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一开始兰珠莫名地问了顾迎清一句:“你跟曹宾现在有来往吗?”顾迎清说:“逢年过节问候一下吧,然后和专业相关的事会咨询一下。”
兰珠没说什么,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其实兰珠跟温元箐和顾从映夫妻并不算特别熟。
尤其是她和曹宾这段恋爱分的时候比合的时候多,曹宾一开始对她很好,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但估计出身寒门的原因,自卑心理作祟,总是疑神疑鬼。
今天见她和班上男同学偶遇说了两句话,便会甩脸色冷暴力。
她跟随班级出去写生,也怀疑她会和别的男生有什么,因此引发争吵。
其实曹宾除了家庭出身一般,天赋与才华自不必说,外表风度就算不是百里挑一,至少也是居于上游。
追求者众多,但据说这位才子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
但偏偏看上了兰珠,追求人的过程也很含蓄,因为有接新上打过交道,后来再帮助学妹熟悉新环境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书画传情。
兰珠还真就吃这一套。
后来受不了曹宾老找茬,她提出分手后,才意外得知,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比如曹宾一个农村出来的,还眼高于顶,那么多追他的学妹看不上,怎么就看上祖上就开始做官,老爸也是外交官的兰珠了呢?
话里话外都影射曹宾是凤凰男,想当兰家的赘婿。
还有人私下碎嘴子,臆测兰珠一个系花院花级别的女神,身边爱慕者那么多,怎么会真的看上曹宾?
兰珠当时心想是她不够了解曹宾,为此道歉,心疼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主动找曹宾复合。
结果总是历史重演。
曹宾太傲,稍有分歧,就冷落她,对她冷暴力,要她去伏低做小,将他哄得高兴了才作罢。
一开始如此也就算了,后来在专业上也非要压兰珠一头才舒畅。
不乐意兰珠跟他画同类型的画,不愿兰珠的画跟他参加同一类型的展。
若兰珠画山,曹宾必会玩笑来一句:“女人懂什么山水。”
要知道兰珠是国画系第一名。
兰珠越来越感到窒息,意识到自己每次反思自己错误的行为也十分诡异,遂提出分手。
那一次之后,曹宾发现自己的冷暴力换不来兰珠的挽回,开始慌了,加上又发现兰珠跟某位家世不错的男同学来往密切,一时之间被人称为南江美院的金童玉女,曹宾便觉得,兰珠抛弃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出身贫寒。
刚好那时他已在读研,跟自己的导师见了一位富商。
富商要买画,导师手里有画,期间曹宾帮忙跑了几次腿。
富商说,小子,我很欣赏你,还有你的画,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1994年,诺基亚发行第一台可以发短信的手机,实现了技术性的飞跃。
在人均月收入几百块的年代,曹宾买下了万八千一台的手机,穿着也上了个档次。
他告诉兰珠,自己卖了画,打算留校任教,意思是经济方面不用担心。
兰珠一开始拒绝,抗不住曹宾穷追猛打。
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期间争吵不断,也分过手,曹宾每次都是那一套,跟她哭,说是他自己太自卑,求她原谅,今后绝不再犯。
兰珠读硕期间做助教,也是为了和他一起留校任教,规划好了自己之后的教学生涯,毕业后做讲师,多少年内读博、评职称,可以做到教授。
后来决裂是因为曹宾怀疑她和那位家世不错的男同学有染,兰珠也发现了他跟那几个富商倒画的事。
两人发生口角,兰珠不慎摔倒,肚子疼去医院,发现怀孕,曹宾却要她去做人流,因为他怀疑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还说,他们可以今后再要一个孩子。
兰珠有点害怕曹宾当时那个癫狂偏执的样子,假装同意,也不提分手之类的事情。
事实上,她已经有了分手的决心,孩子她也万万不会要。
她借口让母亲来照顾自己坐小月子,趁机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打算,在父母的庇护下跟曹宾断了往来。
同时她拿走了曹宾的一个账本,以便曹宾不罢休,纠缠她。
果然,曹宾后来骚扰她和她的家人,以及她的朋友。
