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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个小厮也茫然地摇头,回答是一觉睡到天亮。

    薛茗心里多少有点数,想来这三人昨晚也被鬼捂了耳朵,于是不再多问,只对宁采臣拱了拱手,道别。

    “贤弟这就要走?”宁采臣颇为惊讶。

    薛茗随便找了个借口:“家中老母亲病重,我此行本就是去求医,耽搁不得。”

    宁采臣道:“好歹洗漱完,吃一口再上路。”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薛茗正是心灵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上路”“死”之类的话,于是连连摆手。

    命都要没了,还洗漱个屁呢。薛茗不由分说地推拒,十万火急往外走,待行出十来步,最终还是从贪生怕死的心脏里抠出了那么一丁点的良心,转头对宁采臣道:“贤兄,这庙中有鬼,你听我一句劝快些走吧,莫要在此地停留。”

    宁采臣听了便哈哈一笑,说道:“贤弟说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鬼。”

    薛茗心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说到这也就够了,于是不再多言。忽而庙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头前进来两个衣着朴素的人,左右各持着一门。随后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年龄约莫三十上下,中等身高,相貌平平。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带了许多行李。

    薛茗见人多,便暂时往后退了几步避让,想等这些人进来之后再出去。那书生走进来后先是用有些挑剔的目光在周围瞧了瞧,最后视线落在薛茗的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笑道:“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薛茗敷衍地笑了笑,对他拱拱手算作回应。

    那书生又道:“鄙人姓赵,自兰溪而来,不知小郎君家居何地?”

    薛茗没有心思结交,但听到这人的自我介绍,忽而想起在原著故事中,的确有一个从兰溪而来的书生,只不过此人死得非常快,白天入住晚上就死了。想到此,薛茗落在这赵生身上的目光就多了一丝怜悯,因而也多说了一句,“入夜前多吃点好的。”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那赵生满脸疑问,但她也没解释,跨出了庙门大步离去。

    薛茗是铁了心的要走,因此离开那座无名庙之后她几乎就没停下过,尽管两条腿走到后来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却还是在强大的求生意志下坚持了许久。最后饿得头晕眼花,不得已坐下来摸出包袱里硬邦邦的几块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勉强咽了下去。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薛茗仰天长叹,短暂地休息过后,她再次出发。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在原地兜圈子了,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薛茗累得双腿都打战,才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林子。出了林子再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就隐约看到了一些人家。烈日当头,没人在外面晒,薛茗摇了摇空了的水囊,厚着脸皮去敲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开之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垂髫发髻,扎着一个冲天辫,隔着门缝戒备地看着薛茗,“你找谁?”

    “小孩儿,你家大人在吗?”薛茗问。

    这小孩气道:“你说谁是小孩!”

    薛茗惊讶,没想到这小孩气性还不小,于是连忙改口,“这位小孩哥,我赶路至此累得口渴,想跟你讨一口水喝。”

    这小孩将她上下打量,最后探出一只嫩生生的手,“水囊给我。”

    薛茗递出去,门就关上了。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怪小孩,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那小孩去而复返,将门打开一条缝把灌满水的水囊递出来。

    薛茗道谢接过

    ,又问:“你可知道前往再走多远会有城镇?”

    小孩只有一只眼睛露在门缝处,隐隐约约半张脸,问:“你是从那座庙出来的?”

    薛茗道:“确实路过那座庙,在里面住了一晚才出来。”

    小孩沉默一瞬,而后道:“你只需接着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镇上了。”

    薛茗又道了一声多谢,见小孩实在是防备便也没有多说话,挎着水囊继续上路了。

    果真如小孩所言,往前走了没多久就隐隐约约看见前头出现了密集的人烟,周边的屋舍也跟着多了起来,从泥草地变成了石砖铺成的路,一直延伸到镇子上。

    至此,薛茗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喜悦。虽说她现在还难以捉摸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终归从恶鬼的手底下逃出来,也是值得庆祝的事。

    她先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包袱里还有些碎银子,于是进镇的头一件事就是先找一家客栈,吃上一顿好的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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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镇子的时候夜幕隐隐降临,但街头还是出奇的热闹,来往的人群密密麻麻,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尽卖一些古老到薛茗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的东西。她进了一个三层高的酒楼,看起来装潢得很豪华。

