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伸出指尖将她的头扭到眼前,轻声细语的笑:“你脏什么,又怕什么,我又不是易碎的琉璃。无妨,从前没让你做过,你害羞也是正常,你慢慢适应等咱们回去后,一点点捡起来。”谢云笙轻叹一声,抬手自个解开系带。
随着里衣缓缓滑落,明明是消瘦久病的人,竟皮肉没一丝松,反而除了白,还能看出些肌肉线条。
盛愿惊呼一声,倒不是害羞。
而是大少爷身上青青紫紫的印记,和腿上一整条淤血。
“您受伤了?”
盛愿急着要去叫医官,谢云笙直接拉着她摇头。
“可这伤如何使得。”
近乎和小腿一般长的伤痕,虽没流血,但那血瘀每个月余根本不会消退,还有腰腹上的青紫,有些是新得的,还有些更像有些时日快消散的。
“这是方才你卸下的架子烙下的,云霆说还未完善,是我等不及带上,许是今日带的久了才形成的血瘀,不碍事。”
盛愿拧着眉,不说话,显然就是不认同他说的无碍。
谢云笙笑笑:“今日好不容易我争气些,没让外面那些人小瞧了我,若我杀敌断了腿或是丢了命倒还好说,一场骑射比试,你一喊医官不就被人知道我都是装的,实际还是如同美人灯一样的状况,风一吹,人就要倒了。岂不是让我今日的辛苦都作废?”
脚尖点着地,盛愿也明白他的顾虑。
今儿听着那些人转了口风的夸,她也为着谢云笙高兴。
可这面子名声,比身子和姓名还要重要?
她生在村子里,自小关在家中,却一直被母亲教导明白一个道理。
哪怕卑微如草芥的存在这世上,也要好好活着。
除了自个的性命,旁都是大梦一场空。
更何况出府前,主母再三叮嘱要好生照看,连头发丝都不能伤着,这样回去让她怎么交代。
那腿,若是多耽误些时间不卸掉那装置,恐怕不只是血瘀,整条腿都保不住了。
“盛愿,我之前问过你,能不能信任你,你还记得吗?”
盛愿轻轻点头。
“你我早就有共同守护的秘密,记得吗?”
盛愿抬头,再次点头。
谢云笙面上闪着奇异的光:“眼下就是证明你的时刻了。替我保守秘密,我还有旁的事要叮嘱你去做。”
……
“主子。”
连着审了五个刺客,谢云霆坐着的身影微微晃动了几下,扶额摇头才缓过神来。
十五惊呼,急忙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粒塞进谢云霆的嘴里。
“您这样还是把审讯的事交给属下吧。”
“其实有什么好审的,是谁派来的这么多年,你我都清楚。除了主母,还能有谁?”
十五默然。
刺杀早就司空见惯。
但这批明显手腕又狠厉了些,还正赶上谢云霆有伤,他就想着万一能问出别的答案。
谢云霆喝了一口杯里的凉茶,笑容寡淡:“爵位一天不落根,我这个母亲一天都不会放弃,可她偏派来的,又没本事真要了我的命。”
从大哥腿伤不能痊愈开始,隔三差五刺杀便来一次。
他这个嫡母,早就把刺杀当成了执念。
偏当着一院子的下人,还能淡然的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有时候听外人议论谢家不许唱曲,谢云霆只想笑。
他们谢家就是最好的南曲班子,每个人都在演,还怎么可能看得进去其他人登台扮角。
“一时半会杀不死,怎么说都养了我这些年,找人刺杀我,总能让她舒心些。”
十五并不苟同。
这次竟然敢在御前做手脚。
和之前情况相比,太过于大胆,也太不计后果。
还想说什么。
张公公突然被人领着快步进来,端着佛尘,屏退了左右:“官家口谕,谢二,即刻动身,有一件要紧的差事要你即刻去办。”
等盛愿从谢云笙的帐子推完穴位出来,月亮早就挂在枝头上了。
她累极了,又想着天亮后最后一天准备祝舞。
心思烦闷的没什么睡意,走到自己的住处看着内室漆黑一片停下脚步没进去,反而拐了弯不知不觉走到谢云霆的住处。
从外面看,黑乎乎的,没点烛火。
她想看看谢云霆的伤。
盛愿犹豫一瞬,转身要走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惊扰了巡逻的侍卫。
“什么人?”
