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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嗯。”他极小声地应了。

    “是自己蹲着排出来的?”

    “不、不是...”宋了知为自己轻轻辩解,脸埋在手臂里再不肯抬起了,“我自己,是我自己用手指掏出来的。”

    “哦”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射的多吗?”

    这叫宋了知如何回答,不想更过分的还在后头,阮雪棠像同他谈闲话似得又问:“喜欢吗?”

    一个问得比一个羞,宋了知恨不得当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然而屁股里还放着人家手指头,时时刻刻拿捏着自己,逃都逃不掉,沉默久了,阮雪棠就对他屁股发威,另一指在穴口盘旋,预备着要强进了,里头那根手指也不安分,直接时轻时重地按着那敏感处,偶还用指尖挠一挠,当真是要了人命。

    宋了知前面已经硬了起来,好在是趴着的,阮雪棠看不出来,可后面也经不得阮雪棠这番戏弄,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就要被玩射了,后穴也是阵阵空虚,他怕自己等会儿可能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答了阮雪棠的问题:“多...挺多的......”

    阮雪棠还不满意,动作未曾停下,示意宋了知继续说:“你还未说你喜不喜欢?”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跟着哑了,他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没有什么选择余地,若他说不喜欢,以阮雪棠小气的性子,恐怕不能善了。再者,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他其实并不讨厌阮雪棠射在自己体内,只是觉得清理麻烦。

    “......喜欢。”

    阮雪棠笑了,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笑容是纯净的。

    他将手抽出,拍了宋了知屁股一把,全然不顾自己说出多惊世骇俗的话:“就这样白白流掉,实在可惜了。下次我射你嘴里,叫你全部吞下去!”

    话毕,他替宋了知把裤子拉上,使唤人倒水洗手,任由宋了知情欲吊在那儿难得纾解。

    直到现在,小宋依旧以为自己有一天能攻了小阮。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二十一章

    21

    也不知是那药水路旱路都能治还是宋了知身体过人,没养几日人便好全了,只余下些印子未消,不打紧的。阮雪棠给他上过一次药之后得了趣味,每夜都亲自替宋了知上药,借着这个由头玩弄宋了知后穴,逼他讲羞人的话。

    因着养伤,宋了知也从未如此漫长地呆在家中无所事事过。自他娘去了后,他不愿待在空荡荡的家里,总强迫自己找事做,令自己闲不下来,没空想东想西。如今留在阮雪棠身边,每天除却做饭洗衣再无别的事可做,便陪在阮雪棠身边,阮雪棠发呆,他便看阮雪棠发呆,阮雪棠看书,他便看阮雪棠看书,视线总不离他。

    阮雪棠也由着他看,许是大病初愈,他总困乏着,一天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有时闲着无聊了,也同宋了知出门走走仅限于在院子里溜达因为四周实在太过荒芜,除了山还是山。若换了个风雅之士,或许能在山水间得些许乐趣,但阮雪棠没风花雪月的心思,宁愿回屋去看那本《孽花欲》。

    不过到了天幕低垂的夜晚,待阮雪棠沐浴后,又很愿意在院内坐上一坐,感受春末的凉风习习。宋了知总担心阮雪棠这样披着湿发吹风以后会得头风,是故总在阮雪棠身后搬个小马扎坐着,拿干布巾替他擦头发,阮雪棠则在前面坐着,有时拿了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计划着什么,有时则拿着几串糖葫芦看穹幕星影摇摇欲坠。

    宋了知第一次感觉村里人将他驱逐到此处也不错,除却清风明月,再没旁的来扰,仿佛天地间只剩他和阮雪棠两人。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又下过几场春雨,家里米面也快吃完了,义庄恐怕也有事等着他做。选了个晴天日子,他为阮雪棠把三餐都备好了,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照惯例,依旧是先往义庄去了。

    哪晓得一到义庄,屋里屋外停遍了尸首,那徐仵作忙得连骂他的功夫都没有了,边翻看一具男尸边说道:“没良心的东西,还晓得来?上次赚笔大财便这样懒惰了,怎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前几日病了。”

    宋了知早就想好了借口,依旧是半真半假的回答,帮着徐仵作把尸体翻了个身,这尸体放久了,尸身又偏胖,溢出的尸油流了满桌。徐仵作听了这个回答,多看了他几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支使他做事。

    宋了知问道:“怎那么多尸体?”

