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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阮的情敌(♂)出现

    十四章

    14

    少女头挽双髻,发饰上拿丝带系着小铃铛随着举手投足发出阵阵铃音,见宋了知站在那里发愣,向他招了招手:“还愣在那儿干嘛?快把你的信给他呀。”

    宋了知大步走了回去,将信和银子一同递给那位领队的“吴叔”,小声道着谢谢。

    那姑娘笑盈盈地把银子夺了过来,塞回宋了知手上,言语娇憨:“你把钱给他做什么,这信可是承了我的面子才应下的,哥哥要谢也该谢我才是。”

    宋了知被这声哥哥叫得耳根子都红了,他从没见过这样自来熟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怎么会让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单独在大街上行走,难道不怕遇上危险么?宋了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低头看着自己鞋面说:“那便谢谢姑娘了。”

    “好呆,”少女故意蹙起眉头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用涂了丹蔻的指头戳了戳宋了知手臂,“这时候不该邀我跟你一同走走吗?我可是哥哥你的恩人。”

    她带着些南方口音,说话格外甜软,每句话都像撒娇似得,简直要酥到人心里去。看了一眼宋了知给的银钱,不由分说地拉着宋了知往市集走:“走吧,我听说这镇上的糖葫芦可数一绝,这些银子用来买糖葫芦正好。”

    宋了知自然不愿,不想那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力气却比宋了知一个男人还大,像铁箍似得紧紧抓着宋了知的手不放。宋了知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言语慌张:“姑娘,放手,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侮辱了姑娘的名.....”

    那女子蓦地回过头,秀眉冷竖,显然是真有几分生气了:“我帮了你,哥哥不仅不陪我去吃糖葫芦,还一昧说着难听话。你气死我啦!”

    宋了知心道自己句句都是为了这位姑娘着想,怎么就这样无端又惹人生气了。好在家中有个更喜怒无常的存在,宋了知对认错已经很有一套了。

    “我不是想要惹姑娘生气,只是姑娘你我男女有别,实在不可。”他还欲再说,见少女面露愠色,便移开了话题,“劳请松手,我保证跟在你身后便是了。”

    她这才松了手,大大咧咧地走在前头,发髻上的铃音叮铃作响。宋了知擦了擦额汗,好在此时天色尚早,他们方才走过的街道没多少行人。他刻意与少女保持了距离,心中起了几分疑惑,见她穿着华贵,更能与镇上首富的商队说上话,理应家世不凡,但言行举止却又不如那些大家闺秀说话含蓄温婉,性情多变,处处透着娇纵任性。

    若强说是养在深闺被娇惯久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她与商队交谈时也算豪迈大方,何况深闺小姐又怎么会一个人在大街上拉着男子乱逛?

    宋了知苦苦思索也不得其解,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市集。那少女自己兴冲冲跑去小贩那儿逛了一圈,转瞬扛着卖糖葫芦的架子跑回来了:“哥哥,你那点银子可真值钱,竟足够买下所有糖葫芦!”

    她自顾自地把插着糖葫芦的木架子推给宋了知扛着,自己从上面拿下一串山楂吃了起来:“那个老板可真会做生意,见我全买下来后把这个架子也送我了。”

    宋了知给的那些银子足够穷人家一个月的所有开销了,本是因为要给阮雪棠送信才如此大方,现在全变成了裹着糖浆的酸果子,心情难免有些复杂。那位少女吃了一颗后,吐了吐舌头,不肯再吃了:“好酸。”

    宋了知无奈道:“怕酸又何必买这么多。”

    少女瞪圆双眼,撇了撇嘴:“买之前我又不知道是酸的!哥哥你不晓得,我这个人最怕吃酸的东西了,家中的那些水果但凡有一点儿可能会酸的,我都决计不碰。”

    既然家中还吃得起水果,那定然是官宦人家了。宋了知暗自叹气:“既然买完糖葫芦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哥哥不问问自己恩人的名字是什么吗?”她领着宋了知往无人的河岸边走去。

    “冒昧询问姑娘芳名,恐怕不妥。”宋了知不自在地答道,他并没有和这个心情古怪的小姑娘继续认识的想法。

    “没什么不妥的。”她精灵古怪地朝他比了个鬼脸,“我和哥哥或许有些渊源呢。”

    这丫头家世渊博,而且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宋了知不解自己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同她有渊源,生出些紧张的情绪:“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少女毫不顾忌地直接坐在河堤上,眯眼看了笨头笨脑的宋了知一会儿,大方道:“这样吧,哥哥。你问我的名字,我便告诉你我们有何渊源。”

    宋了知沉默半晌,犹豫地问道:“那,请问姑娘姓名?”

