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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宋了知再兴奋也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比如这一个月自渎时全靠幻想自己把阮雪棠压在身下肏干这种事,要是当真说出来,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下床走路了。

    阮雪棠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奖励性的替宋了知撸动一直被冷落的阴茎,已经射过一次的阳物仍旧精神奕奕,没过多久,在前后夹击下,宋了知狠狠挺动着蜜色精瘦的窄腰,射了一大滩白浊在阮雪棠掌心。

    不等阮雪棠开口,宋了知主动捧起阮雪棠的手,把自己射出的阳精舔干净。阮雪棠被他这幅乖顺模样弄得心神激荡,越发卖力狠干,淫靡水声不曾止歇,把宋了知肏得不住求饶。

    “啊...好难受...肚子要被顶穿了......呃...阮公子,救我......”

    “难受?我看你是快爽晕了才是吧,都射了两次,鸡巴还硬着,啧,真骚。”

    “后面好涨...唔...阮公子快点射吧......再这样我真的......”

    阮雪棠看宋了知脸色酡红,一副快要被干晕的样子,终于有了要射精的意思:“贱狗,把屁股夹好,不准漏出去。”

    宋了知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后穴紧紧裹着巨大的鸡巴不放。阮雪棠猛地抽动几下,每一次都像要把宋了知顶坏一样用力,终于在他湿热紧窄的穴道里释放。温热液体洗刷着肠道,宋了知紧紧抱着阮雪棠,再一次主动凑过去亲他的唇。

    阮雪棠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宋了知窝在阮雪棠怀里,两人依旧保持着相连的姿势。待汗渐消了,宋了知怕阮雪棠这样着凉,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阮雪棠那物软下来后依旧尺寸惊人,在他肠道里堵着满满一屁股精液,他略微有些不适,但又舍不得这样亲昵的时刻。

    宋了知对阮雪棠向来是从精神到肉体上的爱不释手,此刻一双手东摸西摸,先是在腰际附近打转,最终又揉上阮雪棠略微鼓起的乳房,微微俯下身子,凑到阮雪棠粉嫩的乳首前吸吮。

    昨日虽然阮雪棠自己挤了一回,但仍存了很多堵在乳道中,宋了知替他将积了多日的乳汁吸了出来,阮雪棠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倒是松快许多,任由宋了知趴在他胸前舔弄。

    吸着吸着,两人说不出是谁先情动,稀里糊涂又在被窝里做了一回。事后,宋了知颤着腿下床找水替彼此擦洗,又蹿回床上抱心上人,这一次他和阮雪棠调换了位置,变成阮雪棠坐在他怀里。

    宋了知亲着阮公子微湿的鬓角,一路往下,习惯性地想要在阮雪棠身上留下吻痕。然而阮雪棠却捂住脖子:“朝服领子低得很,别闹。”

    闻言,宋了知打量着阮雪棠白皙的脖颈,忽然发现他的耳垂上有一个小黑点,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像是女子的耳洞:“阮公子,你耳朵怎么了?”

    阮雪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宋了知好奇地揉上他耳垂时,他才知道宋了知是问那个耳洞。时隔多日,阮雪棠虽然仍记着阮云昇当众羞辱他的仇,但对这个小伤却是毫不在意的态度,他自认坚不可摧、心灵强大,然而如今被宋了知乍一问起,却又莫名生出一丝委屈,仿佛非要别人关怀几句才行。

    也许应该向宋了知说一说他爹对他干的混账事,阮雪棠想,他固然知晓说后只能换来一大堆无用的安慰,但的确在此时此刻,他想要和宋了知分享关于他的事情。无关利益,无关目的,只因为他想听听傻话。

    于是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略的将那日之事告诉了宋了知。

    可宋了知并没有说傻话。

    他只是很珍视的拥住阮雪棠,要用体温把喜欢的人烘得很暖和。有湿热的吻落在耳垂边,宋了知放轻了动作,误以为他的伤口还会痛。

    莫名其妙的,阮雪棠那枚早已长合的耳洞,连带心脏,仿佛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下章还有一丢丢肉,而且是小宋快乐肉。

