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姜云婵摇了摇头，拥住夏竹。世间之大，她只能从夏竹身上68汲取些许温暖了。
她又怎能怪她？
她靠在夏竹肩头，微闭双眸，“给我一点68时间想想。”
她需要消化消化脑海里的信息。
夏竹亦拥紧姜云婵，用宽袖挡住呼啸而过的山风，“不若先回扬州，姑娘缓缓心情？”
“回谢砚身边吧。”姜云婵深吸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血海深仇，无论怎么缓和也不可能消解的。
她要杀了谢砚和那个蒙面暗卫，为爹娘报仇！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正想着，夜幕中浮现几个仓促的身影，匆匆朝他们来68。
夏竹眯眼细看，“是秦将军的人找到我们了！”
夏竹这就起身去迎。
姜云婵抓住了她的手腕，“有匕首吗？”
夏竹一头雾水，将防身的匕首递给了姜云婵。
姜云婵摩挲着刀柄，迟疑片刻，忽地抽刀，朝自己的小腹刺去。
“姑娘！”夏竹吓坏了，忙扑上68去拦。
可来68不及了，匕首已在姜云婵右腹划一指长，鲜血溢出来68。
夏竹用手帕捂不住血，慌得眼泪打转，“姑娘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啊？”
“去……去找秦骁的人求救！就说……说我被李清瑶刺杀了！”姜云婵发白的唇颤巍巍道68。
夏竹不明所以68，眼见姜云婵疼得快要晕厥，只得赶紧迎上68秦骁的人。
一行人回到姜云婵身边时，姜云婵已倒在地上68，面色苍白。
随行的军医为姜云婵处理了刀伤。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云婵才恢复了些气色。
军医抹了把额头上68的冷汗，“匕首只差一指的距离就刺到孩子了，幸而虚惊一场！”
姜云婵捂着小腹的伤口，若有所思点68了点68头。
军医后怕不已，交代道68：“伤口离宫胞太68近了，这段时日夫人切忌大动，得好生休养，才能确保孩儿无恙。”
“如此一来68，岂不是不宜长途跋涉？”一众护卫乌泱泱围在姜云婵附近，陷入两难。
谢砚和秦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夫人孩子，要万一出了事，在场众人谁也脱不了罪。
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孱弱带着泣腔的声音悄然响起，“送我回世子身边吧，我害怕。”
姜云婵偎在夏竹怀里，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众人瞧姑娘这般病弱的模样，更不敢妄动了。
“圣上68正派人四处追捕世子呢，听68闻昨夜定阳侯府都被一把大火烧了，夫人又受了伤，万一遇上68圣上68岂不麻烦？”
众护卫合计了一番，领军方勾了勾手，吩咐下68属，“你68快马加鞭将此间状况禀报世子和秦大人，其他人随我护送世子夫人折返！”
一行人略休整了片刻，马车轰轰烈烈往北折返了。
经68历了此番，众人不敢大意，马车行得格外68急，寸步不停。
姜云婵躺在马车的软垫上68，身体摇晃不定，人却一动不动，犹如布偶一般。
夏竹蹲在姜云婵身边，替她擦拭伤口。
一指长的伤口留在微隆的小腹上68，皮肉翻飞。
夏竹看着都心疼，“姑娘想回去找世子，跟领军说就是了，他也不敢拦着，姑娘何68必非吃一刀？”
马车里只回荡着仓促的马蹄声68，无人回应。
良久，姜云婵似才缓过神来68，苦笑了笑，“谢砚是多警觉的人，你68还不知道68吗？”
姜云婵突然改变主意，回到他身边，以68谢砚的多疑的性格定然会察觉蹊跷。
到时候，查到她见过李宪德就不好了。
所以68，她必须得受了惊吓，再回去寻求谢砚的庇护，比较合理。
何68况，此前姜云婵和谢砚的关系已经68僵持住了，她需要一个契机与谢砚重归于好，才好伺机而动。
此番让腹中胎儿受了伤，就可趁机惹谢砚担忧和疼惜，她便68可重新接近他，让他真正对腹中胎儿产生感情。
他和孩子的羁绊越深，将来68看到捧到他面前的死胎，情绪波动就会越大。
一旦他不再如平日无坚不摧，李宪德就可趁虚而入，杀了谢砚。
姜云婵死水般的眼仰望着马车车顶，“夏竹你68可知有什么法子，让孩子胎死腹中？”
夏竹擦拭的动作一抖，骇然望向姜云婵。
她以68为姜云婵与李宪德说的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脱身。
可看姑娘决然的表情，俨然真打算将这个孩子扼杀在摇篮里。