    “喏,这位,”徐仵作指了指眼前的这具男尸,“本是翰林院修撰,前些日子流放路上患了痢疾,一路走到咱们这儿,终是没能耐活下去。到底是个流放的罪犯,负责押送的官差要登记在案,所以送到义庄来了。”

    “那其余的......?”

    “屋外那几个是百姓发现的逃兵,饿死的病死的都有,屋里其他摆着的几具也是死在流放路上的罪犯,多数也是得了病去的。”徐仵作掰着指头算了算,“屋后头也放了几个,拢共算起来,共十三具。”

    十三具,宋了知眉头皱起,他们这里不过是个小县城,怎么一时之间多了那么多死人。还不待宋了知问出口,那徐仵作又凑到宋了知耳边说:“不必惊讶,单瞎子活,我就替你接了三四单,你若今日再不来,我还真要去你家找你了。”

    宋了知嘀咕道:“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徐仵作笑了,拍了拍那位肥胖的老修撰,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天威不可测。你请针线的那几位,可也是从州府那边送过来的,个个都是肥差。”

    不知怎么,宋了知忽就想起薛令修那句要有大动荡了。他又帮着敛了几具尸首,徐仵作推说不用,令他去镇上买瞎子活的元宝蜡烛,以往这些都是徐仵作来买,好从宋了知活计里多克扣点银子,今日竟然让他自己去买,可见的确是忙到不可开交。

    那香烛店开在镇上的偏僻处,宋了知找了许久才找到,整条巷子就他一家店面,他选着买了几样,付过钱准备离去。哪晓得刚出巷口便遇上了同几个捣子厮混的赵老五,隔了快一月未见,赵老五已有一番新变化,背着他娘把家里的地置卖出去,换了几两银子,平日里便与这些捣子为伍,袖手好闲,花天酒地。

    在赵老五眼中看来,自己这个倒数第二是鲤鱼跃龙门,很有成就了,而宋了知这个倒数第一不但不识好歹,先前还令自己丢了大丑,当即撺掇着这几个捣子一同上去寻宋了知麻烦。

    那几个捣子惯会找茬的,见宋了知提着东西走来,便迎了上去,为首的那个站定在他面前,流里流气道:“你便是宋了知?”

    那人比宋了知矮上一截,宋了知不得不低下头来看他:“有何事?”

    “兄弟,要我说你这就做得不厚道了。”为首的捣子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衣襟上的灰,“我妹妹还是个黄花闺女,又订着亲,你调戏了她,这下子婆家人退了聘又收回彩礼,我家平白损失了好几十两银子,你该如何还我?”

    宋了知见到赵老五在一旁笑得奸诈,便知这些人是来寻麻烦的,往后退了一步,满脸警惕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妹妹是谁。”

    那为首的干惯了敲诈勒索的勾当,不急不忙地说:“这样吧,你将我家里损失的几十辆银子补回来,这事也算完了。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白看我妹子被欺负,仔细抓你去见官!”

