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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魔窟里那些熟悉的阵法纹路,在老山主沾血的手指碰触到他的掌心的时候似乎一点点具象起来,和蔼轻松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侧,有人抱着他,带他第一次走进了那座令人眷恋的天虚剑山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而就在这时候,虚空中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另一个人的气息出现在他的身后,避开了魔窟里无数阵法禁制,避开了古灵舟,凭空地出现在了宿聿的身后,四周的血池随着那点声响而颤动起来,老山主紧紧地拽住宿聿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丹田处,七窍流着血,其他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却好像还在竭力地提醒着宿聿。

    “本想留他见一见我的盛世。”

    “毕竟他为我收敛旧地,创立天麓山,也算是我的为数不多的……好友?”

    宿聿听到了熟悉的、苍老的声音,愕然地转过头。

    身后紧闭的石门处,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身影站在那,熟悉的嗓音就是出自那张脸,阳龙墓布满图腾的脸孔像是在这个时候才彻底地揭开了面纱,那个人年轻,声音却苍老着,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跨越时空的恍惚感,然后一点点退去苍老的声线,成为另一个令人厌恶、恨之入骨的声音

    “我的好徒儿。”

    第155章

    师徒

    熟悉的声音朝着宿聿而来时,记忆里的身影像是被此地萦绕的魔气勾起,无数的画面闯进了宿聿的识海里,他当即单膝跪在了地上,声音与画面在魔音中拉他回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一千多年前

    那座破败的小山庄里。

    “仙人你可算来了。”

    “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山里跑出来的小妖怪,总偷吃庄里的食物……”

    昏暗的柴房里,一捆捆的木柴被扯乱了一地,十几个村民手持着农具,不断地往前试探着,唯有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拼了命地挡在那阴暗的角落前,竭力地喊着,将那些砍刀锄头往外推。宿玉听着外边的声音,手里抓着的厨房里还没煮熟的肉,他分不出是那是什么牲畜,只是身体里的饥饿迫切他必须去寻找食物,肉是最能恢复他体力的方式。

    偷吃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会挨一顿毒打,将肉狼吞虎咽入腹后,他跌跌撞撞地挡在那老婆子的面前,用自己不太健壮的身躯护着老人佝偻的身体,锋利的砍刀下来,刀背没有收好力道,在稚童的手背划开了一道血,滴滴答答的血声滴落在地,浓郁的腥血味飘在各处。

    吃饱饭后就不怕挨打,挨打的伤只是有点痛,但是老人被打了就要生病。

    他还记得第一次偷吃东西被打,老人只是替他挨了一下,便无法下床,只得躺在床上半个月。

    最后下来的时候与他说,别怕,往后不能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了。

    那次,宿玉拥有为人后的第一个认知,就是凡人很弱。

    宿玉吃痛,盯着从自己身上流出来血看了半晌,张开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把那些血吸食干净,过度鲁莽的动作把臂膀咬得有些体无完肤,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拿着砍刀锄头退后,只有老婆子的哭叫声响彻着。

    其他人如同看到怪物地对他退避三舍,人群中只有一个老者缓慢地走了出来。

    被宿玉咬得体无完肤的手臂轻而易举地被老者劫持住,宿玉啊了一声,拼了命想要挣扎,却被牢牢地禁锢着。

    “像一张白纸啊……”

    站在他面前的老者却没有动,只是将他的手抬了起来,闻到了他破口流出的血,用指腹擦去了皮肤上的血迹,受伤的肌肤就已然恢复了原样,有些温暖的东西从伤口处涌入,困扰他半年多的饥饿像是突然消失了。

    宿玉的眼中茫然又惊愕,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忍不住看着伤口,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那老者紧紧地抓住了手,将他从那昏暗的柴房堆里拉了出来,像是正大光明地让他站在了阳光下,令他不住地瑟缩,想要去躲。

    “仙人,这怪物是妖孽啊!”

    “前日夜里,我还看他偷吃吴大娘家的鸡,生吃了,这跟野兽有什么区别啊!”

