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沈纾纭本来在犹豫,但是沈贯期说,可以让程家的减轻戒心,顺便套套话,不由分说逼她答应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船员,船上就只有程越生和秦宗诚几个朋友,还有程家生和她。
一行人环地中海游,停在阿马尔菲时,悬崖海岸有一条贴山沿海,长达50公里的悬崖主干道。
程越生和他朋友几人要上岸去飙车,程家生因为他小叔和堂妹车祸去世的事有阴影,自己不敢开车,也不敢在这种路上搭乘他们的车。
程越生下船前,看了她一眼,问她:“你来不来?”
那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游艇上,白天偶尔去靠岸的小镇或景点逛逛,程越生总是一身休闲打扮。
他二十岁出头时,处于少年向男人过度的时期,身材还有种少年的修长,不如现在有分量,眉眼中满是压制不住的张狂,垂坠质感的宽松浅色度假衬衫罩身上,潇洒多过如今作为成熟男性的性感。
那会儿程越生定下神来看她一眼,她立马失神片刻,最后扬扬下巴,故作勉强地去了。
晚上回到船上,沈纾纭夜里收到一条短信:【到甲板上来。】
也许是白天飙车时被刺激的肾上腺素还未回归正常水平,她鬼使神差地去了。
海风将他衬衫吹得时而荡动时而贴身,他手里捏着罐啤酒,瞧着她。
沈纾纭知道自己段位不及对方,才轻易被人搅动心绪,她挑着眼尾娇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觉得呢?”
“你还想追我?”
“是。”他看着她。
沈纾纭心跳猛烈,轻佻地笑了声:“我不会答应的。”
“无所谓。”程越生挑起唇角,灌了口啤酒,看向海面。
他很无所谓,但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无所谓。
至少那时候。
第272章
我哪敢
沈纾纭不禁想,那之后要不是程家巨变,要不是害怕他别有目的,要不是担心他发现真相,要不是她大学时把心思和注意力放在赵南川身上……
仅凭曾经因为他的“没兴趣”激发的好胜,她能顶得了多久?
但事实是,如果没有程家生和程沈两家的种种,他也许不会多看她一眼。
更不会有之后的十年。
沈纾纭心中的不忿愈演愈烈,她一字一句说:“程越生,你需要我、利用我的时候,可以把我耍得团团转,以为目的达成就能轻易摆脱我?”
凭什么他想如何就如何?
沈纾纭蓦地伸手向他身下探去,却被人用力擒住手腕。
程越生厉眼扫向她,神情冷躁。
腕上的手链被他一并捏住,钻石棱角被他的力道压入皮肤里,硌得她生疼。
沈纾纭咬牙忍痛,逞强笑起来,另一只手抬起来,将U盘当着他的面塞进抹胸。
她看进程越生沉冽的眼里,挑衅地轻声一哼:“想要可以自己来拿啊。”
“沈纾纭,之前十多年,我要是想上你早就上了。”程越生抬眼笑道,“还要我说得更明白?”
沈纾纭脸色骤然僵硬。
他往她胸前看了看,不为所动地缓缓道:“不过是两团死肉,无所谓大小,对男人有没有吸引力,还得看是长在谁身上。你跟我之前的恩怨,靠上床解决不了。”
程越生攥住她手腕的手一用力,将她推回座椅上。
“但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他扶着方向盘,手指敲了敲,不徐不疾说,“谈判讲究的是双方都有所求,你既然想跟我做交易,说明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但我现在烦了,不想谈了。”
他解锁车门,淡淡说:“滚下去。”
沈纾纭未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注意力瞬间从他眼皮都没抬地说出那番羞辱性的话,带给她的屈辱中抽出来。
她瞪住眼,有几分难以置信,同时心底绕腾起几分慌乱,“这里面可是……”
程越生侧头打断她,手伸过去推开副驾驶车门,“拿着你的东西滚。”
沈纾纭胸膛起伏,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了那么两秒,骄傲与受刺激后的冲动,让她难多待一秒,她立马下了车。
下了车,她扶着车门站在车外,闷热的空气瞬间将她包围,车内却飘出缕缕凉意,让她仿佛置身两个世界。
她一把压实车门。
却又不死心,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的车窗外,咬牙道:“你真不想知道是谁?我手里的东西足以让你扳倒他们。”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着我看。”程越生懒散瞥她一眼,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沈纾纭站在原地,车子飞速离去时刮起的劲风扇起她裙摆。