    说完,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张借据,等待着宋了知签上名姓。他们人多势众,若换了胆小些的,恐怕当即会被强逼着签了,便是胆大些的,跟着他们去了官府,镇上捕快与捣子是结拜兄弟,常得他们孝敬,到时一起对官老爷做伪证,反倒落实宋了知过错,便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宋了知这种对官场曲折毫不了解的,反而连官府都不愿去,直接转过身就走,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

    那几个捣子又岂会那么简单就放宋了知离去,当即围着宋了知要使拳头,宋了知虽未习过武功,但身手灵活,很轻易地躲开了,他原本好性,有些事能忍则忍,可对于这种硬要找茬纠缠的,却没什么好脸色。

    那些人仍围着他不肯走,真有拳头落在宋了知身上,宋了知忙着寻条离去的路,往那矮个儿身上踹了一脚,那为首的捣子也不知宋了知踹人的力气那么大,直把人给踹飞出去,结结实实摔坏了屁股墩。

    正是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名黑衣玄甲的男子骑马而来,扬鞭驱走了赵老五和那些捣子,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些人见黑衣男子穿的是粉底皂靴,知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本就是因无聊聚在一起酒肉兄弟,霎时便作鸟兽散。宋了知还未明白这人为何要帮自己,倒是身着淡蓝色袄裙的薛令修缓走进巷子里,笑道:

    “哥哥,你可又欠我一回人情了。”

    宋了知又惊又疑,他二人交谈后方知,薛令修和这位黑衣男子本在镇上最高的酒楼用膳,薛令修往栏杆外随意那么一瞥,恰就瞥到宋了知被人纠缠,他今日又是坐轿子出门的,故而托这位男子先行骑马赶来相助,自己再赶过来。

    宋了知听完后,即刻像两人行了礼感谢,薛令修这次不急着让他报恩,捏起裙角如起舞般转了几圈,故意抱怨道:“道谢道谢,道什么谢啊,哥哥,你还未曾夸我今日裙子好看呢。”

    宋了知对女子穿搭一应不懂,便是让他夸也夸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薛令修期待的目光下,只能尴尬地答一句:“还不错。”

    薛令修也不介意他的话到底真心与否,为他二人引荐:“哥哥,这位是军中来的人物,裴厉裴将军,正忙着找他一位故友,说是在军中失散了,路过此处。”

    宋了知第一次同将军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免不得多看他几眼,只见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但生得冷峻,不怒自威,总给人一种压迫感。

    薛令修又道:“裴将军那位故友姓阮,不知哥哥可曾遇见?”

    不知道大噶有没有想过小阮其实并没有把真名告诉小宋。

    二十二章

    22

    这位裴将军长得十分正派,又说中了阮雪棠的姓氏,奈何宋了知上次被阮雪棠吓过后,轻易不敢再与别人谈起阮雪棠,装聋作哑地摇了摇头,坚决不吐一个字。

    那黑衣将军显然看出宋了知的不自在,还欲追问,却被薛令修转了话题:“咱们那’错认水’还没喝的,裴将军莫不是要辜负我这位佳人?”

    裴厉在军中行走许久,十分不擅长与薛令修这种口蜜腹剑还整天装女人的商人打交道,可薛令修手下商铺遍地,人脉通天,不少事须经他打点,于是将宋了知的样貌记在心中,打马转身,也不等待薛令修,独自往酒楼方向行去。

    见人走远了,薛令修这才开口,那双猫儿般的圆眼盯着宋了知:“哥哥,那位姓阮的公子不会就藏在你家吧?”

    宋了知鸡皮疙瘩都要被薛令修吓出来了,偏那人还仗着宋了知手里拿满东西,将他逼到墙角用两臂将人圈住,宋了知避也避不得,又不能像踹别人一样去踹薛令修,就此被堵住了出路。真论起来,薛令修矮了他一小截,于是仰着头看他,一派天真模样,脸还带着笑,偏言语是冰冷的:“我挺喜欢哥哥的,人在不在你那处,我都愿意替哥哥瞒一回。不过裴厉不好惹,他要找的那个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哥哥若是藏了人,还是尽快把人送出去才是。”

    宋了知心虚地移过视线,嘴硬着:“他要找的人不在我那儿。”

    “是吗?”薛令修唇齿张合间的小舌犹如蛇信,让人无端地不寒而栗,“哥哥,欠的越多,以后一次性讨回时才越有意思。切莫忘了有朝一日,哥哥也是要还我恩情的。”

