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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普华住持温声道。

    “...我知道了。”

    他蹭地起身,匆匆离开时无意撞洒了明晨端来的热茶。

    “住持,您就让他这么走了?”

    明晨擦拭着衣袖上的水迹,问。

    “一切皆有定数,皆有定数啊...”

    鄠安博物馆——

    蒋臣玉换上干净的衣服出现在博物馆三楼,这家博物馆每日的客流量并不算多,即便是周末也仅有五六个人站在展柜前。

    博物馆三楼光线昏暗,一眼看过去,展厅里安静矗立着四五个玻璃展柜,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排平面展台,里面的东西都仔细标注着它们诞生于哪个年代。

    蒋臣玉穿梭在展柜间,当他走近尾端的展柜时,步伐顿住。

    展柜里所展示的物件是件精致漂亮的民国小洋装,直筒的裙体材质是柔软的丝绸,从裙摆处一圈一圈相隔相叠的流苏在橙色的光芒里闪烁着微光,搭配着蓬松的白色狐毛披肩,更显得贵气。

    假人模特的脖颈处还戴着条细细的、一圈圈缠绕的纯银项链,项链上还垂坠着许多细碎的钻石,与丝绸材质的小洋装极为相配。

    蒋臣玉出神地望着展柜里的长裙,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升出一股熟悉的悲戚。

    “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向下,停留在这件长裙的介绍上。

    “出土于2005年,经专家鉴定,该物件应属于民国战争时期,具体年限不知...”

    他动了动唇,绕过眼前的展柜来到墙边的长长展台前,目光紧紧锁定玻璃板下这些保存还算完整的近代文物上。

    当他快要走到尽头,一张从报纸上剪裁下的陈旧合照跃入视野——不知年代的合照早已褪色,但并不难看出合照里的女人好像与他的明玉有几分相似,穿着旗袍,眉眼带笑;至于身边的人,脸上擦着厚重的戏妆,一身戏班子的青衣打扮,身量要比身侧的恬静女人高出许多。

    蒋臣玉蹙着眉,望向角落处的介绍词。

    “出土于2005年,其具体年限不详...合照中女子身份据分析为民国富商李家独女—李明玉...另一名女子身份则不详。”

    “明玉...明玉...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熟悉?”

    他喃喃自语着,余光中又闯入一枚生锈的怀表。

    “该近代文物出土于2005年。”

    他慢慢走近,只见打开的怀表盖里亦有张早已褪色的女人独照,仔细看,照片里的女人也与他的明玉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但不同的是,她的气质更为温婉,细细的柳叶弯眉,梳着民国时期流行的盘发,戴着精致小巧的礼帽,脖颈间戴着串珍珠项链...

    强占着陈思远身体的蒋臣玉的灵魂一震,他俯下身,注意到刻在怀表盖内侧的一串清秀字体——谨以此物赠于我的毕生挚爱与明月。

    蒋臣玉的心被怀表里的女人牢牢勾住,霎时间,他竟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给他那么熟悉的感觉?

    他无法再继续待下去,离开博物馆后回到家里,在电脑中寻找鄠安最大的图书馆,期望能从数以万计的书籍中寻找到有关李明玉这号人物的一切。

    既然是普华住持让他来寻找答案,那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他要向普华住持证明,既定的事实也可以更改,他不信命,不信他和明玉难以结缘。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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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9

    第四十九章:因果(四)

    蒋臣玉步履匆匆,驾车来到市里最大的图书馆寻找有关那位民国战争时期的李家独女——李明玉的相关资料。

    鄠安图书馆规模很大,共有四层,据他从网上搜寻到的信息,图书馆顶楼的末尾书架上有本书,里面记录着有关李家的一切信息,另外,这本书的作家似乎也是由当年李家的仆人撰写的。

    至于书里的内容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那段残酷的时期对他来说太过遥远,无人可以辨别书中所描述的内容是否属实。

    他冒着大雨来到图书馆,边擦拭身上的水迹边登上顶楼,走过一排排竖列整齐的书架,墨水与书纸的气味让人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