    小宋表示,有的时候打也不是白挨的。

    六十七章

    阮雪棠没有睡前进食的习惯,宋了知没吃晚餐,正好解决那碗夜宵。

    云腿与母鸡烹煮几日熬出的浓汤,加之各类珍贵食材与荷叶露水继续炖了半日,才做出这么一小碗汤羹。他以前总以为叶府和金陵渡的食物已属精细,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珍馐美味,怨不得阮公子以前总嫌弃他做的粗茶淡饭不好吃。

    宋了知一有什么好处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阮雪棠,现下吃到好吃的,忘记这就是阮公子的家,只惦记着也要给阮雪棠尝一口,况且以前喂药又喂习惯了,熟练地将勺子送到阮雪棠唇边,哄道:“阮公子,你也吃点儿,这汤很鲜的。”

    说完这话,他才想到以阮雪棠的脾气恐怕不会用他用过的勺子,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正要收回去,结果正靠在床上看书的阮雪棠一偏头,垂眼将宋了知喂的汤咽了下去。

    他怔了怔,蓦地笑了出来。他是最容易满足的,见阮公子不嫌弃他用过的汤勺,高兴得连自己还饿着肚子都忘了,连忙又舀了一勺要喂他,仿佛光看阮公子吃东西便能达到精神层面的饱足。

    阮雪棠蹙眉望着金黄色的汤汁,摇头道:“腻得很,你自己吃吧。”

    宋了知应了,自己低头喝汤,偶尔将清淡的瑶柱挑出来喂给阮雪棠,素来挑剔的阮雪棠也不再拒绝,由他喂着吃了。屋里暖和得令人发困,吃饱后的宋了知得寸进尺,又把阮雪棠抱回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书,两个人亲亲密密地挤在一块儿,除了翻书的纸张声再无旁的动静。

    宋了知暗暗许愿,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恨不得把每一秒都过成永恒。

    他像只大狗,脑袋搭在阮雪棠颈窝处嗅个没完,阮雪棠被他搅得无心看书,转身拿书狠狠敲了一下宋了知脑门:“还没挨够肏?”

    宋了知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的屁股现在还疼着,很没有继续挨肏的想法。然而他怕阮雪棠又要揍他,急中生智道:“对了,阮公子,凶石前些日子曾经来过金陵渡找你。”

    阮雪棠算了算时日,凶石的确该查出些眉目,要再查不出来,他连西红柿这个名字都不配,干脆直接改名叫烂柿子,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算了。

    宋了知将那日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复述一遍,最后方有些惭愧地向阮雪棠说道:“他说这事你不让叶小姐知道,所以我也不敢与何大人商量,当时又联系不上你,只好自作主张地让他根据恒辨的习惯查查他有无是外族人的可能。”

    见阮雪棠面无表情,他连忙补充道:“若我有说错的地方,阮公子你尽管说,等下次凶石来了,我会转告......”

    “不必了,”阮雪棠打断道,“就让他按照你的思路查下去。等他下一次来金陵渡时,你让他去寒隐寺的藏经阁盗出那里所燃的熏香,查查那香料的来历。”

    宋了知见阮雪棠不但没有怪罪于他,反而肯定了他的想法,明白自己总算帮上了阮公子的忙,自然有些欢喜,重重答道:“是,我记住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多数是宋了知说,阮雪棠听着。他其实很想问阮雪棠在王府中过得如何,但先前耳洞一事令他不敢再往下问,怕阮公子伤怀,也怕自己忍不住冲动去找王府的人算账,所以故意说些趣事逗阮雪棠开心。正说完他不小心被沾了一身尸油的事,若是正常人听了,保不齐要做几日噩梦,偏他俩都非寻常人士,阮雪棠听得津津有味,取笑道:“蠢货,笨死你算了。”

    长夜已深,两人洗漱一番,又躺回床上。阮雪棠毫不客气地将宋了知当做人肉垫子,头枕在对方结实柔韧的胸肌上,他打了个哈欠,默默闭上眼睛。

    宋了知一手勾着阮雪棠的腰,另一只手揽住他肩膀,正是个将人护在怀里的姿势。夏嬷嬷先前与他说好,林敏当晚就离了王府,而他则等到第二日早晨农夫进王府送新鲜蔬果时跟着农夫一道出去,所以宋了知要趁着天不亮时潜回外院,现下距离开只剩三个时辰不到。

    他舍不得就这样睡去,准备就这样抱着阮雪棠度过接下来的时间。怀中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细而绵长,宋了知只当他已睡熟,忍不住盯着阮雪棠安静的睡颜看个不停。

    从何时开始就非他不可了呢?