    店小二站在桌前报菜名,薛茗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明白,干脆荤素各点了两道。

    饭菜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薛茗走了一整天的路就吃了几口干巴巴的干粮,这会儿见了新鲜的热菜也顾不得其他,馋得食指大动,闷头吃了个干净。

    这古代的饭菜竟然比现代的差不到哪去,甚至比一些外卖店要好吃得多,薛茗一不小心就吃撑了,扶着圆滚滚的肚子结了账,又开了一间房。

    上楼梯的时候险些没上去,这两条腿走了一整天简直跟废了没什么两样,很像是那时候公司团建去爬黄山后下来的那几天的状态。好在酒楼的服务周到,店小二送来了木桶和热水,薛茗锁好门窗泡进去,热水充斥着每一个毛孔,这才让她感觉身上的疲惫缓解了不少。

    明日的事就留给明日再想,薛茗现在累得只想睡觉。

    她擦尽身上的水裹上衣袍,把今日换下的脏衣裳扔进水桶里,连洗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铺,用被褥把身子一卷,眼睛一闭就沉入梦乡。

    薛茗睡着的时候是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而在这里有没有时钟,所以她总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直到一声娇媚的低吟传入耳朵,将她的意识迅速唤醒。

    薛茗的眼珠子动了动,却并没有睁眼,而是带着些许被吵醒的不耐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被褥里埋了埋,企图将那声音隔绝在外。

    可事与愿违,那低吟接着响起,且比方才跟响了几分,带着婉转的颤音,似痛苦,又似畅快,有节奏似的传来,当中还伴随了几下男人的粗喘和一些其他奇怪的声响。

    薛茗这下清醒了,睁开迷茫的睡眼,心里大骂这酒楼的隔音效果这么差?隔壁男女办事的声音都挡不住?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07章

    第

    7

    章

    最先感觉到的是她翻身时,身上的骨头磕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传来的隐痛。

    伴着那一声声淫靡的声音入耳,薛茗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她要的是酒楼的上房,床上铺了两层软和的被褥,睡上去是非常柔软的,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硬度才对。

    只有那座鬼庙里的床才会这样硌骨头。

    鬼庙?!

    薛茗猛地一睁眼,就见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照进来,落了满地皎白,将屋内的景象照出模糊的轮廓。

    空荡的房间,老旧的桌子,以及桌上那熟悉的灯台,无一不昭示着她此时身处的环境。

    薛茗当即冒了一身的冷汗,噌地一下坐起来,往周围张望。就见原本放在床头的行李还在,身上盖的被褥也变成了被她早上脱下来的黑色衣袍,这房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门都保持着她早上离开时的模样。

    薛茗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抬手就想抽自己大耳刮子,但手抬得老高却舍不得落下,最后掐了两下大腿。

    疼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几乎要崩溃。

    为了逃离这鬼地方,她今日赶路了一整天,只有累极才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原本以为真的能离开,却没想到就睡了一觉竟然又回来了。恐惧在心口蔓延,像是一口口把她吞噬一般,薛茗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当中,浑身冰凉。

    好像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逃离。

    隔壁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到了嘶喊尖叫的地步。薛茗爬下床,匆匆将衣服穿在身上,探头探脑地走出房间。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夜晚的庙宇简直就是妖鬼肆虐之地,若是继续留在这破房间中,保不齐又会被那些小鬼给围个水泄不通。薛茗自当将生死安危放在第一位,不论处在什么环境,最先考虑的就是生路。

    她出了房间后就见院子十分安静,堆放了很多那个兰溪的赵生带来的行李,原本长得很高的蓬蒿也被全部清理干净,看起来更加空旷宽敞。

    她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在隔壁,而是从斜对面的东厢房传来的,也只有那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女子身条极其软和,被压成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仿佛没有脊骨一般,极其妖异。而男子的身影则逊色许多,只是非常卖力,听他的喘息声,似乎累得不行了。

    薛茗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不管这两人发出的动静多大,其他房间都是暗着的,除了她好像没人听到这动静。

    她弯下腰,悄悄走过去,见窗子没合严实,当间开了一条细缝。

    薛茗倒不是想欣赏一下活春宫,而是她想确认一下里面的鬼是不是聂小倩。

    倘若是聂小倩,那薛茗就会告诉她,她现在愿意接受先前那个交易,给她几口阳气,然后让她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再这么下去,她还没被鬼吃掉,就可能先累死在逃跑的路上了。

