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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戎卿云不留情面地反驳道,“不行,任何人不能在山上继续待着了,出事了只会是无意义的死亡。”

    “我看到......”柳双闭了口。

    所谓的蛇影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若是现在说了大家伙肯定要帮着一起找,那样太危险了,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有人想辩驳几句,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各个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就在大家以为气氛会僵持在这儿,一个意料之外的少年撑着伞懵懂进了营地,灰暗的环境下他一身白衣白发仿佛发着光,灵动的眼眸左右看着,仔细一瞧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动物。

    元宵揪着手,尽可能按照宋观清教她的要对陌生人说话礼貌些,问道,“宋大人在这里吗?”

    无人回答他。

    元宵挠了挠脑袋,也不在意被无视,自顾自说道,“我的伙伴告诉我,宋大人失踪了,我来问问情况。”

    柳双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开口的嗓音却是沙哑的,“宋大人被湖水卷走了。”

    “好的。”元宵转身就走,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说道,“谢谢。”

    莫名的柳双觉得很奇怪,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的人,身上算不上邋遢却绝对不干净,可那位少年连衣摆都没沾到泥土,在暴雨的天气这可能吗?

    想到什么柳双吞咽了口水,边追上少年的步伐,边对状况之外的同僚道,“你们先下山吧,我还有事,一定要把百姓安全送下山!”

    这时柳双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清河县的二把手,命令的口吻无人敢违抗。

    少年走的很快,柳双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隔着雨幕大喊道,“你要去做什么?”

    元宵纳闷为什么这人一直跟着自己,但藏在宋观清袖子里跟随她前去府衙办公,时常能看到这人。

    是宋大人的得力助手,得给宋大人面子。

    于是他说道,“我去找宋大人。”

    “我跟你一起去。”柳双话赶着话。

    说是要找人,可去哪里找毫无头绪,柳双的想法是既然宋大人被河水卷走,就顺着河边摸下去,说不定能找到被冲上岸或是被勾住的人。

    而那位外貌独特的少年显然不是那么想,一路奔着山上而去,时不时探着鼻子到处嗅闻,压根不听柳双的任何建议。

    柳双压下心中困惑,选择安静跟在他身后,竟是一路来到了西岭最高处。

    实在忍不住,柳双问道,“宋大人真的会在这里吗?”

    “嘘!”元宵手指轻搭在唇上,闭上眼睛头顶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在收集着什么。

    柳双呼吸一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眼前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那儿!”元宵手一指,身后的尾巴控制不住晃了晃。

    柳双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他所指引的方向,除却茂密的树丛什么都没能看见。

    元宵大步而去,柳双只得跟上步伐。

    走进了才察觉树丛和灌木后竟藏着个洞穴,被遮盖的太好以至于不靠近压根发现不了。

    “你的意思是,宋大人在这里?”柳双半信半疑。

    元宵郑重地点头,随即捂住了鼻子,嫌弃地后退一步,“没事了,回去吧。”

    回去?

    没见到宋观清怎么能回去。

    柳双当即撩开了遮挡在洞口处的藤曼,神情严肃道,“我得见到宋大人,带宋大人下山,不然这里太......”

    扑面而来的阴气激的柳双寒毛立起,耳畔清晰的听到来自巨兽粗重的吐息。

    昏暗的洞穴中一双赤色的亮瞳直勾勾盯着她,危险又神秘,灵魂深处的恐惧止不住地颤抖着。

    渐渐的视野清晰起来,她清楚的看到巨蛇粗壮的身躯蜷缩占据了大半个洞穴,而盘起的身躯中间正卷着个人。

    柳双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小步,看清楚了被蛇身护着的人脸。

    “宋大人!!!”

    浑身湿透的宋观清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地躺在青色巨蛇的身上,毫无血色泛灰的面容看的柳双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柳双再次试探着往前迈进半步,安抚地说道,“得给宋大人找医师,干耗在这里迟早得......”

    “嘶——”

    巨蛇扬起头颅,尖锐的獠牙探出吻尖,那是准备进攻的姿势。

    “哎,等等!等等!”元宵眼瞧着不对劲,顶着炸毛进来打圆场道,“她是宋大人的手下,关系很好的,你冷静一下。”

    边说边一把抓住不愿意离开的柳双往洞穴门口退,小声道,“它现在很生气,你过去真能被咬死。宋大人不会有事的,最起码这条蛇肯定会想办法。”

    柳双脑海中快速闪过时常缠绕在宋观清身边的一抹青色影子,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道,“它是那条小青蛇?”

    谈话间元宵已经拉着她退到了门口,正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一条极粗的蛇尾拍打在她们脚前一寸地方,土地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随即粗壮的蛇尾砸上了洞口,坍塌下的石头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连一丝窥视的缝隙都没有。

    “宋大人!宋观清还在里面呢!!!”

