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嘭——连人带被子一起掀下了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被子散开,青九水灵灵又滚了两圈。
宋观清攥着衣裳大口喘息着,微颤的瞳孔瞪着脸着地趴在地上不动弹的人。
梦里的人出来了,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小蛇呢?
榻上胡乱摸着,枕头帘子掀开半条蛇影没看见。
“小蛇?”
趴着不动的人突然抬起脑袋,皱了皱磕红的挺翘鼻尖,下意识扭了两下。
“吱吱——”
仓鼠小爪子扒拉着棉窝,只露出一对半圆的耳朵和黑漆漆的眼睛,忍不住出声提醒。
青九恍然大悟般低下头,入目是错开的衣领下大片结实的胸膛,是属于人类的修长四肢和灵活的手指。
突然消失的蛇令宋观清陷入了沉默,静静看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满脸愉悦来回摸身体的青九。
“小蛇。”
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呼唤。
青九骤然抬头,瞳孔竖起又放大,干脆四肢并用快速爬到床边,下巴搭在了宋观清膝上,唇角弯起露出两侧尖尖的牙齿。
当了几年县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宋观清以为再大的事发生她也不至于失态,直到......
宋观清闭了闭眼,问道,“你真是小蛇?”
大概是上一次短暂的人形没能将宋观清探索完全,这次青九不浪费一分一秒,点着头呢,手就伸出去圈住了宋观清脚腕。
“你是妖?”宋观清只能那么想,话本里修炼成精的动物都能变成人的模样,“入我梦里来的也是......你别蹭了!”
说话间青九的侧脸已经贴上了宋观清脚掌,嘴巴被挤的嘟了起来,眯起眼睛很是惬意。
被凶后上挑的眼尾拉拢下几分,恋恋不舍盯着抽走的脚,胳膊一撑坐上了床,“我叫青九。”
一句正经话说完,又凑到宋观清脖颈间轻嗅着,呼吸扑打在敏感脆弱的颈侧,带起一阵酥麻颤栗。
“你是妖。”抵着青九肩膀保持距离的宋观清蹙起眉头,看向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往门口走的仓鼠,“那小鼠也是?”
哗啦——仓鼠怀抱着的坚果洒了一地,僵硬着身子转过来,毛茸茸的鼠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两颗板牙格外明显。
宋观清眯起眼睛。
眨眼间那日庙中的白发小道士凭空出现眼前,当即光着脚丫子撒腿扑过来抱住了宋观清大腿,两行清泪甩成了一条线,干嚎道,“宋大人!我是好妖呀!我从来没干过嘬你的事,都是这条蛇干的啊!”
“你个蠢东西活的不耐烦了!”青九一脚踹仓鼠精脸上,怼着它松开抱着的腿。
奈何蹉跎之下仓鼠精早锻炼出抗揍的体格,死死箍着不放手,势必要和青九争夺出个谁去谁留。
宋观清扶额叹息,一早醒来发现养的两只宠物都是能变成人的妖精,话本都不敢写的桥段偏偏在她身上发生了。
一手一个强行止住了打架,宋观清洗漱出来青九和小鼠正规规矩矩站着,扭着脑袋谁也不看谁,分外嫌弃对方。
宋观清一出现,两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小鼠,我先问问你。”宋观清软榻上坐下,窗外透出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浅色光晕。
小鼠点了点头,两手揣在身前紧张地攥着。
宋观清,“村子里粮食消失的事,是你做的吗?”
小鼠僵硬了一下,头顶冒出了一对半圆毛茸耳朵,拧巴在一起的手指快能打结了,支支吾吾解释道,“太饿了。”
没见识过其他仓鼠的食量如何,但小鼠的饭量宋观清是亲眼见证过,不克制能一直嘴不停的吃,胃跟个无底洞似的。
宋观清,“可你把粮食还回去了,村民说并没有少。”
提到这儿仓鼠顿时委屈了起来,黑亮的眼珠泛起了泪花,“他们把米磨成粉,太累鼠了,磨一整天才能揉出几块饼来。”
敢情仓鼠不会做饭,就偷偷去山下学村民怎么吃米,恰好看到哪户人家磨面做饼,以为米只能那样吃。
村民用牲畜拉石磨简单方便,仓鼠在山上拿石头砸米成粉,可不得累的哈赤哈赤,一年下来昧的粮食可怜见的。
宋观清转而看向一旁随时待命的青九,仿佛只要宋观清一声令下,立马把仓鼠赶的有多远是多远。
“青九,那日我身上的痕迹,你是...弄的?”