    薛茗贴着窗子,沿着窗缝往里偷瞄。就见屋中明亮,二人换了姿势,正纠缠得极紧。男子皮肤粗糙又黝黑,与女鬼毫无血色的白皮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在夜色中尤其刺耳。

    长发遮了女鬼的脸,又晃得厉害,一时间看不清楚面容。

    男子就是白日里进庙的赵生,这会儿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只是到了关键时候不能停下,吭哧吭哧喘得如耕了一天一夜田地的老牛,场面极为不堪。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大,婉转得拐出十八个弯,听得薛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画面不是一般的辣眼睛,薛茗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就见女鬼仰着脖子大叫起来,因此发丝掉落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这时候薛茗才发现,这个女鬼并不是聂小倩,她长得极致妖媚,生了一双狐狸眼,更加勾魂夺魄。

    在赵生到了顶端,正大喊大叫酣畅淋漓的时候,她的长发猛地动起来,像是活了一样紧紧将男子的脸死死地裹缠住,蒙了一层又一层。赵生当即疯狂挣扎起来,双手奋力地往脸上抓去,想把面上厚厚的头发扯掉,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长发越收越紧,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赵生挣扎的力度就弱了,无力地倒在床榻上,肢体微微抽搐,俨然死到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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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茗将这些看在眼中,吓得手脚僵硬,正想悄悄离去,却在这时候猛然看见那女鬼转过头来,一双鬼魅妖冶的眼睛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

    薛茗登时头皮发麻,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反应比那些在超市里抢免费鸡蛋的老人都快,撒开步子狂奔。

    几秒钟后,就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中尤为刺耳,风声也在同时变得尖利,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迅速追上来。

    薛茗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破了胆,此时也无法再顾及酸痛无比的双腿,顿时化身博尔特,两条腿恨不得迈得飞起,开始了新的一夜,新的逃命之旅。

    就见身后的女鬼飘在半空中,披着素白的外衣,黑发在空中飞舞着。她肤色铁青,眼睛甚至没了黑色的瞳孔全剩下芒白,神色狰狞扭曲,尖利的爪子直直地伸着,摆出了一副恶鬼索命的姿态朝薛茗追来。

    这才是真正的恶鬼模样,只看一眼就吓得薛茗腿软。

    不过有了昨日的逃生经验,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薛茗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不妙的是这女鬼的速度比昨夜的小鬼快多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那些狂飞乱舞的长发就缠上了薛茗的胳膊,迅速绕了一圈又一圈。

    薛茗立即被强大的力道拽倒在地,后背往地上蹭了一段路,她惊得吱哇乱叫。正当她快要被那女鬼拽回去时,忽而余光闪过一道白,紧接着系在她胳膊上的头发就被猛地切断,所有力道消失。

    薛茗飞快地爬起来把胳膊上残留的碎发扯掉,抬头一看,就见方才闪过来的白色是一条长长的绸布,正被房顶上的人收回。

    依旧是皓月当空,照出房顶上站着一身白衣的聂小倩,她身旁还跟了个瞧着才十六七岁的姑娘,生得娇俏可爱。二鬼并肩而立,较之底下站着的女鬼,至少打面容上看要好上百倍。

    底下这女鬼怨毒地看着聂小倩,恨声道:“聂小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来坏我好事?!”

    聂小倩勾唇一笑,柔声道:“柳蔓姐姐,这是我先看中的猎物,你可不能从别人嘴里抢东西吃啊。”

    薛茗一听,心知这两只鬼是把她当作食物来抢了,眼看着她们之间有恩怨,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热闹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马上爬起来就跑。

    柳蔓见到手的鸭子要飞,此刻也顾不得与聂小倩争口舌,立即上前追赶。却不料聂小倩此刻存心是与她作对,白绫在空中一飘,她整个人飞下来拦在柳蔓身前。

    两只鬼在庙中抢过不少人,梁子早就结下了,当下大打出手,白绫与黑发不断绞在一起,激起飞沙走石无数,烟尘四起。这两只鬼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聂小倩似乎也没有存心要与她斗个你死我活,打了一会儿后抽身飘回房顶上,“不打了,姥姥不准内斗,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又要责罚我们。”

    柳蔓气得面容扭曲,甩下一句威胁:“回头再跟你算账!”

