香已然快要烧至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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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飘来的雾气掺着凉嗖嗖的水汽，沈明玉钻进大雾里冷得牙齿直打颤，紧了又紧身上的外套来到蒋家别墅门口的树下。
她扶着粗糙的树干，才注意到矮小的树苗已然窜高，想必再过不了几年就可以长到现实里的高度。
‘蒋臣玉！’
视线转移，她的目光停留在二楼的窗户上，小声呼唤。
二楼窗户的窗帘动了动，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有人影在晃动，几秒钟后，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撩开帘子，紧随其后的就是蒋臣玉那张日渐褪去青涩的漂亮面孔。
他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偶尔还会朝身后看看，然后朝她挥手，‘我马上就来，你再等等。’
沈明玉点点头，拢紧外套在原地跺跺脚，试图用这种方法将身体暖起来。
两分钟后，蒋臣玉踏出房门，肘窝处多了件长袖外套，‘先披着我的衣服吧，鄠安的初春雾气冷。’
少年的声音也变得更低沉了点，想来是变声期提前了。
沈明玉接过外套披上，上下打量他的每个地方，见他安然无恙，重重地长舒一口气，‘吃早餐了没？要不要去我家吃？’
记忆里，陈云芳似乎在她老公升职去了美国后就不怎么着家了，偶尔一趟回来满身名牌，对她这个自小疼爱的儿子也没那么上心了。
被物欲熏陶后的陈云芳早已没了初次见面时的温柔善良，如今再见，只觉得她满身金钱堆砌的华丽，空洞且虚假。
‘好啊。’
蒋臣玉没拒绝，反正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徐妈妈和徐爸爸也早已将他当做干儿子疼。
‘你妈...今天在家？’
她想到蒋臣玉刚才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问。
蒋臣玉无声地点头。
沈明玉努努嘴，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两下，‘还记得今天的约定吗？’
蒋臣玉低头回应，小拇指回勾了两下，‘记得，一星期前我们约定好今天绕着鄠安湖骑行。’
‘对，走吧，我爸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沈明玉撒开手走在前面，蒋臣玉低头仍在回味刚才小拇指接触时的温度，瑰色的嘴唇勾起肉眼可见的愉悦弧度。
此时的陈云芳被越洋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丈夫的声音，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老公，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老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陈云芳品出他语气里的犹豫和严肃，眉心微微蹙起，‘怎么了吗？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不是。’
‘那是...’
她捏紧电话，问。
‘十天后，公司的最高领导层要跟我回一趟国，那个时候...你记得给臣玉打扮得好看点。’
‘......’
蒋爸爸的话音刚落，陈云芳捏紧电话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导致关节泛白。
‘我...我知道了。’
比起复杂冷清的蒋家，此刻的徐家却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徐爸爸为一大家子准备好了早餐后就开车去了公司，徐妈妈大着肚子坐在餐桌旁，沈明玉和蒋臣玉正聊着这个年纪该聊的话题。
餐桌上的豆浆在飘着热气，餐盘上徐妈妈亲手包的猪肉白菜馅儿包子很合两人胃口，一个接着一个，看得徐妈妈很是欣慰。
‘妈妈，一会儿我和臣玉哥哥要去湖边逛一圈，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
沈明玉擦擦嘴，说。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记得离湖边远点儿，鄠安湖的水很深，千万别踩着边儿。’
徐妈妈向来放心她跟蒋臣玉待在一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
早餐过后，沈明玉跟蒋臣玉收拾好碗筷准备出门，各自骑上自行车穿行在密林环绕的水泥小道里。
微凉的风拂过面颊，沈明玉好像能闻到空气里树木刚刚抽出嫩芽儿的苦涩味道，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很清新。
车轮碾过水泥地面，两人一前一后靠着右边骑行，手边的鄠安湖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升起的太阳投落湖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沈明玉跟在蒋臣玉后面，默默打量着少年逐渐抽条儿的背影。
如果破除了因果，蒋臣玉他的结局...不，应该不可能了吧，毕竟现实里他都去世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复活...