    柳双焦急地拍打着石头,一扭头却不见白发少年的身影,正纳闷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低头看到了一坨白色跟抹布一样毛茸茸的小东西。

    蹲在地上,短小的胳膊捂着两耳朵,瑟瑟发抖着。

    柳双揣着吓回原形的仓鼠一路下山,思考了许多脑子越来越清明,步伐也越来越轻快。

    最起码知道宋大人没有被河水冲到不知名的地方,知道有一只妖陪在宋大人身边,等宋大人醒来一定会回到清河县,回到大家身边。

    而她要做的,就是赶在宋大人回来前把清河县的一切处理好,让她能看到百姓回归平静祥和的生活。

    妖一事太过于奇幻,柳双不敢乱说怕耽误事,所以她以清河县知县的身份对外保证宋县令只是在山上走失,并表示很快就能回来,这才安抚了躁动的民心。

    知请的人员谁都没说,大家像是心里憋着一股气,将爱恨发泄在了重建家园上。

    回来后的第三天,雨终于停了。

    金灿的阳光洒满大地,大家放声痛哭,无人有心思去庆祝些什么,泪水流完默默起身,沉默不语地帮忙收拾冲下来的残渣碎片。

    后接到传来的消息,大面积的降雨导致十几个县人员伤亡惨重,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圣上震怒,对逝去的生命悲痛不已,拨了大批赈灾银饷和有经验的中央官员前去赈灾。

    而其中尤为突出的则是清河县,整个县的百姓在井然有序的撤离中保全的财产,也保全了生命,竟奇迹般的无人员伤亡。

    却独独受人赞美的清河县宋县令失踪,至今没能找寻到她的踪迹。

    第38章

    “阿姐!”

    排出积水,

    清理街道,修缮屋舍,有条不紊的进行,

    损坏的清河县在大家伙齐心协力的劳作下渐渐恢复往日模样。

    暂代宋观清工作的柳双深刻体会到了随口一个抉择会对县内产生多大的影响,明白了为什么宋观清总是要亲力亲为了解最真实的情况。

    当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摆在眼前,

    若不是对县内了如指掌,根本无法进行决断,更不用说去规划清河县未来的发展道路。

    往常遇到不懂不明白的事可以前去请教宋观清,

    如今只能由柳双一人面对,肉眼可见低沉憔悴了不少。

    县令府宅门口时不时会有热心百姓前来询问宋县令是否找到,得到一遍遍令人失落的回答,

    石阶上落满了不同人的泪水。

    府内无人脸上有笑意,压抑低靡的气氛敲打着脆弱的神经,

    低垂着脑袋各自干着手头上的活,谁也没心思讨论不相干事宜。

    自宋观清失踪后宋府就空了下来,宋母不愿看到姑娘的居所清冷,便携带着夫郎和小公子搬入了府内居住。

    命家仆每日将宋观清的屋子仔细打扫干净,

    始终相信有朝一日姑娘会回来的。

    暂时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柳双梳洗打扮了一番,

    提着礼再次登门拜访。

    虽宋父母表示宋观清的失踪跟她并无关系,

    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但柳双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为什么没坚定些阻止宋观清,

    为什么不是她下去托孩子们上来。

    总是回忆着手再长点或者反应再快些,是不是就能抓住要落下去的宋大人了,

    不至于落的如今下场。

    潇潇风声瑟,

    吹卷离人愁。

    游廊尽头宋钰身着素衣执壶浇灌着两侧花圃,墨色的长发编成股辫垂在身前,

    未施粉黛的面容清秀多愁,与宋观清七八分相似的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思。

    不过半月未见,活泼灵动的小公子性格大变,时常独处照顾着府内绿植花丛。

    雨水淹过的植被烂根而死,他便重新整理土壤,重新栽种种子移植灌木。

    宋钰抬眸,福身道,“柳大人。”

    柳双走上前,故作轻松问道,“这些都是要浇灌的吗?”

    宋钰点头,自然把水壶交给了柳双,轻声说道,“暴雨后是持续的烈阳,种子刚发芽正是娇嫩的时候,得时刻保持土壤湿润。”

    水落下后泥土颜色深了不少,宋钰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从小爹娘就让我跟阿姐学,我其实挺不服气的。有一次我偷跑出去玩回来,看见她拎着水壶帮照顾园圃的姨姨浇水,大夏天热的满头是汗,依旧认真的浇灌到每一株,当时就觉我的姐姐怎么那么笨啊,为什么要帮家仆干活。”

    他侧眸看向柳双,“现在我才知道,打理园圃的姨姨时常忽略最里面的地方,阿姐那是怜惜暴晒下蔫巴的植物,所以耗费时间和精力去为它们浇灌水份。”

    “再后来我对阿姐态度的转变是在奶奶家,我带着阿姐和老家的伙伴玩耍,正是讨人嫌的年纪,捣蛋被狗追,大家一哄而散各自逃跑,唯独阿姐挡在我跟前,至此后阿姐在我心中的份量不是旁人能取代的。”

    柳双安静听着,握紧了手中的壶,“我很抱歉,没能救下宋大人。”

    宋钰摇头,“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责备什么,爹娘表面不显,我却知道她们心中难受,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想起些什么只能跟你倾诉了。”

    又道,“阿姐的性格我们都清楚,不论如何都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清河县百姓出事。”

    “宋大人没死。”柳双不忍看到宋钰落寞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周围无偷听的闲杂人,压低声音说道,“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疯了,但我真的看到了宋大人被一条青色巨蛇护在山洞里。”

    “你怎么知道的?”宋钰微微睁大眼睛,迫切问道。

    “我是跟着一个白发白衣的少年找到的地方,那少年也是个妖精。”柳双不指望这话能被当真,还是被认为是疯了的胡言乱语,但能给宋钰带来丝希望,她愿意说出来。

    宋钰垂下眼睛思所片刻,“你还记得洞穴的具体位置吗?”

