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时晨飞快脱口而出，刚刚还在纠结的事情就这样简单解决了。李老师摆摆手，重新坐回凳子上，“去吧。”
时晨背着包小步往外踱着走，她脑子里很乱，但好像又是高兴的。
她小心退到门后，轻手轻脚的掩上门，甫一转身，看到墙边倚着个人。时晨猛地往后一退，尖叫抑在喉咙里。
方落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站直后转了个方向，声音不大不小，“跟上。”
时晨跟着他的背影往前走，想着刚才在办公室没看清，出门后发现他头发似乎剪短了不少，耳后只有一层短发茬，额前碎发落在眉上。眼下一层薄薄的青灰，眼皮耷拉着，看着像是很久没休息好。
前面少年猛地一停，时晨及时刹住脚步，前身微微一俯，又直愣愣地落了回去，抬头不解地看向前方。
方落西看着她回神的操作没说话，刚刚他靠墙等人的时候，清楚听见了里边的对话。
不认识。
好一个不认识，利索的不行，没带一点犹豫。
平常别人说个认识，不熟，算朋友，他都没记过，主要是觉得无所谓。好歹也算跟这姑娘一起喝过酒的交情，还真是没良心，白瞎了他的酒。
还真是第一个拼酒的女生。
时晨跟着他进到一个空教室里，座椅摆的紧凑，比平常上课用的教室要小一半，中间桌子上放着一个书包，一台笔记本和几本专业书。
时晨看了两眼，像是有关计算机的，她收回视线没再乱看，看不懂。
“坐这儿。”方落西坐到那台开着的电脑前，双腿放松敞开，伸到前面的座椅下，抱臂看了她一眼。
时晨放下书包，和他隔了一个位置，只坐了半边凳子。她手心被汗水浸湿，嘴角干的起皮，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
“图呢，给我看看。”
方落西直接进入正题，眼皮都没睁开，像是说梦话一样。
时晨从背包里拿出电脑，打开了策划书。鼠标迅速下滑，打开放大图片，占了满屏，她挪了挪电脑。
方落西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了一点屏幕上的区域图，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嫌弃着，“是挺丑。”
时晨脸一红，有些无地自容。
方落西浑然不觉，起身开了电脑，随口问了句，“你做的。”
“不是。”
她压根不会做。
“不是就行，我说怎么这么丑。”
这话她没法接，先不说她根本不会做，其实，她觉得还好。毕竟要素都有，配色也还行，怎么就丑了。
“你们是重做，还是修改。”方落西划着鼠标打开软件，心平气和又没半点不耐烦，仿佛跟刚才那个男生不是同一人，“当然，我建议重做。”
时晨也不知道怎么改，原本她就不是负责制图这一块。而且她对制图软件的理解只在于最表面，只会跟地图配个准，描个边。就这样，做出来的图，她自己都嫌弃。
她看着他眼下的一层青灰色，轻咬了一下嘴唇，问，“是不是改图更省事一点。”
方落西侧头瞧了她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不是你改，怕什么？”
时晨心想，就因为不是我改才要问的啊。想了想还是客气地说了句，“那多不好意思。”
方落西像是看见什么新鲜事，提起点兴趣，轻咳一声，正色地看了看图，说了几个要点后，倏地一笑，“要我改，肯定还是重做更快一点。”
时晨抬头看向他，不复从前的小心翼翼，光明正大地将视线全部投给他。少年眉眼含着桀骜的笑，意气风发，胜券在握。时晨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他让她很心动，骄傲的要命。
“那重做吧。”时晨小声说，生怕破坏掉这一刻的气氛，“麻烦了。”
“凑合吧，一点麻烦。”
时晨想到什么，面色为难地转头问他，“我这里没有底图和矢量文件包，你稍等一下，我问我同学要一下。”
“不用。”方落西已经打开了软件，快速扫视着文件包，抬了抬下巴，“这里有。”
时晨再没说话，坐在一旁安静看他制图。
加载地图选择坐标系，然后开始配准。他动作迅速，没有丝毫犹豫，好像是随便选了几个控制点，但整张图完美地契合。配准完成后，时晨看着他加载图层文件，又打开文件添加了一些相关属性信息。
他按部就班点着鼠标没有丝毫不耐烦，时晨想到自己曾经的一个寒假作业，也是制作这种简单地图，没有多余的步骤，只用配准数字化就行。