青九瞳孔竖了下,看不出宋观清是生气还是喜欢,倒是被她望向自己的视线看软了身子,挪动着想凑到女人身边。
被宋观清警告地瞪了眼,撅了撅嘴,乖乖站直了。
问不出什么来宋观清也不强求,胳膊搭在扶手圆枕上,墨色长发挽在脑后,金灿的阳光照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轻声道,“你们不论是什么,我带回来养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想走想留,你们自己决定。”
既然不是单纯的宠物,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宋观清觉得不能再像对待宠物那样对待小蛇和小鼠了。
明明是将选择权交给对方,青九和小鼠的表情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不约而同挤兑着对方朝宋观清扑过来,一个环住了她脖子,一个抱住了她胳膊。
“不要赶我走!我没地方去了呜呜呜~”仓鼠眼泪鼻涕全往宋观清袖子上蹭,毛茸茸的耳朵随着摇晃的脑袋一弹一弹的。
“蠢鼠走了,我就可以留下了,对不对?”青九冰凉的脸颊蹭着宋观清侧脸,手臂不容拒绝地搂住她脖颈,咬着耳朵小声道,“或者我把它吃了,给你减轻负担。”
仓鼠耳朵尖一抖,本就圆的眼睛一瞪更圆了,脑袋一埋哭的声更大。
宋观清:“......”
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理解能力能差成这样。
宋观清先教育小蛇别乱吃东西,又给两个听不懂人言的小动物解释道,“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青蛇眼珠子一转,单手提溜住仓鼠后衣领,天真无邪问道,“如果我把仓鼠吃...赶走,就是我一个人的家了。”
在宋观清的威压之下,两只小动物终于达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条约。
金佩正纳闷日上三竿宋大人怎么还没醒,屋门终于打开了,满脸疲惫的宋大人招手,“麻烦收拾出两间屋子来。”
“有客人呀?”金佩问。
没等宋观清说,她身后探出两个脑袋,一左一右看向金佩。
“是给他们住的屋子,就在院里收拾出两间就成。”
宋大人屋内凭空出现两个人的消息很快在府内上下传开,传着传着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成了昨个半夜有位面容娇好的男子携带个孩子找宋大人讨要个说法。
讨要说法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金佩指挥着家仆手脚麻利的将主屋左右两侧的厢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添置了不少新家具,清冷的院子一下热闹拥挤了不少。
正值黄昏时分,大片的橘红铺洒地砖,与瓷瓶中红艳的花朵相呼应。
少年动了动鼻子,敏锐嗅到了花的清香,待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坚果时,露出了两颗大板牙。
能感觉到仓鼠对于房间很是满意,青蛇却是对一切表现平淡,唯独能感点兴趣的就是宋观清和他说话的时候。
晚膳时分宋观清坐在主位吃饭,青九和仓鼠一左一右夹着她坐,倒不是宋观清为了避免偏心,而是担心把蛇鼠放在一起又暗自使绊子,当然主要是防着青九。
宋观清边侧头边拨开桌底下青九不断试探过来的手,问仓鼠道,“你有名字吗?叫你小鼠,似乎太过于草率了些。”
仓鼠一侧腮帮子里塞了裹蜜的核桃仁,香的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道,“我没见过父母。”
“我能给你取个名字吗?”宋观清弯起眼睛,摸了摸小鼠脑袋,“叫元宵如何?”
“元宵是什么?”仓鼠懵懂的问。
“在人类的社会中,元宵节代表着团圆,元宵则是一种外面白软,里面包着甜芝麻糊的吃食。”宋观清看着小鼠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笑意更胜。
仓鼠开心的冒出半圆耳朵,短小的毛茸尾巴一扭一扭,兴高采烈道,“我叫元宵,我有名字了哎!我要吃好多好多甜甜的元宵!”