    蒋臣玉根据管理员的描述,他在末尾的书架第三层靠右的位置找到一本封面老旧的薄薄书籍,指腹摩挲着书脊处刻印的名字,将它从书架里抽出来席地而坐。

    哗啦—

    纸页翻动,一行前言映入眼帘——‘世道动荡不安,李家便是这世间百态的缩影。’

    ‘我本叫王天明,因出生贫穷,家中兄弟姐妹太多,生活的重担几乎要压垮爹娘的背脊,为了爹娘与弟弟妹妹,我甘愿被卖给李家做最低等的下人。’

    ‘很多人都说他们这些富商巨贾打小便看不起下人,平日里动辄打骂再稀疏平常不过,所以我在被卖去李家的当晚吓得只敢偷偷地哭。’

    ‘等到了第二天,我在不安中等来了李家老爷夫人,还有夫妻俩唯一的千金——李明玉,李小姐。’

    ‘为李家人做工的这几日,我发现李老爷并非外人所说的那样看不起下人,相反,他们非常尊重宅邸里的每个人,每月的工钱也是众多富商中给得最多的,所以我出门遇到别家富商的下人时,他们总会露出艳羡的眼神。’

    ‘其实我还想告诉他们,李家上下,所有人最尊重喜爱的还是李小姐。’

    ‘李小姐自小在国外生活,行事作风不像国内那些个千金小姐骄纵,她的性子温婉大方,说话温声细语,从不苛待某个下人,甚至为某个下人慷慨解囊,而且还会送下人们的孩子去学堂。’

    轰隆——

    雷声轰鸣,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如同延伸的枯枝向着四面八方伸展,似要将阴沉沉的天撕裂,蒋臣玉沉浸在李天明所写的书中,有关战争时期的李家缩影好似一卷徐徐展开的画卷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百年前,李老爷与其夫人老来得子,诞下一位玉雪可爱的千金,取名为李明玉,愿她如同明玉般心思纯净。

    带着夫妻俩的所念所愿,在父母溺爱中成长的李明玉早早便被送去国外生活,直到李夫人缠绵病榻,她才回到国内陪伴在两位老人身侧。

    李家的千金自归国后,宁市许多富商都想着让她与自家儿子结亲,不过,李明玉的思想认知比许多人开放,见识过国外的风土人情,她并不想那么过早地结婚。

    于是她为了躲开那些姻贴,便整日待在闺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练着钢琴与小提琴。

    日子也就那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那年夏季的某个晌午,李家司机陈叔带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儿。

    他的名字叫——陈致远。

    少年模样生得清隽,身量瘦长,夏日时分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袖口卷起,露出短短一截精瘦的腕子,细腕衔接着修长匀称的手,在他修剪庭院的雏菊时,躲在闺房纳凉的少女总会被那双手攫住目光。

    夏日的蝉鸣恼人,李明玉闺房的窗半开着,燥热的微风卷起室内浅色的碎花窗帘,陈致远余光里意外闯进一道纤细的轮廓。

    窗帘起起落落,他清楚地捕捉到她被抓到偷窥时错愕的表情,漂亮的眼微睁、粉润的小嘴也微微张开,隐隐露出粉色的舌尖。

    两人的目光初次相对,名为情的种子便在那一刻深种,随着时间慢慢生芽。

    自那以后,李明玉便总不由自主地注意着那个叫做陈致远的少年,去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渐渐的,两人走得越来越近。