她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手指按着鼠标快要抽筋了，只做了一点点而已。最后完成的时候，她简直成就感爆棚，但就是怎么看怎么丑，不是多一块就是少一块，线条不流畅，甚至准确度也不高。
方落西抽空看她一眼，女生贝齿咬着红唇，看着极度无聊，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弯腰从一旁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在桌上，手指按着往前推了推。
时晨看着桌子上的小瓶矿泉水，抬头看过去。
“喝吗？”方落西视线又回到电脑上，散漫地开口，“要是习惯喝热水，就得自己去外边接了。”
时晨看着桌上的水瓶，抬手拿到身前，低声说：“谢谢，这个就行。”
“你要是无聊，就看会手机。”方落西停下看她一眼，意味不明笑了笑，“看剧我也不介意，别外放就行。”
“我不无聊。”时晨不知道他那里看出自己无聊了，明明她一点都不无聊。
坐在他旁边，和他共同处在一个空间里，她觉得有意思的很。
后续，他就没再说话，时晨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一个忙着敲电脑，一个低头扣着水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待到了天黑。
方落西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不会被周围环境打扰，眼前只有电脑上的图层作业。时晨看他只盯着电脑，也会偷偷看两眼他的侧颜，再装作看电脑进度的掩饰一下。
他头发剪短后，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凌厉，棱角分明，脸型轮廓流畅。时晨掩饰好痴汉目光，他眉眼好看，眼睫毛浓密轻眨，像是蝴蝶双翼颤抖，鼻梁倾斜而下，嘴唇看起来软软的像樱桃。
时晨闭眼转过头，不再看她，暗骂自己一声色鬼。想到崔郜月夸他是人间绝色，是挺绝的，也没想到他学习的样子更加吸引人。
咚咚。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时晨从矿泉水瓶上抬头望过去，教室门没关，一个男生只露出一个脑袋看了看坐着的两人，双眼从两个人身上移过来移过去，最后冒出一句，“西哥，吃不吃饭，我们定外卖了？”
时晨转头看向身边的男生时，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问他，“你要不要先去吃饭啊。”
“你不吃？”
时晨有些懊恼忽略了这件事，自己明明什么也不干，都忘记提醒他了，小声说：“我来之前吃过东西了。”
“行。”方落西又抬头看向门口的男生，微微提高了音量，“不用了，你们先吃。”
明明时晨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现在有种自己吃独食的心虚感，她看着正在敲电脑的人，“你不吃吗？”
方落西头也没抬，说：“不太饿。”
哦，时晨也没在说话打扰他，极力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旁边人发出一声，“好了。”
时晨侧头看向电脑，最终的地图已经加上了边框和标题。两张图一对比，好像发现他们之前的图已经有点压缩变形了，指北针和比例尺的大小也不太合适，在整张图里有点不伦不类，喧宾夺主了。
“这么快。”时晨语气不掩惊讶，眼神也有欣喜流露，“谢谢。”
没有白请人帮忙的道理，她思索着要怎样感谢人家。
“不用。”方落西长臂举起，伸了个懒腰，“我就是给老李打工的，小事。”
时晨看着电脑上的图层，声音有一瞬绷紧，手指攥着刚才已经喝光的矿泉水瓶，心跳擂鼓，“那要——”
方落西想到什么看向她，截断她说的话，“你是不是有井立涵的联系方式？”
“对。”
“那到时候他发给你，这电脑是他的。”
时晨一愣，没有再说话，反倒是他说了句，“你刚才要说什么？”
她要说什么？
她想说，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把图片传给我。