    “宿婆子你离他远点,说不定哪天饿了,他就把你吃了!”

    我只是饿了,很饿,吃不饱。

    宿玉低着头,他听着其他人唾骂声,看着旁边跌坐在地老婆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有点站不稳,足间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支立着,这是他这段时间学着人,学着老人……那些人就是这么走路的,只是他还没学好,走得有点奇怪。

    “想吃饱饭吗?”

    那位无所不能的,被大人们喊着仙人的老者,朝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是宿玉降生人间,游游荡荡地飘了很多年,又再化人之后听到的最清楚的一句话,甚至句子字语的意思他都听不懂,但是‘吃饱饭’的三个字他是能听懂的,所以在那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取而代之的是周围村民如释重负的声音,与老婆子的哭喊声,其实他理解不了这些东西,只知道跟着他走,就能吃饱饭。

    仙人说道:“那跟我走吧,去一个能让你吃饱饭地方。”

    宿玉知道他很快就要去吃饱饭的地方了,但他知道老人也会吃不饱,于是将藏在了田里的储备粮挖了出来,他不懂做这些的意义,只是将东西挖出来的时候,周围的村民离他数步之远,只有他拎着那些死鸟牲畜留给了老婆子,而老婆子只给了他一个包裹,里面都是破败的旧衣裳,很宽大,是拿大人的衣服改的,穿在宿玉身上松松垮垮。

    “要说谢谢,她养了你半年。”仙人与他道。

    宿玉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仙人就没再说了,拉着他离开了宿家庄。

    仙人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宿玉很喜欢的味道,跟着他的时候好像一直都不饿。

    甚至宿玉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的时候,他会停在前面等人,又或者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地走。

    他走进城镇,见到了琳琅满目的货品与人,令他垂涎的食物香气飘得到处都是……

    宿玉用手扒着饭吃的时候,周围人窃窃私语。

    只有仙人耐心地替他擦去手中的污渍,将一个怎么也拿不惯的勺子递给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怎么用,“你看别人,吃饭都与你不一样,你要学着去看别人。”

    仙人在教他,怎么做一个人。

    教他饿着的时候,要控制住自己的食物,教他怎么不受伤地获得食物,教着他接受善意的时候要说声谢谢,也在教他如何摈弃着一切作为游魂的本能,去学着做一个人。

    在往后很多年里,宿聿还记得他被唤为宿玉的时光里,在狭角柴房里被那个仙人从角落里拉出来,随着那位仙人从偏僻破败的宿家庄里出来,走向了另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世,他们在人间走了半年,走到了遥远的天虚剑门,站在那望不尽尽头的山阶前,仙人拉着他的手与他说道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

    那句话,宿聿记了很多年,直至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出现在耳际,过往的记忆就像是一寸寸地产生了裂痕。无声的、刺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叫唤,像是在开玩笑,碾碎了他心向人世,无忧无虑的旧日时光,最后像是千年前天虚剑门的血案,万宝殿的宝器那样裂开呲牙的大嘴,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是你。”

    魔窟石门内,宿聿的手紧紧地握着老山主,维持着那即将流逝的生命,却止不住他自己一直在颤动的手,他想过很多人都有可能,剑门里某个师兄或者师姐,当年死无踪迹的剑门的师叔或者长老们。他来问老山主,就是为了问当初那些死去的人里,有没有可能存在一个不在他视野范围内的叛徒。

    墨兽注意到宿聿情绪的失控:“宿聿?!”

    这个魔窟里魔阵与灵阵交汇的阵法,幕后人熟识仙道的线索,当年血瘟疫无可控制地爆发在天虚剑门,受困妖山魔窟时那上百道针对他设立而下的魔阵……一切线索像是更为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眼前这个人,他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控制着所有事态的发生

    天虚剑门门主,剑宗宗主,千年前那位仙道魁首。

    可是为什么,魔道的幕后人应当是顺应他们所有人猜测那样,自魔道流放之地出来的气运之子,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与天虚剑门门主这种仙道修士的身份联合在一起,师尊入魔了吗?

