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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盛愿抿了一口,方才想喝水的心思淡了许久,挤出笑来,回头一眼原本的床被新的铺盖占了位置。

    小八似乎早就想到了她一定会留下,早将自己的物件准备好了。

    “盛愿姑娘,这里原本给下人住的地方都是按各府分配的,没多余的住处给我只能和你挤一挤,先住在一起了,你不会介意吧。”

    盛愿抿唇缓缓摇头。

    洗脸的水腾腾热气熏模糊了视线,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拖延着上床睡觉的时间。

    等好不容易听到小八浓重的呼吸声,盛愿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那个快化了的糖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窗下,翻开压着的几本书,将糖人和其他东西放进匣子里。

    这才转头轻手轻脚躺在床上。

    只是原本以为熟睡的人突然开了口,吓了她一跳,回头看到小八是背对着她睡着的,却还是心虚的又看了眼匣子的位置,确定放的隐蔽这才松了口气。

    “盛愿姑娘,平日里你就是在自己房里休息,不用去大少爷那么?”

    “是。大少爷喝了药歇下后,从来都不让人伺候。”

    盛愿没有多想,只当她这是刚来这边,好奇两家伺候的不同之处。

    更何况这样的问题,竹影院的那些人偶尔也会问她。

    大少爷自从身子出了问题,就不让人近身伺候了,所以盛愿如何让谢云笙满意成了院子里四下没人时,下人最爱八卦的问题。

    没多时,小八又开口,继续问着问题:“大少爷可有让你服用避子汤?”

    避子汤?

    盛愿吸了吸鼻子,摇着头:“没有。”

    大少爷从来没有让她喝过任何药,只有主母让人总送来味道奇怪的药让她喝下,盛愿想起了什么,掐着手指算着时间。

    可近些日子,那些苦药她好像一次也没见着过,也没喝过。

    更何况,她和谢云笙从未做过那样亲密的事,又何必喝那样的苦药。

    “你没避孕过?难道大少爷想要你生下谢府长子?”

    小八惊呼了一瞬,半个身子都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盛愿。

    哪怕只接触了两日,她也看出了盛愿在谢府过的不错。

    饶是他们这些跟着主子一起长大的丫鬟,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思虑周全方才开口,不管是不是愿意,主子发了话,就必须要去做。

    哪怕明知道东窗事发,会被推出来受罚,但那是本分。

    更何况,盛愿得身份如此……不堪。

    可她在谢家两位公子面前都不像个丫鬟,甚至没什么规矩可言。

    若是当真在娶正妻前就怀孕生下一个庶长子,等她家小姐嫁进来时,再生下的孩子身份也就更微妙的。

    “这,大少爷没说过。”

    盛愿唇动了动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我只想着半年后离开府里……”

    “你想离开?谢公子要你做妾室,你还想离开?”

    被她这么惊讶的反应吓了一跳,盛愿缓缓点头。

    她一开始想的就是籍契落了根,就拿着这几个月攒的银子去做个糊口的生计,“做了妾室就不能离开了吗?”

    小八眼前一亮,一把抓住盛愿得胳膊加重了语气:“不,可以!只是若你有喜,就别想离开了……”

    这一晚小八时不时的问一些府里的事,一遍遍的叮嘱,盛愿早就支撑不住,眼皮上下打架,不知不自觉中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昨日问过的问题,她是怎么回答的盛愿一句话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不能有孕这件事。

    今日春日宴开宴。

    盛愿找出府里特意为了春日宴做的衣衫,刚准备换上,就被一旁的小八拿在手里打量。

    “这可是软缎,价值千两,谢家少爷竟然拿它给你做衣服,你就要这么穿?”

    相比小八的大惊小怪,盛愿倒是有些不以为意,不管是名贵布料还是草绳,只有做成衣裳才有价值,不然时间久了也只会变成一捧黄土失去了价值。

    她也曾见过谢云笙拿着据说千金一两的茶去浇花,就连谢云霆那样的‘简陋’爽利的屋里,据说给十五垫桌腿的还是前朝太子留下的砚台。

    “主子既然赏了,何必在意是不是名贵。”

    “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小八羡慕的眨了眨眼,说不出的嫉妒,神色复杂的落在她脸上,见盛愿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料子的珍贵,眼眸微微轻颤试探性的开口:“盛愿姑娘,能不能把衣服让给我。也算成全奴婢的一个梦,奴婢快过生辰了,还没一个像样的衣服就看我娘。”

    话音刚落下,盛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把衣衫就递了过去。

    “你穿吧,我看你和我的身形差不多,应当能穿上。”

    不过是一件衣衫,对她来说,这样式多了云袖还没平日里的舒服方便。

    盛愿转身拿出一套日常一贯穿的谢府的奴婢衣服,换上后就急匆匆到了前面准备伺候谢云笙梳洗。

    留下小八一人欣喜的换上衣衫,对着铜镜翻来覆去的摆弄着姿势。

    见帐子里的光不太够,便拿起铜镜垫在一旁的书上,却不想不小心碰倒了垒起来的书籍,一个匣子跌落在地上。

    里面的糖人滚落出来落了灰。

    小八皱眉随手扔进匣子里,重新放好就准备出去,可走了几步视线重新投了回来。

    将匣子打开,望着里面的东西,冷哼了一声。

    小姐让她过来如果能打探盛愿得不能见人的东西,就算立了大功。

    她好像找到了。

    第48章

    替他说话

    盛愿今日特意起的大早,没想到一进来,谢云笙早就装扮好准备独自出门。

    “少爷今日不准备带我么?”

