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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谢云笙点了点头,笑得很是温和良善。

    心脏一瞬间疼的厉害。

    盛愿愣愣的捂着胸口,一时间觉得天崩地裂。

    整个屋子都开始旋转。

    她闭了闭眼,心里还有一丝不死心,升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您该知晓,我的身子不干净。即使这样,您也要让我做妾室么?”

    谢云笙脸上维持着的温柔神情有一瞬间的崩坏,但还是稳住了,声音透露着意味深长的凉意:“自然。我还知道那个人是云霆。”

    “您知道,那,为何,为何……”

    盛愿猛地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

    她从前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瞒着这要命的秘密,没想到谢云笙从头到尾都知道。

    这样映衬的她和谢云霆更加的卑鄙无耻。

    对眼前人的愧疚也达到了顶峰。

    盛愿想解释,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方才我就说了,只要是我有的他都要抢,我没及时提醒还把你卷进来,是我不对。”

    谢云笙主动替她面前的杯子重新满了茶。

    凄然一笑脸上虽然温柔,但是神情却很是落寞,甚至微微低下了脑袋,怎么看都是一个包容弟弟,又甘愿奉献的痴情人一样。

    “所以,他就是为了和您抢?”

    盛愿缓缓坐下,眼眶更红了一些。

    “上一个被他抢走的丫鬟,叫璎珞。

    是我母亲第一个想起给我做通房的丫鬟。云霆那时候对她的确不同,不管是吃食,还是一些玩的用的,都别出心裁,用足了心思。可惜她是个福薄的,其实仔细看,你和她还真有些地方相似。”

    盛愿缓缓转过头,谈论起谢云霆和那个叫璎珞的人时,她的眼前不由自主想起过去和谢云霆的风种种,分明听起来都是谢云霆对她做过的时,只不过换成了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脸。

    那画面越来越刺眼,甚至让她觉得恶心。

    原来,那些让她欣喜感动的,也不过是谢云霆早就手到擒来的手段。

    已经分辨不清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更多:“哪里像?”

    她越是着急,谢云笙反而不急着开口。

    左右打量着她的额头,站起身缓缓走到她的平日梳妆用的桌子前,随手拿起一个匣子走了过来。

    等坐下后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伤药,和脂膏对着她,盛愿这才想起来,说了这么久,她今日还未曾换过头上的药。

    那日醒过来时,大少爷已经让医官配好了药粉和药膏,能保障伤口好了以后不留下疤痕。

    见她一直不动,谢云笙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无声催促着。

    “奴婢自己来。”

    盛愿缩了缩脖子,就想要接过那药签到一旁的镜子前,自行上药。

    细长的手捏着竹签,怎么看都像画里一般,却不容置疑。

    见她扭捏为难还是不动,谢云笙笑了笑:“你没醒时,我帮你涂药可比此时容易的多。”

    盛愿心里一顿,只能老老实实拨开刘海任由他的动作。

    清凉的药膏覆盖在头上,带着一股苦涩的药气,这药和谢云笙身上的药香融合成一起,竟然有相像似,不仔细闻还真不一定能立刻分辨出来。

    袖子时不时随着动作擦过盛愿的鼻子尖,痒痒的,又代表着两人此时实在亲近。

    盛愿抓着手,突然想起什么,心直口快起来:“您怎么知道这个匣子装着药呢?”

    她桌子上一共放了三个匣子。

    都是这些日子才添置的。

    桌子上的东西也都是她自己归置,一一收起来的。

    没旁人看见,这匣子大小色泽都一样,就算是她,有时候找东西还会不小心开错匣子。

    头上一直轻柔的手微微一顿,轻描淡写道:“猜的。”

    盛愿忍不住赞叹的拍了拍手,恍然大悟:“大少爷就是聪明。”

    等上了药,谢云笙仔细打量着她的脸,硬生生将盛愿看的不好意思了,才做罢。

    “您还没回答奴婢的问题呢。”

    “性格,你同璎珞都是一样的性子,这府里的人早就在大院里蹉跎的如出一辙,你们却带着一股不同的气息……”

    谢云笙说这话时,多了几分认真。

    “怕是因为奴婢是窑子里来的,所以不同。”盛愿不懂有哪些不一样,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人,忍不住自嘲起来:“奴婢还是不懂,二少爷为什么要抢您的东西,你们不是兄弟么。”

    她分明听见过谢云霆对大少爷的愧疚。

    她看见过的。

    那些也不是假的。

    “兄弟?”