    宋了知想不明白,在他平凡而无趣的一生中,他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这样就算村子里的人再排挤他,这世上也总有一隅天地能容他栖身,能有人懂他伴他。那时的他还未想好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能随大众喜好,想着长相倒不重要,性格总要好些,温柔贤惠,懂得体贴人。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阮雪棠,有些好笑地想,阮公子除了长相超额达标外,其他根本就不符合他预想的一切,要是阮雪棠哪天真对他温柔,那才必然是要出大问题了。

    可他就是挺喜欢阮雪棠,连带着他的坏脾气和记仇都一并喜欢着。他不敢狂妄地许诺一辈子,只知道这一刻他爱着他,下一刻还会继续爱。

    忽然眼前一黑,有只手覆在宋了知眼睫上,耳旁是阮雪棠的仍带着困意的低音:“快睡,别老盯着我。”

    宋了知不知他是一直没睡,还是半路又醒了。担心他伸出被窝的手着凉,拉下那只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又塞回被子里裹着,宋了知一颗心像被放进熬制的糖水中跳动,沾的全是蜜:“好。”

    他的下巴抵在阮雪棠的发顶,本只想闭着眼眯一会儿,谁知真这样睡了过去。翌日醒来,看见四周不熟悉的装潢以及在怀里对他没好脸色的阮雪棠,宋了知迷迷糊糊,完全忘记昨日之事,还以为自己又在金陵渡做春梦了。

    既是在梦中,宋了知自然不必顾虑,嘴里喃喃念着“阮公子我好想你”,一只手抚上阮雪棠微硬的阳具,另一只手放在阮雪棠臀部揉得起劲。见怀中的阮雪棠不复以往梦中那样主动乖顺,宋了知亦毫不在意,指尖触上阮雪棠臀缝间紧皱的菊穴,他舔了舔阮雪棠嘴唇,柔声道:“我们今天用这里,好不好?”

    听了这话,阮雪棠气极反笑。他原本睡得好好的,结果腹部被一个驴玩意儿顶醒,没想到宋了知晨勃就算了,居然对他动手动脚,当真是胆大包天。

    “你想用我哪里?”

    阮雪棠狠狠拽着宋了知还未消肿的奶头,将那乳珠拉扯得快有指甲盖长,宋了知疼得弓起身子,总算清醒过来,连忙将手抽回来,狼狈道:“阮公子,我刚才以为我是在做梦......”

    “是么。”阮雪棠敛了笑,冷声问道,“宋公子以往在梦中就是这样对我的?”

    宋了知哪敢说实话,只低头不语,倒是阮雪棠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发现时候尚早,他又被宋了知摸得也起了反应,拍了拍宋了知丰润的臀部:“翻过去。”

    宋了知知道阮雪棠是要和他做的意思,可他稍微一动屁股便疼得厉害,担心等会连墙都翻不过去。小心翼翼地趴伏在床上,被鞭打过的臀部红得像烂熟的软桃,触之滚烫,小穴更是肿了一圈,穴口紧紧闭合,连进入一根手指都困难,更别说阮雪棠昂扬的巨物了。

    阮雪棠也看出宋了知的屁股受不住再一次侵略,原本想就此作罢,宋了知却又缠了上来,声音中露着几分哀求:“阮公子,我前面涨得难受......”

    “屁股都肿了,生怕我肏不坏你?!”阮雪棠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自己难得为宋了知考虑一回,这家伙竟然不知感恩,还主动求人上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了知急急辩解道,“我只是想...让、让我多摸摸你......”