    他状似亲昵地替宋了知理了理衣襟:“毕竟商人重利,从不做亏本买卖。”

    那个在宋了知心里英气灵动的小姑娘形象忽地就染了层阴影,宋了知这才意识到也许薛令修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好在薛令修未多做纠缠,说完话后很爽快地放开了宋了知,笑眯眯地同人道别,拎着他的新裙子又跑了。

    宋了知到家时天已黑了,隔得老远便见家里燃着烛火,阮雪棠读书的人影隐隐约约印在窗户上,宋了知心里升起阵阵暖意,今日的疲惫也忘得干净,三步并两步地回了家中。宋了知对幸福的认知很传统,只盼望着能娶妻生子,组成个小家。尽管自从认识阮雪棠后,自己离这个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但看见家中有人等着自己,宋了知心中还是高兴的。

    阮雪棠自然是没给他留饭菜,宋了知也懒怠起灶做饭,还是和他的干饼子过不去,跑到房里和水啃着。阮雪棠闲着没事,很有意愿看宋了知这次会不会噎着,放了书侧头看他。而宋了知原本吃得好好的,是如何也噎不住的,谁想阮雪棠忽就不读书了,只专心盯着他看,把宋了知看得是心跳如鼓,自乱阵脚,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又把自己噎住了。

    阮雪棠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笨的家伙,这辈子恐怕都没笑得那么真心实意过,直把腰都笑弯了,脸上红扑扑的。宋了知则是喉咙被梗得喘不过气,也红着个脸,边咳边找水喝,好不容易才把堵在喉头的咽了下去,两个红脸对视一眼,阮雪棠笑得更开心了,简直像个大男孩。

    宋了知有些不好意思,把余下的饼子通通都给扔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烙饼。

    夜里熄了灯,他方与阮雪棠谈起今日的事情,隐去他被人找麻烦那段,只捡重要的说,三言两语把自己遇见裴厉的事给交代了。黑暗中,阮雪棠听完后又是一声不吭,似在思忖什么。

    宋了知躺在地铺上犹豫再三,最终问道:“阮公子,那位裴将军当真是来找你的吗?”

    阮雪棠今夜没有逗他的心情,直接承认了。

    他和裴厉关系不好,所以他也纳闷刻板的裴厉干嘛要到处找自己,阮雪棠思来想去,只能认为裴厉是借着找人的名号离开军中。纵然裴厉朝中称赞有加,军营也是一片美名,行兵打仗多有建树,可阮雪棠总觉得裴厉这人阴阳怪气,十分不愿意和他交流。

    他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到军中时,裴厉就对他说沙场艰难,说他这样的贵族少爷受不了辛苦,把阮雪棠气得不行,以为对方是故意看轻他,遂暗自向上头参了他好几本,还做了几笔冤枉债诬陷在裴厉身上。可惜裴厉身子太正,任由阮雪棠怎么斜他影子都无用,最多也就受过几次军棍。

    阮雪棠每次都小人得志地去观刑,然而裴厉皮糙肉厚,不怕挨打,连叫都不叫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阮雪棠看,眸色深邃,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倒把阮雪棠盯得发毛,总提防着裴厉,怀疑他某一日会报复自己。

    宋了知一听裴厉确实是来找阮雪棠的,沉默了好久,才失魂落魄地说:“那......那我明日去镇上找裴将军。”

    “你找他干什么?”阮雪棠没好气问道,他现在可没心情和裴厉继续斗下去。

    听了这话,宋了知坠到谷底的心又升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阮公子不跟他走么?”

    阮雪棠这才明白宋了知的言外之意,撑起身子望向地铺上囫囵的人形:“你不想我跟他走?”