“我来看看我家公子。”
被拉着站在火把前,目光如炬扫着盛愿。
看清她的面容,抽出刀的手又重新放了回去,“谢小公爷得了紧急的差事已经离开了,你没什么事不要乱转,从今夜起晚膳后就戒严了。”
侍卫继续带队巡逻。
留下盛愿楞在原地。
还没吸收谢云霆这么匆忙就离开的消息。
第74章
他的心意昭然若揭
一夜多梦。
睡的不安稳,就连起来伺候时都难掩憔悴。
用着早膳,谢云笙看她只小口抿着粥,夹了一筷子的小菜放入她的碗里,到春日宴这几日盛愿一直被要求同桌用膳,此时也并没有太受宠若惊,乖巧的道谢。
“谢谢少爷。”
“是不是昨儿吓着你了。”
盛愿愣了愣,见谢云笙面露担忧,急忙摇头否认:“不过是日常听您说说话,排解下心里的郁气。算的什么事,更何况奴婢也能趁机出府。”
昨大少爷说的要她证明忠心,不仅说了好些话,还要等回到府里后,时不时让盛愿出府替他到各处送些信物,物件。
定时定点去拿一些要事摘要。
只有一点,这事属于密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只说是她得了大少爷的特赦,每日可随意出府游玩。
盛愿没法解释,她心神不宁的是谢云霆突然离开。
临走连个口信都没留。
多久回来也没说,偏还总是口口声声说会将她要过去。
若是春日宴结束,她随着大少爷回府,万一抬姨娘的事彻底定下了,又该如何。
察觉到念头,盛愿急忙喝了几口米粥缓解狂跳的心,她越发大胆了,自古只有奴婢给主子汇报行程,哪有反着来的。
而且她竟然不知不觉有了期待谢云霆回来的那日。
“盛愿姑娘。”
屋外传来呼喊声,盛愿急忙拿帕子擦干净嘴快步出去。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见着她,忙躬身:“谢小公爷离开前,交代让我领着你去练习的地方熟悉,还有明日要穿的衣裙,发饰也都备下了,只等着姑娘看过,挑出喜欢的。姑娘若是用完了早膳就动身吧。”
说完,那侍卫忽而低声快速交代着剩下的话:“圣旨来的匆忙,匆匆离去。你只需放心去做便是。那日树下或有惊喜。”顿了顿又拱手解释:“这些交代安排都是爷让属下骑着马跟着跑了三公里一路上他说我记,确认记牢了才放我回来的。”
听着谢云霆的名字,又听着这人说都是谢云霆为她的事交代下来的,盛愿张了张嘴,吞咽了一下,才强装镇定的道谢。
飘摇不定的心,好似找到了落脚点。
但想起昨儿大少爷腿上的伤,盛愿迟疑着没立即动身。
若她不在身边,倒茶拿东西只能谢云笙亲力亲为,他不愿外人接近就算挑一个人暂时候着伺候,他也是断断不会用的。
“一同去吧,正好我在帐子里也有些闷,你多个看客,若有不足我在一旁提醒你。”
掀开帘子谢云笙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盛愿松了口气,上前拉着他拄着拐的一面,潜移默化将他身子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这样就不担心那条血瘀的腿再次受损。
谢云笙看透她的小举动,清冷的眉眼闪过一丝柔意。
工人的效率果然不错,铁链上被覆盖了一层特殊的板子,既能撑着盛愿在上方起舞,又减少了掉落进水里的风险。
就连教导的女官都提前接了过来,在旁随时指导,只需要盛愿站在那。
虽然会舞,但到底是为了祈祷祈福的,盛愿还是认真按那日谢云霆演示过的一遍遍的练习。
等五遍时,动作完全通顺,站在水面还没上妆换衣就已然像神女降福,女官和执勤的侍卫原本的不以为意只剩下震撼。
盛愿累的不住用手做扇扇着风。
谢云笙收回视线,垂目看着茶盏提前安排好的女子爱喝的玫瑰茶,和各色扬州口味的软糯点心,安排如此细心周到还真是丝毫不怕被他察觉异样,甚至颇有种广而告之的有意试探。
心里明白,只怕他这个弟弟很快就会忍不住到他面前要人了。
意味深长的冷哼一声。
恰好被走近的盛愿听见,快步过来查看:“可是腿疼了?”