    阮雪棠看着宋了知的坚硬阳具,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那紫红色的阴茎可怜兮兮地吐出一点前液,无从发泄地顶在自己腿边。他当然明白宋了知话中的意思,时至今日,他早知晓宋了知不敢对他乱来,可那里的快感太不可控,他并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

    阮雪棠沉默良久,看在宋了知屁股被他伤成这样的份上终于松了口:“......你知道分寸。”

    宋了知连忙点头,担心自己的急躁吓到阮雪棠,特意放缓了动作,先将阮雪棠半勃的阳具含在口中侍弄,嘴角有些发酸,但舌头慢慢地绕着柱体磨蹭,放松喉部,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令其进得更深。

    口中的阳具越发坚硬炙热,宋了知的手这才慢慢往下滑去,用掌心揉弄两颗睾丸。阮雪棠克制不住地想闭上双腿,一只手揪着宋了知的发丝逼他更加深入,另一只手却挡在眼前,似乎不愿看身下淫靡的场面。

    宋了知模仿着交合动作,主动摆弄头部令彻底勃起的阴茎在口中进出,同时手指终于灵活地挤进双腿间,抚摸他日思夜想的柔软贝肉。

    那里尚且干涩,宋了知极具耐心地用双指在阴蒂边按压打转,揉得阮雪棠小腹发酸,藏在里面的小肉珠也渐渐充血肿起,在粉红的花瓣前探出头来。带有薄茧的指腹吓唬似得往下按去,指尖又绕着那颗比珍珠还娇贵的小肉珠打转,阮雪棠嘴上虽然没发出羞耻的呻吟,但忍不住扭动躲闪的腰肢亦暴露了他的兴奋。

    渐渐有水濡湿了宋了知指尖,宋了知将黏着的淫水涂抹在阮雪棠稀疏细软的毛发上,手指分开两片花瓣,隐秘的小洞终于暴露在空气当中,洞口紧紧闭合着,颤颤巍巍地从缝隙中流出更多清亮的春水。

    阮雪棠的雌穴又小又粉,简直像未经人事一样,很难想象这里曾遭受了许多苦难,宋了知心生怜意,将硕大的龟头吐出,转而舔上了阮雪棠的嫩穴。

    宋了知对着小巧惹怜的阴蒂折磨不休,又舔又吸,阮雪棠两条腿搭在他肩上,已失了力气,整个人像浮在水中,稍一乱动就会沉进欲海,难以自拔。宋了知的阳具时不时就在他细嫩的腿肉间戳弄,两只手也没闲着,一只手帮他撸动阴茎,而另一只手则努力地扒开他的小穴,方便宋了知舔弄。

    情到深处,阮雪棠在宋了知肩背上留下了几道抓痕,而这轻微的疼痛只会令宋了知更加兴奋。舌头在花瓣与花蕊间游走,他想起其实他也曾经将手伸进去过,那时他怕自己的手把这娇弱之处冻着,还特意找了温水将手指暖热,才敢放进去为阮公子做清洁。那日的紧致滚烫,当真令他这辈子也无法忘怀。

    回忆起阮雪棠雌穴的诱人之处,宋了知强忍住把阴茎插进去的欲望,舌头在紧窄而富有弹性的穴口打转,如抽插般浅浅戳刺。阮雪棠终于难耐地轻哼出声:“别...别这么弄那里......”

    宋了知没说话,继续卖力地吸吮着娇气淫荡的雌穴,舌尖勉强碰到阮雪棠花穴的软肉,鼻尖仿佛能嗅到穴里的幽香,不少淫液流出,又被宋了知用口含住送回阮雪棠体内,实在顾及不上的,便顺着往下流,甚至沾湿阮雪棠的后穴。

    随着舔弄力度的加重,阮雪棠的身体忽然痉挛起来,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宋了知知道他快要射了,手掌温柔地上下撸动,让心上人在自己手里射了出来。

    白浊的液体悬在小腹上,宋了知正要替他舔尽,忽然发觉阮雪棠的身体仍在轻轻颤抖,随着一声喘息,不同于以往断断续续流出的黏液,阮雪棠的花穴中持续喷出一股股像水一样的清澈液体,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宋了知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他经常陪酷爱讲荤段子和冷笑话的何世奎吃晚饭,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知识,知道阮公子是被他舔得潮吹了,又是满足又是兴奋,一边撸动自己的阴茎,一边在阮雪棠的大腿内侧留下无数吻痕。

    最后,宋了知趁着阮雪棠仍因雌穴高潮失神的空档,又一次把精液射在了阮雪棠花穴边。

    我朋友问:小宋的择偶标准不就是他自己吗?

