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1章

    “主子!大事要紧!”

    谢云霆深深望了眼水面上的人影,强行收回视线转身,两人快速离开。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官家:“好,实在是好。”

    原本还绷着神经等着的人听到这话立时附和着响起赞赏的声音和鼓掌声,盛愿有些羞涩,脸色也有些泛红。

    微微喘着向山上那棵树看去,还是空落落的。

    “笙哥,这雨和那亮光是你安排的?”

    上官青用团扇挡在头上,隔着天上绵绵飘落的雨雾,心里直呼晦气。

    她这几日懒的出门就是等着看盛愿搞砸,她为了做女夷学了三个月的祝舞,根本不信盛愿三日就能做到,哪怕知晓这贱奴原本就会跳舞,但祈福的舞哪能和那日她跳舞的舞相提并论。

    可人家就是做到了。

    不管这雨和亮光是怎么来的,传出去就是神迹。

    上官青忍不住想,若不是谢云笙让她内定下是盛愿,今日若是她在下方跳祝舞求来了雨雾,回去让上官家稍一运作,她就是整个上京最尊贵的女子,再无一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可偏偏,偏偏这样的好事落在了一个窑姐的身上。

    “亮光怕是有人刻意安排,这雨,真是……天意。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谢云笙目光楞楞看着水面上的人,微微收敛回神志笑意渐渐加深。

    上官青咬着唇,心里郁气憋得难受猛地站起身,又顾虑周遭人的目光,找着理由:“这雨弄湿了发,我原就病着身子不爽,先回去了。”

    见谢云笙无动于衷,气恼的跺脚离开。

    张公公侧耳附在官家帘帐外细细听着,连连点着头。

    站起身扬声诵着口谕:“官家说,今日祝舞堪称神迹,这雨,定是上天感应了民意,降雨赐福,看来选中这丫头做女夷,的确是天意。待到游街游街赐福那日过后,改为良籍,每月食宫中女官俸禄,另赐京郊良田五亩,黄金百两,珍珠数斛,除画像外再由宫中匠人亲手塑泥由百姓供奉。”

    盛愿急忙跪下,如同做梦一般。

    “此次春日宴深的官家圣心,谢家原本的爵位再升一级,封一等侯爵,赐金三千,待到河内旱灾缓解,下旨在二位公子间择出一人办袭爵礼。”

    “谢陛下赏赐,谢家愿将三千金捐出做赈灾救济。”

    谢云笙站起身,悠然垂目。

    张公公点头,伴随官家的步撵一起离开。

    周围人立刻围上来:“恭喜,恭喜。”

    “谢家仁慈,满府人才,实在是我等典范。”

    “等谢云霆办完差事,只怕官家还会有厚赏,谢家如日中天的富贵实在让人羡慕。”

    谢云笙只笑不语,但浑身上下透着寒意。

    心里只剩下择出一位承爵,只觉得荒唐。

    这句话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他不够资格,自古长子嫡子承爵,哪需要一拖再拖日子选了又选,先前用他身子做借口悬着,这次哪怕骑射他骑马射箭验证了行动不受阻,身子也无恙,依旧换来的只是择出一位。

    这些夸赞的人半天没等来谢云笙的回应,知晓其中的尴尬,也不再自讨没趣,雨势变大借口躲雨离去。

    盛愿还恍惚不知所以,前几日提心吊胆的劫就这么过了,总觉得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觉得不真实,等从水上走过来,看到人散了大半,

    只留下谢云笙站在雨中,面色似嘲非笑,目光冷漠。

    看到一旁的棕树叶子摘下一片快步上前,伸手用树叶替他挡着雨。

    “大少爷,都结束了。咱们回去吧。”说着盛愿忍不住喃喃:“二少爷没见到这水祭,也不知他是不是也满意我今日的表现。”

    听到谢云霆的名字,谢云笙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目光阴冷:“谢云霆如何你怎么这么在意?”