    谢云笙唇齿间轻轻重复着这个字眼,一瞬间眼底都是薄凉的嘲意,见盛愿紧张的盯着自己,又柔了眉眼:“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兄弟,所以他针对的不是我,要报复的也不是我,是我母亲。

    云霆身上受过许多的伤,很多伤都险些要了他的命,那些不是出自别人的手,都是我母亲派人做的。而你和璎珞,刚好都是我母亲替我在男女之事上筹谋的人选,都是我在意的人。说到底,不过都是谢家上一代人的事了,只是可惜,连累了你。”

    谢云笙眉梢微挑,别有深意地扫了眼盛愿攥得通红充血的手,眼底的冷意格外清醒,他话没有说完,但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他未尽的话语是什么。

    盛愿听的懵懂。

    主母要杀谢云霆。

    偏明面上还能坐在一个桌前吃饭,一问一答的聊着天。

    可私下,竟然这么多波涛汹涌的危险。

    只觉得京中大院里的门道似海,看不见底的黑暗,更闹不清楚的危险。

    她想起送药那日,谢云霆拿着药瓶漫延的不甘愤懑。

    也记得谢云霆那可怖的森森伤口。

    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最近这些危险是不是都同院子里那位有关。

    至于为什么要杀谢云霆,盛愿只想到了那件在府里只字不能提的往事。

    第87章

    相思入骨

    “大少爷,您……”

    想到这儿,盛愿抬头,这才发现大少爷早就悄无声息的离开

    只留下她一人在这里思索个明白。

    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

    【是留,是走,是一,是二,皆随你心。】

    盛愿看着纸条上的一,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和谢云霆。

    若是昨儿,她说不定会犹豫着自请去谢云霆的院子里伺候。

    可知道了这么多事,她……

    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盛愿一直从天亮坐到了天黑,等屋外打更的声音传了进来,才撑起精神准备收拾桌面休息。

    忽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

    这包裹颜色深,放的地方又不容易被人瞧见。

    盛愿还以为是大少爷留下的,可打开一看却沉默的垂下了手。

    谢云霆。

    满桌子摆满吃的玩的小东西,都是谢云霆平日最爱送的。

    也只有他能准确依着她的口味喜好送礼。

    若是以前,她虽然嘴上不情愿,可心里早就欢喜拿在手里把玩了。

    可这会如同被人闷了一棍在心上,又痛又酸。

    谢云霆的惊喜越是用心,她反而越发想起大少爷说的话。

    她怕这些不过都是有目的的利用,更怕这些早就是谢云霆在其他人身上玩过的旧把式。

    是一戳就破的泡影。

    盛愿从里面拿起一把镶刻了红豆的梳子,梳子触手生温,红豆圆润可爱,上头雕刻着的海棠花绚烂美丽。

    看到海棠花,盛愿的眼眶难以控制的红了起来。

    那日海棠树下,她起舞,他吹萧,好似梦里的场景。

    红豆相思。

    梳至银发。

    多么美好的愿望。

    可这愿望,为什么偏偏都是假的。

    盛愿站起身,快步走到大少爷的书房前,抬手刚想扣动门板,忽而又顿住。

    她想去看看大少爷口中,被谢云霆抢走的那个丫鬟璎珞的房间。

    既然她的房间还留着,她要去亲眼看看。

    谢云霆不是那样的人。

    刚升起念头,盛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站起身如同一阵风跑出了院子。

    “都准备好了?”

    谢云笙站在书房的窗户前,定定看着盛愿消失在院门的身影,手中把玩着一颗浅绿的碧玺棋子。

    黑衣人点头:“都按照主子交代的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去,这场戏才算角开始登场了。过了今晚,这孩子必然只能跟您的姓氏。”

    “莫要忘了谢云霆也姓谢,哪怕他是戏子生的,这点也改变不了。”

    谢云笙无声笑了,虽笑意没有一丝进入眼底。

    黑衣人面色一震,一时摸不准自己是该沉默,还是附和这句笑话。

    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想要纠正,但好在谢云笙垂目盯着棋盘显然并不在乎。

    棋盘上他执着的浅绿棋子缩在不起眼的角落,毫无声息,白子占据了大半迟迟没有攻击,反而留着一口气给对方。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还记得吗?”