    当然不想。

    宋了知恨不得呐喊出声,可他又深切地清醒着,知道阮雪棠总有一天要离开,并不会为自己停留,况且他也不敢让阮雪棠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留下。

    “我明天会去找他的。”宋了知很郑重地告诉阮雪棠,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蠢货。”阮雪棠嗤笑一声,也是白日睡久了,夜里精神好,才同宋了知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既然那么不想我走,你就不知道求求我?说不定我就不走了。”

    听完这话,宋了知鲤鱼打挺似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先是兴奋着,心都要被阮雪棠勾出火,可渐渐地,那股火又灭了,他素来嘴笨,怎么求阮雪棠都不知晓。

    他磕磕巴巴地找寻自己的优点,像是在兜售物品的商贩,不过是要把自己给卖出去:“我、我能做饭,还能伺候你,我会缝衣服,还有一身力气......”

    这话说得太稚气,苍白无力,显得宋了知惨兮兮的,阮雪棠不必点灯都知晓宋了知又要露出小狗模样了。

    “随便找个老妈子都能做到。”阮雪棠这是实话,况且老妈子做饭还比宋了知做饭好吃,也不会成天被饼子噎着。

    “我......”

    宋了知当真想不出什么了,可想到明日阮雪棠就要跟着那个黑衣大将军离开,又很是不甘。他一时急切,拉住了阮雪棠衣袖,头脑一热就开始说胡话:“我、我......”

    阮雪棠由他牵住袖子:“小结巴,你要说什么?”

    宋了知倒是很想学阮雪棠一样说几句狠话,吓唬吓唬阮雪棠,让他不要走,可这也只能想想了,且不说阮雪棠吃不吃这套,单说宋了知连重话都舍不得跟阮雪棠讲,又怎么敢威胁阮雪棠。

    宋了知脑海里几乎都能想到阮雪棠和裴厉共骑一匹马时的情景了,头脑一热,爬到床上就往阮雪棠被里钻,手都碰上阮雪棠裤子了。

    他几乎算是色胆包天了,阮雪棠双手死死攥着裤腰,也不是很能接受宋了知从小结巴变小色鬼的转变,当即把人狠狠踹下了床!

    “你疯了?!”

    阮雪棠正骂着,哪知宋了知又贴了上来,壮起胆子抱住他,想学上次一样为阮雪棠口交:“阮公子,我还可以做这个...你别走。”

    说到最后,宋了知都带哭腔了。

    可惜阮雪棠对宋了知没什么温情可讲,再度将人踢下床:“够了,睡觉!”

    阮雪棠觉得被他那么一闹,自己肚子都给气疼了,为防止这家伙半夜发疯,阮雪棠又说:“你也不必去找他,那家伙是来寻仇的。”

    宋了知老实下来,灰头土脸向阮雪棠道了歉,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才乖乖去睡觉。又过了几日,他在街上偶遇薛令修,故作无意地问起裴厉,听到他已经北上寻人后才安心。

    自裴厉之事后,宋了知总担心还有类似事情发生,连镇上也不大去了,每次都在镇上把十天半月的物质买完,平日就光在小院和义庄往返,期间接的那几单瞎子活都是问斩的官员,家属给的银钱都不少,宋了知因此发了笔小财,生活渐步入正轨,竟是和阮雪棠如此相安无事地共渡了近三个月,恍然间已至盛夏。

    阮雪棠嫌屋里闷热,常坐在院内屋檐下纳凉,宋了知特地去找人制了把竹躺椅,让他可以躺着小睡。那日柳庭风静,阮雪棠正躺在竹椅上看书,因近日食欲不佳,宋了知正在厨房尝试制作酸甜口的新菜式。

    阮雪棠也不知晓宋了知到底在鼓捣个什么玩意儿,厨房传来的油烟味闻着有些恶心,他刚往厨房走去,想让宋了知把菜倒了,谁知刚走到宋了知身后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已是看不清东西,竟直接昏了过去,还好宋了知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使他不至于摔在地上。

    宋了知是当真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摸阮雪棠额头,但也没有发热的迹象,宋了知只能先将人抱到床上。

    他不是大夫,诊个发热高烧还行,像这种无缘故的晕倒他是如何也分辨不出病症的,急忙跑去镇上,抓着上次那位看着很容易驾鹤西去的老大夫便往家里赶。

    途中他嫌老大夫走得慢,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将人背在背上,几乎是绑架一样将大夫弄回小院。老大夫这下是真离驾鹤西去不远了,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在宋了知紧张的目光下给阮雪棠把脉。

    宋了知好不容易才把阮雪棠从鬼门关拉回来,见老大夫神情凝重,宋了知连呼吸都忘了,颤着声问:“可是不好了?”