    她灿然笑着:“我叫薛令修。”

    宋了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位姑娘模样可爱,名字却颇为英气,倒也合她的性子。

    “哥哥没听过我名字并不稀奇,只是写下那封信的公子或许与我堂兄相识。”她拆了自己发上的小铃铛,在手中把玩着。

    宋了知听她提起阮雪棠,自然提防了起来,习惯性地去否认,想要护着阮雪棠:“那封信是我自己写的。”

    她才不信宋了知的谎话,语气中却依旧带着笑:“哥哥一介布衣,竟与京中林世子相识?”

    宋了知一撒谎说话就开始结巴:“我......我是写给在林家当差的同乡,并非是给世子殿下。”

    “信封上的那几个字,入笔轻而提写虚连,布白巧妙,想必是受了穆大家的指导。这几年穆大家休隐,可原先是在学堂中教世家子弟的。首都各府关系复杂,横竖就那么几家大族,那位公子即便不认识我兄长,也该听过广陵薛家。”

    宋了知听得心惊肉跳,被她口中那些关系唬得不知如何作答。他隐约能从这个少女身上看到阮雪棠的影子,可又感觉他们好似两个极端。

    不论如何,他本能地这位少女有所防备。

    那小姑娘显然是看出来了,却全然不介意,仍好言好语地对他说:“哥哥不必担忧,我只是看你比较有意思,所以免不得多问多说一些。我虽然也姓薛,但本家以经商过活,堂兄一脉也素来是不屑于搭理我们的。”

    薛令修见宋了知默不作声,继续说道:“哥哥不妨把我接下来的话转告给那位公子,林家最近也不太平。前些日子林老爷进言惹得龙颜大怒,下面即刻有折子递上去说林家卖官圈地,首都许是要有大动荡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宋了知那儿走去。宋了知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满是戒备,他几番纠结,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既是提醒那位公子要小心外界的风吹草动,也是提醒哥哥”

    “小心那位公子。”

    宋了知是个护短的个性,尽管这话说出来有些昧良心,他也要帮阮雪棠说上一句:“他很好的。”

    “是吗?”薛令修低头扫过宋了知袖间手腕上还未消去的红痕。

    时间快至正午,隐约能听见不远处市集的叫卖声,河岸边也渐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薛令修站在柳堤河畔,倒似入了画般恬静。她扯了扯宋了知衣袖:“伸手。”

    宋了知将空着的左手摊开,薛令修将在手上把玩了一阵的铃铛放在他掌心:“我如今借住在吴府,哥哥若是有事,便拿着这个来寻我。守门的下人见了铃铛,自然会放你进来。”

    那银铃铛被薛令修在手上握了一会儿,依旧是温热的,宋了知把铃铛合在掌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又道了句谢谢。

    薛令修摇了摇手指头:“这次哥哥又欠了我一次,我记着了。家中下人要来寻我了,我先回去了。”

    宋了知连忙将糖葫芦架子递过去:“你的糖葫芦!”