“不碍事。”
谢云笙敷衍几句,反而盛愿正色起来,格外认真。
“左右这会奴婢休息,替您活络活络也能轻松些,等再晚些回去只怕奴婢手上没力气,影响了疗效。”
盛愿想都没想直接蹲下,认真开始替他推拿着穴位,明明自个累的站不住,偏咬牙用着平日里效果最好的力道替他疏通经络,澄净的小脸因为用力粉扑扑的红。
“不差这一次。”
他的腿也不是第一天坏,多按一次,少按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平日什么都不做推完穴,这丫头端茶手都是抖的,今日实在有些难为她了。
更何况,这几日自从抽中做女夷,一举一动总是有人盯着她,随时都会被人拿出在京中传出去的,若是有出错的地是怕这一年京中的女子都会笑话她。
谢云笙想提醒,可瞧见盛愿认真的模样又立刻放弃了这念头。
她不会在意的。
别人在意的外在,那些莫须有的面子名声,在这丫头眼里恐怕还不如一碗能吃饱的饭来得真。
顿了顿,谢云笙忽而反应过来,除了他强硬不见人的时候,从带着她去学推穴,这丫头每日不落的都认真做完。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盛愿抬起脸都是认真:“水滴石穿,奴婢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奴婢每日多用用力气,主子的腿就能好的快一些。”说着身子微微前倾,靠近谢云笙的耳旁轻声道:“等您的腿好了,就不必再用那伤身的东西了,自然也不会被那些讨厌的人轻视议论,只怕到时候那些人仰慕您都来不及呢。”
说完盛愿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狡黠的笑灵动可爱,她很白,在湖水边日光合着反射的层层叠叠的,简直像深海珍珠一般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乌黑的发散了下来,拢着张白净的小脸愈发地让人怜惜了。
她像犊羊一般纤细柔弱,谢云笙眼尖的看到她揉在身上的长指很快就就被压出的一抹粉,印在白净的指尖,就好像一片儿樱花花瓣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纯洁唯美。
谢云笙喉咙滚动,面前半跪着的丫鬟不过是他留在身边,另有作用的棋子。
但看着这一片纯净的面孔,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竟然想抚上她的脸庞。
替她擦着那上头的一点汗珠。
但盛愿已经低下头重新认真推着穴。
只留下风卷着淡淡的馨香拉扯住他的指节。
“大少爷,您说明日二少爷会回来吗?”
谢云笙眼底笑意消散,收回手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很希望他回来观祭?”
手忽而一顿,盛愿眼眸慌乱的颤动。
“不是,只是他算奴婢的老师,奴婢觉得二少爷亲眼看到奴婢的表现才能放心吧。”
见大少爷没搭话,盛愿抿唇不再多言。
暗暗恼怒她说话不考虑大脑,平白说着让人误会的话。
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明日。
明日会不会谢云霆已经做完了差事,出现在眼前。
到了第二日,水祭当天,上好了妆盛愿从后台探出头,扫过岸上的人头耸动,可不管她看了几遍,也没能从这些宾客里瞧见谢云霆的影子。
盛愿不死心,又特意往在离得近的树那都看了看,最后只能草草收回视线。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以为那人说的惊喜是谢云霆会回来。
一旁的女官四处找着她,见盛愿还呆呆的站在那,没好气的将人拉扯过去:“吉时已到,女夷该上场了。晚了错了好时辰,可是会被官家怪罪的。”
盛愿沉沉吸了口气,随着鼓点踏上了水面。
远处山上,一道人影悄悄出现在树下。
第75章
你也想攀谢云霆的高枝?
鼓点似重非重,筝声潺潺。
盛愿脚步飞旋每个动作虽然还带着些生涩却赏心悦目,犹如神旨,让人不敢亵渎。
忽而一声细微的哨声响起,湖面上亮起一个个的光彩,似星辰,又似萤火,有的上升在空中,有的在水面下。
盛愿被这一刻震惊到微微张大嘴巴,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但马上和这景致融合在一起,较好的容颜上始终挂着一抹笑靥,青丝垂下,随着舞姿的变化勾出优美的弧度细密的雨不知何时落下。
“下雨了。”
有人被这雨惊醒,抬头望着天,明明还挂着日头,不知从哪来的云,洒下薄雾一样的雨雾,台上盛愿足下仿佛游着龙,踏着莲,身姿在水雾里若隐若现袖口仿佛生了风,成了仙。
那一跳一旋,几乎步步都砸在了观看者的心上。
而此刻树下的谢云霆,遥遥望着,心也仿佛随着那身子起伏,周遭一切尽数消失只剩他一人和水面上的盛愿。
那个羞涩胆怯的人褪去了稚嫩愈发明媚,谢云霆欣慰中有些嫉妒下方的人可以肆意在最好的位置欣赏,又不满她的美被这么多人发现。
一舞作罢,盛愿整个人伏在地上,手中的扇子也垂落了下来,像着收了尾,在场的人都凝神屏息,没有丝毫声音。
“主子,该走了。”
十五快步过来急着催促。
原就是违背旨意连夜赶路悄悄溜回来的,若是被人撞见或是不能赶在午时前回去出现在人前只怕要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