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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砚堂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催促李举一。饭后他先去把自己的行李拿了出来,坐在客厅等李举一拖拖拉拉把自己的书包跟小箱子搬出来后,他便跟陆鸿昌示意可以走了。

    陆鸿昌很满意父子俩的合作,下楼时他想给李举一拎那个看起来非常沉重的小箱子,李砚堂却在后面开口阻拦说:“让他自己拎。”

    李举一换了个手,吭哧吭哧便把箱子拖上了车。

    陆鸿昌特意换了新房子,又把照顾自己起居的阿姨叫了过去,连他自己在内,一切都从陌生开始。

    李举一的新学校离新家不近,陆鸿昌询问李砚堂的意思,是自己开车送还是叫司机,不是他这个亲生父亲愿意放弃向自己孩子示好的机会,只是他忙起来未必有空接送。

    李砚堂因此去学了车考了驾照,考试倒是过了,实战起来却生疏笨拙。父子俩头一个月把陆鸿昌新买的小宝马蹭得面目全非,脑袋还撞凹了一块儿,凡是曾经停车在他那车前后左右的,基本都结了仇。开去补漆,修车小弟连连乍舌,一百多万的进口车呢,真舍得。

    李砚堂哪知道车什么价格,他想着反正是借的,又不是自己的,要是陆鸿昌没那么多花样换住处换学校,他跟李举一哪用得着这么折腾。

    李举一一时还无法适应新学校的贵族作风,有些压力,回家之后他总愿意跟李砚堂一起待着,李砚堂却不乐意,哪有八岁大的孩子还老粘着父母的,他便跟他谈,你要拿出点男子汉的样子来,我是不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你亲爸爸挺喜欢你像小姑娘一样粘人。

    陆鸿昌当然巴不得李举一亲近,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也忘记了他那些小情人,他每天都按时回家吃饭,周末待在家跟李举一培养感情,要么就是父子三人出去活动。他教李举一打网球,打高尔夫,带李举一出海海钓,什么好玩儿玩什么。当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李举一总是会时不时的回头去确认李砚堂是否在附近,次数多的陆鸿昌都有些嫉妒,可一想,毕竟人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相处都不需要语言了,自然是比他要亲近的。

    陆鸿昌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只需要他付出更多的耐心。

    其实一开始陆鸿昌最担心的还是李砚堂,他心高气傲,绝对不会任人摆布,又怎么会甘愿闲在家里吃住都靠着别人。但意外的是李砚堂却待得挺好,他每天早上送李举一去学校,而后开车在外面溜一圈,午饭前回到住处,午饭后小睡一小时,然后便待在房间里看两小时书,再去接李举一放学。

    陆鸿昌特意挑了几天李举一去上学的日子,单独跟李砚堂在家里相处,他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但就是两个人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干,光听听音乐看看书,他都觉出浪漫来了,尽管有隔阂在。

    李砚堂看得书都是生物学的专业书,他看书的时候不太搭理人,戴着眼镜儿,往往是桌上一本,膝盖上还有一本,手里一支笔,认真的在那儿涂涂写写。

    过了没多久时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李举一放暑假了。陆鸿昌精心安排了出国旅游,李砚堂不发表意见,李举一却提议要去看爷爷奶奶,还想住一段时间。

    陆鸿昌这段时间里还不舍得管制李举一,便爽快答应送他去乡下祖父母那里,李砚堂说不太合适,还是由他送去比较好。陆鸿昌不答应也不行,另一方面却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陈润禾想孙子想得都快跟他翻脸了,也该让她知道有举一的存在了。

    李砚堂住了一周便先回来了,这天保姆阿姨回家省亲,家里就剩他们俩,陆鸿昌找了个环境不错的餐厅共进晚餐,顺便商量带举一去见陈润禾的事儿。这晚李砚堂看起来心情很好,当他提议喝点酒时,他并没有拒绝。李砚堂对酒水没有研究,陆鸿昌给他倒了半杯,他先舔了一口,觉得味儿甜又不冲,没等陆鸿昌拦着他便一口喝完了。