    男女之间的情愫来得凶猛而热烈,燥热的夏夜、幽静的房间、床上两具交缠的青涩肉体代表着他们已初尝禁果。

    陈致远用力掐着女孩儿的细腰,将她娇嫩金贵的胴体抛起,将自己那根粉嫩的玉茎送入深处,冲着那方温暖之地献出纯净的初精。

    此后,李明玉贪恋着心爱之人的手抚摸过自己身体时的酥麻快感,更贪恋心爱之人将那根粗长的物什深深埋入双腿之间的秘境。

    可后来,陈致远因家事短暂离开了李家,李明玉深感孤独,无法再静下心练习钢琴,于是,她踏出了家门,并在几日后结识了董家班的青衣——成玉。

    成玉,她是董家班的当家青衣,以一副好嗓子与美艳面容赢得许多富商巨贾的青眼相加,奈何她心性孤傲,从未答应过做谁的姨娘。

    李明玉与成玉相识的那日是个雨天,她撑着油纸伞走在狭窄的青砖小道里,不巧迎面碰上正被杨家老爷手下追逼的成玉。

    成玉躲闪不及,撞掉了她手中的油纸伞,也险些撞倒了她。

    细密如针的雨幕里,成玉慌忙捞住少女的纤细楚腰,四目相对间,一时竟忘了自己正被杨家老爷派来的洪水猛兽追逼。

    待她反应过来,手忙脚乱间顾不得那么多,揽着少女的腰躲进一旁更为窄细昏暗的夹道。

    逼仄的夹道里尽是雨水湿润后的青苔味,带着潮湿的土腥气钻入鼻腔里。

    成玉比女孩儿高出一个脑袋,微微低头便能嗅到她身上好闻的馨香。

    许是想到自己这番行为举止委实不妥,成玉长发下的耳朵竟红得可怕,眼神慌张地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他们走了。’

    李明玉抬起头,对她说。

    成玉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她钻出夹道,弯腰为她拾起地上的油纸伞。

    ‘你是...董家班的青衣成玉?’

    李明玉接过伞柄,细嫩的指腹无意蹭过她的手背。

    她恍惚片刻,美艳的面孔显出几分复杂神色,轻轻颔首。

    ‘我叫李明玉。’

    李明玉站在伞下冲她展露浅淡的笑容,而后便转身离去,纤细苗条的背影渐渐与小道间腾升的薄雾融为一体。

    成玉傻傻地站在原处,目送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恍惚道。

    ‘她的裙子被我弄脏了。’

    这便是她们相识的过程,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雨天...

    尔后,李明玉便与成玉结为异姓姐妹,而前者因心爱之人不在身侧,便时常跑去董家班听成玉唱着那曲春闺怨打发时间。

    至于成玉,在她不用出台唱戏的日子里便会和李明玉在宁市游玩散心。

    “就这么结束了吗?”

    蒋臣玉将书籍的尾页合上,遗憾地抚摸着手中这本薄薄的书,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李天明的日记。

    “他是怎么知道小姐闺房里发生的事的?”

    他回忆书中细致描述出的陈致远与李明玉欢爱的段落,心传来些异样。

    也许是这个叫做李天明幻想出来的。

    他想。

    “普华住持说的答案究竟在哪里?”

    他起身将书塞回原处,活动活动疲惫的身躯,驱车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恨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女人哭嚎的声音在他的梦境中回荡着。

    ‘因为我爱你啊明玉。’

    男人的声音掺杂着强烈的哀伤与祈求。

    ‘够了!别装的那么恶心,我恨你!’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隆巨响,还有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不...不,明玉!’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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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50

    第五十章:因果(五)

    伴同梦境里男人凄楚的哭嚎声,蒋臣玉感知到自己的四肢仿若被谁拴上沉重的石块缓慢沉入水底。

    眼前也竟浮现出一幕幕未曾见过的画面,这些画面俨若更早些时候的老式放映机,从镜头投射出的一束光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跳跃,牵扯着画面里的男女,将他们的面孔、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

    ‘人未归~何处寻~’

    抖动的画面在女人的戏曲声中趋于平静,模糊不清的女人轮廓变得清晰——面上化着厚重戏妆、身披青色褶子的青衣正站在戏台上唱戏,一手横在胸口与肚子之间,一手耷拉在身侧,时而轻轻颠起水袖,或走或坐,她的姿态总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而戏台下正坐着个气质温婉的少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青衣,时不时冲台上那人展露笑颜。

    戏曲落幕,台下掌声雷动,青衣退去幕后对镜卸去浓妆,露出张美艳面容,美目明亮,红唇瑰艳,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冲着镜子抚摸自己漂亮的脸蛋,指尖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颈间微微凸起的骨头上,出神地抚摸。

    ‘成姑娘,那杨老爷又来了。’

    一女子走到青衣身后,小声道。

    ‘给杨老爷捎句话,让他歇了那心思,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做他第十三房姨娘。’

    青衣成玉恨恨拍向桌案,眼尾一扬,毫不掩饰对那位杨老爷的厌恶之意。

    ‘是。’

    女子退出后台,独留成玉在镜子前唉声叹气。

    ‘诶诶诶,杨老爷,咱成姑娘说了,您可别再...诶,杨老爷!’