    聂小倩见她又往前追,便扬声道:“柳蔓姐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往前走深了可就进了荷花地界,千万别惊扰里面那位……”

    话还没说完,柳蔓就不见了踪影。

    她追得非常快,没多久就搜寻到了薛茗奔跑的背影,将速度再提一成,纷乱的头发化作千百只手,同时往她身上缠去。

    薛茗争分夺秒,这会儿已经跑在荷塘栈道上,眼看着屋子的大门就在面前了,手脚却同时被千丝万缕的黑发缠住,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她就像被几十公斤的东西压在身上一样,光是站着就耗尽了力气。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撞,薛茗整个人摔倒在地。

    柳蔓压在她的身上,似乎念了一句什么,但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恍惚,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了“罕见”二字。

    她奋力地挣扎,用手掌推搡,像搁浅的鱼一样甩动着。柳蔓却俯身,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和丑陋的长舌头,一口咬在她的侧颈。

    刺痛猛地传来,就在薛茗以为她这下真的要死时,忽而头顶生风,一股凉飕飕的气传来,原本闭着的门不知何时突然开了。

    薛茗狼狈不堪,本能地转头去看,瞧见门内正站着玉鹤。

    他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裳,青色的竹叶点缀在袍摆,长发仍旧半绾,戴着一根云纹木簪,无端生出几分文人的俊俏风流。若非他仍旧皮肤苍白如雪,指甲浓黑,一双眼睛生得漂亮非凡,还当真难以区分他是人是鬼。

    “玉鹤大人,救我……”薛茗努力朝他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指抠在地上,水润的黑眸显得极为可怜,彰显了浓烈的求生意志。

    玉鹤的神情十分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低眸瞧了她一眼。

    紧接着就见屋前的地面突然闪过一抹亮,继而许多奇异瑰丽的图案像是过了一道光照似的,接连闪出短暂的金光,迅速朝薛茗的位置逼近。

    就听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喊,薛茗感觉身上一轻,转头去瞧时,方才还趴在她身上的女鬼此刻已经摔在一丈之外。她的半个头颅像被烧红了的烙铁烫过,竟变得溃烂模糊,半边身子也扭曲得不成形状,烂得白骨尽露。

    女鬼满脸的惊惧,捂着脸上半边溃烂的地方吓得浑身发抖,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夹着尾巴立即灰溜溜地逃了。

    薛茗见状,也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玉鹤却好似并未打算丢她在这里,反倒是弯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易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薛茗吓得浑身一僵,只觉得手腕处传来的触感刺骨冰凉,激得她浑身一颤。见识过玉鹤的能力,薛茗自然也不敢挣扎半分,任由玉鹤将她拉进了屋中。他步子平稳,不徐不疾,却不知为何速度很快,薛茗被拽得踉踉跄跄。

    很快就到了一个薛茗比较熟悉的地方——温泉室。

    玉鹤抓着她来到泉水边,没有任何停顿地将她丢了进去。温暖的泉水将她完全裹住,窒息的感觉猛然传来,刚经过剧烈运动的薛茗自然无法适应,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幸好这温泉并不深,她的双脚很快就踩上了实地,从泉水中站直。泉水到她的胸膛处,身上的衣袍吸满了水变得极其沉,薛茗只得解开了腰带将外衣给脱掉,身体这才慢慢浮起来。

    她朝岸上看了一眼,却已不见玉鹤的身影。

    正当她以为玉鹤已经离开,要松一口气时,身后却出现了冰凉的触感,贴上了她已经湿透的脊背,呈现出一个笼罩的姿势。

    薛茗惊了一跳,本能地转头,下巴却忽而托上来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和下颌骨处,将她脆弱的命脉完全掌控。从这凉如冰块的温度上,薛茗知道这是玉鹤的手。

    这些死鬼神出鬼没的,薛茗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他靠得实在太近,又是泡在水里,夏日里薄薄的里衣一湿就几乎没有厚度,肌肤相贴的触感便极为明显,让薛茗浑身汗毛乍起。

    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从劣质的布料中隐约可以看见缠绕起来的裹胸和纤细的腰身。玉鹤的眼眸黝黑深沉,沿着湿透的衣衫描摹,视线走得缓慢,再往下则被氤氲和水遮掩,若隐若现。