    陆鸿昌抬头就见他在那儿握着空杯子舔着嘴唇微笑,笑容还挺让他心神荡漾,一下子他就打消了原本要商量事儿的念头,气氛太好了,从来没这么好过,他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就算他陆鸿昌这么些年都不是玩人而是让人玩儿了。

    李砚堂喝完了酒才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鸿昌接着给他倒酒的手微微有点儿抖,连忙笑说:“就问问你们父子俩想去哪儿玩儿。”

    李砚堂又喝完了,呼了一口气说:“随便。天热。这是什么酒?”

    陆鸿昌含糊说:“威士忌,不烈,兑了绿茶的。”

    李砚堂直勾勾看他,像是在鉴定他的话可不可靠,模样看起来已经有些微醉,他理智的没再喝下去,低头安静对付跟前的食物。

    陆鸿昌不想气氛散了,问:“我中午做得好吃,还是这里的东西好吃?”

    李砚堂说:“……没记住你中午做得什么味儿。”

    陆鸿昌笑得差点喷了酒,连连点头说:“是没什么味儿,我都多少年没下厨了,盐都放不准了。”

    李砚堂说:“你这两个月好像没什么生意?我见你很空。”

    陆鸿昌说:“什么生意都没有你们爷俩要紧。”

    李砚堂说:“我是托令公子的福。”

    陆鸿昌说:“你跟举一,对于我来说一样要紧。”

    李砚堂突然问:“要你这样过一辈子呢?”

    陆鸿昌先没明白,而后反应过来了。这是个要人命的问题,实话说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保证,他不可能为了满足一时的感动就回答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他确实喜欢李砚堂,但光靠这些喜欢能不能天长地久,陆鸿昌没有把握,尤其是对象是李砚堂而不是其他人。陆鸿昌被难住了,只能保守的回答:“总之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想你和举一,你们任何一个离开我身边。”

    李砚堂没有明确表示对这个答案的满意度。

    陆鸿昌没等他有功夫胡思乱想,接着说:“你听我说,砚堂,从前我脑子拎不清,做过很多混帐事,我知道你心里都记得,如果你没有那么反感,我是说,如果你觉得你还能受得了我,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知道我们到底最合适做什么,除了朋友,还有没有其它可能。”

    他是豁出去了,只有面对李砚堂,他才会这样的请求他,天知道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跟人低声下气过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做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李砚堂难亲近,他的拒绝早已是习惯。

    李砚堂觉得自己有点酒上头,他心里赞叹陆鸿昌的社交辞令打得妙,什么叫“最合适做什么”,什么叫“其它可能”,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试试他合不合口味。

    他问他:“咱俩今年几岁?”

    陆鸿昌说:“我四十一,你三十九。”

    李砚堂点头说:“咱们认识有三十年了吧,这不都过得挺好的,要说知己爱人,你陆总也不差一个两个,何必要把咱们三十年的兄弟感情也搭进去。”

    陆鸿昌说:“很久以前我就没有拿你当兄弟看了。”

    “那我是什么?”

    陆鸿昌答不上来,他能够用得最贴切的一个词,只能是喜欢,喜爱。

    李砚堂笑了,说:“你这个人啊……要试就试吧,不试你总不会死心的。”

    陆鸿昌有种冲动想拥抱他,但毕竟还在餐厅里,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铺着精美桌布的餐桌。

    总有什么在克制着两个人的情绪,至少陆鸿昌是这样认为的,他虽然满心欢喜但却不能任性妄为,回家的路上他不停的扭头看副驾驶座的李砚堂,他清瘦的身躯下蕴藏着一种别样的诱惑力,即使是最妖媚的情人,陆鸿昌也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过这种气质,似乎从前的李砚堂也没有这样,或者是他从前没有用这种眼光注意他。