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骨血啊！
若然真的在姑娘肚子里，与姑娘休戚与共十个月，她的血滋养着他，他的心跳与她同频。
可生下68来68，却要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呼吸。
世子会难受，姑娘当真就不难受吗？
“姑娘这法子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姑娘三思！”
路边呼啸而过的树杈阴翳如荆棘，投射在姜云婵的脸。
她被困在一片漆黑中，困得太68久，已经68看不到光了，心底眼前皆是晦暗一片的死水，仿佛已感知不到生而为人的情感链接。
她只冷冷地问：“我记着薛三娘的孩子就是早夭吧？她吃了什么才弄死孩子的？”
夏竹听68得这话，喉头隐隐作呕。
当年薛三娘嫁人怀孕后，曾回姑苏姜府报过喜。
说来68也巧，薛三娘刚落脚，就动了胎气，当晚便68生产了。
那时候，夏竹也小，只听68得婴孩的啼哭声68，便68跑过去凑热闹。
谁知襁褓里婴孩浑身乌青，七窍流血，连哭声68都哑得像乌鸦似的。
那孩儿在他爹怀里没哭几声68就断了气。
孩儿爹本满心欢喜在产房外68等着孩子，见着这一幕，当场既恐惧又心伤，晕厥了过去。
这死胎成了薛三娘夫妻的噩梦，此后两人为了忘却这段记忆，便68和离分开了。
可事实是，连夏竹一个旁观者都无法忘记哭声68戛然而止的那一幕。
身为亲生父母，如何68能忘却呢？
夏竹不忍，“姑娘真的不考虑考虑孩子吗？”
“本就是个孽种，与我何68干？”姜云婵漠然翻了个身。
夏竹看着姑娘的背影，五味杂陈，默了下68来68。
窗外68北风骤紧，风沙一阵阵灌入马车，夹杂着路边凋零的桃花瓣，打着旋落在姜云婵肩头。
桃花娇嫩，受过太68多风沙侵蚀，花瓣残破，花心枯萎，再不复往日容光了……
猎猎长风却还不肯停，一路向北，吹到了黄河河畔。
已经68行了两日的秦家军，被风阻隔了前进的步伐。
驾着高头大马的秦骁拢了拢披风，“这两日的风真是怪了，锥心刺骨的。”
身旁，谢砚眺望了眼汹涌的河口，叹了口气，“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虎贲营最68擅长的便68是在黄土平原作战，偏偏此项不是秦家军和玉麟军擅长的。
风沙太68大，对秦家军和玉麟军尤为不利。
“谢兄也不必过于担忧，有个好消息传来68！李清瑶已经68坠崖死了，李宪德在坊间的名声68已经68烂透，洗不干净了。只看虎贲营最68后一哆嗦，虎贲营败，则李氏命数尽。”
谢砚点68了点68头，“现下68的情况我们占优势，只要在安塞拖住虎贲营，封锁要塞，粮草不达，许不费吹灰之力便68能成事。”
谢砚所言，正是秦骁所想，秦骁不禁笑着打趣，“看来68谢兄这些年身在朝堂，心在军营，不曾荒废啊！”
“外68祖和娘亲的教导，自是不敢荒废，接下68来68我们最68重要的是稳住军心，保持警惕，切莫被人趁虚而入……”谢砚话到一半，突然勒住缰绳，凝眉往右手路边看去。
秦骁瞧他神色肃穆，也跟着止了笑谈，扶住佩剑，勾手示意身后士兵戒备。
黄河河畔，一时风声68鹤唳，草木皆兵。
却在此时，谢砚突然拿起路边小摊上68的虎头帽，在秦骁眼神晃了晃，“秦兄觉得这帽子如何68？”
“？？？”
秦骁尴尬地示意士兵后退，干笑了两声68，“很68、很68不错！”
谢砚随即又拿起一只红色兔头帽，来68回翻看，“这个似乎也不错，女孩子喜欢。”
“说不定是个女娃娃！”谢砚眼里蕴着笑意，自言自语着，丢给小贩一包碎银，“虎头帽和兔儿帽我都要了。”
他将两只毛茸茸的帽子塞进了马褡子里，小老虎和小兔儿的琉璃眼睛还露在外68面，亮晶晶地趴在马背上68往外68探，和冷硬的铠甲相映成趣。
此番一路北上68，只要路过卖孩童物68件的摊贩，谢砚便68要搜罗一番。
襁褓、拨浪鼓、绒毛玩具……应有尽有。
一路下68来68，马褡子里早就鼓囊囊的，塞不下68了。
秦骁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忍俊不禁道68：“谢兄与我想象中很68不一样。”
从前两人虽然天各一方，但为了共谋大事，常有书信来68往。
秦骁印象中，谢砚应是个极理智清冷的人才对，却不想这般喜欢孩子。
“不瞒秦兄，我本也没有特别喜欢孩子的，总觉他们聒噪、调皮。每每遇到族中有几个孩童，便68觉头疼不已，恨不能把人拎出去丢了。”
谢砚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禁牵起笑意：“可奇怪的是，自从我夫人怀了身孕，脑中梦中就常浮现孩子的模样，总觉自己的孩儿应这世间最68可爱的孩子，恨不能把最68可爱的物68件都给他。”
