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云霆冷笑了一声,上挑的桃花眸中遍布寒意,唇角一抹讥讽的弧度。瞧着他的反应,绿梅心底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不妥。
她方才一心只想着让盛愿离开,竟忘了谢云霆一向喜怒无常,混世魔王的性子。
谢云霆捻动指尖,不看满院神色各异的下人,面色如雪冲着盛愿命令:“你陪我进去看大哥。其他人都给我滚。”
盛愿犹豫片刻,大着胆子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
房门关上,屋子里火炉烧的正旺,在被药气侵染的房间里更显得闷热,唯一一点清凉从谢云霆身上透过来。
距离上次一别已有五日,盛愿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正对上谢云霆闪着亮光的眸子翻涌着一缕暗色,仿佛被抓个正着急忙掩耳盗铃般匆匆别开眼。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拎着落入他的怀抱。
第9章
可有想我
盛愿一寸寸后退想要逃离他的包围圈。
谢云霆哪里看不到她的小动作,她挪一寸,他就前进一步。
直接逼的她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墙,终于如同落网的猎物被他揽住腰身。
“这几日可有想我。”
谢云霆足足高了她一头,温热的鼻息喷正好落在盛愿耳朵上,痒的发烫。
盛愿垂下眸子,攥着的手心已然出汗,慌乱的缓缓摇头。
“呵……没良心的丫头。”
谢云霆垂下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微微弯着腰将下巴落在盛愿肩膀上,声音平淡至极,却莫名有种深藏的无力,和刚才在外面冷面冷漠的模样截然不同。
盛愿被这举动吓了一跳。
她站的位置,正对着内室帐子里昏睡的大少爷,只要人醒了,立刻就能将两人揽入眼底。
不想和他在这拉拉扯扯,可谢云霆的手掌宛如烙铁紧紧扣在腰上纹丝不动。
压着嗓音连连求饶:“放开我。”
盛愿急的鼻尖都出了汗,可谢云霆却仿佛没听到。
侧过头用微凉的手指将她额头散落的发拨到耳后,指尖滑落她脸颊时,若有若无的触碰如同被一双手拨弄着心脏跳动的旋律。
盛愿睁大了眼睛,慌乱的瞪着眼前近距离跟她对视的黑眸,被他眼里的热浪卷着的她倒影惹得一阵慌乱,挣扎想要摆脱身体开始不安。
见她还在怀里不安分,谢云霆干脆一把捏住她腰间软肉,“别动……”
“这次二少爷训兵,听说困在大雪里还遇到了猛兽,九死一生才回来,官家好一顿夸奖。”
“只是可惜了大少爷,听说当年他也是在军中数一数二的,要不是那伤……”
两个奴婢聊着闲言碎语从房门口经过,根本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后面有对交叠的人影。
等人走远了,盛愿才猛地吐憋了许久的气,大口大口的呼吸。
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盛愿想起刚才两人说的九死一生,心里一顿,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病态。
他受伤了?
变换的神色立刻引起谢云霆的注意,拉扯着她身侧的头发,懒懒道:“怎么?关心我?”
“谁说的,我只是怕你弄丢了我的玉坠!”
盛愿僵着脖子心里有些憋屈,却又记挂着房里还有一个人,发作不得。
她可没忘记谢云霆对她做的坏事,也记得如果不是那日被他掳走,大少爷也不会为了找她受了风。
他这样的坏人,就算受伤也是自找的。
唇瓣溢出一声轻笑,谢云霆终于放开她站直了身子。
还没等盛愿反应过来,长指一曲,咚的一声弹在了她的脑门上,笑容明晃晃的耀眼,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盛愿愁眉苦脸捂住额头,为刚才的想法觉得可笑。
戏文里都说,祸害活钱千年呢。
这样坏的人,怎么可能受伤,分明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趁机戏弄她。
将她脸上各色的神采尽数揽在眼底,谢云霆严肃下来,波澜不惊的眼眸紧锁着她,“你可知,在心里咒骂主子,该受什么刑罚?”
盛愿一抖,不知道心事怎么被人察觉了去。
手突然被拉住,谢云霆冷着脸,指着她手心里的结疤的地方皱眉:“手是怎么伤的?”
第10章
想换个主子
盛愿垂下眼帘,闷声道:“不小心跌了。”
凝视的眸子透露出不喜,明显看出她拙劣的谎言,轻车熟路捏住她的脸颊,轻斥:“撒谎。”
不仅受了伤,仔细看,不过几天这丫头就连脸上的肉都少了不少,捏起来都没之前的手感,硌的手疼。
想起方才面前那些奴才的反应,谢云霆眼眸幽暗,突然弯下腰。
唇轻柔落下,清清凉凉的。
盛愿鼻息一滞,瞪大眼,恼怒的瞪着还在轻笑的男人。
“你做什么!”
