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明天就这么去学校。”胡瑶洋洋得意地抬头看阗野。
手连着心,阗野的脸色是疼得有点发白,但照样英俊。
反正她撒了气就好,阗野看见她平安,心里就安稳下来,不再着急。
他忖度一下说:“好,你也别生气了。”他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
胡瑶感觉自己像是放了记空枪,没打到鸟。
阗野低头看一眼手表,都快十点半了。
他终于打算引入正题。
“我买了药,”阗野把兜里的避孕药拿出来,“我们……下午有点危险,还是吃了比较好。”
胡瑶冷笑说:“哦,哥们儿现在有常识了,知道不能射上去了。”
又想到自己犯的浑,阗野的脸袭上愧疚和自责。
“是我不对……你怎么骂都行。”阗野说。
胡瑶偏偏一字不言,就冷着他。
他又抱歉说:“药可能有副作用。你吃了要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胡瑶挑挑眉,像看小学生一样看阗野,欣赏他难得的失态。
“说得好像我吃坏了你负责一样。”她冷笑。
“我当然要负责!”阗野皱眉说。
这是他语气最重的一次。
不是生气,是强调。
秋风乍起,吹动两人的衣衫,香樟树芬然晃动。
胡瑶避开阗野的视线,她被他盯得难受,受不了他那副认真的模样。
“这种话我听多了,你知道负责什么意思吗?说这种有的没的……药我早吃了,你走吧。”
胡瑶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忽然有种湿手沾了冷面粉的感觉,甩不开,又黏不上。
“我会负责的。”阗野又口齿清晰地说了一遍,她刚想骂,阗野截住她。
“楼道黑,我送你上去就走,行么。”阗野对她说。
是商量的口气,但是已经不容她抗议。
阗野眼神黑漆漆的,认真到底。
楼道破旧,有霉味。
阗野走在她后面打灯,保持着距离。
胡瑶默默看着眼前那片狭长的光,气默默地消了。
遇到不平的地方,阗野还轻声提醒她小心,仿佛他才是住在这儿的人。
有时候,胡瑶真的忍不住思考阗野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才有这样健全的性格。她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阗野这样,至少,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和人说话。因为有太多糟糕的事在她身上发生过了。
她永远会先预设一个假想敌。
胡瑶忽然觉得寂寞。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被掏空的玻璃糖罐。
还没走到五楼,就已经听到她家里打麻将的声音,男女都有,闹哄哄。
“吵吧?”胡瑶扭过头笑着问阗野,两个人眼神对上,胡瑶垂眉。
阗野站在比她低一级的楼梯上,温清地平视她。
他用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握了握她。
手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胡瑶从包里拿出钥匙,心里松动一下。
她舒口气,扭头跟阗野说:“算了,你跟着进来吧。”
开门,里面依旧是烟云雾绕,气味儿刺鼻,阗野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阿姨爷叔埋首于牌局,李慧君抬眼看了胡瑶一眼,又扫了扫她身后的阗野,嘴角嘲弄。
倒是边上一个阿姨,眼尖地看到了阗野,尖声说:“喔唷,遥遥谈新男朋友了呀,登样额。”
一桌人的注视,让阗野多少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人,犹豫期间,胡瑶就拽着他进了卧室。
她卧室朝北,进去便觉得温度骤然低了两三度,湿湿凉凉,带着阴气。
阗野环顾四周,房间是千禧年的装潢风格,实木吊顶,枝形吊灯,靠窗的地方摆了张书桌,卫生间很特殊地藏在衣柜后面。她东西多,也就乱,几个储物箱不够放的,衣服挂了两丛,墙角又小山似的堆着快递件,侧边还架着面等身镜。
阗野看向胡瑶,对方无所谓地扬扬眉。
乱室佳人,阗野心里想。
第12章
朋友
“你坐啊。”
胡瑶朝书桌前的扶手椅抬抬下巴。
她说话随意,阗野想,他肯定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男性。
阗野坐下,见胡瑶书桌上随便摊着十来本书,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
跟书在一起的,还有个烟灰缸,里面零落着七八根女士香烟,灰烬纤细。
边上的钟都十点半了,胡瑶伸了个懒腰,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阗野:“你家没门禁么?”
阗野说:“我一个人住。”
“哦,你爸妈舍得放你一个人?”胡瑶咧嘴坏笑。
阗野顿了会,才说:“他们不在国内,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行吧,听上去跟男主似的,”胡瑶哼哼几声,“我去洗澡,等我出来咱们聊会。”
“聊什么?”阗野问。
他有点奇怪地看着胡瑶。
他和胡瑶就没正常说过话,也没共同话题。
她每次叫他出来,就爱跟他做荒唐的事,姿势是试了四五个,对话是一次没有。
“瞎聊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等不想说了就走啊。”胡瑶皱眉,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
胡瑶进去洗澡了。
水声哗哗,听得阗野莫名有点紧张。
其实每次跟胡瑶在一起,他都有点难受,有时候心跳都不舒服。
这种感觉,好比是他小时候在香港生活的那段时间,在深夜电视节目里看到鬼艳的恐怖片,心害怕地悬起来,关了电视,脑子却忍不住想下面的情节,主人公怎么样了?他在床上翻动,最后还是打开电视继续看下去。
他这是被胡瑶吊住了。
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还是原始动物。
对面有车开过来,斑斓树影在阗野脸上晃过,他抿起唇。
他今天下午已经失控了,在学校里和她打擦边球做爱,性欲的劲过去后,羞耻感和理智才涌上来。
是他半推半就,精虫上脑,害她吃药避孕,这些无脑的性行为都是因为他没管住自己。
被欲望诱惑的人,有什么权利反过来责怪欲望本身?