    男女争吵声中,有一男人打帘儿进来,眼神直勾勾盯着背对自己的人,面对身旁仍在劝说的女子,他竟直接将她推搡出去。

    女子诶呦一声,本静坐在那儿的成玉恼火地起身,指着杨老爷的鼻子一通好骂,话里不见半个脏字,骂得杨老爷跟个龟孙儿似的缩着脖子。

    不过这杨老爷也是贱得慌,被她这么一通咒骂也不见恼色,反而搓搓手掌命侍从将一条价值连城的钻石手链抬到眼前。

    ‘诶呦,我的乖宝贝儿,瞧你也骂累了不是,这手链你瞧瞧可喜欢?’

    成玉气息未平,瞧着杨老爷满脸横肉的模样,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时,刚才坐在台下的少女也打帘儿走了进来。

    ‘杨伯伯,许久不见,您还是这般模样呐。’

    少女莞尔一笑,走到成玉身边,顺势将她挡在身后。

    ‘哟喂,这不是李家姑娘吗?这些个时日不见,倒是愈发漂亮,亭亭玉立了。’

    杨老爷窄细的眼打量着跟前儿的少女,笑道。

    ‘杨伯伯,说来也巧了不是,方才来时我还碰着了婶婶,我与婶婶也是许久未见,于是就聊了会儿,婶婶同我说,若是瞧见了杨伯伯就告诉她您在哪儿,不知杨伯伯...’

    李明玉的话没说完,给了杨老爷遐想的空间。

    ‘诶呦,明玉丫头,你就权当今日没见过我知道吗?’

    杨老爷慌忙收拾那条手链,脸上堆着恶心的笑离开了董家班。

    ‘说起来,这杨老爷也是奇怪,明明惧内,却仍要厚着脸皮再纳个几房姨娘,你可还好成玉姐姐?’

    李明玉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她。

    ‘多谢明玉妹妹为我出头赶走这杨老爷。’

    成玉笑着为她摆正头发上那顶漂亮的小礼帽,说。

    ‘小事一桩罢了,成玉姐姐,快些陪我去刘家裁缝铺吧,前几日便听说他那儿又进了几批料子,咱们得先下手,否则若是被林家二小姐全都买了去,过几日她肯定会来找我显摆。’

    在成玉跟前,李明玉才会像个十八岁少女,喋喋不休的,像极了黄莺。

    ‘好。’

    接着画面一变,画面变得昏暗,时有雷声乍响。

    ‘成玉姐姐,你怎么不脱呀?衣服湿哒哒地贴着身子不难受吗?’

    李明玉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裙,站在盥洗室前询问镜前的高挑女子。

    成玉顶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张勾人美面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

    ‘我,我不大习惯在人前脱衣。’

    她拢紧披肩,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饱满红艳的唇肉。

    ‘是这样吗?成玉姐姐,你我都是女子,这有何尴尬的?’

    李明玉笑笑撩起挡在胸前的长发,雪白圆润的肩头登时露了出来,睡裙细细的带子挂在肩上,显得双肩那般漂亮圆润。

    睡裙材质分外柔软,贴合着少女曼妙有致的曲线,胸脯伴随她的呼吸浅浅起伏,扯动胸前的布料。

    只是她未曾察觉,再柔软的布料也无法阻止两粒乳果微微凸起。

    裙下浑圆的乳房、凸起的奶尖,这些特征出现在十八岁少女身上格外得和谐,又纯又媚,也是难怪宁市那些公子哥总想着同她春宵一度,或是结为夫妻。

    ‘你...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我很快便好。’

    成玉低着头将她推出去,将盥洗室的门锁上才放心地褪去身上并不是特别合身的裙装与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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