    “我才不吃这酸乎乎的东西呢,哥哥你自己吃吧,说不定你家那位公子也爱吃这些玩意儿。”她很阔达地答道,拎着裙摆小跑着离去了。

    即便是被裙子束缚着,薛令修也跑得飞快,又专挑无人的小巷子跑,险些撞上来寻他的小厮。那小厮寻他许久,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险些要激动地流出泪来:

    “少爷,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薛表示女装只是个人爱好

    十五章

    15

    阮雪棠独自在家时,也并非全然闲着,当然是有许多烦恼可烦的,但如今又没有可以解决的法子,于是很擅于自我安慰的开始胡思乱想,不能杀戮泄愤,至少也要在幻想里杀个人舒服舒服。

    于是他决定在幻想里杀了宋了知。因为不能杀了他恨入骨髓的赵督军,他怕这会儿意识里杀了,到时真动手时便少了趣味。

    这样看来,宋了知的确是个被杀的“良人”。

    他会选把薄刃的匕首,先割开他的胸膛,露出肌肉和黄色脂肪,他要拿鞭子在他体内搅来搅去,搅得他内脏破碎,最后才把宋了知的头切下来。阮雪棠想起宋了知本身的活计,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个没头的身子自己举着针线把脑袋往回缝的画面,诡异又好笑。

    他想得入神,一时忽略了门外的脚步声,直至门被打开,阮雪棠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宋了知忽地就回来了,脑袋当然是好好地呆在脖子上。

    他自不晓得阮雪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进屋就看见阮雪棠扬唇笑着,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得到如此隆重的迎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把手上举着的那一大堆糖葫芦献了出来:“你吃糖葫芦吗?”

    阮雪棠倒是很自然地收了笑容,冷漠地看向宋了知:“你是打算转行了?”

    平静地仿佛先前在脑海里残忍杀害宋了知的人不是他自己,只是阮雪棠问得也不奇怪,他从未见人能买糖葫芦买的这般豪迈,竟连架子都一并买回来了。

    “不是...今天遇到些事。”宋了知取了一串递给阮雪棠,将架子靠着门板放好,他将所有事原原本本地阮雪棠说了一遍,生怕自己做错了哪步会给阮雪棠带来麻烦。

    谁知阮雪棠只是冷着脸听完了,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自己手上那串糖葫芦产生质疑,嫌弃道:“看起来便不好吃。”

    宋了知自己也没顾得上尝一串,他并不常吃这种零食小吃,只记得幼时随着爹爹去市集上卖东西时,他爹难得大方为他买了串,但具体味道如何他已经忘了,只记得甜滋滋的。宋了知不嗜甜,能够吃完那串都全是靠着毅力和不能浪费的精神。

    “我小时候吃过,只记得是甜的。”他想了想,“不过那位姑娘说酸。”

    阮雪棠听他说起薛令修便觉得好笑,难得发了一回善心,故意告诉他真相要瞧他反应:“眼睛算是白长了,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薛令修这个名字听着都知道是个男人名字。”

    宋了知摇了摇头:“并不是的,你是没见到薛姑娘,她那张扬性子远胜男儿,她爹娘疼爱,给她取个英气些的名字也属应该。”

    若换了平常,阮雪棠话至此处也就不会再说,任由宋了知被人骗了去。但现在宋了知或许会成为自己家奴,加上这串糖葫芦勉强还算能够入口阮雪棠趁宋了知说话时小心地咬了一口山楂,觉得甜酸口挺开胃的于是格外耐心地给宋了知解释:“广陵薛家这几年式微,子嗣淡薄,广陵主家独出了个薛令仪,应该就是薛令修口中的堂哥。”

    “那又如何?”宋了知脑子还未转过来,“这不正好证明那位姑娘未曾撒谎了。”

    阮雪棠又咬下一颗山楂,咬破外面那层糖稀,绵软的果肉在嘴中绽开,他其实是第一次吃这个玩意儿,小时候没人给他买这些,长大后他顾忌身份,自然也不会去吃这种街边小吃。这冰糖葫芦又甜又脆,还不粘牙,他这几日因养伤吃的都偏清淡,嘴里早就淡得快要失去味觉了,幸而今天吃到个合胃口的。

    “证明他也是薛家令字辈的子弟。”

    阮雪棠觉得自己能解释到这一步已是耗费了所有耐性,自己只差没把薛令修裤子扒下来给宋了知看到底是男是女。薛家是前朝便已存在的大族,最是刻板,就爱讲究门第血脉那一套,怎么可能给族中女孩取了男性的字辈。纵然父母百般宠爱,那也不过是个经商的旁支,难道敢越过薛家祖宗那一套?也就宋了知这种蠢货还反应不过来。

    宋了知又问了几句,无论如何都不信那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会是男性。见阮雪棠只专心吃着糖葫芦,全无继续与他讨论薛令修的兴趣,这才住了口。

    他见阮雪棠吃得认真,自己也忍不住拿了一串来吃,不想才吃了一口便觉过分甜腻,强忍着吃光后又再度开口:“今日之事,当真不会拖累你么?薛姑娘说林世子家中出了问题,你还寄信过去,这样是否不妥?”