“有瞪我的胆子说明还不算没用,那被人欺负怎么不知道打回去?”
盛愿困惑的眨眼,“打回去?”
“自古都是拜高踩低,你若是唯唯诺诺,自然有那些那不长眼的爬到你的头上欺辱你。只有你比他们狠,让他们看到你的手段,从此都不敢随意打你的主意。”
谢云霆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出神,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沉凝的可怕。
盛愿抿唇,还是有些不认同。
她自小从刚说话学的便是忍耐安分。刚去楼子里唱戏那段日子,也是被人所不喜,但听了养母养父的话果然日子长了,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更何况,如果那日不被掳走。
也不会发展到今日这样。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被卖身进府,签的契是大少爷,为的也是做大少爷的药方,若不是半路杀出来这么个人,一切都合该是这样才对。
谢云霆眼底几经变换,漠然开口:“不用我管?难道你忘了,那晚就在这个房间,你我如何火热。反正大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不如趁着此时,我替你好好重温那日……”
这话说的刻薄又玩味。
咚的一声。
盛愿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不由得有些气怒用尽全力竟然将谢云霆推的后退两步撞在了桌子上。
等看到谢云霆脸色阴沉,才觉得后怕。
“谁在那?”
屋子里响起一声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冷冷剜了她一眼,谢云霆大步走进内室停在谢云笙床头。
自顾自坐下,抬手从桌子上倒了杯水,浑然一副没规矩的纨绔样子。
“听说大哥病了,我不放心赶回来看看,偏偏你房里的丫头拦着不让我进。”
这话一出,将原本躲在外间的盛愿也抖落出来。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人。
盛愿的身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缓缓跟着走了进来,垂着眸子,没有做声。
谢云笙脸色还是苍白,捂着唇又咳了几声,“盛愿,怎么不让二少爷进来?”
话音落下,谢云霆似笑非笑,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了她,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眼底意味不明:“若只是拦着就算了,偏还一个劲的往我怀里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丫鬟想换个主子侍奉。”
谢云笙眼底透露出疑惑,目光从两人身上打了转,“盛愿,有此事吗?”
盛愿得心跳几乎都快停了,惊恐的瞬间红了眼圈。
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奴婢不敢。”
第11章
勾引主子的罪名
谢云霆眯起眼,漫不经心的姿态完全没将她的害怕放在眼里:“方才我来时满院的奴仆都看着还能有假?就……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叫什么?”
盛愿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见两人都盯着她,闭了闭眼睛,浑身的力气仿佛泄净:“绿梅。”
谢云笙点头:“叫她进来。”
盛愿脸上所有颜色尽数散去,喉咙滚了又滚,她不知道谢云霆究竟想做什么,但以绿梅这几日对她的排挤的厌恶,一定不会替她说话。
绿梅来的很快。
从盛愿跟着谢云霆进去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盛愿一露面又魅惑住了大少爷,告了这些日子的状。
见盛愿在地上跪着,立刻生出些许幸灾乐祸,请安时声调都软了不少:“大少爷今日气色好多了,这些日子主母领着奴婢们日日夜夜给您祈福,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
谢云笙靠在软枕上,面色淡淡:“倒是有心了。二少爷喊你进来是有话要问。”
二少爷?绿梅有些诧异:“不知二少爷找奴婢问什么?”