    不可能,千年前那个和蔼耐心带他回天虚剑门的人,若是入魔了为什么他从未发现过?

    墨兽意识到强烈的不对劲,它急忙释放出阴气想要与外界的不见神明联系,可当阴气越过那个魔修撞击在石门上时,此地范围内突然浮现了很多魔纹禁制,明明它跟宿聿进来前就已经把此地魔窟所有的魔纹破坏了!它的兽瞳快速掠过,最后看向老山主脸上的魔纹,该死的,这魔修竟然丧心病狂到此,利用老头的身体来布置陷阱:“宿聿,这里有新魔纹,我们跟外界的联系断了!”

    魔修的眼睛看向墨兽,仔细打量着墨兽的存在:“这只镇山兽就是你的底牌是吗?”

    “万恶渊,确实是一个我从未预想到的存在,我原以为鬼道只剩下虚无之地了……”

    话还没说完,古灵舟骤然展开,强大的阴气在古灵舟的调动中往外延伸,与企图霸占此地的魔气展开了强烈的碰撞,双方的初步交锋顿时激发了四周的阵法,一个阴气所成的阵法以宿聿为中心展开,与石壁上压过来的魔阵碰撞,阴气与魔气的交锋维持住了平衡。

    魔修的眼底多了几分欣赏,“比千年前长进了,知道随时随地布阵……”

    他的语气带着寓教于乐的轻松,明明是令人厌恶的声线,却与宿聿记忆深处那年迈老者声音格外地相似,每一个行为,都能让宿聿看到身上属于那个他敬仰之人的影子。

    老山主还在竭力地说话,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听到魔修的声音也刺激了他的意识的恢复。

    他抓住宿聿的手,颤悠悠地、咬牙切齿地说:“……夺舍,他太像了。”

    闭上眼睛,老山主能回想起以往把酒共欢,闲适下棋的老友,在千年前那种时候,他与老友的命数已经到了一个境界,若此生得到顿悟的机会,他们便可像上古仙道所说那样,得到登仙的机会。

    可足够漫长的生命,让他们的容貌衰老,对长生的渴求也渐渐远去,他热爱四海游历,隐居于世俗之外的地方,老友心系天下,像把毕生所学教与宗门弟子,也心善慈爱,门下弟子众多,成立了那赫赫有名的剑宗,甚至闲适之际,老友还说及将来隐居世外,将天虚剑门种种交于弟子,从此做个闲散修者。

    在老山主的记忆里,老友便是如此,哪怕是千年前,也是如此。

    甚至从什么时候,老友的内壳换成另一个人,他都未曾发现过……直至三百多年前,他发现极北魔渊的异样,开始对天虚剑门陨灭真相产生疑惑时,才开始埋下一枚怀疑的种子。

    可是太晚了,魔修洞悉人心的手段太厉害了。

    宿聿冷声道:“什么时候?”

    “那就要说在很久之前了,你说有时候人的善意怎么就那么简单,亲自地把毒蛇请到了面前。”魔修像是在开玩笑、轻飘飘地说出后话:“夺舍他确实很费劲,毕竟是仙道魁首,能创立天虚剑门的人,剑门之主确实有着非常强的毅力与实力,以至于当年我的身体确实是毁了……但凡当年他斩妖除魔再坚决点,我早就死在流放之地。”

    仙道魁首,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

    以至于魔道崛起有所起色的时候,当年天虚剑门的门主,就已经发现了流放之地的异样。上古四道打架所带来毁天灭地的结果,已经让修道界经过了一次打击,所以一察觉有魔道复辟的迹象,剑门之主所选择的就是除魔以卫天下,第一次进入流放之地,将彼时的他好不容易凝聚的身躯,斩杀倾毁。

    当他重伤伪装成一个懦弱的孩童,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楚楚可怜。

    那人的剑迟疑了,变给了他侵蚀入体,得到最后反主的机会。

    这点东西对魔道来说几乎是刻入骨子里、最擅长的事情,若是那位仙道魁首没因为斩杀他而重伤,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入内,去成为他的心魔,至此潜伏在他的身体内,扭曲并且最后夺舍了他。