    盛愿吓了一跳,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近乎要捏断胳膊,痛的忍不住的颤,连声求饶:“奴婢不知您说的什么,大少爷您怎么了,好痛。”

    “刚被赏了就藏不住心思了张嘴闭嘴都是谢云霆。说,你是不是也听到官家的话,这会后悔买你进来的人不是他,没成了他的丫鬟好攀他这个高枝。”

    见他不依不饶,盛愿虽不理解,还是急忙将对她的赏赐和谢家的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问着:“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给府里惹祸了?那金子奴婢也不要,方才已经托人传信给张公公,随府里一起,也捐了。这水祭是官家让二少爷领着奴婢学的,若做不好罚的也是他,奴婢不愿连累人,可今日当真尽力了。”

    见她根本没听出爵位的深意,谢云笙眼底的冷意消散。

    目光落在盛愿被雨打湿的面容上,一早画的盛妆冲洗掉,露出清水芙蓉般的干净,垫着脚,哪怕被他抓的胳膊青紫,浑身开始抖还在举着那片叶子,替他挡着雨雾。

    “真是个傻子,累了也不知道松手,光替我挡着做什么。”

    第76章

    替他不值

    盛愿咬着牙,胳膊酸痛身子都跟着晃了晃,急忙挂着笑:“奴婢是您的丫鬟,自然竭尽全力护着您的身体。”

    若谢云笙身体再出了偏差,只怕那人又要醉酒愧疚。

    心猛然一颤,盛愿这才发觉她竟然又情不自禁想起谢云霆。

    “痴人。”

    盛愿没听清,懵懂的站着也不敢随便再开口。

    谢云笙眸中的碎冰彻底融化。

    松开手,改成抚住她的脸颊,缓缓弯下了身。

    淡淡的药香带着温热贴近,盛愿急忙道了声惶恐,侧身躲过去就连手里挡雨的叶子都落了地。

    见谢云笙身子被雨淋湿,又忍不住懊恼,一时间尴尬的立在原地。

    谢云笙微微晃了晃,将她眼底的惊恐看的真切,有一瞬间的失神又成了往日柔和的模样。

    “回去吧。”

    一路无话回到营帐,谢云霆泡着热水沐浴,盛愿收拾着行李但做起事头一次毛毛躁躁的心神不宁。

    她不知晓方才大少爷靠近是要做什么,但每次谢云霆如此,都是做那亲密的事……

    盛愿在心里念着大少爷才不是谢云霆那样的人。

    可心越发搅动的一团乱麻的郁闷。

    原以为水祭过后春日宴还有会什么新奇的玩意,没想到还没到晌午官家就回銮,然后陆陆续续的荀贵也跟着离开。

    等马车停在帐子前,盛愿才真真切切反应过来春日宴就这么结束了。

    坐在车厢里瞧着窗外回京中的景致愈发眼熟,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松懈开,眼皮子也和黏住似的,越睁越费力。

    头轻轻点动着睡了过去,细碎的呼吸声引得谢云笙从书卷上抬起眼,静静看着,指腹在纸张上微微摩挲着。

    外面的车夫轻声提醒:“到了,少爷。”

    谢云笙见盛愿还睡的正香,轻声叮嘱:“嘘,继续走。”

    车夫犯了难,想了想只能挥鞭围着谢府遛着马的转,等到转到第六圈,一直沉睡的人终于睁眼,揉着眼掀开帘子,顿时惊喜的亮了眼。

    “大少爷,我看到谢府了。”

    不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

    谢云笙合住书卷,不由自主跟着盛愿欢喜的情绪勾起唇角。

    刚进了府,主母身边的安嬷嬷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谢云笙眉眼止不住的欢喜:“主母听说各府的人有回来的,一早便让老奴等着了,城门也差人候着,就差直接去春日宴接公子回来,只等见着大少爷的马车就回来知会一声,只是既然到了府门,为何迟迟不进来?”

    早就到了?

    盛愿心里奇怪,却答不上来话好在谢云笙开口直接替她解了围。

    “难得出去几日不舍得就这么回来,就让车多转了转。”

    这话一说,安嬷嬷怜惜不已,只说主母听着要心疼。

    正往府里走,方才赶车的马夫急匆匆的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过来,急声大声呼喊着。

    “大少爷,大少爷!”