    阮雪棠才不会告诉宋了知那信封里装得只是一张白纸,里面什么都没写。他与那位林世子关系可说不上好,让宋了知去寄信无非就是为了试探赵督军是否在搜捕他。

    试想一个偏远小镇,忽有人要寄信到首都权势滔天的林家,赵督军若有心搜捕,这种事定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但阮雪棠并未写下姓名,加上如今已能行走,如果真的东窗事发,他们抓捕宋了知时自己早已离开,至于宋了知下场如何,那便不是阮雪棠考虑范围了;要是那封信能够顺利送出,便说明这个地方还未被他的眼线占据,自己还可以安下心来再多住些日子。

    他的确没想到宋了知寄信时还遇到薛家的人,并且认出字迹是仿了穆大家的手笔,不过倒也无碍,他故意学其他世家公子的字迹罢了,他本身字体是府上单独请普通先生教的,没那个福气去上穆大家的课,是成年后与旁人交往时特意模仿的,若薛令修有心要查,也查不到阮雪棠身上。

    这些曲折算计,他自不会说。不是怕宋了知听了伤心,只是单纯觉得按宋了知那个脑子要理解这些未免太难,而自己又实在没兴趣再给他解释了。

    宋了知看阮雪棠久久不答,便慌了神,还以为是自己与薛令修的一番话暴露了什么:“我当真说了不该说的?”

    阮雪棠看见宋了知为自己着急的模样,不知怎么起了逗他的心思,隐晦地答了一句:“不好说。”

    不出他所料,宋了知果然紧张起来:“这可怎么好?难道会有坏人来抓你?”

    宋了知其实并不知晓阮雪棠到底在躲什么人,但已经很自觉地将他们立场划为坏分子,统一以坏人称呼。

    “不好说。”他依旧是那句回答。

    宋了知骇得不行,直觉自己把阮雪棠给害了,但至于当时具体是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宋了知依旧不明白,但他只要一想到或许有人要来欺负阮雪棠,那他是万万不答应的,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把阮雪棠捡回来时这个骄傲好强的人是怎样的惨状。

    宋了知是没脸再往下问了,他一着急就爱到处乱走,在屋子里踱步好几圈,猛地下了决心,打算带着阮雪棠远走高飞,即刻开始收拾行李。他手脚利索,又因家里着实贫寒,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行李,只捡了几件衣物,几两细碎银子,一个小包袱也就够了。他把包袱往胸前背着,随即背对着阮雪棠蹲在床前,将整个背露给阮雪棠。

    优柔寡断的宋了知第一次这么有主意:

    “咱们逃吧!”

    阮雪棠用一种极新鲜的眼神打量着宋了知算不上十分强壮的后背,心想这傻子是要带自己浪迹天涯去了。

    被人牵挂也好,被人称为咱们也好,阮雪棠对一切都是新奇的,他原本讨厌被人看轻,可宋了知这种不加掩饰的保护欲却并不惹阮雪棠反感,头一遭收获纯粹的善意,反而叫常在阴谋中行走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了知见阮雪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阮雪棠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转过身来劝他:“咱们逃吧!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够用好一阵子了。咱们躲进山里,没人找得着,以后我在山上打猎,实在缺了什么,我悄悄下山买了就是,他们抓不住你的。”

    宋了知的计划说得有头有尾的,听着很像那么一回事,阮雪棠一愣,倒真的往宋了知的话细思索了一遍,他自问自己现在是绝无就此去山上当野人的打算,不仅没有,还大有要搅得郡王府翻天的计划,是很有心要往樊笼里钻的。

    而后又想,自己何必理会这傻子的胡话,于是向宋了知伸了一只手。

    宋了知还以为阮雪棠这是要自己扶他起来,故而拉着他的手:“来,我牵着你,你慢慢起身伏在我背上,我们现在就走。”

    阮雪棠反手往宋了知手心打了一巴掌,说话也粗俗起来:“走个屁!我是让你再递一串糖葫芦给我!”

