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这档子没有实锤的事,成了茶余饭后过过嘴瘾的消遣,以此满足人性当中的猎奇心理。赵鸿槐本无心关心这些,那个顾迎清早就跟赵家没关系了,没闹出风雨来,只当没这个人。
这会儿程越生却毫不避嫌地承认他跟顾迎清有不正当关系,这就很明显不将赵家,以及赵鸿槐这个舅舅放在眼里了。
等于在说,是,我跟她好了,你们又能拿我怎样?
赵鸿槐一时没缓过气,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一想到程越生这是来替顾迎清出头,怀疑的念头便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顾迎清许久不露面,按理说对赵缙没产生任何威胁,赵缙在这个关键时候跑去动顾迎清,是否有做贼心虚想要灭口之嫌?
也就变相进一步佐证,赵南川之死,以及赵南川和顾迎清结婚、造假顾迎清生了赵家的孩子……
都是赵缙的手笔。
赵鸿槐从没停止怀疑赵缙。
没有强硬把赵缙塞进德信,除了许安融在极力阻挠,他也担心高层频繁变动会引起外界揣测,影响股价。
再者是每想到他精心栽培的孙儿,有可能是遭了赵缙暗算,他心里就过不去。
可日复一日,程越生在公司地位越稳,赵鸿槐越发忧虑。
赵家目前只有赵缙这一个选择,于是对过往之事,他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
星星还小,这一二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赵缙再怎么作恶,毕竟姓赵,总比将来大权旁落到外人之手来得强。
况且他出手无情,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并非坏事。
可他偏偏去惹是生非!
往事之苦再度涌上心头,连带今天被程越生舞到面前,丝毫不顾虑他这个长辈的威严,赵鸿槐一口气顶在心口,一声不发。
程越生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掸烟灰的间隙出声:“既然没人有意见,那就动手,别耽误时间。”
赵柏林观望着父亲的态度,立马叫管家带人进来。
赵缙自此才开始真正地慌了。
“爸……”
赵笙着急看向父亲和爷爷,难以置信道:“你们竟然怕他?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闭嘴!”赵柏林寡言,残疾后更是阴郁,此时双眼淬着阴鸷,“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赵缙如果不做那些事,自然没人威胁得到他。”
赵柏林自然也不想被程越生看笑话。
他就是故意要看他们像猴一样,被逼得团团乱转。
程越生真将那些事情抖出去,全完了。
他们自己动手,还能控制力道,要是换程越生来,可就不一定了。
赵鸿槐说:“凡是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然各退一步,让赵缙道歉,这件事就算这么算了。”
程越生像听了个冷笑话,嗬了声,无奈道:“我就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好歹跟我妈有几分亲缘关系,我已经退了一步。”
赵家这些人,因为长期生活在赵鸿槐作为一家之主的父权威压下,加上他手握资产与说话权,对他不屑又畏惧。
但程越生不是赵家的人,他不吃这一套,好话歹话他都不听。
“废话不要再讲。”他无心浪费时间在这里,摆摆手催促,“赶紧的吧。”
赵鸿槐深吸一口气,眯眼死死瞪住了程越生。
管家按要求,带来两个赵家的安保人员。
赵柏林低吼:“还杵着干什么?给我打断他的手脚!”
赵笙急也白搭,思前顾后,发现还是先安抚住程越生,才能最大程度上降低风险,大事化了。
反正程越生跟顾迎清关系不清,又挑衅了死老头,今晚过后,老头肯定会想办法将他从德信除名。
他们只管按计划,收购德信海运,顺理成章进入德信,将来少个人帮许安融,也能少些麻烦。
赵笙将脸别开。
赵缙站起来,昨夜的劲儿仿似还没过,人一激动,身形有些打晃。
两个安保面面相觑,好歹是雇主,他们哪敢……
赵柏林一狠心,“你们俩,把他给我扣到我面前,我来动手!”