多么合适的借口啊，只是现在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时晨背着灯光看向他，笑了笑，“我刚才想说，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哎，伤心，联系方式get0%
第35章
教室的窗户没有关，放进来稀稀疏疏的风，方落西低头看着和自己一米远的女生，鼻尖有点泛红，杏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头上灯光的水影落在她眼眸中。
他轻嗤一声，绕开桌椅走到窗边，拉上窗户。
“这么感动吗？”
时晨张了张口不知道回什么，好在对方并不执着于这个答案。
“西哥，看看我这个停住了。”那会那个男生端着一台电脑走进来，看到站着的两人，卡了个绊，“你们还要忙吗？”
时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在手里，看向方落西，“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方落西一颔首，时晨就起身走向门外。
新来的男生把电脑放在时晨原本的座位上，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方落西打断，“还有饭吗？”
那男生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刚不是说不吃吗？”
方落西面不改色地解释，“刚才不饿。”
大哥，就这么几分钟，你就饿了。
“现在饿了。”
他们现在的项目算是单独的活，有餐补费，所以大家就直接凑在一起订饭。男生饭量比较大，有时候会多订一些。
那男生转身往外走，打算去隔壁教室看一眼，“应该有多的，我去看一眼。”
等男生拿过饭盒递给方落西，也没着急先问电脑上的毛病，看了眼桌上的矿泉水瓶，“这盖子呢，还好喝完了。”说完，抬手一扔，空瓶抛物线一样降落在墙角的垃圾桶。
方落西抬头看了下，没在意，又低头拆着饭盒。
男生见他吃着饭，腾不出空，也就在一旁刷着手机，看到什么稀罕事，时不时的说出来分享一下。
方落西吃着饭，说不清听没听，敷衍回一句。
那男生收回手机，叹了口气，“这东西今晚不弄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怎么了？”
“等会去接我女朋友下课，最近学校女生宿舍前有个变态，尾随。”男生坐在桌上往后一撑，“她胆子小，送她回去。”
方落西筷子一停，抬起眼皮看过去，“你哪个女朋友？哪个院的。”
“我去，你可别瞎说啊。”男生一惊，从桌子上跳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女朋友，还能哪个院，就我们学院的啊。”
“我们院？”方落西放下饭盒，眸色一暗，抬头一脸严肃看过去，脑子想的还是刚才离开的女生。
她胆子好像也不大。
方落西看了眼腕上打断手表，手臂一撑桌子，起身跳到了过道里。男生看着从他右边跳到左边的人，震惊道，“你干嘛去？着急接女朋友啊。”
没人回答他，只有急匆匆的一阵风，男生看了眼没吃两口的饭，叹息道粒粒皆辛苦啊，然后一挠头发，才想起来，“你没女朋友啊。”
时晨离开教室后，从楼梯台阶上慢慢往下走。楼道里还有来往的学生，她走的很慢，主要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她如果早一点说出口，是不是就会拿到联系方式。
只是，这些假设根本不成立，哪里会有那么多如果。
楼下大厅有正在拍摄视频的社团，担心自己现在出去会入镜，时晨在拐角处多等了一下。
方落西下完最后一节台阶时，时晨刚刚走出办公大楼。他刚一闪而过的背影，扶着楼梯一侧的扶手弯腰狠狠喘了几口气，才不慌不忙地抬腿跟上。
他没跟太紧，隔着老远在身后，勉强能看见个人影。
秋日的夜，风已经寒凉入骨，鼻腔也被寒冷侵袭，哈出一团白色雾气。
方落西和前方瘦小的女生在一侧的路灯下慢慢前行，光影溢出，在柏油马路上拉出一道暗色的影子，时长时短。
他看着地上变换不停的影子，无奈一笑，到现在都没理解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想到她眼中的无辜和单纯，总不能真让人出了事才后悔。
所幸，就当他日行一善吧。