估计他还会按照既定的结局迎向死亡...
她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抬眼看过去，蒋臣玉停在那儿，手里拿着老式的DV机拍摄湖面上的白鹭。
湖上的风吹向他，温柔地吹拂着他的头发，白净好看的侧脸在她眼里像是被笼上了一层复古滤镜，周身氤氲着微光，眉眼阴翳不再。
现在的他多美好啊...
她想。
‘明玉，你的车链子怎么掉了？’
他扭过头，指向她的自行车。
‘不会这么倒霉吧？’
沈明玉试着把车链子弄回去，刚伸手，蒋臣玉截住她的手，‘我先载你过去吧。’
她犹豫几秒，侧身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轻轻抓住他腰间的衣服，一靠近，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窜进鼻孔。
‘抓紧了。’
他说。
‘好。’
他踩动脚踏板，独属于少年的清新气味与体温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记忆，往后多日，每每看到洗衣粉都会记起湖边载着她骑行的少年。
湖畔——
两人在湖边草地上席地而坐，相隔三四米的地方就是蓝绿色的湖水，碧波荡漾，有那么一瞬间，沈明玉突然很想就和他静静地待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欣赏着风景。
‘明玉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蒋臣玉突然将DV机转向她，记录下她望着湖水发呆的表情，问。
‘没啊，只是觉得鄠安的风景很好。’
沈明玉笑笑，看着他手里的DV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地向DV机说：‘我有个愿望。’
‘嗯？’
蒋臣玉从DV机后面探出双眼睛，疑惑地歪头。
‘希望臣玉哥哥未来能够一生顺遂，幸福安康。’
无论他未来的结局如何，她还是要说，因为，他本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蒋臣玉在DV机后面笑弯了眼睛，认真地盯着镜头里微微晃动的清秀面孔，倏地想到同学问的那个问题。
‘臣玉，你有喜欢的人吗？’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再次涌入脑海，他出神地盯住DV机里出现的女孩儿清清瘦瘦的身影，答案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有的，他有喜欢的人。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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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大结局（二）
沈明玉不知道他心里正想什么，只是注意到他悄悄变红的耳朵。
‘臣玉哥哥，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她问。
蒋臣玉手持DV机的手因慌乱而抖了下，耳朵的红晕更是蔓延到了脸上，他被戳穿心事般地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嘴硬道：‘就，就是有点热。’
沈明玉心想也是，头顶的太阳晒得人浑身发烫。
‘臣玉哥哥，明天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听说那儿建了个很漂亮的摩天轮。’
她说。
‘好。’
之后，两人在湖边待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沈明玉先提起回家的念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再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没一会儿就得中暑。
回程的路上，她找到自己那辆藏在草丛里掉了链子的自行车，和蒋臣玉一路推着回去，等到了家，她已经累得双膝直打摆子。
‘中午就在我们这儿吃吧，你妈...估计还在外面逛街。’
徐妈妈拦住准备回家的蒋臣玉，想到这些年他母亲做出的那些让人一言难尽的事，柔声劝说他留在徐家共用晚餐。
蒋臣玉正准备回绝，沈明玉趴在沙发靠上，说：‘这顿午餐我妈准备了好久，你要是不留下来，不就浪费了我妈妈的心意了吗？’
有时候对待他还是得要道德绑架一下才行。
她想。
‘这...好吧，那那就麻烦徐阿姨了。’
蒋臣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在徐妈妈温和的目光中坐在沈明玉旁边，看她在捶捏着双腿，自然而然地捞过她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