那俩安保动了,上去一人一边扣住赵缙手臂,一脸难色。
好在赵缙估计也认清形势,没太反抗。
“跪下!”赵柏林厉声。
赵柏相皱了下眉便看向一旁,正好对上许安融的眼神,麻木,冰冷,讥讽。
赵柏相脸上肌肉抽了抽,翻眼看天花板。
赵缙胸膛剧烈起伏,仿似行刑前的最后一刻,等待凌迟的焦灼与痛恨一起在身体内上演。
他呼吸几乎快撞破耳膜,吞咽着喉咙,在赵柏林的轮椅前跪下。
程越生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
赵柏林顺手抄起了他父亲的拐杖,扬起来,还是没怎么下狠劲。
赵缙闷哼了一声。
“要是断不了,就只能我帮忙了。”程越生心说你打这么轻糊弄谁呢,“我动手可不保证力道。”
话音才落,赵柏林又是一棍扬起,黑色拐杖重重地从空中落下,棍棒砸在骨肉上的闷响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紧随而来的是赵缙痛苦的哀嚎。
赵缙死死咬住牙关,脸色刷一下涨红,又逐渐因疼痛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赵柏林扔开断裂的拐杖,让人把放在角落的棒球杆递给他。
那一瞬间,赵缙有心理阴影。
上次就是让人用这玩意儿敲断了手。
他下意识想逃,结果一时慌忙,双手撑在地上想起身,伤手一下泄了力,猛地狼狈地趴在地上。
他出于躲避伤痛的本能,双腿朝前蹬动,想逃。
赵柏林让人按住他,挥动棒球棍就朝他小腿敲上去。
一下不够,又是一下,接着更是着了魔一般,接连数棍招呼上去。
他力道不均衡,但一下比一下重,击打的位置在脚踝到小腿那一段。
赵笙吓得不轻,“爸……”
赵柏林似听不见,眼中赵缙痛苦的身体,恍惚间竟然变成了赵柏相。
于是发了狠,激动地扬起棒球棍,“我打死你!”
这一下,位置落差,打在了赵缙的大腿上。
赵笙上前拉住他,“再打真跟你一样成残废了!”
残废……
赵柏林迟缓地抬眼,失焦的双目阴恻恻地,赵笙觉得他阴森,脊背发凉。
赵缙抓着地毯,骨头断裂那瞬间并不算痛,而是麻木,像是久蹲之后失去知觉。
紧跟着才是痛,先是一阵剧痛,再是无边无际,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
但哪一种痛,都没有此刻收到的侮辱来得深刻。
程越生见差不多了,站起身捻灭了烟,往外走去。
赵缙的手挡住去路。
程越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匍匐蜷缩的男人,微微攒着眉心,对上赵缙阴狠的眼神,不屑地嗤了声。
狗一样的。
程越生问他:“昨晚你让人撞她的时候想过今天没?嗯?”
赵缙不回答。
程越生一脚踹他身上,无语地说了句:“他妈的原来是个哑巴。”
从他手上踩过去,程越生头也不回:“走了,不用送了各位。”
第444章
控制不了他
方才还吵得剑拔弩张的一家子,在赵缙挨揍的时候,就已经不约而同地没了声音。
沉默又表情各异。
在程越生离场后,这种沉默更是最大限度膨胀蔓延到了每个角落,像战后硝烟弥漫的旷野,压抑死寂。
但又都松了口气。
赵鸿槐看了眼地上瘫着的赵缙,脸上露出嫌恶,“送他去医院,其余人留下。”
赵鸿槐又找来自己的亲信——德信的一位元老董事,董秘,以及服务了他快三十年的法律顾问。
不多时人到齐了,一伙儿人散在书房里,各据一方,心思各异。
赵鸿槐话不多说,直奔主题,跟那老董事说:“老方,尽快召集各位董事开会,跟每位董事通好气,给我开了程越生!”
老董事震惊,无措之余面露难色:“这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赵鸿槐指着赵柏相,喘着气说,“你,好歹是个董事局主席,这回也去露个面主持会议,”又朝向方董,“你们只需要凑够九个人就行,很难吗?你们这儿不都三个人了!”
董事局十七个人,在无人弃权的情况下,只要有九个人在开除程越生这项决议上投赞同票,就能通过。
赵鸿槐很有自信,他在德信那么多年,自他上任之后大换血,董事局大多数都是他的人。
后来有的人老的老,死的死,退休的退休。
新一辈登上历史舞台,赵柏相迎来了他的天下。
赵南川在位那几年,新官上任,扶持了一些新人进了管理层,不一定全都能为许安融所用。
不等人说话,赵鸿槐便问董秘,董事局里都有哪些人,让她分析这些人的立场。
董秘在德信也干了不少年,摸清董事局里每个人履历和喜好,以及在公司内部派系之争中的倾向,是她的基本职责。
她按记忆道出每一位,将许安融和程越生,还有一位独董放在最后。
那位独董是许安融娘家的一位亲戚,是她的表弟。
另外还有一位立场比较模糊的独董快要退休,已经选好了替任董事。
赵鸿槐不痛不痒:“要是这人不听话,那就找和由头立马换了他。”
许安融坐在斜对面单人沙发上,自从赵鸿槐退居幕后,她就没见过赵鸿槐发这样的脾气。
不管不顾地要达成某个目的。
好歹起起伏伏几十年,又是家产之争的最后赢家,起码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赵鸿槐依然是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目光尖锐地看向沉默不语的许安融,“至于你,你个叛徒!”