    “看看你这样子,就因为那半年的善意,我在他身体里学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善良,这种东西也是最好击溃人心的东西。”魔修指尖散出魔气,与宿聿的阴气正面对抗,语气还是循循善诱地往下说:“扮演他确实有点难处,可扮演他的善良,却足以让我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你看你,就因为我当年将你从宿家庄救出来,哄小孩的手段,足以让你对我建立依靠,信任我,依赖我……”

    宿聿的瞳孔稍稍颤动。

    “你看我学他像不像?”魔修不吝啬继续刺激宿聿,揭开这些是他愉快的恶趣味,笑着说:“他收徒是为了传道,我不一样,我收徒,只不过看中你们这样的好胚子,若不提前物色培养,哪能造出那样漂亮的万宝殿,一件件都是我精挑细选,都是我仔细打磨的、至高无上的宝物。”

    魔修面上挂着笑,心底浮现一抹阴鸷之色,他的四指一屈,周围魔气的流动的速度豁然加快,一点点地朝着正中间的宿聿倾压而去。

    动作如此,但他的口中还是继续地说着,似乎像是在叙旧,与许久没见的小徒弟说说旧日的情谊:“说起来,你第一次会喊师父的时候路都没学会走好,走路那简单的事情,你却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确实有点笨,但笨点也是好事,你说是吗?”

    当然现在也不算晚,他的小徒弟,在千年之后长成了另外的模样。

    成功出色地……成为了一个鬼主。

    第156章

    四道

    西界某处,巫云月正在其他人掩护下秘密地进入万恶渊的传送阵里,她的步伐紊乱,走得非常急,却也紧紧拿着传音铃与另一边的人联系:“我知道,我们已经联系好其他四界的强者随时准备应对,我们不能等了,通知潜伏在各地的修士,马上进天麓山,务必把所有人联动起来,我们得知道天麓山底下还藏着什么!”

    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葫芦的女人。

    沉虚葫面容沉静,仰头看向虚无之中,天麓山的方向。

    石门之外,天麓山外界因为魔修与天麓山被囚困的修士外逃已经完全乱了起来。

    而不见神明却被拦在了石门外,雾气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就被奇怪的魔阵给挡住,好像横立在他面前的是无法打破的枷锁,在石门旁边掉落着一只灵虫,灵虫传音的另一边有点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是还留在万恶渊里齐则的声音,最先发现与宿聿断联的也是齐则。

    “冲不进去吗?”齐则的声音有点疲惫,他与万恶渊其他修士都没法出去,只得在万恶渊禁制发起警铃时把一只灵虫丢到了边缘的雾里,好在不见神明是个机敏的,赶在万恶渊关闭前拿到了灵虫:“我们这边还是没有办法,狼王跟活尸试图从万恶渊里跑出去,但万恶渊的禁制封得太死了。”

    万恶渊的核心墨灵珠是非常懂逃命的,它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与他实力相当的东西,才会紧急封闭禁制保护万恶渊镇山碑。但是留了一条缝隙,那是当初宿聿特意开辟,留给前往山脚查魔阵的风岭的,这条缝隙现在成了齐则对外联络的唯一途径。

    封禁宿聿的东西很有可能跟巫云月探测到的,与藏在天麓山的魔道世外之地有关,石门的另一边像是有东西把宿聿遮蔽在内,与外界完全隔离开了。

    进入天麓山一切都太顺利了,他们确实抢先了一步,但幕后人是能跨越这么多年布下大局的魔道之主,哪怕被他们抢了先手,也有无数机会去准备后手,就像是现在这样,将鬼主与他们隔绝开来。

    冷静一点,齐则告诉自己,事态还没到失控的地步。

    外面的天麓山乱了,对他们来说是绝佳的好机会。

    在顾七引起山冢剑鸣的时候,齐则已经第一时间联系了在天麓山上外其他修士,现在几乎所有修士都动起来了,他负责联络的数只灵虫还在响,也就是西界南界两地的精锐修士,能在这个时候冲入天麓山!这么乱的局势,魔修还没其他作为,他们未必就是落入下风……

    灵虫中忽然出现声音

    “齐则,你得尽快把消息传出去。”

    齐则听到玉衡真人的声音:“你们怎样,潜入天麓池了吗?”