她站在那里片刻,上了车,往前开,停在前方的十字路口,突然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傍晚她才从州港回来,前些日子一直为了沈贯期的事去找人,想传达减刑这一诉求,结果那人始终避而不见,还把这事告诉了沈进友。
沈进友连夜把她叫回州港,指责她和沈贯期不知分寸,现今社会各界都盯着沈家,在沈贯期一事上做任何操作,都容易被影响仕途。
她妈也和沈贯期一样,急着给她寻觅良婿,挑了个四十来岁的男的,要她见一面,满意的话可以择定婚期。
那男人年轻时便花名在外,在外面有两个私生子,被情人抚养,本想带回家中,无奈那情人嫌钱给不到位,不愿放手,还将此事捅到八卦媒体,三天两头便上八卦头条。
沈纾纭她妈已经把八字递到男方家里,男方家里本就跟沈家有来往,一对八字,发现两人八字合拍,便同意了这场婚事。
她都不知道,两家都已经到了商量聘礼和陪嫁的环节。
她抬头看着红灯倒数数字,似给她设定的倒计时。
沈纾纭捏紧方向盘,谁都别想逼她……
程越生回到那间屋子,卧室里留着盏台灯,往床上看了一眼,那人背对灯源,蜷缩着窝在被子里。
他到床头揿下开关,满室黑暗。
脱了衬衫长裤随手扔向角落的单人沙发上,程越生摸黑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
顾迎清隐约闻见似有似无的香味,她静了片刻,似半梦半醒间那样往他那边蹭了蹭。
一条长臂伸过来揽住她。
香味仍然存在,细闻又像是没有。
翌日早上,程越生本来说晚上出去吃饭,又临时有应酬,第二天忙完公司的事,当晚就要去北城出差。
顾迎清这晚画画忘了时间,睡得晚,第二天手忙脚乱差点迟到。
屁股没坐热,才喝了口咖啡,许安融到了公司,叫她去办公室。
许安融后天要参加一珠宝品牌的女性主题展,让顾迎清一起去。
她是大客户,加上最近几个月,在慈善和女性事业颇有曝光率,年初丧子一事又吸引了关注度,算是南江目前最有话题度女性企业家。
许安融应邀拿出了自己私藏的该品牌珠宝参与展出,本来是她的私人助理陪同一起参加,顾迎清不懂她临把自己加进去什么意思。
想到去州港之前许安融跟她说过的话,顾迎清总觉得她发现了什么。
可销假后这些日子许安融又没找她麻烦,在公司里虽对她视而不见,但断续有活儿到她手上,正事上会嘱咐几句,私人话题却再也没谈过,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
现在本不属于她的工作安排下来,又恰逢程越生出差……她心下怀疑加重,怕对方别有用心,杵在那儿犹豫了片刻。
许安融却没察觉似的,戴着眼镜低头翻阅文件,提醒说:“随同工作人员没什么dress-code,白天看展穿工作装,晚宴穿裙子即可,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这件事,出去吧。”
听她语气与安排工作时无异,也没有阴阳怪气刻意刁难的意思。
顾迎清留了个心眼儿,问:“我还需要格外准备什么吗?比如醒酒药之类的。”
许安融顿时笑起来,“怕我灌醉你送到别人床上?”她在文件的错处上打了个圈,自言自语似的笑着说,“我哪里还敢啊。”
第273章
难堪
顾迎清心头一颤,许安融何出此话?
跟着又联想到上月在这间办公室,因为许安融要她去跟周赋吃饭时二人呛声的内容,她说过一句“你敢我就敢”。
许安融是借此讽刺她当时的言论?
又不敢确定。
顾迎清又问:“这件事梁倩也能胜任,有什么我必须要去的理由吗?”
许安融竟没表现出恼意,用笔端点点桌面,困惑地看着她:“顾迎清,你最近跟我叫板的底气很足,这是为什么呢?”
顾迎清回:“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前有廖部,后有周赋,实在是许总您的安排让人很难放心。”
许安融闻言居然也只是不冷不热说:“你大可放心,这次只有好处没坏处。”
她的态度令顾迎清大为不解。
若是像往常,她用这样语气同许安融说话,这人早就一把怒火往她身上烧了。
顾迎清虽然不知道许安融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对方把她当空气一段时日,又突然把别人也能胜任的工作交给她,总不可能单纯带她去看展。
去就去吧,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场合,又是女性主题展,许安融要是在当天搞事情岂不是自砸招牌?
这半年来,许安融的公关团队在她的形象营销上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顾迎清正有些烦,许安融喝了口咖啡,悠悠来了句:“要不然你告诉程越生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他来找我麻烦。”
那样好整以暇的语气,却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让顾迎清在短短瞬间产生血液凝固,四肢灌铅的错觉。
她知道了。
许安融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呢?
猜的还是有真凭实据?