“人之常情嘛！”秦骁拍了拍谢砚的肩，“想来68谢兄将来68会是个好爹，孩儿定喜欢缠着你68的。”
“借秦兄吉言……”
“急报！急报！”
两人正聊着，身后传来68马蹄疾驰声68。
尘土飞扬。
马未停稳，士兵急着翻身下68地，跪在秦骁面前，“秦将军恕罪，世子恕罪！二奶奶的马车被安和公主劫持，二奶奶受了伤不方便68去江南了！此刻正往北赶路与世子汇合！”
两人面色一沉，面面相觑。
士兵忙又道68：“二奶奶身子无大碍，但顾及二奶奶的身子，马车行得慢，估摸着还要一日才能到达此地。”
秦骁心里自是故意不去，面露歉意对着谢砚道68：“是我安排不周，愧对令夫人，不如我们原地休整等与令夫人汇合？”
“不可！”谢砚面上68笼着忧色，压了下68手。
他当然担心姜云婵的伤势，可大军不能停。
李宪德已经68知道68秦家军和谢砚有所勾连，故而大军此行走得都是山路险路，为的就是避开李宪德的人。
大军多停留一日，被李宪德抓住围剿的可能性就越大。
谢砚思忖了片刻，“我折返，回去接夫人。秦将军按原计划继续前行，去安塞，与玉麟军汇合。”
“李宪德正满城追捕你68，谢兄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无妨！”
谢砚默了须臾，心中已有成算，“我们扮作平民从水路走，两天之内，我们会在明月村与将军汇合了。”
秦骁见他成竹在胸，也不多劝了，“那谢兄一路顺风，当心虎贲营的先锋……”
“将军放心！”谢砚叉手回礼，话音未落，已调转马头，打马往南，消失在滚滚尘烟中。
彼时，姜云婵的马车行了一夜。
昨夜不曾睡着，到了天蒙蒙亮，才有些许困意。
姜云婵靠在窗边小憩了片刻，马车忽地停下68来68。
马儿一声68嘶鸣，姜云婵的头磕在了窗框上68。
“姑娘没事吧？”夏竹一边帮姜云婵揉额头，一边问马夫，“前面出什么事了？”
“说是有个孕妇正当街生产呢！”
透过窗户缝，依稀可见前面村口被一群壮汉堵得水泄不通，时不时传来68男人猥琐的笑声68。
“哟，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在街上68生孩子的！倒不嫌晦气！”
“啧啧啧，孩子脑袋快出来68，把腿再张开点68儿，再加把力气啊！”
……
壮汉的挑逗引起周围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蹲下68来68仔细观摩起来68。
“恶心死了！女人生孩子本就危险，被这些狗东西看了私密处，动了气血，岂不害人？”夏竹愤愤然瞪着那群猥琐男人，“姑娘，要不要我们的护卫过去帮忙……”
“走吧！绕小路。”姜云婵眼里灰蒙蒙的，沉寂得对任何68事都不感兴趣。
前方男人的哄笑、女子的惨叫、还有依稀孩儿的啼哭声68，于她形同无物68。
夏竹知道68自从姑娘幼时亲眼目睹自己的爹娘被马匪虐死后，感情就越发淡薄，但往常，力所能及的事，她也不至于冷眼旁观。
如今变得如此冷漠，无非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过甚，让姑娘对这个世道68失了信心。
夏竹的力量太68渺小了，没法做照进姑娘心里的光。
她想劝不知如何68劝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从人群后方经68过。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头，夏竹隐约看见一妇人躺在血泊里，双膝分开，身下68的血染红了襦裙，还在不停往外68流。
妇人衣裙松散，脖颈和身下68皆无遮拦，被汉子们抱臂围观，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68，周围时不时有挑逗的口哨声68响起。
妇人几无血色的脸上68写满了羞耻、无助。
而妇人身边只有个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个五岁女童，连连对着众人磕头，“求各位行行好，给我们找个稳婆吧！我媳妇她快不行了！”
“救救我娘！求大爷们救救我娘吧！”女童以68头抢地，见人就拜，最68后拦住了路过的马车。
马车骤停。
夏竹望着那孩子头磕得皮开肉绽，心有不忍，“姑娘救救他们吧！”
姜云婵神色木然，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夏竹实在等不及了，慌忙起身，准备跳下68马车。
一只手才姗姗来68迟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