    “继续在谢云霆面前露脸,让他信任我。只是春日宴的时候您也见着了,他警惕性高,见着我每次都眼底要吃人一样。”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谢云笙淡淡一笑。

    “放心,过了今晚他伤心绝望的日子很快就来了,届时自有你接近的机会。”

    黑衣人还想在多问些内幕,谢云笙已然举棋落子。

    咔嚓一声,绿子落定。

    棋盘上原本蛰伏的绿子由逆转顺,立刻占据了上风。

    呈现攻击之势叫嚣,仿佛随时都能将白子全部吞噬殆尽,片甲不留。

    夜晚的风没吹凉盛愿肺里的火焰,她从未跑的这样的快,等停在谢云霆的院门前,额头的发丝早就汗水打湿。

    谢云霆未归。

    十五自然也跟着去办差事。

    他院子里没其他人伺候,黑洞洞的院子全靠月光照亮。

    朦朦胧胧,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退意。

    盛愿低头看着掌心的白玉梳,明亮的眼眸此时蒙着一层雾,茫然又无助。

    “谢云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大少爷误会了你,等你回来,不用你开口,我也会主动求他成全咱们,你莫要让我,让我失望……”

    低声的喃语让她提了提精神,盛愿从院子石竹灯里拿了一节蜡烛缓缓推门进去。

    谢云霆这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两次进来也是只进过主卧的房间,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触。

    其实他的院子并不算小,就是院子没有人打理,荒凉萧瑟。

    前院闲置下来的,都是下人的屋子。

    除了主屋和十五的屋子,盛愿一一推开都是空的。

    饶是被烟尘呛的连连咳嗽,但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缓了不少。

    唯独就剩下谢云霆主屋旁的角房,虽然从前没在意,但她还是记得,那门上始终挂着一把大锁,牢牢的关闭阻挡人的视线。

    盛愿原本想着隔着门窗,随意扫一眼就好了,没想到平日的锁不知何时松了咔嚓一声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吓的人心里一凛。

    紧闭的门无风开了一条缝隙,好似勾着她的心一定要进去一探究竟。

    盛愿稳了稳心,抬腿就便进去。

    一推门一股子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和其他荒废的屋子不同,这房间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屋里的陈设一看就知晓原本的主人是个女子,一草一木,所用所见都比院子的景致都要精致细腻,室内陈设处处精心,就连窗户还有一盆开的正好的栀子在月光中摇曳。

    盛愿将桌上的烛台引燃,一时间暖色的亮光笼罩了整个屋子,也能看的更清。

    桌子上放着一条秀了一半并蒂绕枝的枕巾,盛愿拿起看了一眼,这样细密的针脚得是极为用心的人耐着性子才能做出来的,而且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

    盛愿随意在屋里扫了一圈,果然轻易就在床上瞧见了另一条已经綉完的,枕巾的角里还能看到绣着谢云霆的霆字。

    盛愿还想看的更清楚些,却被脚下绊了一跤。

    低头用烛火一照,两双男子的靴子好好的放在那。

    显然谢云霆从前是留宿在这的,所以为了方便才留下鞋子。

    眼前好似一瞬间蒙上了雾,揉进了灰。

    盛愿急忙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难过,可心底的痛却提醒着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但很快,她就又发现了一样异常熟悉的东西。

    梳妆用的妆台前,放着几件白玉雕的饰品,在月光和烛火中发出莹莹温润的光,想看不见都难。

    这些东西,有簪子,也有用来放脂粉的粉盒,但这些都不算稀罕,最重要的,是每一样上都同样刻着红豆。

    甚至连海棠花都如出一辙。

    盛愿缓缓松开手。

    那柄白玉的梳子在手心里攥出了印,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格外和谐。

    显然这些都是一块玉上雕琢下来的,加上这柄梳子,这一套就算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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