    十六章

    16

    阮雪棠一口气吞了四串糖葫芦,宋了知怕他嗝食,死活不肯再给了。

    他大抵也知自己今日有些贪食,将这归结到弥补童年遗憾上,很拘谨地擦过嘴后,做出了评价:“不过如此。”

    宋了知数着自己手上的竹签子,不过如此都能吃那么多,那若是合他心意,岂不是得吃十几二十串才算完?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当着阮雪棠面说的,只是中午做菜时往每道菜里都添了糖和醋,老妈子般盼他也能多用些饭菜。在宋了知朴素的思想里,糖葫芦一类的零食都属不正经的玩意,同粮食是比不得的,老话不是说了么,多吃饭才能长个儿。

    然而到了阮雪棠这个岁数,断无再发育身高可能了,于是辜负宋了知的“慈母”心,只用了一口便撂筷子不肯再动:“难吃。”

    宋了知一腔殷勤错付,沮丧地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那炒青菜放多了糖与醋,生生做出了一股放久后的馊味,别说阮雪棠食难下咽,连宋了知这种不讲究的人也吃不下去了,独自苦着个脸与菜相看两相厌。

    阮雪棠忍过那几天胯下漏风的不适后,如今已经算得上大好,下面不仅不再流血,也能跑能跳,若按照原先的计划,现在便是可以杀掉宋了知的时候,但他在脑海里已经将宋了知杀了一次,当下并不是很急着去夺这家伙的性命,也不急着回郡王府回去做什么?按薛令修的说法,朝堂恐怕是有大动静,他这会儿子回去不但讨不着好,说不定还要被拖累,于是很安心地在宋了知的小破院子里住着。

    趁着宋了知和桌上饭菜对付的空当,阮雪棠自己去拿了串糖葫芦吃,行为是孩子气的,但由于阮雪棠在宋了知心里积威甚重,宋了知自然说不出什么笑话阮雪棠的话来,反而惊讶地看着阮雪棠:“阮公子,你能下地走路了?”

    阮雪棠站在床边,将糖稀咬得嘎吱嘎吱响,对于宋了知的蠢问题,他是一个都不想再回答。

    宋了知不在乎阮雪棠的冷脸,兴奋地围着他转了一圈,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真是好了!”

    “废话,”阮雪棠自己又躺了回去,“我又不是残废了。”

    也许是宋了知将他伺候得太好,阮雪棠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越发懒怠着动,也不讲究什么惜福养身,吃饱后准备睡午觉。

    本还是春末,奈何上次雷雨后天又连着晴了起来,一日比一日热,往日在府中时,这天气都能够用冰块了,阮雪棠高热退了后也不再盖着厚被子,只在腿上搭条薄毯,见宋了知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下个别的命令。

    天生的奴才命,阮雪棠暗自想着,倒也愿意满足宋了知这个愿望,闭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宋了知,声音也轻飘飘的:“去买个浴桶回来。”

    果然,宋了知得了命令,整个人又鲜活起来。穷人家鲜少有用浴桶的,讲究些的去河里洗或者打盆水擦擦,不讲究的一年连澡都难得洗几次,像宋了知这种每天用井水洗澡已是少数。但对宋了知来说,阮雪棠的要求他都是要尽力去满足的,于是顶着大太阳又往镇上走了一遭。

    去木匠家订浴桶时,宋了知免不得遭了些冷待,学徒似乎不相信像宋了知这种穿着麻布衫的人要买富贵人家用的东西,但宋了知给钱大方,当即付了款,倒比那些豪门大户里仗势欺人的下人好相与许多,便主动提议用驴车替宋了知把浴桶运回去。

    那小学徒也才十多岁,正是话多精力好的年纪,对宋了知这位客人起了极大的兴趣,一听他家住在村子的偏远处,更是好奇了,还以为是哪家大户在乡间新购了房产,让宋了知给置办东西。

    宋了知摇了摇头,只说是家里人要用。

    小学徒十分上道,立刻顺着打趣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心疼人的,这是为你家娘子买的吧?”

