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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可泰平王府深藏不露的南朝丑妃,那才是真真稀罕,简直是个迷!

    大皇子大婚前,人人都道大皇子有福,竟然娶得传说中貌美如花的南朝公主为妻。

    大皇子大婚后,人人都可怜大皇子——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娶了个百世难得一见的丑女为妻!

    可话虽如此,到底泰平王府这位足不出府、却让平京震了三震的南朝丑王妃到底长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

    一时间,磨刀霍霍想看云溪长相的人,竟比想看杜芊月的人多了好几倍。

    杜芊月对此早就见惯不怪。

    她莲步探出,走得极为平稳,似乎丝毫不被影响。

    云溪听见旁边有人调侃了一句:“莫非丑的不能见人了,所以才戴个斗笠?”她心念微动,看向杜芊月,试探问她,“你执意要与我同组,莫非就是为了这一刻?”

    杜芊月唇角噙出一抹微弧:“难道不是?”

    心里却暗咐:但愿那晚王爷没看见她的容貌,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们最喜欢以讹传讹,最好把她说的更不堪些,如此,或许王爷能断了对她的想法!

    云溪叹了口气:“你本无需如此!平京有谁不知,杜府小姐艳压群芳,早就是平京第一美人。”

    杜芊月冷笑:“可你我心知肚明,你原本比我更美!”

    云溪沉默片刻:“可我现在很丑。”

    杜芊月神情笃定:“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组。”

    云溪:“……”

    云溪无语地想,这人可真是冥顽不灵!

    一时间,脚步越走越慢。

    云溪突然觉得每次和杜芊月说话都很累,她蓦地想起元焘,突然发现还是和他相处比较轻松,最起码,说起话来没有太深鸿沟……

    -

    “姐姐,你好漂亮!这朵花送给你!”

    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奶娃不知从哪里钻出,忽然冲到杜芊月面前,举着一朵紫色牵牛花送给她。

    杜芊月眉头微蹙刚要接过,一低头却看见浅粉桃花裙上赫然有几个小小的脏手印,正是来自眼前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奶娃。

    她登时柳眉倒竖,接过牵牛花一撕两半扔到地上:“脏死了!”

    小奶娃从地上捡起两半花,委屈得眼泪直流,“哇”的一声,扭头就往回跑,也不看路,跌跌撞撞一头撞在云溪腿上。

    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替小奶娃提心吊胆。

    云溪却弯腰抱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奶娃,温柔哄他:“这花很好看,送给我好不好?”

    小奶娃收起哭声抬起去头,却不偏不倚,正好从轻纱下摆看到云溪的脸。

    小家伙立即吓得一声尖叫,攥紧了小拳头,雨点般地砸向云溪:“呜呜呜呜,妖怪要来吃阿月,爹爹快来救阿生!”

    他手足并用,别扭地从云溪身上滑下来,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家人。

    却也不经意地攥住轻纱一角,把云溪戴着的斗笠给拽掉了。

    一时间,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

    云溪听见有人说:“真丑!”

    她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奶娃嘴唇微动,然而迟疑片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杜芊月眼神得意,唇角微勾:“有些人,长得丑本来不是错。可长得这样丑,却还出来吓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云溪看着她,默不作声。

    吃瓜百姓们也都惊呆了:这杜小姐怎么这样说话?

    有个妇人抱起小奶娃,不住地低声哄着安慰他。旁边小奶娃的爹分开众人,恭恭敬敬地朝云溪偮了一礼:“小儿多有得罪,多谢泰平王妃不计较!”

    云溪朝他们颔首点头:“无妨!稚子无辜,无需责怪!”

    登时有不少人觉得云溪虽然长得确实有些吓人,但是心肠真的很好,因此再看她时,便也不觉得畏惧了……

    作弄

    内监走到田埂时停下,指了指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农具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才赶制的农具,并未经人用过,请两位王妃放心使用。”说完作了个揖,便回去复命。

    云溪扶起一把结构简单的丁字耙,却是想起昔日被囚禁秣陵行宫时,由于吃不到新鲜蔬果,褚冲便在掘出一块空地,他犁地时用的好像就是这种丁字耙。

    模仿着褚冲当时的姿势,云溪准备犁地。

    说时迟那时快,杜芊月突然从旁边钻出,一把抢走了丁字耙:“皇嫂千挑万选,这才选了这样一件,可见是极为趁手的!”

    云溪这才注意到每种农具只有一件。

    原来杜芊月有些小心思,她明明不知道用哪个犁地,却笃定云溪看上的才是最好用的,故而早早就准备好了抢夺。

    云溪长叹了口气:“若我说我只会用丁字耙,你必不信,可实情就是如此。”

    杜芊月自负地挑了挑眉:“是吗?”

    这时,有人突然忿忿不平道:“杜小姐怎能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杜芊月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戾气,眼神凌厉道:“谁?”

    那人倒是不再说话了,可不知何处又有人低声道:“可不是,还欺负没断奶的小娃子!”

    杜芊月更加恼怒:“若尔等再敢妄议,本王妃定要你们好看!”

    先头那个声音又道:“好好好,吾等不敢说了!乐平王妃既然是来犁地的,为何霸占了趁手的农具,却又迟迟不动手干活呢?”