直到兰珠拿账本跟他协商,彻底断联,就把账本还给他,但她会保留复印件,两人好聚好散,他不能再骚扰她,否则就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谋取非法利益,到时候他的教学生涯也将不保。
曹宾只能答应。
后来,兰珠跟父亲同一位年轻的实业家吃饭,也就是丁老板。
丁老板年纪稍长她几岁,偶尔在南江停留出差,都会请她吃饭。
兰珠知道对方想跟自己交往,便主动告知自己的过去,对方也不在乎,说,年代不一样了。
兰珠心想,那就试试吧。
好在对方性格稳定不是装的,对她更是无微不至,渐渐地感情也深了。
后来曹宾听说了她和丁老板的事,有意无意让那几个和他有来往的富商,给丁老板的生意使绊子。
丁老板一个三十出头的创一代,哪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兰珠便决定跟丁老板去北城,刚好父亲也有职业调动,要到天津去。
兰珠在电话里跟顾迎清说:“你知道我跟你父母为什么不算熟么?曹宾根本不怎么带我见他们,后来他对我做的事,你爸妈和顾教授都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个有天赋又努力的,但受制于出身的好苗子。”
温元箐知道兰珠嫁给了一位商人,对方事业蒸蒸日上,已是北城小有名气的实业家。
温元箐请自己公公帮忙,从美院认识兰珠的老师那里,要到了兰珠的联系方式,之后两人互道过去与现状,温元箐才知道曹宾以前做的那些事。
顾迎清其实不知道兰珠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兰珠后面的话,才让她有种想呕又呕不出的滞涩感。
曹宾合作的富商之一,是赵柏林。
温元箐找人要兰珠的联系方式一事,被曹宾知道了,赵柏林也知道了,也就查到元宁想出国。
但兰珠没想到,出事的会是温元箐。
而且事情一发生,她就被赵家下了封口了,对方用她先生的事业威胁。
第518章
与吾妻
顾迎清这个年过得很煎熬。
她总是想,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世界之大,有七十亿多人,有太多可能,有黑,有白,但也不是非黑即白,但中间这个灰色地带到底该怎么界定呢?
如果说曹宾这人很假,但是过去二三十年,他对顾中敏算是做到了“尊师重道”的典范,情感上的关心,物质上的感谢,没有少过,像是半个儿子。
但若说他很真,顾中敏去世后的所有节庆日,他没有再来看望过自己的师娘,最多一句微信的问候,附加一个红包,反而向顾迎清提过好几次,给顾中敏办纪念展的事。
她不禁想起艺术界的一个真理,人死出名,作品升值。
如果不是兰珠提起他的过去,顾迎清只会以为他此举是为了纪念恩师。
再不济,加上一些作为“国画院长”想要更多头衔和名誉的私心,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曹宾在她眼里,在顾中敏夫妇眼里,从来都是才气丰沛,不卑不亢的形象。
倒不是说谋财有错,错的是不择手段。
去年曹宾跟她提起办画展的事,提了一嘴关于主办方承办方的事。
顾中敏生前曾任国画学院院长,主办方肯定是交由南江美术学院美术馆,至于承办、协办和支持单位,大多是当地政府和文化单位。
但承办方中混进了一个叫“传·艺”的艺术投资管理公司。
还说这是近几年美术展的常用模式。
这是金玉吟的专业,顾迎清事后咨询了一下她。
金玉吟说这家公司在业内很出名,成立十年左右。
因为“丝绸之路”的政策,各城市每年都在举办各种文化交流活动,“传·艺”近几年为了扩大知名度,和省、市单位合作开发了许多艺术展项目。
但其本质还是盈利性投资机构,收入大部分来自艺术品投资、租借与买卖。
以前跟赵缙的鹭隐也有合作。
当时顾迎清没多想,如今却有种串丝成线,拨云见日的通透。
多年前的赵柏林,搭上了曹宾的导师,又相中了曹宾做他们这群人洗钱的白手套。
赵柏林,赵缙,曹宾,画廊的交易……
如今的“传·艺”是否与之有关,还待商榷。
顾迎清在网上搜索这家公司,点进企查查,法人不认识,五个大股东里,两个最终受益人,一个法人,一男一女,都是陌生名字。
股东名字后面,还有“TA有多少家企业”这样的引导语,顾迎清点进去,关键信息被马赛克,弹窗让她开通超级会员,解锁更多信息。
顾迎清:“……”
来这套。
她翻了翻程越生给的资料,没有任何跟“传·艺”有关的信息。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可既然已经查到了兰珠,也查到了曹宾,她都能怀疑上曹宾通过“传·艺”干洗钱勾当,程越生会想不到这儿来?
背后的调查智囊团也想不到?