    被她抓了个正着,谢云笙清雅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只是怕你昨日累着了,今日上午没什么意思,大多都是些骑射想着你这小丫头应该不太喜欢。”

    盛愿摇了摇头。

    抬手将他翻起的袖子折了回去,软着嗓音道:“听起来蛮有趣,奴婢从未见过射箭的,只在说书的人那儿听到过。”

    将她自然的举动落在眼底,谢云笙喉咙微微滚动着不由自主的眉目一柔,笑意也深了些:“那我就带你去。这时辰,怕云霆也在那练习。”

    那个人能射的什么好箭术。

    盛愿撇了撇嘴,脚步却不自觉轻快了些。

    原以为各府的人大多都还在整理内务不会人多,等到了靶场,才发现这里早早围满了人,几个靶子前都有人占着,唯独众人的目光落不约而同的落在正中央。

    一个红色骑装的人影拉满了弓。

    松手,箭立即入靶心。

    姿态随意,满头小辫的束发随着动作摆动着,仿佛不是在射箭,更像是一场享心悦目的舞。

    满场欢呼起来。

    盛愿一边鼓着掌,一边偷偷在四周瞄着谢云霆的身影。

    紧接着破空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数只圆盘被抛在空中。

    那男人连看都没看,抬手间又是数只箭羽飞出,每一枝箭就如同长了眼睛穿过飞盘,牢牢钉在一旁的靶子上,力透三分。

    这么精彩射箭技艺,想到谢云霆没看到盛愿莫名有些惋惜。

    想着等一会见到了就告诉他错过了什么。

    那男子收了弓箭,周围一片赞叹。

    听到这周围的人句句不离谢家,盛愿这才认出那场中一身红色骑装,嘴角轻扬,眸色淡然的人正是谢云霆。

    只是她第一次见着谢云霆这样的打扮,他往日已经足够好看,今里,明明话里是认同谢云霆的能力,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少爷,是你教出二少爷有今日,不高兴么?”

    谢云霆被人夸赞,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谢云笙眼眉转开,落在前方的黑暗中,没有焦距,更像是在定定地恍惚,“高兴?若父亲还在看到这样的他,会自豪吧,从前他就说过,我们两人之间云霆和他年少时当年一模一样,我反而不像。”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盛愿心里还是跟着一紧。

    “早就听闻谢家从老侯爷那就出名的绝技之一,就是这一手射箭的功夫,当年马上直接一箭取了敌军的首级,百人对万人突破重围赢回了边御的城池。”

    “谢公子这一手功夫完全承袭了谢老侯爷当年的风采,实在是妙哉妙哉。”

    “今年的春日宴如此有新意也都是谢小侯爷的功劳,今早跟着圣上的銮驾,一路上一直听着夸着谢小侯爷,真是年少有为啊。”

    谢云霆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转身看向方才称呼谢小侯爷的男子,“谢小侯爷?怕你吃醉了酒,说起胡话来了。”

    “您这话说的,这天色还早,不才哪能就吃醉了酒。”

    面色霎时冷了下来,谢云霆深邃的眸紧紧锁住他:“不是吃醉了酒,怎么连纲常五伦,长幼有序都不明白,还是你张家的规矩和其他人不同,圣上都没定下承袭侯爵的是兄长还是谢某,你倒是先替圣上定好了。这声小侯爷,谢某实在受不起。”

    “难道,各位还能拿圣上的主意。”

    一早到了这边练习,这些人突然出现搅和了清净,还非要拉上他打着讨教的旗号句句恭维。

    其实不过是看着圣上最近多提了他几句,想趁机拉近关系,以便以后利益上好行个方便。

    如今说这些恭维谄媚的话语,无端让人生厌,若是被人传到大哥或者府里……

    这几日人多口杂,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有心人瞧见了听见了,拿成话柄。

    谢云霆薄唇微启,连鼻息间都溢满了不喜。

    一干人面露尴尬,平日一个个巧舌如簧的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谢云霆丝毫不在意他们如何,抚了抚那一袭鲜红长袍上褶皱,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上的弓弩。

    那张姓的公子是通判家的老末,平日里鲜少和京中的人往来,今日偏就拉扯着谢云霆不放。

    自顾自的继续自说自话,丝毫没听出谢云霆话里的意思。

    “谢小侯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都是圣上的臣子自然事事都要思虑到前头,谢府的爵位空悬对年一直未定,还不是您为了顾念着谢大公子的身体三番四次的婉拒,但谁人不知,若是一个不能拉弓射箭,骑马杀敌的谢侯,圣上要来又有何用自然不可能再委以重任。所以这爵位非您莫属。”

    “这人怎的这么说话,实在是无礼!大少爷你莫要听他胡诌,不过是个贫嘴多舌的。”

    盛愿听的真切,气鼓鼓的骂出了声,见前头有人开始回头看向这边,忽而反应过来捂住嘴。

    “我还未生气,你气什么?”