    宋了知又摇头,尽管真要那么说,阮雪棠的确是自己用“老婆本”救回来的,之前买药也是借了给自己夫人购买的理由,两人也的确是同吃同住,但要强说阮雪棠是他娘子,又实在太过奇怪,且不论他自己对阮雪棠是什么感觉,阮雪棠要是听了这话肯定又要发作一通了。他有些艰难地为两个人的关系找了个名头:“应该算是一个暂居在我家的朋友。”

    小学徒有些不信,他眼见着宋了知在回去的路上又买了许多菜和零嘴,还以为是要回去伺候老婆的,叹了一句:“你对你那位朋友只怕旁人对媳妇都要上心许多。”

    宋了知自己也说不明白,他的确对阮雪棠诸般迁就,爱做些能长久住在一起的美梦,只知道两个人能相互依靠着过日子就很好。经由学徒的这一番话,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阮雪棠的这种态度的确是有些不正常的。

    两人刚出城门,便见一个穿着水红色骑装的少女骑马路过,身后还跟了两个家仆打扮的男人跟着,宋了知定睛一看,竟然又是薛令修。

    一日之内遇了两次,宋了知自己都觉得惊奇,又想起阮雪棠跟他说的话,免不得多看了薛令修几眼,心想无论如何这样一个明媚动人的姑娘不可能是男子。而薛令修似乎也想不到能再见他一次,表情变了变,旋即笑着同宋了知打了招呼:“哥哥,又见面了。”

    宋了知得了先前的教训,是不敢再同薛令修多说什么了,生怕再把阮雪棠牵扯进去,只是同他点了点头。好在薛令修似乎忙着有事要办,一改先前黏人的性子,十分爽快地打完招呼后便策马离去。

    薛令修的确是在忙别的事情,首都传来消息,说是林家老爷子上午挨了骂,在大殿外跪了一上午,现在已经被下令抄家了。薛家和林家虽无交集,但林家这样的滔天权势都会被抄家,难免起了些杞人忧天的心思,平日看不起薛令修这一脉的商户身份,但主家依旧让人马上递了消息,让他们把薛家的庄子土地卖掉一些换成现钱。

    在薛令修看来,林家被抄家一事实在正常,主上昏聩,全依仗着林家在朝的几位大臣力挽狂澜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皇权,且不说功高震主的帝王心术,便换了一个普通人身边有个样样都比你好的人在一旁膈应着,狭隘之人也难免会生出小人之心。

    跟在薛令修身边的小厮见薛令修与一个布衣男子打招呼,不由问道:“少爷,那人是谁?”

    “刚认识的,他家里藏了个世家少爷,有意思吧。”薛令修为了搭配这件骑装,特意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和男装其实也没甚差别。

    “您的意思是?”那小厮没反应过来。

    “我今天卖了个人情给他,以后或许有些用处。”薛令修盈盈笑着,露出两个浅梨涡,“他家中那位说不定能帮上我们的忙呢。可惜林家一事波及不到广陵,我不得不想些旁的法子来扳倒堂兄。”

    他像是在同旁人说无关紧要的笑话,刻意装出的女性声线每一句都带着娇气,依旧是那副全然无害的样子:“不过,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对吗?”

    小厮打了个寒颤,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宋了知也顺利地将浴桶运回了家中。这浴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家里没别的地方可以归置,宋了知临时拿茅草和烂褥子搭出个草棚来放着。

    阮雪棠听见外面的动静,自然是跟着醒了,觉得自己睡着时出了身薄汗,实在有些不舒服,便道:“不必收拾了,先去烧水,我要沐浴。”

    宋了知在屋外应了一声,立刻开始准备。他晓得阮雪棠有洁癖,于是趁着炉子烧水的功夫,将那买回的新浴桶里三层外三层的擦了个遍,然后才搬进阮雪棠住的屋子里。待宋了知好不容易将烧好的水倒进浴桶可以沐浴之时,天已经快黑了,宋了知又在房里点了蜡烛。

    阮雪棠掀开毯子下了床,宋了知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回避:“澡豆放在桌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因要沐浴,阮雪棠将长发散了下来,灯影烁烁下那张脸显得雌雄莫辨,眉眼惑人,微微敞开的衣襟领口处可以隐约看见凸出的锁骨。他将额前头发拢至耳后,冷声道:“你留下,伺候我沐浴。”

    宋了知像是被吓到了,犹犹豫豫地看着阮雪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然而阮雪棠却已经将手抬起,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过来?”