时晨背包里还有一个电脑，她时不时调整一下肩带，或者直接拿手垫在肩上分担一下重量。
图书馆还不到闭馆时间，灯光通明，但她没什么兴趣进馆学习了。
崇浦大学绿化做的极好，马路旁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平时白天看着赏心悦目，只是到了晚上，秋风一扫，落叶打着转的飘到眼前，树枝碰撞发出嘶嘶的声响。
怎么想怎么吓人。
对面路上偶尔冒出一两个人，脚步声迭起，时晨忍不住缩缩脖子加快了脚步。只是，她听着另一边脚步好像也跟着她的频率加快。
她心一慌，也不敢回头看，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自己是新时代新青年。虽然时晨不信鬼神学说，可要是人，那就更可怕了。
平常崔郜月总说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走林子旁边这条路，她总没当回事。
学校里，能出什么事啊。
她脑补了一系列离奇事件，想到了自己在图书馆不学习翻看的悬疑推理，有一瞬间后悔。
让你不学习，让你乱看书，害怕了吧，胆子就这么丁点大，还非要学人家充大姐大。
只要再走一小段，就能到她们宿舍楼下了。时晨提着心跳，已经趋近小跑了。
身后那男生见状也准备往前跑，却被人一把勾住脖子，转头就见一张勾人的脸，灯光照在白皙的脸上略带几分魅惑，像是夜晚出行的吸血鬼，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干嘛呢？”
“聊聊。”
时晨小跑到宿舍前的主路上，回头看了一眼，眼中还有没退干净毫不掩饰的怯意。
主路前来来往往人很多，宿舍楼下还有许多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一楼还有宿管阿姨。她慢慢平复了一下呼吸，抬眼看见一对情侣从那条路走过，时晨深吐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自己在吓自己。
时晨在宿舍里收拾好后，直接上床躺着刷起了手机。收到井立涵的消息时，她一把坐起。
【井立涵】：×××文件
【时晨】：收到，麻烦了。
【井立涵】：小事儿。
时晨看了眼文件包，认命地爬起来下床打开电脑，重新修改了一番策划案，然后将文件包和修改后的策划案一起发送给了学姐。
*
秋日落下帷幕，紧接着便是冰天雪地的寒冬。崇浦的冬天不是纯粹的冷，至少比不得时晨的家乡冷，就是湿潮的冬风带着一股海盐味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叫人极度烦躁。
宿舍里就时晨一个北方人，她们讨论着马上到来的冬至该吃什么。时晨从小到大都是吃饺子，来了崇浦才发现也不是所有人冬至吃饺子。
崔郜月当时举着一桶泡面，秀气地喝了一小口汤，“当然是去吃醪糟汤圆啦。”
时晨不置可否，当时她好奇尝过一次醪糟，有股淡淡醇香的酒味，入口回甘，只是不能多吃，吃多了，总有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她还是想着冬至去吃一碗饺子，老话说的好，冬至吃饺子，耳朵冻不着。
赵孟迪想起来一事，看向宿舍里几个人，“你们还记得偷拍那个变态么？”
这事怎么可能不记得，虽然没有大范围传开，但她们宿舍几个人都很清楚。就是突然提起这么一件事，他们心也跟着一紧。
别是不长记性，又出来兴风作浪吧。
赵孟迪看着他们一脸紧绷，又忍不住吊她们胃口，“你们猜，他又干嘛来着？”
几人一愣，面色都不太好看，崔郜月最先骂出口，“不要脸的东西，又干什么龌龊事了，学校都没人管吗？”
“淡定淡定。”赵孟迪是双手压了压，“有人为民除害了。”
崔郜月下一句国骂还没出口，听见她说，嘴里的话生生拐了个弯，眼睛瞪着，“咦，什么？”
赵孟迪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两天晚上，他在路上跟着一个女生，就咱们宿舍那边的小路，被抓到了，人证物证都在。”
“而且，听说这件事后，连芝玥也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小网红，估计退学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