青九撑着下巴,指尖挠了下宋观清手心,宋观清询问地回望向他时,又扭开了脸不说话了。
夜深仓鼠困倦地揉着眼睛准备找平时睡觉的棉窝,才想起来有了自己的房间,一蹦一跳回又大又敞亮的新房间休息去了。
与之相反的是到点往宋观清床上一躺的青九,百无聊赖玩着床帐垂挂下来的穗子,随意岔开的腿露出大片好风光。
听闻女人从浴房内出来的响动,青九轻哼了声,秋后算账的问道,“你给那只蠢鼠取名字,那我的名字呢?”
宋观清没料到小蛇还在,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他露出的纤长小腿上滑过,坐在凳子上擦着发尾回答道,“你告诉过我,你叫青九。”
青九认真思考了片刻,整条蛇都感觉不好了,竟然输给蠢鼠一次。
“时间不早了,明日我得去衙门上职,你该回去睡觉了。”
已经往里头挪位置的青九在听到宋观清最后一句话时诧异地定在原地,好半天指着自己那张妖艳漂亮的脸蛋难以置信问道,“你让我离开?”
“我给你和元宵都准备了房间。”宋观清垂眸,烛光下显得异常淡漠。
红艳的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青九目光审视地盯着宋观清看了一会,泄气般四肢一瘫,耍赖道,“我一直睡在这儿,我不走。”
青蛇能化为人形,那便不能把他再当作动物来看,同枕而眠有违礼仪。不能仗着青蛇不了解人类的礼义廉耻,而去占他便宜。
宋观清缓步走到床边,拽过架子上的披风把耍赖的蛇裹了一圈,手掌隔着衣料抱起了比她高半个头的青九。
炽热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是青九所迷恋放松的,舒服地眯起眼睛凑到宋观清气味浓郁的脖侧,凉凉的脸蛋贴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很快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青九只觉得被宋观清抱在怀中浑身又软又酥,恨不得化成蛇形一圈圈将她缠绕住才好,傲娇的抱怨道,“早那么抱抱我不就好了,我喜欢贴着你的感觉......”
一阵凉风吹过,青九纳闷地睁开了眼睛,头顶是黑漆漆的夜空,偶尔几颗星星冒出头闪了闪,像是无声的嘲讽。
咔嚓——
身后的房门关上,只留下青九一人裹着披风坐在石阶上凌乱。
竟然又又又被丢出来了!!!
难道宋观清不喜欢他人形态?
青九一拍脑门,对呀!
每次人形态的时候,宋观清总是抗拒地推开,化为原型倒是会亲昵地摸摸。
于是乎一条身躯明显粗壮许多的青蛇维持着标准的笑容和无辜的眼神,控制着尾巴拍了拍窗户。
片刻后,一条绿油油的蛇被“请”出了屋子。
第24章
“一条蛇睡太冷了。”
一连几日的晴空高照晒的草木蔫巴,
烘的人更是提不起精神
,只想找个阴凉处打个盹,悠闲度过炎热午后。
蹲坐在窗边的白毛仓鼠两爪子抱着个比脑袋大的核桃,
顺滑的毛发被风吹的抖出了浪花,神情严峻,
黑豆豆的眼睛警惕盯着徘徊在宋大人屋门外的青九。
面对宋观清突如其来的疏远青九急地抓耳挠腮,又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缘由,变人变蛇试了一遍又一遍,
皆被宋观清请回了厢房。
青九垫着脚通过窗户缝隙看了到宋观清认真处理公务的侧颜,是半点没打算搭理自己的意思。
青九扯着宽松碍事的薄纱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屋前石阶,伸直的双腿在阳光下晃了晃,
动用贫瘠的智慧努力思考应对之策。
耳畔时不时传来仓鼠嘎吱嘎吱吃东西的噪音,吵的本就心烦的青九看它更不顺眼了。食物链的压制一个眼神扫过去,
核桃咕噜从窗台滚了下去,仓鼠两爪蜷缩在身前的毛发中,张大嘴巴不敢动弹了。
青九走上前嫌弃地捏着仓鼠后颈肉把它提了起来,弹着它脆响响的脑瓜嘣,
自言自语纳闷道,“怎么你就能随意进出房间呢?”