    “珠滚玉盘,往来流利,触之圆滑......”

    不待老大夫说完,宋了知连忙追问:“是什么病,严不严重,有没有治的法子?”

    老大夫起身,向宋了知作了一揖:“恭喜公子,此乃喜脉。”

    二十三章

    23

    阮雪棠醒来的时候,宋了知正要把大夫送走,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老大夫老眼昏花,看不出阴柔的夫人其实是个男子,却能看出宋了知脸色难看地要命但这也要装看不出来,一把年纪为了赏钱,独自一人的喜气洋洋,嘴里倒豆子般蹦出的吉祥话加起来比小山还高,已然预祝到未出世的孩子高中状元了。

    宋了知被祝福声和内心的悲怆裹挟着,麻木地付了诊金和赏钱,给多或给少都没注意。满脑子都是阮雪棠,骄傲的阮雪棠,要强的阮雪棠,裤子脏了都不肯让别人看见的阮雪棠,宋了知常因此受辱骂,可他乐于维护阮雪棠的自尊,他认为阮雪棠本就该是天上的龙或凤,理所应当地看不起众生。

    老大夫数钱时眼最不瞎,宋了知显然是给多了,他闷口不说,讨巧道:“待老朽回去开几副安胎的方子......”

    “去拿堕胎的方子!”

    阮雪棠在屋里听了分明,在痛苦之前先有了主意,就像在战场上,别人砍了他一刀,在呼痛前的本能反应是扭断对方脖子。他赤足就下了床,平常的洁癖全不顾,急切地要杀掉肚子里的敌人。

    宋了知见阮雪棠这样的光景,显然离疯魔不远了。要是大夫不负责开药,恐怕阮雪棠敢自己剖开肚皮把孩子取出来。

    他又想起阮雪棠当初连买药都不肯暴露自己半点,现在若是被大夫看见了,他现在在气头上还不觉得,等气过去了,说不定又是怎么样的懊恼。宋了知替阮雪棠委屈,阮雪棠还没气出好歹,他先为阮雪棠红了眼睛,带着厚重鼻音把人劝回床上,说自己来交代。

    阮雪棠因为才醒过来,手脚都没力气,真就被宋了知半推半劝地又送回了床上,隔着窗户听宋了知同老大夫说话。

    “下胎?......老天有好生之德,旁人都是求安胎的药,怎么偏要作孽的方子。”

    “总有些难处不足为外人道的。”宋了知声音压得低,怕屋里的阮雪棠听见后不好受。他又掏出些银子送到大夫手里:“您就想想办法吧,只求一样,别伤着人的身子,少些痛楚。”

    老大夫收了银子,暗自认定宋了知同阮雪棠是无媒苟合的关系,闹出私孩子才急着堕下来。见到此状,他难免拿乔:“下胎本就是耗根本的事,怎可能不伤不痛?此事甚是凶险,做不得做不得。”

    待宋了知那儿又掏出些银两,老大夫终于放了话:“妇人落胎本也不难,只以红花佐以五行草便可。只是老朽先前把脉,尊夫人体质似有不足之兆,还需再请一回脉。”

    宋了知忙声应好,阮雪棠把脸侧过去,不叫人看清面容。白净的手腕伸出了被子,显然是将两人的话都听全了。

    老大夫道了得罪,把脉片刻,脸色愈发沉重,最后竟是把银子捧在手上要悉数归还:“尊夫人身体虚弱,又快足三月,业已成型,怀时凶险,堕更凶险,此时下胎无异于取人性命,老朽实在不敢开方子。”

    宋了知只差跪在地上去求人了:“老先生,活神仙,银钱不是问题,还有什么旁的法子么?”