阗野不怪胡瑶来诱惑他。
但他们不能继续了。
现在还是九月份,胡瑶出来,头发吹得半干。
她衣服也穿得清凉,法式吊带睡裙,长度刚到大腿,是很柔软的白色。
阗野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她穿露肤度高的衣服了,可每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有种刺激感。
他对别人都没有感觉,就对着胡瑶这样。
“你干嘛老偷看我啊?”
胡瑶背对着他梳头,背后倒像是长了眼睛。
阗野没说话,顿了一会,外面在激烈地叫牌,更显得他和胡瑶安静。
胡瑶朝他转过来,阗野才对着她说:“是因为你不看我,所以显得我在偷看你。”
“搞笑,那全都怪我咯?”胡瑶拧起眉顶他。
“不是那意思。”
他心里藏着事,脸上笑笑。
胡瑶把梳子往梳妆台一丢。
人直接两步并做一步,往阗野腿上坐了下去。
胡瑶刚涂过身体乳,清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往后避了避,手却虚护在她腰后。
“你别闹了。”阗野皱眉温声说,门外,她母亲还在说着话,离他们极近。
“切,这儿就一把椅子,你坐了,那我只能坐你腿上。”
两人姿势太暧昧,她的体温烧到他身上来。
尤其她裙子短,坐下就卷起来。
“那我起来,你坐着。”阗野坚持说。
胡瑶烦了:“你再烦我现在就把衣服脱光了坐你身上叫。”
阗野沉默了。
他朝门看了眼,还好,胡瑶把门锁了。
“那你别乱动,我怕你掉下去。”
胡瑶哼了一声。
外面的麻将像是散场了。
人依旧杂七杂八地咂嘴说话,像是在吃宵夜。
“你家经常这样吗?”阗野没忍住,轻轻问了胡瑶,话里担忧。
“差不多吧。”
“那你睡觉怎么办?”
“睡前发疯把他们全赶跑呗。”
胡瑶懒散地靠在阗野怀里,嗅了嗅他的脖颈,淡淡的木质香,很低调的东方味道。
“靠,你是偷喷TF还是阿玛尼了?我之前就想说,你小子有点心机呀。”
阗野被她损得哭笑不得,“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你也太茶了,装吧你就。”
“……”阗野无语。
“都十一点了,你不困么。”阗野想催她睡觉。
胡瑶本来想说有点,但又阴损损改口说:“不困,下午被野男人射了,气得睡不着。”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阗野深重地再次道歉,耳朵又红了。
胡瑶不说话,还是靠着他,两个人身体语言依旧亲昵。
阗野看着胡瑶毛茸茸的脑袋,若有所思。
他动了动腿,把她扶起来。
“我们以后别做那种事了。”
阗野终于轻声对她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听不懂,你不是硬着鸡巴说还要还要吗,爽到射的人又不是我。”她说。
“所以我说这样不对,接下来你让我陪你干别的都行,看电影吃饭逛街,都可以。但是这种事,我们别做了。”
“为什么?”
阗野本来预想了很多种答复。
比如他们不相爱,她不喜欢他,这种行为很危险,他们是高中生。
可当胡瑶真的站在他面前,冷静地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阗野竟然说不出原因,他说不出来。
胡瑶眼神冷冰冰:“而且我们什么关系,干嘛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难道当朋友?”
“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你做朋友。”阗野眼睛依然看着她,但语气晦涩。
胡瑶默默盯了阗野一会儿,有点玩世不恭地笑了。
“你确定我们可以当朋友?”她说。
“嗯。”
他望着她,眼神并不清白。
胡瑶敢保证,只要她现在露出乳头,扭两下,阗野就能硬。
但是她折磨人的办法多着呢,阗野要和她犟,她为什么不多折磨阗野一会呢?
“好吧。”胡瑶仿佛是思考过一番,才有点释然地说。
“其实跟你这种处男在床上玩也挺没意思的,人菜,射得快,事儿还多,那就做朋友吧。”
阗野扯动两下嘴角,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复杂到说不清楚,明明暗暗。
他短暂地失去了自己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
“呃。”他大概是想说嗯,但没说。
胡瑶用力想着其他悲伤的事,才没有爆笑出来。
她说:“那好朋友,周末你陪我去杭州玩呗,可以吧?”
去杭州?阗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胡瑶笑哼哼坐到床上抽起烟,“行,那你走吧。”
阗野看了她一会。
她叼着烟,懒得跟猫似的,笑眯眯地看日本漫画。
阗野确定胡瑶自得其乐,心情愉快,不再把他当回事儿了。
“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阗野斟酌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