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前几日,相关部门收到线人消息,说有一帮会的二当家准备全家移民加|拿大,计划于昨晚乘深夜的红眼航班离开州港。这位二当家与帮会一把手争夺话事权已有多年,随着对方实力扩张,二当家眼看败局已定,决定退出。
两人积怨多年,手上都有对方把柄,其中便有一把手过去多年里,与沈家人做非法生意的往来证据。
为了保全自身与家人,二当家准备等家人先上飞机后,再让生死心腹销毁部分证据。
公检部门下有几大处,其中属于执行处的调查科,调查政|府部门与私营机构貪污案件属于不同小组的职责。
因为沈家涉及的所有疑案,时间跨度长,牵扯人员广,人员复杂,商政皆有,于是两组人员组成了专案组,协作办案。
林达濠便是其中一组的组长,昨晚带人蹲守突袭得知的证据销毁点,准备人赃并获,结果扑了个空。
那只是一处靠近码头的林子里的废弃建筑,有几个该帮会的小喽啰在那里对接货物,都是从不正规渠道进港的非法药品,恰好被逮捕。
另一组人员,在机场出入境将帮会二当家缉拿。
带人搜索完之后,林达濠让一半组员带嫌犯回局里录口供,他和剩下的人进林子里再搜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此时,林达濠与调查科科长都意识到可能中了圈套,但他不死心,总觉得能找到些线索。
结果中途对讲机失去信号,一去不返,直至今早尸体在海中被发现。
因是在调查沈家一事上出的人命,局里立刻传唤沈家和帮会的一些关键人物。
调查盘问一直进行到夜里。
事情吊诡之处在于,沈家人个个都对此感到意外,声称此事与他们无关。
沈景曜怒不可遏,说要见律师,要告公检的人。
“你们知不知道没有证据的传唤对我们集团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到时候那些狗仔只要在报纸社媒上随便写写,知不知股市多少个亿要蒸发?现今经济不景气,失业率上涨,到时候股民生怨,后果你们自己好好斟酌。”
坐轮椅的沈进友也被找来,只是他可没那么礼貌。
这半年里,他前脚刚出ICU,后脚被确诊瘫痪,这个年纪没办法复健,生活难以自理,被精心栽培的儿子夺权,备胎儿子锒铛入狱,女儿又不知死活。
当人从习以为常的权利的顶端掉落,失去的不仅是荣光,还有尊严。
沈进友如今也就只靠那口气活着了,脾气日渐古怪,依仗着手里的股份,与过去积攒的威势,还能拿捏住这些肖想他财产的财狼虎豹。
据说当时他就在传讯室里大骂,说他们办案人员一群蠢货,沈家才陷入丑闻不久,怎可能在敏感的时候做这种高调杀人越货的事情?
沈进友说话的分量虽然不如从前,但想要做掉谁,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买凶而已嘛。
在照不见光的地方,多的是可以被收买的亡命之徒。
而且据初步调查,找不到直接证据指控沈进友和沈景曜,所有人对于之前沈家和帮会多年的生意往来“证据”一事,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程越生下午起,就跟秦宗诚和黄维坚保持着联系。
黄维坚还在跟人上报此事,开各种秘密会议,有意和州港那边的调查科合作。
毕竟此案非小。
很明显前几天调查科收道的消息是个陷阱,线人的消息没错,二当家要跑路是真,但销毁证据一事是假,目的就是将调查组的人引到码头。
此事的背后主谋就算是沈家,那他们肯定是精心做了局,会串通口供,所以盘问出来的话不一定是真。
可如果,背后的人不是沈家,那又是谁?