    他们一起到家,进门之后李砚堂很快便要回自己的房间,陆鸿昌在门口拉住了他,欺上去吻他,李砚堂灵敏而僵硬的抵触,似乎是受了惊吓。

    陆鸿昌只是吻了一记额头,并说:“不要怕,我不会强迫你。”

    李砚堂嗯了一声,仓皇推开他逃进房里。

    陆鸿昌隔着门板站了一会儿,轻轻叹息,这只胆小的蜗牛啊。

    李砚堂进了门,在昏暗没有光线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知道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放松下来。他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走进浴室,在镜子前面看自己。这副身体隐藏着所有的秘密,深色硕大的乳

    晕乳

    头,浅白色的妊娠纹,还有丑陋的刀疤,如果陆鸿昌看到这副怪异的身体,他一定会吓坏吧。李砚堂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当陆鸿昌示好时,他也意外自己的平静,似乎他已经有了一种力量是不怕受伤害的。李砚堂想这种力量可能来自于李举一。

    他不能否认陆鸿昌对他依然有吸引力,这两个月他们相处得很好,李砚堂甚至自欺欺人他们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他不愿意去追究陆鸿昌偶尔的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他的社交圈子又是什么模样。陆鸿昌把他和李举一养在一个罩子里,安全隐秘,与外界也没有沟通,他就像养金丝雀一样养着他们父子。

    很久以前陆鸿昌就是依靠蛮力和嚣张霸道的性格征服他,时至今日他依然为他的这些气质不能自制。如果刚才陆鸿昌有进一步的动作,比方说直接把他按在门板上施暴,李砚堂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力气去反抗,或者他从未真心去反抗,他就是这么犯贱,悲哀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他坐在马桶上,试图自慰,脑子里想着陆鸿昌对他做的那些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自己做过这种事,可能是八年,可能是九年,久到他自己都无法确认这具被雌激素和孕激素洗礼过的身体是不是还能像个正常的男人那样勃

    起。

    他专心的撸动自己的性器官,直到疲累不堪。结果就像他想得那样,他做不到。

    第八章

    李举一在乡下祖父母那里住了半个月,回来时依然是李砚堂去接他,到家已经是饭点,父子俩洗了个澡,李举一湿漉漉的穿了件小白褂,李砚堂则多穿了一件衬衫。他一向穿的规矩而保守。

    阿姨做了饭,陆鸿昌正在给每个人放餐具,李举一下了楼,随意叫了声爸爸。他管两个人都叫爸爸,如果两个人都在场,通常他这么叫,陆鸿昌会很快答应,但李砚堂却只是看着他而已。

    陆鸿昌摸他的头:“怎么晒得泥鳅似的。”

    李举一没说话,李砚堂替他回答:“没人管,玩的总痛快了吧。”

    李举一说:“我第一次在乡下过暑假。”

    陆鸿昌问:“那前头几年你暑假怎么过的?”

    李举一说:“看书,看电视,游泳,做作业。”

    陆鸿昌问:“你爸爸不带你出去玩?”

    李举一说:“他没空,要赚钱。”

    李砚堂扫了他一眼,眼神不怎么客气。

    饭桌上接着便没有人再说话。李砚堂给李举一夹了一筷子,这很平常,可回过头来,他又给陆鸿昌也夹了一筷子。

    李举一吃了一惊,看向自顾自吃饭的李砚堂,又看了看隐隐笑的陆鸿昌,他突然意识到不该离开李砚堂这么久,这半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的意识中,他的两位父亲应该是水火不容的,难道不是吗,李砚堂难道不是被迫为了他而留下来的吗。

    余下的饭他吃得心神不定。

    晚上李砚堂在二楼阳台纳凉,他便蹭了过去靠着他的躺椅坐着,李砚堂摇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大蒲扇,原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扇着,见他靠了过来,便往他那儿扇了过去。

    李举一拿过扇子给父亲扇凉,很突兀的问了一句:“爸,现在这样你过得好吗?”