顾迎清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许安融,不敢做出丁点反应,她担心眨一下眼都能败露此刻内心的慌张、无措,以及铺天盖地的……羞耻感。
不想面对的事情突然发生,猝不及防的高压袭来,紧张使她的血管和肌肉收缩痉挛,平白感到反胃。
“你放心,我答应过他,不找你麻烦。”许安融盯着她,笑容分明与寻常相差无几,配合讥诮的语调,故意为之的色彩便显得极为浓厚。
许安融兴致颇深地多瞧了两眼顾迎清脸色惨白的样子,别的没有多言,轻飘飘挥手让她出去,“没什么事了。”
这跟上学时,班主任说明天把你家长叫来,把好学生吓得魂不附体了,再来句“出去吧,安心学习”,没有什么分别。
直到上午结束,顾迎清仍然沉浸在这场冲击的余波里。
她很久之前就预设过许安融知道她和程越生的事之后的反应,或许震怒,或许口出不逊,又或许像曾经在酒店里那样,当着众人面给她个巴掌再极尽折辱,誓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程越生说赵家的事帮她兜底,她便不愿再想,将事情陈置,任时间推移,从前预设的场面开始变得模糊。
危机意识减淡,所以当事情毫无防备地发生,她像是突然失去应对能力,还得强作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顾迎清身处两个极端,极度的混乱,与极度的理智。
扒开混乱,顾迎清提炼出关键:这事是程越生告诉许安融的。
又或许是许安融先猜到了,所以程越生才和她谈了条件。
顾迎清亟需倾诉和发泄,午间时分她毫无胃口,拿了手机和烟到安全通道的缓步台角落,一边抽烟释压,一边给金玉吟打电话说了这事。
金玉吟理了一下,说:“这事提早说开,你也能提早放下心理负担,而且许安融好像挺平静地接受了。”
顾迎清兀自摇头,“诡异的正是许安融的反应,与我预想中的差之千里,她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格……”她有些语无伦次,“而且我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我以为至少会等到赵缙的事处理完,还有程家……”
顾迎清顿了下,“至少等局面稳定之后。”她夹烟的手抚住额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懂吗?还有,我,我怕这事会对程越生造成影响……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顾迎清内心不断自我说服,从事实上来说,她并没有对不起许安融,赵南川的死与她无关,倒是许安融已经多次陷她于不义。
当初要不是赵缙和许安融步步相逼,她也找不到程越生头上去。
只是事实上改变不了程越生和赵南川的表叔侄关系。
许安融脸上带笑,却用看荡妇一样的眼神讥讽地看她……她感到难堪。
许安融一定是故意的,摆出讳莫如深的态度故弄玄虚,扔给她一颗炸弹,还要她时刻抱着这颗炸弹,忐忑难安。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之前之前那段日子许安融没找她麻烦,为什么程越生一走便原形毕露。
许安融不过是欺软怕硬。
她若是自乱阵脚,才是中了圈套。
顾迎清跟电话那头的人理智分析,金玉吟全程听下来,好家伙,顾迎清显然是道理都明白,甚至理得清清楚楚,只是情绪难以平复。
“那许安融让你去那珠宝展你去吗?”
“去。”顾迎清把话跟金玉吟说出来之后,好受很多,静了静,她说:“她不是让我告诉程越生吗?那我就告诉他。”
又聊了会儿,金玉吟问她吃午饭没,顾迎清随口说吃了。
挂了电话,顾迎清看了眼窗沿的烟头,赶紧上去找了纸巾,裹起来收拾干净扔垃圾桶。
下午谭令打来电话,问顾迎清晚上有没有事,一起去吃个饭。
顾迎清跟谭令虽然相交不多,但知道他跟程越生渊源颇深,又曾在酒局好心挡酒,脑子乱,手上又有工作要处理,没功夫多想,稀里糊涂答应下来。
下班后,顾迎清搭了谭令的车,驱车去了近郊的一家酒庄。
说是酒庄,但其实是一个面积极大,集画廊、美术馆、度假酒店和私餐厅为一体的休闲胜地。
他们来得晚,人已经很少了。
谭令说:“白天有挺多人来打卡的,但这边留宿挺贵,房间有限,晚上大多都回去了。”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立着的几栋挨着的白色单体建筑。
第274章
确实挺配
那边便是别墅酒店,处于庄园的东南方,临湖,湖畔围绕着低矮茂盛的植被,更远处便是近夜时分灰蓝高远的天际。
此地在视野开阔的半山,更远处的天际线下,还能望见绵延似波浪的宏阔山顶。
白色别墅外部点亮橘黄的照明,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旖旎悠远。
庄园里也亮了灯,四处星星点点,几栋分布在不同方向的主建筑灯火辉煌,看起来像是沿某种多边形的交点而建。
谭令把车停在距离酒店最近的一处餐厅外。
停车坪里停着一排车,从外面的玻璃墙看进餐厅里,只摆了几桌。
人的确不多。
一名三四十岁蓄络腮胡茬的男人本来在餐厅里跟熟客聊天,见到车来,关注了两眼。
见到车上下来的人时,他跟人道:“我有朋友来了,失陪,两位吃好。”
顾迎清刚下车,在抬眼打量四周环境,“这地方真好啊。”
“谭令。”穿牛仔裤和纯色短袖的男人从餐厅里出来。
“又跟人侃呢?”谭令笑了下,跟顾迎清介绍,“这是酒庄老板。”
男人看向顾迎清,笑得蛮和蔼,伸出手说:“你好,池颂,贵姓?”
顾迎清跟人握手:“免贵姓顾,顾迎清。”
池颂说:“你们吃饭的地儿在下面,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