    六十八章

    68

    夜里雪融了一些,路面泥泞湿滑,宋了知呵出一口白气,屁股疼的他走得格外小心。

    其实离他和夏嬷嬷约好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但宋了知不敢久留,他心中清楚,以阮雪棠这样好面子的个性,就算不因他又射在穴边的事生气,也极有可能因被舔到潮吹而恼羞成怒。一番权衡利弊后,他先体贴温柔地将人清理干净,又老实奉出比屁股情况稍好些的胸肌交由阮雪棠折磨,只盼阮公子能早些放过。

    阮雪棠自不与他客气,原本有些内陷的奶尖被凌虐得肿胀,两边乳肉的巴掌印也清晰可见,然而临走之前宋了知仍记吃不记打,将窝在被子里准备补觉的阮雪棠亲至唇肿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如今天仍黑着,不知是不是宋了知的错觉,巡逻的人似乎比他潜进来时还要少。堪称惶恐地绕开几处守卫,宋了知独自走在冷清空旷的王府里,耳旁只听得脚踩过雪地的唦唦声,每一步都格外清晰。

    凭着记忆,他渐绕出了内宅,欲往与夏嬷嬷约好的角门走去,结果天地漆黑,入目只有皑皑白雪,王府的宅屋又多,宋了知东转西走,不知不觉间又迷了路,只能循着地上的脚印往前走去。他再一次怀念起拢共就两条主道的小镇,感叹钰京的所有建筑仿佛都是为了让人找不着方向设计的。

    险些被藏在雪里的乱石绊倒,宋了知猜想自己是走到了王府不常有人来的偏僻地方,毕竟夏嬷嬷曾说这里规矩森严,若是常走的道路,不可能没有下人来清理道路上的乱石和枯枝。可若是偏僻之处,雪地里又如何有这么多脚印呢?

    难免生出几分不安,他继续往前走,总算看见远处有处庭院,门大敞着,里面燃了一点明明灭灭的光亮,走近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堆烧过的纸钱,显然是刚刚烧完,火都还未曾全灭。

    担心烧纸钱的人还未走远,他正要离开此处,果然身后有脚步声逼近,宋了知暗道不好,急忙找了处假山藏身。他人高马大,穿得累赘,小小石山自然难掩身形,大半个屁股都露在外头,好在天黑衣服更黑,勉强隐于暗夜当中。

    只见一个拎着香烛纸钱的男子蹲在原处又烧起纸钱来,宋了知借着火光打量那人,发现男子约莫中年,慈眉善目,颇有副小老太太般的菩萨相,衣着倒是比王府的其他下人富贵许多,不知是何身份。他并未言语,只沉默着将纸钱扔进火堆当中,肃穆而无心,不似祭奠,反像代他人缅怀。

    宋了知暗暗叫苦,不知要藏身何时,担心误了出去的时辰。

    俄而又一人走来,与雪同色的长发垂在身后,若不是宋了知先看清对方面容,恐怕要将对方当成垂垂老者。此人眉宇间藏着一股冷意,倒与阮公子有几分相似,看着三十多岁,不怒自威。

    烧纸钱的中年男人正待起身行礼,白发男子摇头,示意他继续。那人烧了一会儿,又道:“我还备了酒,王爷不如倒一杯祭......”

    听到那人口称王爷,躲在假山后的宋了知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位白发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阮公子的父亲,惇郡王阮云昇。

    阮云昇站在风口为那簇火堆挡风:“你忘了,那人从不收我送的东西。”

    管家干笑几声,绕开了话题:“府里的护卫已遣出大半,只在少爷那儿留了几个看守。一切都依王爷的吩咐,业已向官府报备,称王府失窃,派护卫去搜查脏物。”

    “他们去我才放心。”阮云昇看着逐渐升高的火苗,“这一回本王定要斩草除根,军中那帮废物除了打草惊蛇外再没别的用处!”

    管家连连称是,附和了几句:“不过夷郡山高路远,护卫们恐怕没那么快回来,王爷不如往军营抽调一支队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身边到底得留些保护的人。”

    阮云昇知道管家是指近来朝中不断有人弹劾之事,担心宵小会趁此时派人刺杀。思忖片刻,他轻声道:“阿凝喜静,明日吧。”

    管家知道阮云昇今日是要疯一场的,不再多劝,快速将祭品烧完后扶着自家王爷离去。离开前看了一眼脚步纷杂的雪地,暗自叹息,知道王爷又在此徘徊许久。

    确定那两人走远后,宋了知才心有余悸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先前管家老是盯着地上的脚印看,他还以为对方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吓得心脏直跳。