    杜芊月恼羞成怒,指甲狠狠抠在丁字耙木杆上,掐出浅浅的印。

    云溪留意到杜芊月十指纤长蔻丹火红,根本不像是会干农活的样子,心念微动,便有心作弄一下她,脚步挪动,突然让开一条路来:“刚巧本王妃不会犁地,既然乐平王妃有心示范,那本王妃就却之不恭了!”

    杜芊月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拿着丁字耙,反倒犹如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云溪脸上笑意愈浓。

    随着一盏茶的功夫即将过去,杜芊月还是紧紧扶着丁字耙不动,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大声起哄道:“乐平王妃怎么还不赶快犁地?再拖下去天可就要黑了!”

    云溪耳力甚佳,听出这人还是方才那人,便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是一个脸方耳阔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偏偏又有几分书生的书卷气,一看就和普通的农户不一样。

    出于感谢之意,云溪下意识地朝他微微颔首。

    谁知那人却毫无顾忌地当胸抱拳,竟向她还了一礼。

    旋即云溪有些微微诧异,努力回想,却怎么也不记得曾经认识这样一个人。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起哄下,杜芊月贝齿微咬红唇,终于拖着丁字耙缓缓走到田头,然后推着丁字耙,十分费力气地往前推。

    谁成想刚推了两下,也不知丁字耙被什么绊住了,怎么也推不动。

    杜芊月蹙眉又使劲往前推了一下,却听“吧嗒”一声,丁字耙反而不受控制地掉地上了。

    登时,周围百姓们一片哄笑。

    有人好心提醒杜芊月:“杜小姐,你把杷拿反了。”

    杜芊月这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俏脸微白。

    偏偏这时不知从哪里钻来一个爱凑热闹的财主家的傻公子,装模作样地提着一柄折扇指指点点:“犁地又不是犁田埂,这一等一美人啊,果然只能听得、闻得、看得,却是非皇室贵胄万万使不得、用不得啊!”

    杜芊月登时被气得樱唇发紫,娇躯不住地颤抖。

    云溪冷眼旁观时机已至,挪动脚步,走到杜芊月身旁,一弯腰扶起丁字耙,不计前嫌地替她解围:“乐平王妃胎像不稳,最好歇息片刻。”

    杜芊月恨恨地盯着云溪:“如今你倒是如意了!”

    她暗暗攥紧手指,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退了退。

    “尚未!”云溪却道。

    然后转身,朝围观的百姓们郑重躬身施了一礼:“我乃大皇子泰平王元焘的王妃,今日奉吾皇之命祭祀春神,代表皇家士族亲自春耕犁地。唯盼此番赤诚之心能够打动神灵,庇佑我北邺疆土全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收获满满的丰收年!”

    众人此刻本来就对她印象极佳,再加上方才那年轻人带头赞道:“说得好!”

    一时间跟风喝彩的声音便络绎不绝。

    云溪没想到效果这样好,稍微愣怔了一下,更加不着急贸然尝试犁地。

    她深吸口气,放下丁字耙走到田头,指了指还没有翻松的土地:“说起春耕犁地,各位都是行家。我就算没有拿反这丁字耙,情形估计也比乐平王妃好不了多少。”

    杜芊月本就恼羞成怒,这时听云溪又提自己拿反农具,更加嫉恨。

    云溪朗声道:“其实今日,本王妃亦有一个难题想向各位请教,不知道各位肯不肯拨冗指点?”

    拥戴

    众人不明就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全都揣摩不清云溪用意。

    有个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的黑脸庄稼汉分开众人,从后面硬生生挤到了最前面。

    他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扯着嗓门,粗声粗气地大声嚷嚷道:“稀罕!你堂堂一个王妃,要什么没有,还非得来求着咱们这些庄稼人?”

    云溪剑走偏锋最怕没人理会。

    这时见终于有人接了话茬,她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朝上那黑脸庄稼汉笑道:“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其实我想向大家伙请教的事儿特别简单,这就是,”说着,她目光横移,从许多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语笑嫣然道,“这丁字耙怎么使?”

    登时,此起彼伏的轻笑声传来。

    然而这笑声既纯粹又轻快,却是和先前取笑杜芊月时的截然不同。

    云溪伺机又道:“王妃是人,黎民百姓也是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就算比你们多识得几个字,身份地位有些不同,可从骨子里,咱们又有什么差别?你们擅长的农活,我不是也一窍不通?”

    有个农妇笑道:“民妇倒是乐意手把手教您,可兵爷们看护得太紧,民妇过不去。”

    云溪斜眼睨向守卫:“他们都是些贫苦百姓,没有恶意,放她进来吧!”

    杜芊月突然在云溪身后出言反对:“乡野之人最是粗鄙莽撞,皇嫂就算要博善名,也需顾忌其他人的安危。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混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那农妇哧得连忙摆手往后退了退:“民妇只是说笑,两位王妃莫要当真。”

    云溪蹙眉思索应对之法,忽见两个小内监抬了顶软轿来:“淑妃娘娘担心小皇孙安危,特命奴才二人接乐平王妃前去小憩片刻!”

    杜芊月方才大丢颜面,本来就想寻个由头避开,此刻正好就坡下驴,便登上软轿。

    临行前,对云溪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我之间,尚未了断,他日我必要你好看!”

    云溪亦奉送两字:“彼此!”

    待她走后,云溪便吩咐守卫:“放他们进来吧,今日如出差错,本王妃一力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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