沈明玉讶然地瞪大眼睛，视线紧随在蒋臣玉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说：‘臣，臣玉哥哥，你不用这样的。’
‘别乱动，你平常不怎么爱运动，刚才又徒步走了那么久，如果不好好按按，明天我们该怎么在游乐园玩个尽兴？’
说到后面，他瞥了眼厨房里忙碌的徐妈妈，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少年漂亮的脸蛋与洗衣粉清爽的气味近在咫尺，饶是沈明玉，也没有办法做到控制住乱了几个节拍的心，睁圆了的眼睛里映着他平滑干净的皮肤和优越的眉眼鼻梁。
这回倒是轮到她红了耳朵，耳根源源不断的热意涌到脸上，四目接触的刹那，彼此又触电般地转移注意力。
‘咳，我，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他按摩的力道适中，小腿肚那儿的酸胀感很快消失了。
‘我们下午去吧，那个时间的人不多，而且到了晚上，等我们乘坐摩天轮登到最高点，游乐园的风景会更好看。’
她说。
‘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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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明玉本想和蒋臣玉待在一起，结果到了蒋家楼下叫了好几声，却无人回应。
‘难道是出门了？’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停车位，最终还是回了家。
下午三点半，蒋臣玉主动敲响沈明玉的家门，等待的间隙，他的神色颇为紧张，时不时低头整理自己新买的衣服，左看右看，连连吐了好几口气。
‘臣玉哥哥？’
沈明玉打开大门，惊喜地看见门外等候的人。
‘咳，那个...昨天说的还作数吗？’
他不敢看眼前的人，视线落到别处。
‘作数的，要不，现在就出发？’
她问。
‘好。’
蒋臣玉难以掩饰发自心底的愉悦，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眼里更是盛满明亮的笑意。
‘那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沈明玉匆匆跑去二楼，在衣柜里一通翻找，心想这两天的倒春寒，到了晚上气温骤降，于是挑了件粉色的薄袄就打算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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鄠安别墅区的入口有个公交车站台，两人在站台底下等了会儿，远远瞥见老式的小型公交车沿着小路开过来，攥紧手里的硬币，等车停到跟前，将硬币投进投币箱里，丁零当啷的动静属实不小。
‘晕车吗？’
蒋臣玉发现沈明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问。
‘有点。’
因为车型小，空气又不流通，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着汽油的味道委实难闻，沈明玉刚上车，胃里就开始翻涌。
‘你坐靠窗的位置吧，我把窗户打开。’
蒋臣玉将车窗拉开一条缝隙，清爽冰凉的风还是多多少少能驱散脑子的晕沉。
‘谢谢。’
沈明玉靠着窗，难受地闭着眼。
‘那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靠我身上...’
蒋臣玉本想着即便她不愿意也没关系，只要说出了口就行，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结果下一瞬，她毛绒绒的发顶就蹭过他的脸颊和脖颈。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靠得近，鼻腔里喷出的气息温热，偶尔扫过他靠近耳根的敏感处，耳根处的红晕深得像是要滴出血。
小型公交一路颠簸，蒋臣玉的注意力完全被身边的人死死抓住，有时低头打量，看到她难受皱起的眉心，几次下意识地想要抚平那处褶皱。
‘要不要吃颗糖缓解一下？’
蒋臣玉从衣兜里翻出颗柠檬糖递给她，小声问道。
沈明玉晕得难受，恍惚间以为身边人是现实里的男友陈思远，脸颊在他肩头蹭了两下，说：’你喂我。’
声音落地，蒋臣玉乌黑的眼仁儿都在轻颤，呼吸也在刹那间凝滞半秒。
’好...好。’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指尖翻转，熟稔地拨开藏在糖纸里的淡黄色糖果，捏着它送进心上人的嘴里。
沈明玉的舌尖一勾一卷，将酸甜的糖果卷进嘴里，砸吧两下，绽放在口腔里的酸味倒是真的压下不少已经涌到喉咙的恶心。
’嗯，好多了。’
她说。
反观蒋臣玉，他扭过头盯着窗外迅速向后掠去的景色，嘴巴抿着，默默摩挲着搭在膝头的手指，纤黑的睫毛隐隐遮掩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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