“若是你们院里有奴婢越俎代庖揣摩主子的心思,还勾引主子,这些罪名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罚。”
犹豫片刻绿梅道:“杖打三十,掌嘴二十。”
似乎是对这个回答满意极了,谢云霆笑意加深,“如此,还下去自领刑罚。”
心里挣扎了半晌,盛愿将身子伏的更低了些,不想展露更多不堪。
她从窑子里进来,原本就是异类。即使说出那晚的前因后果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无辜,寻不来公道,只会让人谈论取笑。
望着地下跪着的身影,谢云霆唇角微不可闻的一抿,半垂的发丝盖住了盛愿大半惊怔的面容,像一枚浸润在乌云中的月,失去了光芒,谢云霆微微握紧了拳淡漠的挪开视线,放在了绿梅身上。
一双桃花眼仿佛带着夸赞的意味,引得后者一阵悸动。
是了。定是方才那狐媚子知道在这院里待不住了,就趁着大少爷病着勾引二少爷惹得这个阎王生气了。
若是这次成功赶走了盛愿,露了脸,说不定她就是下一个被留下在房里贴身伺候的。
绿梅几乎按奈不住,从地上跳起了殷勤道:“奴婢这就带这个贱人下去。”
“慢着。”长指轻轻弹了下挂在窗幔上的平安符,叮的一声铃铛响传递进房间里每一个人心底,谢云霆懒懒掀着眉角:“小丫头,你把方才我来时的情景,仔细说一遍。”
冷不丁的盛愿再次被点了名,缓缓抬头看向谢云霆,见他微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用指腹摩挲着下唇。
盛愿抿紧了唇,电光火石间想起方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如梦初醒的一震,缓缓开口:“二少爷来时,问奴婢为何不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奴婢正解释这几日被罚在后院洗衣不许靠近您的住处,可话还没说话,绿梅就赶奴婢回后院,还要主动替二少爷领路。”
说完这些,盛愿低下头盯着掌心处的疤痕,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没撒谎,更没添油加醋句句属实。只是隐去了那些进屋后的那些旖旎……
绿梅生起不安极力辩驳:“奴婢都是为了少爷的身子着想,盛愿狐媚,奴婢怕她病中勾引主子才自作主张,奴婢不知这有何错。”
“住口!我院子里的人竟都以为我是色中恶鬼,传出去只怕要成了全京中的笑话。”
绿梅整个人僵在原地,仓皇的张大了嘴还想辩驳,这才发现大少爷一双眼睛却冷得像是冻了数千年的寒冰,如同盯着一块烂肉毫不掩饰厌恶。
“若是我再不醒,岂不是轮到你来做主子了?”
“奴婢冤枉啊。”
绿梅连连磕头求饶。
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指向盛愿。
“狐狸精!贱人!你做了什么,两个少爷都帮着你!”
盛愿微微懵懂,只垂目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努力忽视房间里那道属于谢云霆的视线。
“盛愿,既然你受了委屈,就由你说该如何处罚她。”
谢云笙突然点了名,盛愿敛了敛眉,没有立刻开口,下意识看向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可方才还目光始终粘在她身上的人,此时垂眸视而不见,仿佛眼下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垂下眸子,盛愿稳了稳心神轻声道:“越俎代庖,杖打三十,勾引主子,掌嘴二十罚做杂役。但府中定过规矩,若是女子受罚,只取其一,所以只需打三十杖罚做杂役就可。”
这些都是她进府时,一一背下的。
谢云笙点了点头,继续道:“只是这样?她这么欺负你,就连刚才误以为惩处你,都没想放过你,你还替她减了一项责罚。”
盛愿吐出一口气,淡淡开口:“有人告诉过奴婢,若有人欺负你,就应该狠狠打回去,让人心生忌惮。但奴婢娘亲教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奴婢何苦相互为难。我想绿梅今后也能懂得这个道理。”
谢云霆眼底眸光微转,忽然笑了。打着哈欠,没什么正形的拱手告辞。
“大哥清理门户,我就不好多留了。连着值夜累的慌。晚些让人把我刚得的墨狐披风送过来,只等着您养好身体,过些日子的春日宴大放异彩。”
话音落下,微微欠身缓步往外走,路过盛愿身边时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盛愿自始至终,垂着眼帘不为所动。
“等等。”
第12章
看够了吗
“盛愿,去把柜子左边的东西拿出来给二少爷。”刚要迈出去的身影停住,微微侧目。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从前母亲为我求的,你拿着吧。”
盛愿小心翼翼捧着药,走到谢云霆身边弯着腰呈了过去。
谢云霆脑袋一偏,视线从她粉藕一般的手腕上移开眸色阴冷,袖中的手并拢没半点抬手的意思:“既是母亲特意给你的,还是留着吧。”
特意两字语气格外重,幽深落寞。
盛愿蹙起眉头,察觉到些许异样,却不敢随意抬头,只能捧着药瓶继续举着。只是连着几日没休息好加上浣洗床单衣物的劳累,维持着这个姿势早就浑身酸痛,胳膊控制不住的轻颤,咬牙轻声开口:“二少爷,您拿着吧。”
谢云笙轻笑跟着劝:“二弟最是怜香惜玉,别让丫头难做。”
“她愿意举,谁逼她了,又不是我的丫头,用不着我心疼。”谢云霆不悦地睁开眼眸,带着警告意味瞪了眼,眸底沉黑隐晦。
伫立的身影突然拂袖扬长而去。
盛愿一愣,还没回过神身后谢云笙淡淡吩咐道:“追过去送药。”
“奴婢……”
盛愿握紧了瓷瓶,她对谢云霆避之不及,让她单独去实在是发憷。
“怎么?”
对上大少爷探寻的目光,盛愿摇头轻声道:“您说了这是主母特意为您求来的,当真要送吗?”
谢云笙手指捻动,幽幽道:“云霆在外公办都还念着我院子里的鸡零狗碎,我这个做哥哥,怎么能因为他不好意思收礼,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