    柳双点头如实说道,“记得是记得,但那条巨蛇因为我想强行把宋大人带出来,生气的将洞口用碎石封了起来,现在就算过去看到的也只是个石墙。”

    “没关系,哪怕过去看看也好。”

    白衣白发的少年肯定是仓鼠没错了,那青色巨蛇就是青九,瞧着仓鼠整天在家里跟没事人一样的呼呼大睡,宋钰直觉告诉他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一刻也等待不了,宋钰夺过柳双还握在手里的壶往地上一放,催促道,“我们快些,说不准在太阳落山前能赶到西岭。”

    急匆匆的备车,急匆匆的离去,坐上马车的柳双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就那么一路恍惚着赶在黄昏前来到了西岭脚下。

    一望无际的连绵山脉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环抱着清河县,光线暗下黑压压一片的茂密树林看的人心直发毛,偶尔传来几声穿透力极强的鸟鸣,总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千。

    宋钰吞咽口水,强装镇定道,“我们还是找个熟悉山路的村民带我们上山吧。”

    柳双,“我对西岭很熟悉,只是晚上就我们两人进山林,怕是不妥。”

    想见到姐姐是真的,害怕林子里的野兽也是真的,宋钰陷入了两难之际。

    一咬牙,一跺脚,没什么比姐姐的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脖子一抻,“去!不然被爹娘发现,我就去不了了!”

    两人往山的方向没走几步,柳双忽然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指着前方一处道,“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宋钰一哆嗦,使劲眨着眼睛看去,真有个人影晃晃悠悠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难不成闹鬼!

    这都闹妖精了!闹鬼似乎也正常啊!

    宋钰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跑,但看柳双气定神闲地站着就没动。柳双则是见宋钰不动,自己要是先怕了岂不是丢了面子,两人就那么抖着眼睁睁看人影往这边靠。

    随着对方越走越近,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借着火光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宋钰一下红了眼眶,大喊道,“阿姐!”

    从山中走出来的宋观清着实算不上体面,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粗布麻衣,及腰的长发失礼的披散开,但好在身上还算干净,不至于让她无法见人。

    宋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宋观清,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满是庆幸来了西岭,找到了阿姐。

    震惊的话没能组织好语言说出口,柳双背过身去猛擦了几下脸,顶着张泛红的脸问道,“您是怎么回来的?”

    宋观清拍着嗷嗷哭不止的宋钰,既心疼又无奈的说道,“说来话长,我想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

    在山脚下的一户农家暂时落了脚,那户人家见到宋观清差点跪下,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哭泣,连连感谢苍天有眼,山神护佑,让宋县令平安无事。

    烧了热水备了干净的衣服给宋观清洗漱,又准备了热气腾腾的农家菜,一家四口子紧张搓着手在门口等宋县令出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松快。

    简单清理干净的宋观清浑身轻松,擦拭着头发出来,便看见一院子的人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数量大概周围的百姓全挤了过来。

    “真的是宋县令啊!”

    “宋大人没事真是太好了。”

    “宋大人来我家住吧!我家地方比这儿宽敞的多!”

    “来我家!我家有牛车,明日我能送大人回县里头!”

    “去去去!都给我回家去!”农家的主人一听不乐意了,拿着扫把驱赶着过来抢人的街坊邻居,“我就不该把好消息提前告诉你们!”

    宋观清就静静站在那儿笑看着她们,哪怕是不说话乡亲们都觉得格外安心,一个个比秋季大丰收还要来的开心。

    人群散去,得已坐下吃口热乎的东西,洗干净哭花脸蛋的宋钰紧挨着姐姐做,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宋观清好一通瞧,就怕眨眼间人再不见了。

    “肚子不饿?盯着我可不管饱。”宋观清眉眼弯起,宋钰便又有要哭的架势。

    柳双趁着机会问道,“大人,您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宋观清正色道,“我落入湍急的河水中便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我想着县内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就搬开了洞口堵着的石头出来了,然后就碰到了你们。”

    柳双忍不住追问,“你没看到其他的东西?”

    宋观清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东西?”

    柳双和宋钰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谁都没提关于青蛇的事。

    青蛇如此宝贝着宋观清不让其他人碰,现在又单独放宋观清离开,那肯定是不愿意被知道存在,她们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人没事的回来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不敢再节外生枝。

    宋观清不明白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心里也有些纳闷为什么被湖水冲走不是在岸边醒来,而是在西岭最高处的洞穴。

    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但不必跟柳双和宋钰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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