不管是谁,肯定跟林达濠这组人员调查的案件有关,反正跟沈家脱不了关系。
目的无非是两个——要么是怕被调查到关键信息,所以杀人灭口;要么是嫁祸,将调查科的人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而黄维坚过去一段时间,根据程越生提供的种种线索,正在秘密调查邓荣涛的过去,的确发现了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
第407章
我爱你
线索与疑点都有,黄维坚却不敢贸然出击。
邓荣涛背后是楼家,势力盘根错节,如果不能确保一举将邓荣涛掰倒,那楼家极可能会找到漏洞,助邓脱困。
两家姻亲,邓荣涛的种种所为,楼家是否知晓?又是否参与?
像楼、邓这样人,并非鼠目寸光之辈,能走到今天,必然懂得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行事之前先虑败。
若是打草惊蛇,对方恐怕立马就会搬出对策。
而程越生也以为,邓荣涛这么殷勤地想要促成他和楼家的婚事,要么楼家知晓一切,早就在局中,要么就是邓荣涛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瞒着楼家,眼看沈家高楼将塌,万一将来纸包不住火,将楼家拖下水,到时候也有人给他擦屁股。
邓荣涛曾在州港任职多年,从州港入手是最好的。
雁过留痕,即使他当年和沈勾结一事做得再天衣无缝,只要沈家还在,只要当年的人没死光,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
只是北城、南江与州港,一地是首都,另两个地理位置与经济地位又很特殊,各地官方合作调查最为合适。
让黄维坚与州港调查科合作的建议,程越生之前就提过。
但是黄维坚比程越生想象中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直说不急,慢慢来。
说穿了还是欠缺胆色。
黄维坚还算年轻,远没到职业天花板,但他名声已经打出来,只要稳打稳扎累积经验,至多十年二十年到顶。
但这次如果能扳倒邓荣涛,若运气好顺势起底楼家,既能挣个铁血名声,至少也能在下一个五年,跨到一把手。
可是,既然能稳中求胜,他何必铤而走险?
这只能说明,证据还不够明显,诱惑还不够大。
这回的事一出,黄维坚显然心动。
死了人,说明有人心虚,心虚就会路出马脚。
要么是沈家,要么邓荣涛。
无论是谁,都是一条大鱼。
最终,黄维坚电话里说,经开会商议,向上面递交了与州港合作调查沈家的申请,文件应该很快就会下来,择日会跟调查科那边洽谈此事。
当然这背后还有一份暂不能面世的秘密调查文件。
离开会所,是蒋岳开车。
车身飞驰,在北城深夜的东西中轴线上留下飞速而过的流影。
到酒店不足十公里,车上就两人,没人说话,只有车窗外掠过猎猎风声。
等红灯时,电话震响。
蒋岳看了眼车后座,程越生紧闭双眼,没动。
蒋岳以为他睡着,心里默数着,打算数到十再叫他。
刚数到九个数,程越生唰地睁眼,十分清明,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
秦宗诚问:“谈妥了?”
程越生凝了眼窗外,“现在说妥还为时过早。”
“州港这边都收到消息了,北城那边还能反悔?”
程越生没说话。
“你就不怕黄维坚哪天知道你算计他,跟你算账?”
“我算计他什么了?”程越生撑着额,情绪不高,“事成之后他得谢谢我。”
“要是不成呢?”
程越生哼地笑一声:“不成他也找不到人算账了,”他又立刻收笑说,“谁叫他总是磨磨唧唧,没点胆色。”
只好使计推他一把。
双方沉默。
秦宗诚的沉默是因为他前一句话。
良久,程越生揉了揉眉心,问:“那个,林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林达濠。”
“嗯,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秦宗诚说:“一个老婆,两个女儿,她老婆今天去认了尸,受打击太大,听说哭昏过去。”
“给笔钱吧。”
“给多少?”