    那大夫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阮雪棠在一旁听着,气得几欲吐血:“把药送来便是,死活用不着你管!”

    宋了知是劝完这头劝那头,最后还是老大夫先看不下去,说道:“还有个法子,但从未用过......又是极损阴德的事,不过倒是稳妥,也不怎么伤身。”

    “愿闻其详。”

    “且让孩儿在娘胎里养着,待怀到六个月左右,胎渐成熟,服下催产的药汤,如生产般生下个死胎来,也就无事了。”

    “六个月,那不已经是个有鼻子有眼的孩子了吗?!”宋了知骇然,“这怎么能行?”

    老大夫叹了口气:“六个月,肺部尚未发育完全,活不下来的。不然如何说是个极损的法子?但这样的话与妇人生育无异,不会伤了夫人的身体。”

    “这......”

    “就这样办吧。”阮雪棠有气无力地说道,这的确是个最好的法子,还要怀着这个野崽子三个多月的确对他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但他更难接受自己因为堕胎而死在床上。

    见阮雪棠发了话,宋了知只得住口,跟着老大夫回镇上抓了几副安胎的药物。那老大夫见他诚恳,又认定他俩是苟合的野鸳鸯,难得发了善心:“尊夫人可有婆子伺候?孕中许多须注意的地方,若只有你们二人恐顾不过来。”

    见宋了知摇头,老大夫与他讲了许久,意思是虽然几个月后要弄下来,现在也该好生滋补着,把孩子养好了,生产才会顺畅。

    宋了知把这些全记在心上,回去前,他去市集抱了一只母鸡和一只母鹅回去,盼望着它俩每天下蛋给阮雪棠吃,大夫说鹅蛋能去胎毒,对母亲是有好处的。

    不过宋了知也不敢在镇上久留,怕阮雪棠在家中胡思乱想,出什么意外。

    阮雪棠独自在家时,的确很想做些什么泄愤,然而宋了知家徒四壁,连砸东西都没有可砸的。他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自己都觉得稀奇,难以相信这里居然孕育着生命。

    他月事本就不固定,一两个月不来也是常有的事,又遭了先前的罪,本以为不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谁想竟疏忽留下那么大的祸患!

    他脸仍白着,出了一身的虚汗,不是害怕,是恨极了,气出来的毛病。宋了知回来了,先抱着鸡和鹅望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去外面哐啷哐啷地做了个牲圈,把鸡和鹅安置了,又跑回房里。

    宋了知见阮雪棠不说话,自己凑到床边:“你要是有气...也别忍着气坏了自己。你往我身上撒气,怎么打都随你,我这次决计不躲了。”

    阮雪棠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思转了几圈,才说:“在你看来我很可笑吧。”

    “怎么会?”宋了知赶忙摇头赌咒道,“我不觉得你可笑,也不嫌弃你。我之前说我会照顾你,保护你,都是说真的。谁要是撒谎背约,明天就被饼子噎死!”

    “这大夫眼神不好,没看见你什么模样。”他本想说也没看出你是个男的,但这话很容易让阮雪棠多心,便不说了,“等你把孩子弄下来,实在不行,我们搬走就是了......你想去哪就去哪,阮公子,你要是现在想回家,我也送你回去。”

    阮雪棠一直不说话,由着宋了知滔滔不绝地发表孩子气的阔论,离不过是要永远伺候阮雪棠的话,他正值心灵脆弱的时机,很需要听些好话来安抚自己。

    可听久了,阮雪棠又开始怀疑宋了知的真心。他就是这样,苦惯了,把旁人对他的好都当做是假意。他甚至自轻自贱地问:“宋了知,你应该知道这孽障和你没半点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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