许安融被点名,心有不服,神色木然,眼神冷淡地看向一边。
她深知惹怒了赵鸿槐,先前看赵缙被惩罚时的痛快早已无影踪。
此时见这老头这么雷厉果断,似乎真要顶着压力与舆论,来个大换血。
她一时间思维停滞心乱如麻。
赵鸿槐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这次想通了,不再纠缠过去那些事,不再跟我作对,我死之前肯定会为你和星星留下保障。你若是不搞些幺蛾子,那今后你在德信地位照旧,到时候你跟赵缙谁输谁赢,各凭本事。”
许安融陷入沉默,静了会儿说:“你今天难道还没看出来么,程越生压根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对付。他要是没点本事,他敢狂成那样么?除了在德信海运这件事上,有高层不满他的表现,之前可一直都很得人心,他又暗中拉拢了谁,你又知道吗?还有啊,你别忘了,程越生也从他妈那儿继承来了一些德信股份,你们以前对赵淳敏怎么样,心里有数,他对德信、对你们可没有亲情上的顾虑。”
说穿了,赵鸿槐老了,他曾经的拥趸们也年迈了。
现在已经是新人的天下。
去年赵南川死后,股东大会选出来的好几位新的非执和独董,都是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且个个都有资本背景。
赵鸿槐真以为能拿捏他们?
顾问也劝说:“赵老,您最好再考虑考虑,罢免总裁这种事肯定会打击市场信心,到最后会直观地反应在股价上。而且,据我这一年对他的观察,他不打没准备的仗,他既然行事敢这样嚣张跋扈,又怎么会算不到您会针对他……而且闹掰之后,他反击呢?”
“你是觉得,我这么大个赵家,会斗不过他?”赵鸿槐听不得这样灭自己威风的话。
程越生在他眼里,不过还是当年那个毛都没长齐就敢跟他老子还手的小混球。
虽说他商业头脑不错,但他始终年轻。
什么华尔街最年轻的金融才俊,什么算无遗漏……
他有今日的成功,不过是时运加成。
混金融市场的都知道,造神容易,毁神更容易,今日异军突起,又一朝跌落神坛的比比皆是。
顾问说:“我的意思是,拿整个德信去斗一个程越生,不值当,等之后将赵缙送进去,慢慢削弱程越生的实力,更为保险。他才进德信一年,根基不牢,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几年的市场不景气,去年欧|美多家知名银行倒闭,接连引起金融界地震,导致全球的资本市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经不起一点刺激。
赵鸿槐思虑片刻,下定决心沉吟道:“一时阵痛而已,总好过眼看他日渐壮大……多一天都等不得!毕竟还有个叛徒!”
他直接指着许安融。
“叛徒?你才是那个虚伪无情的叛徒!承诺给南川的东西,就算他人没了,你也应该留给他的儿子,而不是……”
“闭嘴!你信不信我把你踢出家族信托?!”赵鸿槐气得脸歪嘴斜,立马招来法律顾问,“我要改遗嘱。”
许安融晃得身形一晃,手牢牢抓住沙发扶手。
赵鸿槐冲许安融说:“你要是在开除程越生的董事会上投反对,我立马把我手上股份期权按比例分配,让他们一家三口,和你们一家三口持平。”
赵鸿槐不容反驳,除了他的亲信,将其他人全轰了出去。
许安融大步离开书房,出大厅时,赵笙叫住她:“大伯母。”
许安融定住脚步,没有回头。
赵笙走到她面前,挑眉一笑,言语还算诚恳,“大伯母,我知道我们有矛盾,但关键时刻,一致对外解决眼下问题最为重要,不是么?你也看清楚程越生是个什么人了,你控制不了他的。”
许安融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面露纠结。
第445章
反水
赵缙伤得不算轻,上半身手臂骨折,下半身小腿骨折伴有脚踝骨裂和大腿软组织挫伤。
连夜拍了片,进行镇痛和复位,住进特需病房。
赵笙离开赵家,问了赵缙身边的人具体情况,随后去了医院。
病房里,赵缙一脸疲倦地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短短几小时里,胡渣也长了出来,经过受伤、挪动和复位的几番疼痛折磨,清朗的面庞没什么血色,满脸憔悴和潦倒。
赵笙将包搁在套间起居室的沙发上,手插进大衣兜里,隔着中间打开的隔断玻璃门,远远端详他。
病房里只有他的一个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