那天顾迎清和兰珠通话到半夜。
兰珠说,在温元箐去世之后,曹宾跟赵柏林通了气,威胁她不准将温元箐和元宁的事往外说,跟顾家人断联。
此时兰珠已经知道猜到曹宾背后有人,之后不久,不知道是不是顾从映发现了温元箐的死有猫腻,想找兰珠了解情况。
打不通电话,就亲自去北城找人。
兰珠只能躲。
后来得知了顾从映的死讯,加上南江那边的人,联合起来给丁老板的公司制造了一些事端,她害怕引火烧身,只能闭嘴。
因此,顾迎清往后看调查报告,发现顾从映死亡一案,人证被收买,物证残缺,详细佐证了顾从映的死是借住自然灾害掩饰的人为谋杀,指向赵柏林和赵缙买凶。
恨与怒在顾迎清心里累积,翻涌,唯独没有惊讶。
还有,她再次看到了泥石流现场及搜救照片。
因为这次看到了在网上被打马赛克的照片——顾从映开的越野车从泥石堆里挖出来,车身毁坏变形。
她从前只知道,顾从映遗体遗体损坏严重,但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概念,直到她从模糊的图片中,隐约看见松动的车门缝隙中耷拉出来一条角度扭曲的肿胀的腿。
而她手边摊开的相册里,二十几岁的顾从映,器宇轩昂,戴着金丝边眼睛,在西湖边上,一手搭着腰,一手搂着新婚妻子的肩膀,笑容斯文,眼中载满幸福和希望。
这是一本属于顾从映和温元箐的相册,首页只有这一张照片,下面用潇洒行楷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于杭州,与吾妻。
顾迎清摸着那行字,心痛到知觉麻木。
第519章
有机会的话
顾迎清初二清早得知,程越生带着孩子,以及程婉黎一家去了日|本。
当然除了谢汝景和二儿子,这两位除了公务之外,出境很麻烦。
一行人住在雪场附近的温泉别墅,兖兖当晚给她打电话,说他们住在爷爷奶奶以前的房子里。
难怪顾迎清觉得背景似曾相识,应该是在赵淳敏的视频里出现过。
程越生给儿子配了一部手机,创建了亲子账号,限制了手机的使用时间和功能,规矩是:上学时没收,只有假期能用。
平时家里大人在小孩面前,也极少刷那种娱乐短视频APP,兖兖和谢家的小孩对这个兴趣都不大。
手机对于兖兖,只有打电话、拍照的功能,看动画片不如用iPad,玩游戏不如用主机。
兖兖抱着手机满屋子跑,给顾迎清介绍格局,还对镜自拍给她展示今日OOTD,羊绒衫和里面穿着紧身保暖衣。
镜头扫过卧室,地上扔了一堆大人小孩的滑雪装备没收拾。
顾迎清便看见镜子里一个光着脚的欢脱家伙,视觉上看起来手机比脸还大,有种莫名的喜感。
顾迎清看了兖兖发给她的滑雪视频,一身蓝白相间的滑雪服,戴着头盔和雪镜,像个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卡通小人儿。
小人儿滑的还是双板,从山上一溜烟儿往下,立刃,开局平行式小弯,接着犁式转弯,压重心,摸地,甚是熟练。
视角从上往下,小小身子,圆圆脑袋,在白雪茫茫的雪道自如穿行,看似酷劲十足,其实只让人想直呼可爱。
小家伙最后还来了个倒滑,头盔里传来笑声,朝跟拍的老爸讨夸:“爸爸,我厉害不?牛不牛?这回一点都没摔呢!”
“很牛。”
“有你牛吗?”
“那还差点儿。”
兖兖拿着手机满屋乱串,难免拍到其他人,欢声笑语,兖兖现眼包,还让每个人跟顾迎清打招呼。
顾迎清只好一一问候,新年好。
过后兖兖找到他爸,要让她跟爸爸说话,顾迎清假装有事,掐断了视频通话。
程越生刚拿起手机,就发现屏幕一黑,同时“咚”地响起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对方挂断,画面回到对话框。
兖兖尴尬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划拉着屏幕念叨着:“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结束通话啦?是信号不好吗?”
程越生睨他脑袋顶一眼,心说还能怎么回事?
他回了房间,开电脑。
孩子又跟进来,要用爸爸手机给妈妈电话。
程越生说手机坏了。
程之兖不信,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点屏幕,没亮,试着开机,显示电量不足。
“爸你这不是坏了,是没电了,你充电就好了,我帮你充电,你充电器呢?”
“找不到了。”
“没关系,我们的充电线是通用的,我帮你充。”
程越生眼睛没离开电脑,一边回复谭令汇报南江情况的邮件,下巴指指床尾凳和地上那堆装备。
“你要是闲得慌,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当然可以。”
那小东西还当真有模有样地收拾起来,鞋子放一边,衣服放一边,爸爸的放一堆,他自己的放一堆。
虽说只是随便揉成一堆,但也好过一开始的杂乱无序。
程之兖去邀功的时候,发现他爸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只手机来,跟人打起电话了。
他就躺在床的另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假装玩起来。
程越生瞧他一眼,“你先出去。”
兖兖看他爸表情严肃,又是在处理工作的时候,他才刚躺下呢,尴尬地噘噘嘴,屁颠屁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