    李砚堂说:“好。”

    “是以前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好,还是现在好?”

    “各有各的好。”

    “……你们以前读书的时候是铁杆吗?”

    “差不多吧。”

    “可他一点儿也不合适你。”

    李砚堂的目光从满天繁星转移到他身上:“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想打听什么?”

    李举一说:“要是有一天他不许我们见面,你们还会是铁杆吗?”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警告李砚堂,他跟陆鸿昌是敌对关系,不能那么友好和亲密。

    李砚堂没听出这话的弦外音,倒被他这犀利的问题给问住了,现在安逸的生活到底是永久,还是一种短暂的假象,他不想去分辨。一直以来他对陆鸿昌都存在着一种幻想,当这种幻想近在眼前时,他没有太多勇气清醒。尤其是现在这种状态,他没有一定非要带走李举一的理由,因为他还拥有着他,陆鸿昌并没有把他从他身边夺走,这难道不是留下来的最好借口。或许这种日子会持续很久呢。

    陆鸿昌在楼下院子里洗车,顺带浇灌满园的花,水声哗哗响响了好半天才停,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上楼来,捧了个杀好的西瓜,一半给了李举一,一半给了李砚堂。

    “有流星吗?”他笑眯眯问李举一。

    李举一站了起来:“没看到。我回房间了。”

    陆鸿昌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摇头笑,对李砚堂说:“他还是不太喜欢我。”

    李砚堂说:“怎么会,他是你儿子。”

    陆鸿昌挺满足的笑:“给我讲讲将他以前的事。”

    李砚堂想了想,说:“……他很乖很懂事,很少叫我操心,蛮小的时候我就不用管他了,他自己的事情管得很牢,相反我的事情他都常常替我着急……谁家有这样的小孩,都是家长的福气。”

    陆鸿昌靠近了些,凑在他脸边说:“很抱歉要你一个人抚养他。”

    李砚堂说:“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他也是你的儿子。”

    陆鸿昌觉得这话有些绝情,笑着打圆场:“你这话说的……”

    李砚堂一点不像说笑:“我确实没把他当你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陆鸿昌看了他几秒钟,只好说:“对,他是你的儿子。”

    陆鸿昌发现一旦话题涉及到他们共同的孩子李举一,李砚堂要么避而不谈,要么就非常较真,这常常使得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没有任何亲密感,似乎像是敌对的竞争对手,这不好。他很快换了话题,聊些以往两个人还在学校里的事情,比方说伙同全班同学考试作弊后来差点被处分之类的往事。

    李砚堂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记得陆鸿昌读书时候的样子,这样的谈话很容易就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们聊了几个同学和老师,并且为当时教导主任是片儿秃还是光头争执了起来,后来李砚堂不得不承认,那老头是念三年级才开始掉光仅剩的一小片头发。

    他认输:“我的脑子不行了,要是十年前,我一定记得比你清楚。”脑细胞缺氧带来的后遗症。

    陆鸿昌笑说:“你还脑子不行,哪回考试你不拿第一。”

    李砚堂说:“怎么能以此判断呢,我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是你的几倍,成绩理所当然应该比你好,要是我们付出的同样多的努力,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陆鸿昌说:“未必。”

    晚风渐渐大了起来,李砚堂停下来扇他的扇子,只闲散的躺着。陆鸿昌盯着他静谧的脸庞看,虽是人到中年,李砚堂却依然有着像年少时那样白皙光滑的皮肤,因为消瘦所以两颊微凹,眼角处也有了些细纹,但总体看来与实际年龄还是有些差距,且身上的气质柔和,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那样粗糙邋遢野蛮。陆鸿昌觉得李砚堂与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样子差不了多少,他把年少时的那份纯真与清秀一直保持现在,这很奇妙,陆鸿昌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男人还能像他这样充满诱惑力,起码是对他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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