    他总算知道为何王府的人忽然少了许多,原来都被阮公子的父亲派去了夷郡。显然郡王府这边想借王府失窃去夷郡“斩草除根”,听他们话中的意思,这件事不仅要避人耳目,而且之前已经有过类似行为,但不知为何没能成功。

    宋了知想起也在夷郡的恒辨,他曾推测当时年已十四的恒辨是要躲避什么才出家为僧,恰好王府护卫又要去夷郡......宋了知边迷路边苦中作乐地想,总不至于那么巧合,让这二者对上了吧。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好在夏嬷嬷看他久久没来,主动过来寻人。看见他后才松了一口气:“宋先生,这前面只有一间被锁着的破院,荒无人烟的,你怎么走到这地方来了?”

    宋了知不解地跟在夏嬷嬷身后:“庭院被锁了吗?我刚刚还从那边路过,虽见门扉,但并未锁住啊。”

    夏嬷嬷一脸悚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老身来王府前那座院子便锁着了,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从未有人进去过。”

    宋了知不便说自己还目睹了阮王爷和一个中年仆人烧纸钱的事,只道:“那院中还有比人高的假山,不是么?”

    夏嬷嬷从没进去过,自然不知里面有没有假山,但是见宋了知不信她的话,也跟着认真起来,一把拽过宋了知,小心翼翼地附耳道:“宋先生,别再瞎说了。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我听在王府伺候的老人们说,那里过去是王爷宠妾居住的地方,宠妾难产而死后王爷便将那庭院落了锁,此后再无人进去。”

    “你说的宠妾莫非就是......”

    “没错,”夏嬷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里住着的宠妾正是少爷生母。”

    可阮公子分明说他母亲被丢进湖里了,怎么又是难产而死呢。宋了知感觉眼前有无数线索,偏偏就没一个能连上的,他沉默半晌,又问:“那阮公子生母名字中是否有个凝字?”

    夏嬷嬷失笑:“我到王府做事时那位夫人已死了好几年,这我如何知晓?你既然与少爷交好,直接问他便是了。”

    “还有其他仆人知道关于阮公子生母的事么?”

    “没了罢,听说当时在那院里伺候的丫鬟下人都被打发出府了,剩下的也就是外院伺候的普通奴才,怕是还没有我知道得多。”

    宋了知原本还想再问,但怕夏嬷嬷生疑,遂不再多言,谢过对方后便跟着农夫出了王府。林敏昨日曾说要放他一天假,今日不必去义庄了。宋了知心里装着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荡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还需多备几件冬衣,然而在去裁缝铺的路上却看见前面的空地敲锣打鼓,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他素来是最不爱看热闹的,刚要避开,结果从人堆的缝隙里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躺在地上。宋了知无奈地挤进人堆中,眼见着凶石身兼多职,先是吆喝暖场,又是表演胸口碎大石,身上放着石板,手里握着锤头,自敲自挨,最后还要负责自己讨赏钱。

    要了一圈的铜板,凶石这才举着破锣来到宋了知面前,笑眯眯地宋了知打招呼。

    他看西红柿还穿着他借的衣衫,问道:“怎么来这卖艺了?”

    西红柿摇了摇锣里的钱财,一脸正经:“你看了表演,得先给赏钱。”

    宋了知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铜板放在破锣上,“现在可以说了么?”

    “再给两块。”西红柿讨价还价,“你刚刚只赏了负责砸石头的我,还没赏挨了一锤的我。”

    宋了知依言照做,凶石这才避开人潮,跟着他走入偏僻小巷。眼见四处无人,凶石说道:“回来的路上,钱包被偷了,只能一路靠卖艺赶回钰京。”

    宋了知眨了眨眼:“你不是杀手吗?”

    凶石眼睛眨的比他还快,恨不能抛出无数个媚眼:“杀手只学杀人和胸口碎大石,没教防盗啊。”

    宋了知苦笑道:“既到了钰京,何不直接前往金陵渡?”

    凶石觉得宋了知问得有些白痴:“没钱吃饭,没吃饭就没力气游泳,没力气游泳就没法爬上楼找你,宋公子,你真傻。”

    为了不让西红柿再嫌他傻,宋了知把那句你可以坐船憋进肚子里,转而问他:“之前可有查出什么吗?”