    薛茗的身体经过剧烈运动后无比炽热,比温泉的温度要高得多,也因如此,玉鹤这冰冷的身体更能感受到少女身上散发的热度。

    他将薛茗的脖子轻抬,大拇指顶着她的下颌骨往旁边撇了一下,露出细嫩的脖颈,以及上面鲜红刺目的牙印。

    柳蔓的牙齿还没来得及刺破她的皮肤,但留下了一个比较明显的牙印,玉鹤的指腹在上面摩挲着,像是轻柔的抚摸。

    薛茗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觉得脖子那地方又疼又痒,却又僵直了身体不敢乱动。身后这只男鬼虽然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但给她的感觉却并不温和,尤其是一些细小的动作在她身上作弄时,让薛茗有一种被人宰割的错觉。

    长久的安静过后,薛茗有些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道:“玉鹤大人……”

    话还没说完,玉鹤手上的力道突然变重,温泉水像是一股脑地涌上她的脖颈,凉凉的指尖在一块地方反复揉搓,像是搓洗。

    薛茗感受到痛意,正想躲闪,玉鹤就忽而一低头,高挑的身体也跟着俯下来,侧头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08章

    第

    8

    章

    白气缭绕的温泉之中,站着贴在一起的两人,将二人的身影隐隐遮住。高的那个弯着腰低着头,是一个将脑袋埋在矮个子的颈窝里的姿势。

    周围静得只剩下水浪轻晃的声音,热气往薛茗的脸上浮,像是架在了蒸笼的上方一样,瞬间就把她的面容给热得通红,连带着脖子耳朵红成一片。

    玉鹤下嘴咬了,但是力道并不重,坚硬的牙齿叼住她脖子上的软肉,时而用力时而轻地厮磨着。他像是把这当成一种玩乐的方式,咬了几下后又用舌头舔一舔,像是品尝食物。

    但由于他力道很有分寸,轻轻慢慢地在她脖子上移动,平添了许多暧昧在里面,给薛茗一种亲吻和调情的错觉。只是他身上没有半点温度,脖子上的肉又极为敏感,落在哪处,哪里就是冰凉的,触感很像是冷藏过后的海绵。

    薛茗浑身僵硬无比,除却心中的恐惧之外,她还感觉到强烈的不适应。

    虽说这只鬼生得确实好看,可她与此鬼的交易只是渡阳气,不涉及其他,却没想到他自己还拓展起来,这种过分的亲昵让她心里踩不到实底,总是觉得害怕。

    玉鹤倒不在意她身体硬邦邦,只是在她侧颈处又啃又咬,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再一看,原本印着一圈牙印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红痕,那些牙印错落地交叠在一起,在白嫩的皮肤上尤为显眼,很轻易就盖住了女鬼留下的痕迹。

    他这才像是有些满意的样子,手掌顺着薛茗的腰身往上,停在了紧紧缠绕的裹胸处,而后结实的手臂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

    薛茗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吓到,本能地发出一声低呼,继而就觉得心口一紧,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横亘着一条精壮的手臂。

    玉鹤穿上衣袍的时候只能看出身量高挑修长,其他倒看不出什么。此刻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半条手臂,才发现他并不纤细,手臂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苍白如雪的手落在她的锁骨处,浓黑的指甲十分醒目。

    这是常年习武修行之人才有的肌理,没有过分显眼的肌肉,却蕴含着极为蓬勃的力量,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不同。

    只是薛茗并不懂得这些,只是盯着压在她心口上的那只鬼手咽了咽口水,而后像小鸡崽似的被玉鹤轻松翻了个身。

    总算是能瞧见玉鹤的脸了,他的身量比薛茗高很多,现在倒也屈尊降贵一般低着头,墨黑的眼眸被炽热的雾气洗了一遍似的,显得更加清明漂亮。

    只是他眼中带着赏玩一样的情绪,完全无法从眉眼的任何细节中窥探他的情绪。冷冰冰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指腹从她的唇上碾过,瞧见了她唇瓣上的伤口,还要使坏心眼用力摁一摁。

    不过这些疼痛对于薛茗来说都是小痛,她下意识抿唇,误打误撞将玉鹤的手指抿进了唇里。

    他眸色一深,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被搅弄起来,陡然变得浑浊。薛茗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气场有所变化,像是要进攻的前兆,赶忙吐出了他的手指,绷紧了后背。

    玉鹤这才开口,说了今晚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句话,“今日吸几口?”

    他虽然话少,但声音却是很好听,单听声音的话会给人一种“这绝对是个好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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