    顾锋回道:“进来了,但是情况,非常不好。”

    天麓山已经乱成一团,玉衡真人的手里紧紧捏着铜钱,黑血沾满了他整只手,一路上为了算出最安全的路他几乎没有停下来,此时被顾锋放置在距离天麓池较近的石岩后面,低头就能看到下方巡游的魔尸,大量的魔气覆盖着,他的眼前悬立着特殊的秘法,眼睛呈现着与宿聿尤其相似的纹路,那是后天灵眼

    “方才有道特殊的裂缝离开了天麓池……”玉衡真人面色惨白:“幕后人是藏都不藏了。”

    此时整个天麓池的景况彻底呈现在他的面前,除了最表层的魔阵,玉衡真人灵眼能见的阵纹里,出现多种阵法,包括魔阵、灵阵、妖阵、鬼阵等等……这些以往看不到东西,似乎在某层枷锁从这里撤开后完全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么多阵法,这是布置了多久!”顾锋的脸色微沉。

    玉衡真人判断不了,“很久……但先前有东西压在这上面,我们发现不了。”

    这种东西不是几十年能成就,很有可能千年前就已经存在,只不过是被某种东西完全压制。

    玉衡真人能理解,毕竟所谓的魔道尊者千年前都藏在世外之地里,这些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个所谓世外之地的地方压制的……鬼道都有诸如万恶渊那种逆天的存在,能布这么大局的魔修,手里怎可能没有这种手段。

    “但这不是重点。”玉衡真人在使用命术,身体快速地衰败着,但他还在说:“这里的阵法是跟山冢那人柱阵法的走向连在一起的,而且仔细去判断,这里的阵法,还有阵纹是往外延伸的……也就是一旦顾少主那边的人柱魔阵一旦启动成功,天麓山的人柱,连同其他三界已成的人柱,所有的魂灵会在第一时间,被聚集到这个地方来……”

    从此地的阵法来看,天麓山的人柱是最后才布局的,幕后魔修的目的最开始很有可能是在东西南北四界各自建立人柱,最后汇聚到天麓山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将人柱这种丧心病狂的阵法扩大到东寰四界。

    但是西界的严防死守,让魔修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他们才退而求次地选择了天麓山当第四个人柱点的选择。

    并且引动天下宗门大乱,逼迫流离四散的修士聚集到天麓山附近,以便让天麓山的人柱阵法得到最多,最充足的养料。

    灵虫各端的修士们听到玉衡真人的话,个个脸色都惨白到了极点,这幕后魔修是布了怎样的局啊,这么的大的局持续这么久!

    而就在这时候,灵虫中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人声音,那人的声音有点疲惫,裹着风声有点混乱。

    但齐则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顾子舟?”

    “是我。”顾七干脆地回应,传音虫的另一边还有簌簌的剑声:“龙行峰发生了什么?”

    “你”齐则稍顿,这人那边还没搞完,怎么还冒险与他联系。

    但他顾不得去说这些,他三言两语地把魔窟的事情交代了,“我们现在没办法知道他的情况,那个人应该是来我们这了,他是冲着鬼主过来的。”

    山冢里风声呼啸,顾七在听到这句话时,惊雷剑被迎面而来的剑灵击退,在山冢那处撕开的裂缝消失之际,他就知道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失控了。他仰头看着被踏雪剑鞘引起啸动的剑冢,幕后人知道他看到剑冢与剑鞘时必然会动手,而这也同样地意味着他与宿聿会在某一时刻彻底分开。