    凶石肩膀垂了下来,沮丧道:“恒辨住过的每间寺庙我都问过,都说恒辨没什么奇特的习惯。至于那双眼睛,他说自己自幼视力不好,所以才显得瞳色奇特,其他和尚看他脸上架着水晶镜片,也就没多想。”

    宋了知忽然想起阮云昇今日的古怪,复言:“那可曾听说恒辨在庙中私下祭奠亲人之类的?”

    凶石其实上半边脸长得很不错,浓眉圆眼,睫毛也长,抬眼便有一番风情,就是下半张脸比较遗憾,嘴唇极厚,板牙突出,上下边脸两相结合,正是一只明眸善睐的大公驴。如今西红柿伸长了脸,更像驴了:“没有”

    宋了知忽然想到,恒辨作为一个和尚,每天不是敲木鱼就是跪菩萨,时时刻刻都能祭奠,只要他乐意,恐怕这些年连祖宗十八代都能超度完。自己当真是有些傻,被夜里的奇遇给迷了心,忍不住得想将恒辨与郡王府扯上关系。

    六十九章

    69

    “哪日是我的生辰?”阮雪棠不满地瞪着黑乎乎的人影,“宋了知让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世奎其实觉得宋了知也许是想拿他的生辰八字去算姻缘,但出于理智他并未说自己的猜想:“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提前备好礼物贺你悬弧之辰?”

    阮雪棠想了想,承认宋了知的确是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人。

    从小到大,阮雪棠诞辰那天的唯一庆祝活动就是被阮云昇叫到面前责骂,与其说是他的生日,倒不是说是阮云昇的发疯日当然,这也有些不严谨,毕竟他爹经常发疯,并不单在他生日那一天。

    既然王府的主人都不在意,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自然不会管他,加之那天也是他母亲丢进湖里喂鱼的日子,所以阮雪棠对生日很提不起兴趣。不过他参军后每年生辰那天军中晚餐都恰好是面条,勉强能当作吃了一碗长寿面。

    眼见离上朝的时间近了,阮雪棠心不在焉道:“便说我生辰早就过了,让他别管那么多。”

    况且真要说起来,他今年的生辰其实就是跟宋了知一块儿过的。

    那时他与宋了知挤在乡下的小破院中,肚里还怀着孽种,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支使院子里的鹅去啄宋了知。

    他固然记得自己的诞辰,但并不愿矫情得告诉宋了知,该干嘛干嘛,只把这天当做平淡无奇的日子。反而是一无所知的宋了知怕他无聊,发瘟似得要拉着他去看星星,时值盛夏,阮雪棠也觉得院子里比房间凉快,便跟宋了知去了外面。

    那夜凉风习习,他舒舒服服地窝在宋了知怀里,直接睡了过去。如今再看,倒像是恍若隔世,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看没看见星星,只记得拥住他的怀抱很温暖,有一枚吻偷偷落在他额上。

    何世奎显然对阮雪棠敷衍的答案很不满意,又追问了一遍:“说个月份也好啊。”

    他还没出声,黑暗中却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声音平静得像潭死水:“他生辰是七月初九。”

    阮雪棠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裴厉上次给陛下送信检举一事有功,如今也被赐了留京的职位,想杀都不方便下手。

    阮雪棠没理他,反是何世奎好奇问道:“裴将军,你如何知道的?”

    “在军营时偶然看见他的资料。”

    若他不知,阮谨也不会每年生辰那天都碰巧吃到寿面了。

    阮雪棠不信裴厉这套说辞,认定对方是偷偷查了他的生辰八字要去扎小人下蛊。

    脖子冻得厉害,阮雪棠没心没肺地抛下何世奎在冷风中瑟缩,独自去了偏殿,直至鸣鞭三响,方跟着许庆一同进入大殿。

    早朝大多数时候都无聊至极,阮雪棠没注意耳旁群臣聒噪之声,正全神贯注思考着下朝后要去吃什么,没想到站在他左手边的大臣忽然窜到皇帝面前,以头抢地,字字泣血:“陛下,荒唐!荒唐啊!”

    御窑金砖被他磕得血迹斑斑,阮雪棠漠然看着那血渗进砖缝里,对接下来地板的难擦程度深有体会,好在侍卫眼疾手快地把他拖了下去,只留下满地的血红和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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