    谢云笙勾起唇角,温润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丝毫没有被人看轻的气恼。

    盛愿被这笑恍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奴婢是见不得其他人胡说,大少爷您这么好的人,顶好的脾气,又生的神仙一样的样貌,府里的人人都尊敬你,说您本事大,下面这些人不懂,是他们的庸俗。”

    掰着手指数着谢云笙的种种好处,盛愿心里念着牢记在心的大少爷的病不能动气,一门心思想逗他开心。都没注意到一旁的人目光幽幽落在她眉宇间的认真。

    谢云笙抿紧了唇。

    “他也没说错,而且他也是说出来了,剩下那些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碍着了云霆的路。”

    语气带着轻嘲,可谢云笙却一脸平静,只是握着拐杖的手上凸起的青筋爆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盛愿替他难过,宽慰起来:“二少爷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她虽然听着这些话生气,却也相信谢云霆断然不会任由这些人胡说。

    谢云笙忽而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轻笑一声,“你这是第二次替云霆说话,盛愿你信他?”

    第49章

    采蜜

    张开了嘴,盛愿突然哑了声。

    她竟然不知不觉替谢云霆辩驳了好几次,好在谢云笙将目光重新放在场中这些人身上没继续追究这个问题。

    “你倒是看得起我。”谢云霆嘴角一撇,眼底渐渐凝结了冷色,轻声开口。

    语末,一旁急着邀功的张全赶紧上前弯下腰,“我也不过是同是身为家中的庶子,一贯被家里忽视,不得重用的滋味颇为理解,听说了谢小侯爷您的能力实在心中佩服,今日一见,结交之心更是无语言表。谢小侯爷,乃我们庶子中的楷模。”

    谢云霆一垂眸,冷冽的目光扫过腰间的佩剑,忽而拔出来,直接指向他。

    寒芒挨着皮肤,几乎一个呼吸就会直接划破他的喉咙。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急忙出声劝解,倒不是怕谢云霆伤了人,而且若是闹大了,圣上定会亲自追寻原委,届时方才他们这些说话的人,一个个都逃不开干系。

    “谢小公子,冷静啊。”

    “春日宴大吉的日子,切不可在今日见血。”

    谢云霆充耳不闻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周围人身上滑过,冷哼一声:“说,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在下,真情实感,无人教过。”

    那张全虽这是第一次出府露面,但胆子却大,丝毫不畏惧脖颈上的剑,昂头竖着脖子继续道:“谢公子,要知道有时候让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光明正大的竞争,若此时说的不是爵位,而是有朝一日,你同谢大公子心悦了同一个女子,届时你也能做到拱手让人?”

    谢云霆眉心一跳。

    眼底越发冷漠,手上的剑又向前了几步。

    忽然一道声音制住了他。

    “若真是恋上同一女子,自然不能放手。只是云霆,你此时玩笑过了头,放下剑。”

    嘟嘟的拐杖声伴着清雅的嗓音停下。

    谢云霆回头瞧见了谢云笙,抿了抿唇放下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身旁跟着的纤瘦的人影。

    乍一对上视线,盛愿下意识的别开脸。

    方才这话让她想到了上官青,她要嫁给谢家两人任一人,岂不就是这人话里的情况。

    若真到了那步,谢云霆会怎么做呢。

    是和大少爷争,还是也能放手。

    谢云霆放下剑快步走来,恭恭敬敬给谢云笙行了个礼:“大哥,你何时来的。”

    这幅恭敬的样子一出,围着的人目光立刻变了变,互相对视了几眼。

    “来了有一会了,见你们聊得开心,便没有打扰。”

    谢云霆听着这话,转眸看向盛愿。

    她一向喜怒在外,还护短。见盛愿果然带着气瞪着围着的人,谢云霆心里暗道不好,只怕所有的话都被谢云笙听了去。

    可……此时人多眼杂,不是解释的时机。

    “我们方才不过是在观摩谢家的箭术,不知今年骑射,谢大公子可还会上场?”

    自从谢云笙腿坏了,骑射打猎几乎所有宫里府里的人都自发免了给他的帖子,生怕触到他心里的缺口。

    这张全接二连三的话里带着不恭敬,谢云霆早就忍无可忍,刚要开口训斥。

    谢云笙已然开口回应:“自然上场的。”脸间神采未见任何起伏。

    “那,就拭目以待大公子的神采了,小生告辞。”

    得到了答复,张全冲着他点了点头,找了个理由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告辞。

    见人都走了,谢云霆才开口:“大哥实在不用为了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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