    幕后人比他们更迫切,而非游刃有余。

    “因为千年前他失败了,天麓池是以前的天虚剑山旧地之一,很有可能当年万宝殿问仙台若是建成了,你所看到的阵法也就启动了。”顾七的声音断续,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退半步,“所以天麓山的人柱不能启动,天麓池那是针对四道气运的阵法。”

    有些事情,当年他死得太早未曾推查得出的,但奚云平等人留下的线索与幕后人种种行径,也渐渐地应和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猜测。

    他若是想要去窃取仙道的气运,千年前万宝殿宝器成功时,他应当已经完成了主要目的,可是那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暴露,反而是步步为营,从炼妖剑去阳龙墓,到将宿聿推至万宝殿的仙阶之上……

    那个人要的,不是单单的仙道气运。

    幕后人的野心更庞大,庞大到想要吞了这个修道界。

    而现在他宁愿暴露阵法,也要用世外之地来压住万恶渊

    可想而知,他从一开始就不畏惧宿聿找上门,甚至说他在等着宿聿,进入天麓山。

    “把门推开,不能让万恶渊被压在那。”

    顾七的脸色沉到了极点,身周的剑气正在控制不住地往外扬,引得更多的剑灵朝他而来。

    他低头看到手腕处仍然灿烂的花契,别被困在那,宿聿。

    灵虫各端所有修士听到这脸色都变了,四道气运。

    齐则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紧闭的万恶渊禁制,仙道由人充数,魔道猖狂当道,那此时留在天麓山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气运满盈到受到天道垂帘,那位被困在魔界世外之地内的万恶渊鬼主。

    “不见神明!”齐则急声道:“你把所有修士喊来,你们外面破,我们这里面也破!”

    不见神明手一颤:“你放心,我拼了老命也把这石门踹了。”

    他刚送走了亲爹,不想让养父也送在这,那他以后千千万万的口粮怎么办,以后谁养他!

    万恶渊里,魔窟之中,所有修士几乎所有目的就锁定着紧闭的石门,魔道之主想方设法都想封死的门,所有修士像是一下就找到了目标,顾不得别的,锁定着那禁制满布的石门行动。

    接连不断的破坏声隐隐传来,却最后都隐没在魔窟石门内魔修的声音了。魔修听着蝼蚁们破坏的声音,他知道最大的威胁就留在这,拦住了宿聿,其他人不足以酿成大祸。

    石门之内,阴气与魔气还在对抗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如同余音绕耳,一点点想要冲破宿聿的耳际进入他的识海。

    丹田里的灵眼早就快速地运转起来,它坚决地稳住宿聿情绪,图腾几乎放到最后,抵御着魔修的声音。

    ‘宿聿。’

    宿聿没理灵眼,他还是在看着那张脸,听着他血淋淋地撕开某些真相。

    墨兽心想着这该死的狗东西怎么嘴巴叭叭这么能说,它恨不得冲上去抓烂那人的嘴,但眼下他更担心的是宿聿,它能感受到宿聿没有完全激发古灵舟的阴气,这魔修还在进一步地刺激宿聿:“宿聿你别听他说,魔修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能从流放之地爬出来的蛆虫没一只是好东西,他是故意在刺激你的,别被他激怒了。”

    宿聿的沉默像是极大地取悦了魔修,他不觉得现在能完全镇压宿聿,于他而言来说,留此人在这里多一个时辰,外面的局势就会渐渐地往他所要的方向倾倒,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

    魔修说道:“你放开他的手如何,与我顽抗,还想留他性命,有这么简单吗?”

    宿聿没有说话。

    对上宿聿,他发现有些时候,对于这个小徒弟,他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耐心,毕竟是亲自从地狱深处拉出来,一点点教他如何善良为人,把一张干净的白纸,一个绝佳的鬼道胚子,渐渐地养成自己的理想中的模样。

    若是再顺利一点,千年前在妖山魔窟的时候,魔修就足以碾碎他的残存的意识,击溃他的心里防线。

    当然如果没有裴观一,他的计划早在千年前就成功了。

    只不过现在,一切为时未晚。

    宿聿在这时候吐了半口血,头颅微微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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