    在阮雪棠看来,宋了知最后的处置分为两种,要么杀了他,要么收做家奴。他心里有架天平,大部分时间倾向于要杀了宋了知以绝后患,可偶尔也会朝家奴方向偏一偏,阮雪棠的心墙今日被糖葫芦给轰炸了一番,又见宋了知为了给他烧洗澡水忙前忙后的傻样,自己也跟着糊涂起来,又决定要留他一命。

    既然是当家奴,那贴身伺候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

    十七章

    17

    宋了知自从当了缝头匠后,见过的身体不在少数,那些尸体男女老少都有,他从来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生不出半分邪念。但阮雪棠不同,现在宋了知一看见阮雪棠衣衫下露出的手脚,自然而然地口舌干燥,野草疯长似得要生出点旖旎的心思,依旧见山水是山水,只是那山是襄王神女的巫山,水是鱼水之欢的春水。

    如今阮雪棠赤脚站在地上,显然是要自己去帮他更衣,宋了知默念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要他动心忍性。他尚未想明白自己对阮雪棠到底是何感觉,胯下那物倒是比脑子反应快,要硬不硬地杵在裤裆处,逼得他不得不偷偷将衣摆下扯以遮住裆部。

    阮雪棠今日依旧穿了件白色里衣,宋了知见阮雪棠肌肤雪白,有意无意地会挑浅色衣服与他穿,宋了知走了过去给他解衣带,可靠得近了,鼻尖又满是阮雪棠身上的冷香,叫他心神恍惚,原本穿针引线的灵巧手指也变得愚笨起来,腰间的衣结越解越紧。

    “笨死了。”阮雪棠等得不耐烦,一手拨开宋了知的笨爪子,自己轻轻松松将衣服解开了。宋了知更加不知所措,阮雪棠衣襟大咧咧地敞开,身上健硕的肌肉搭配着小巧的淡色乳尖,竟丝毫没有违和感,反倒呈出一种力量与柔美杂糅后的艳景。

    他气息紊乱,自认多看一眼都算是冒犯,几乎是习惯性地要闭眼了,阮雪棠却又在此时催促:“蠢货,怎么又走神了?”

    原在这事上本该是阮雪棠更抗拒些,毕竟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避着旁人,就是担忧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秘密。然而哪家少爷身边是没几个丫鬟小厮贴身伺候的,事到如今既已决定让宋了知当家奴,那便不得不习惯这人看自己身体,好在宋了知先前已明白自己的隐秘,阮雪棠强逼着自己接受宋了知也不算太难。

    况且宋了知这幅羞得快无地自容的模样,阮雪棠的恶毒心思又活络起来,人总有些比较心,阮雪棠一见宋了知比他更难受,那他心里那点儿别扭就烟消云散了。满肚子坏水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他故意补了一句:“怎么,宋公子不是妄言要永远照顾阮某,如今光是脱件衣衫便摆出着贞洁模样,莫非是先前做过婊子,急着要立牌坊了?”

    宋了知无缘无故得了羞辱,又因自己心思不纯,实在没有反驳的能耐,一双眼死盯着地面,着手替阮雪棠脱了衣服,将白色里衣挂在自己手臂上。阮雪棠上身赤裸,骨架宽阔,肩膀厚实,是很英武的身形。

    至于裤子那儿,阮雪棠却不如先前般大方,心知这也算是最后一道底线了。上身便算了,这下身可是长着不该长的玩意儿,自己许多年为此所累,先前种种尚可推脱到无可奈何,这次可是他主动应允的,当真要由着宋了知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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