仓鼠短短的胳膊护不住大大的脑袋,
连忙用小爪子抵住青九弹过来的手指,
没点鼠德的咧嘴求饶道,
“你别揍我,
我告诉你办法。”
青九居高临下审视着露出两颗板牙蠢笑的仓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不好啦!不好啦!”元宵光着脚丫子着急忙慌推门而入,
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
手舞足蹈指着外头道,“宋大人,
坏...青九晕过去了,直愣愣躺院子里呢!”
伏案工作的宋观清提笔的动作一顿,黝黑的眼眸打量着演技浮夸的元宵,“把鞋子穿上。”
元宵揪着手指,脚丫子来回踩着,心虚放低声音,硬着头皮按照约定好的话术继续说,“您不管青九,他得被晒成蛇干喽。”
透过通风的窗户能看到院里的石板地上躺着个青衣黑发男子,太过于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夺目的光泽,几只好奇的麻雀蹦跶着落在了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哪里来的家伙在这里睡觉。
青九拧着眉头忍耐住扑过去的欲望,想不到有天会被麻雀围观,太丢蛇脸了。
要是宋观清没出来,他立马吃了那只蠢鼠泄愤。
开始还能听见屋内传来元宵催促的声音,但很快安静的只能听闻呼呼风声。
青九心一点点凉了下来,热烈的阳光晒的他身上发疼,却远不及心中的悲凉。
完了,宋观清真不搭理自己了,也不在意自己死活了。
既然如此......青九吸了吸鼻子,那就把宋观清掳走好了,掳到只能见到自己的地方,那样不想搭理也得搭理。
青九顿时觉得此主意要比仓鼠想的好个成千上万倍,被动等待哪里有主动出击来的高效。
想到从此后宋观清眼里和身边只能有自己一条蛇,白天可以缠绕在她身上,晚上可以趴在身边睡觉,享受着宋观清手掌抚摸身体……青九嘴角不自觉上扬,兴奋的额角浮现小片鳞纹。
头脑风暴思考着用什么法子能顺利把人掳走,叽叽喳喳的麻雀受惊扑腾着翅膀飞离。
视线暗下,青九感觉身子一轻,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嗅软了身子,习惯比意识先一步蹭上了宋观清侧脸。
宋观清稳稳抱起了青九,由着他眷念地搂住自己脖子,“身上痛不痛?”
青九半睁开眼,赤色的瞳孔小幅度缩了下,委屈巴巴撇嘴抱怨道,“你都不在意我。”
“还要怎么在意?”宋观清抱着他进屋时,察觉到青九额角的鳞片蔓延了几分。
“你给那只蠢鼠进屋,不给我进。”青九不愿意从宋观清怀中下来,却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乖乖被抱放在了软塌上,揪着女人袖子不给离开,“偏心会让我难过的。”
真让宋观清说偏心,也只能是偏心小蛇多些,毕竟小蛇是她用心养着,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曾分开过。
现在被到倒打一耙说偏心小鼠,宋观清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
“等你哪天不想着晚上钻我床榻,或许就能和小鼠一样自由进出了。”宋观清用凉水打湿帕子,一点点擦拭青九被晒的有些泛红的脸颊,擦过额角时动作放的更轻。
青九仰着脸方便宋观清擦拭,看起来在乖乖听话,实则内心已经在计划下一次爬床需要注意的事项。
嘴上却说道,“可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之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上翘的眼尾拉拢下来,周身透着不解的郁闷,整条蛇丧失了活力。
宋观清垂眸凝视着他,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温柔无奈,看来有些事得说开了才行,让小蛇自己想估计想个几年也不一定能想明白。
宋观清刚坐下,青九立刻腻糊糊贴上了上来,抱住宋观清胳膊脑袋自然搭在她肩膀上,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弯起弧度。
“在人类的社会中,男人和女人间要保持适当距离,像你现在这样搂着我就是不合规矩,看到要被说的。”
青九箍的紧了几分,生怕宋观清抽手离开,辩驳道,“我又不是人,我是条蛇,蛇是不用守人类规矩的。”
宋观清愣了下,换了一种说法耐心给小蛇解释,“在蛇的世界里,公蛇和母蛇相遇,是不是要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