“看着给。”
秦宗诚猜到他是出于人道主义,给被牵连的人一些补偿。
调查科会查到这一步,的确有程越生在推波助澜,想借调查科之手挖出一些有用的陈年证据,促使黄维坚尽快参与其中。
但没想到有人狗急跳墙。
挑林达濠下手,也许是因为他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
调查科的人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跟秦宗诚接触的人说正在查。
秦宗诚说:“做这行本就生死难料,他宣过誓的……”
生死难料。
挂了电话,程越生不禁琢磨着这四个字。
那片海,就他知道的,已经有两条命。
差点三条。
当年程家生从那儿跳下去,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找到的。
程越生竭力控制着,不把这种可能往顾迎清身上联想。
但脑子不听使唤地闪过一些设想的画面……
比如把她捞上来之后做的那个梦。
市中心的红灯十分漫长,车停下来,程越生的眉心就没展开过。
快十二点,顾迎清在床上已经躺了快一小时,关了主灯,亮着一盏床头灯,拿着器在看资料。
精力不集中,总是看手机。
忽然门铃响起来,在静夜里很清晰。
她登时抬眼盯着门口方向,却没起身。
过了会儿,电话响起来,她也没接。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下了床,走到门口。
刚将沉重的门拉开一半,程越生单手抵住门板,高大身形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来。
顾迎清还未看清他,便被握紧腰身,抵在玄关的墙壁上。
程越生大掌捧起她脸,顾迎清被迫接住他的吻。
措手不及,他身躯又沉重地挤压着她,顾迎清有种呼吸不上的窒息感。
她抬手推他肩膀,睡袍宽袖滑下,露出的小臂挨着他尚带寒气的大衣。
给他身上已经淡去的檀木麝香味增添了一抹冷意。
随着纠缠的呼吸和体温,这抹味道又变得温暖炽热。
顾迎清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应,但跟不上他的节奏,嘴唇被他吮舐得发麻,甚至换不过气。
她“唔唔”两声,连连捶他。
程越生松嘴,但仍用力环搂住大口喘气的她。
顾迎清脸憋得通红,唇上水光潋滟。
她眉头一皱,还没回过魂来,他忽然掐住她脸,“现在讲。”
顾迎清一头雾水,看着他漆黑用力的眼,心颤颤的,呼吸不畅地问:“讲什么?”
“讲你爱我。”
顾迎清愣住,定定看着他,眼神逐渐恼火。
程越生忽然道:“我爱你。”
他说完,在她诧异怔愣的眼光中,低头亲她一口,“现在换你说。”
声音很低,很沉,很迫切。
第408章
后劲
顾迎清大脑缺氧,被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三个字震撼。
前一刻,在他要她说“我爱你”之后,她是有些恼火的。
后一秒,她仿佛瞬间被剥夺了思考能力。
心中不知有什么坍塌,传来似雷声一般的阵阵轰隆响动,震得她同心脉连接的指尖发麻颤抖。
连刚才那个深拥力重的吻,仿佛也被赋予了轰轰烈烈的意味。
她耳畔回响着心跳声,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程越生的。
顾迎清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气息。
一时之间,她恍惚。
脑中一会儿是昨夜半山呼啸的风,一会儿又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在赵家墙边抽着烟居高临下睨着她的身影。
最后变成很多个拥抱亲吻,和很多次重叠交融的身体。
那些画面与片段之间,她的视线慢慢聚焦,他的五官在眼前变得清晰。
像故事的主角,在闪回结束后,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看一眼便为之心悸的眉眼,接吻时会压在她脸上的鼻梁……
隔着这样的距离,让顾迎清在怔忪中,很有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冲动。
她克制着,再克制着,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
“你……你又是,”顾迎清急促地呼吸着,不敢再看他眼睛,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你这是骗我开口的手段?就像曾经要我说喜欢你……”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知道往事放到如今来看都很荒诞,以前的逻辑也无法套用到当下。
程越生抵住她的额头,几乎控制不住手上充满占据意味的力道,忍声说:“那就当我回应你当初的喜欢。”
顾迎清滞住。
求而不得时会委屈。
得偿所愿时同样也会。
不论跟他之间有什么隔阂与矛盾,前路有多渺茫,在这一刻,顾迎清有种得偿所愿的委屈。
她微微挺身,顺势被他的力道,往他怀里压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