    周围还跟着拦着他的门房。

    “这是谢小公子备下的,说是特意被给主母准备的礼物。”

    这马夫是谢云霆离开营地提前安排好的,驾车又稳,话也不多,打扮举止也是干净利索,险些也是被拦得着急了才没了规矩。

    看了一圈,安嬷嬷带的丫鬟没一个伸手的,最后将目光投向盛愿。

    心跟着一颤,盛愿没多想急忙上前接过,一抬头撞见安嬷嬷瞪了她一眼,心里一慌乱沉甸甸包裹的险些没拿住。

    那马夫见终于把东西交出去了,感激的冲着盛愿笑了笑,还不忘多说几句交代:“里面的东西要早点分出来不然容易串了气息,还要……”

    谢云笙面无表情淡淡开口打断:“辛苦了,到门房领了赏钱吃了饭歇歇再走吧。”

    马夫哑了声,知晓话说多了,闭嘴道了谢,极有规矩的行了礼才退下。

    到了花厅,盛愿跟着谢云笙行了礼,还没开口上官氏就红了眼,急忙拉着谢云笙坐在身边细细打量,生怕这些日子消瘦了。

    上官氏问一句,谢云笙答一句,没有任何不耐,还用帕子仔细擦着她眼角的泪,连每日都用了什么膳都说了个遍,只为让她安心。

    这么温馨的母子场景,却让盛愿看的有些失神,好几次想将包裹交给主母身边的人,但一个个都和安嬷嬷一样避之不及的躲着不接。

    盛愿无奈只能抱着站在后面,垂目看着包裹猜想里头都装了些什么,除了入手能捏到几个瓶瓶罐罐还能嗅到隐隐的甜味,是崖边蜜的清甜,那日两人摘的蜜几乎都在她这,只能是谢云霆又特意回去准备下的。

    包裹也是装的满满的,系口几乎合不住露出些油纸包着的东西。

    没想到谢云霆平日在主母面前出言不逊的,但心思倒是孺慕细腻。

    还在思索着,上方的两人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她,“这些日子你伺候的不错,想要些什么赏赐?”

    上官氏见谢云笙面色不错,看盛愿都顺眼了些,抬手招呼着人走近些。

    盛愿有些怕她,被主母的目光一打量就这么两步路手心里汗津津的就有些拿不住包裹。

    大脑一热先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捧起来,脆生生开口:“这是二少爷要送您的礼物。”

    唇角的笑立刻消散。

    抿了口茶却还是没提让人接过,盛愿有些着急,求助般看向大少爷。

    谢云笙微微抬起下巴,指向一旁空着的桌子。

    盛愿这才恍然大悟将包裹放了上去,抬手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这才知道为何那马夫要追着提醒。

    除了蜜和点心,春日宴上盛愿玩过吃过见过的稀奇东西包裹里都装的有,但这些不算什么稀奇的,最稀奇的还是用琉璃罐装的一枝海棠花枝。

    娇艳欲滴的花苞坠满了指头,不知用了什么保存的法子,在瓶子里犹如和树上一样,还贴了纸条说加上清水两日后就能绽放。

    盛愿急忙退后抬头想要从主母脸上看到欢喜的模样,等谢云霆回来时好告诉他心意起了作用。可上官氏从始至终只掩了掩鼻翼,目光没有一刻落在那些多东西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懒懒靠在太师椅上。身后的安嬷嬷立刻使了眼色,让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上前,替她揉着太阳穴。

    盛愿僵在原地,忍不住替谢云霆沮丧。

    “云霆比我有心,我倒是忘了替母亲带礼物,不知母亲可有得到信儿这一次骑射他夺取头魁被官家好一番赞赏,实在给咱们谢家长脸。”

    谢云笙话音刚落,上官氏猛然睁开了眼嗤笑道:“谢家的脸还真用不着他来长。”

    冷不丁落在那堆东西上毫不掩饰的烦躁,顿了顿扫了一圈火气无处宣泄落在站在旁边的盛愿脸上,直接将杯子砸了过来。

    “你是我买来照顾云笙的身边人,怎么现下倒是眼巴巴替老二卖乖!”

    第77章

    身孕

    盛愿来不及躲就被那杯子砸中额间。

    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皮落下,腿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奴婢没有,只是,只是……”

    狠狠咬了咬舌尖,盛愿才稳住了惊慌,轻声解释:“奴婢只是想着主母见着二少爷的一片孝心定能欢喜,奴婢并没有别的念头。”

    “孝心,呵,你的意思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辜负了他的孝心,需要一个丫鬟替他打抱不平来了?”

    这话压的极重,盛愿唇瓣都开始轻颤起来,没想到主母今日如此不依不饶。不像是只是因为她把谢云霆的礼物拿出来,更像是原本就有一肚子气正好找到了宣泄口。

    “奴婢不敢。”

    她没有多想,连分辨都忘了,只能连连在地上磕着头。

    原本砸出的口子这一会就合着细碎的刘海糊了满额,原本就纤瘦的面孔更显得脆弱可怜。

    磕了十几下,盛愿头晕脑胀的身子也开始摇晃的跪不住,忽而猛地向前跌去。

    在即将砸向地面时谢云笙沉着脸从座上上期一把将她堪堪托住,才免于摔到头。

    只是自己却重重倒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袍也染上了一角她头上的血迹。

    “笙儿!”

    “大少爷!”

    主母和安嬷嬷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着谢云笙,又将地上跌落的玉杖捡起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仔细打量着怀里已经昏过去的人,皱眉轻轻皱着,谢云笙用手轻轻拍着盛愿得额头,入手滚烫。

    脸颊飞着滚热的绯红。

    平日一向沉稳的人也凝了气,急声轻斥:“去请医官来。”

    等医官来了。

    更是连诊脉都亲自陪在身边。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门廊那头的门板响动,谢云笙亲自将那医官送出来,还派了人叮嘱要小心将人送回。

    许是心思漂浮,一回身竟然险些撞在门廊上的柱子上,就连重新进了房里紧锁的眉头都没有一刻松下来过。

    上官氏从方才开始就坐在花厅怔楞着,将这情景看的真切。

    这么多年她还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幅模样。

    谢云笙自小便会藏着心性,也从未流露过丝毫情绪,哪怕是当年腿断了,也从未有一刻荒废过日子,更没行差错步。

    那么小的人,满府都怕他想不开日夜让人盯着,可谢云笙也只是沉默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几日,不哭不闹。

    在那个贱人身死,她无处发泄将谢云霆狠狠关起来打的皮开肉绽几近断气时,坐着滚轮车出来,轻声劝她不要迁怒。

    事后这几年更是处处护着,时常劝她对谢云霆好一些。

    这么多年,他的心性沉稳的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猜不透这从身上掉下唯一的骨血想要什么。

    如今,竟然为一个丫鬟露出那样的表情。

    “主母在想什么?”

    安嬷嬷是她的陪嫁,自小一起长大的又嫁进谢家老侯爷,问起话自然也不必拐弯抹角。

    上官氏手里的帕子拧成了绳,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丫鬟是不是我买错了。”

    当初是怕谢云笙不能人道,她心乱如麻才听了别人另辟蹊径说找个窑姐开开荤,事成了,药方用过了,倒掉药渣就是,不成,怎么来的人再怎么送回去。

    只是谢云笙开口主动开口求,她难得见他求过什么。

    又见盛愿老实才留下的。

    平日里的下人,哪怕自小在院子里服侍的,也没见过谢云笙如此紧张。

    竟然不顾自己的身子……

    “前些日子,他还让我同意抬她做妾室……若当真对一个窑姐动了心,日后若是再有了孩子,这府里已经有了一个下贱的骨血,一个都容不下,更何况第二个。”

    说着望着那一桌子的礼物眼底沉沉。

    “主母糊涂,是不是窑姐有什么关系,最要紧的是大少爷现在有了人气。这才是高兴的事,就算是上心不过顶天了是一个妾。”

    安嬷嬷上前,从一旁拿起清凉油涂在她的穴位上缓解烦闷带来的不适,低声劝解:“就算是养一辈子在府里,不过是多张嘴的事,主母难道忘了咱们提前备下的手段,那药再喝三个月就能彻底断了她怀孕的念想。”

    想起那隔三差五让人盯着送过去的药汁,上官氏的脸色好了些。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