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汪素莉呸了一声,“谁稀罕,晦气!”结果等人走了,汪素莉开始拿手戳金玉吟:“你能不能收敛点你这张臭嘴?!”
“八婆嘴那么碎,你能忍我可不能忍。这种人就是自己过得不好,急着把别人也推进火坑。”金玉吟说着,指指旁边看热闹的邻里,“你看看人家这些过得好的阿姨阿婆们,哪里像她们那样?”
这话一出,“过得好阿姨婆婆”们瞬间感觉自己跟嘴碎的八婆区分开了,被金玉吟架上了另一个高度,立马出来当和事佬,劝金玉吟:“她们平常就那样,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你这么优秀,本来就该好好挑一挑的嘛!”
汪素莉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又拨弄了一下昨天刚做的新发型,“是吧,我们金玉吟是真的孝顺,每月还往家里打钱,这回过生日,还专门给我买了金耳环和金项链。”
立刻引来周围一片艳羡。
奶奶在喧闹中,轻声跟顾迎清说:“刚才六婶儿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顾迎清反过来安慰她,她更怕老人家往心里去,“她说她的,我过我的。”
虽然事实并没有比六婶儿说的好到哪里去。
奶奶不放心,又问:“你跟小缙挺好的吧?”
顾迎清喝汤,点头,“挺好。”
奶奶看着她笑了笑。
饭后顾迎清跟奶奶说了会儿话,看时间不晚了,要送她回养老院。
赵缙派的司机也在,又另外借了两台车,刚好坐满,把在村里吃晚饭的老人们送回养老院。
这个点爷爷也睡下了,顾迎清便没去养老院看望,明日见也是一样。
顾家在村里和城区的老房子,都长时间没人居住,早就结网蒙尘,顾迎清懒得打扫,养老院那边又没她的房间,她便留在金玉吟家和她一起睡。
金玉吟让顾迎清先去洗澡,她在楼下帮汪素莉数红包。
汪素莉美美数着钱,“还有些客人明天才来呢,估计还有三分之一的礼金可以收。”
金爸在一旁说:“说得好像你办席不要钱一样,能回本就不错了。”
“怎么了?你心疼钱?给我过生日你还心疼钱?我嫁给你这么多年……”
“开始了!又开始了!”金玉吟捂耳朵。
顾迎清拿了衣服出来,去二楼的浴室,听见楼下传来一家三口的声音,又吵闹又温馨。
她很是羡慕。
客厅里,金爸在哄老婆,金玉吟听着肉麻恶心,跑到院子里翻花圃里的泥巴,看看之前种的多肉还有没有活着的。
没一会儿,外面有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开近她家时,速度明显放慢。
金玉吟以为是金城送完人回来了,站起来看,是一辆陌生的黑色SUV。
在她站起来后,那车也缓缓停在她家门口。
车头被院墙挡住,金玉吟看不出车标,但这车看着不便宜。
她拿着挖土铲,身上穿着风衣,脚下趿着棉拖鞋,狐疑地走出去。
金玉吟看清车标,愣了一愣。
她并不会觉得一辆阿斯顿马丁恰好路过她们村儿,还刚好停在她家门口,会是个巧合。
前大灯射出的光线里,浮尘乱舞,驾驶室里,男人靠着车座,拿深邃目光瞧了她一眼,缓缓按下车窗。
金玉吟缓过神,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那边,“帅哥,你是问路还是找人?”
帅哥朝她露出个礼貌但有距离感的笑,“麻烦找下顾迎清。”
好你个顾迎清!
金玉吟面上无波澜,心中掀骇浪。
“顾迎清在洗澡,我去叫她,您稍等。”金玉吟面对这种人,行政灵魂莫名其妙觉醒,像接待客户一样专业恭敬起来,差点就想问他喝点什么。
刚说完,金玉吟又见后面一辆特斯拉缓缓驶来,村里路窄,又有民房,不好错车。
金玉吟建议:“要不你先把车停到前面的院子里去吧?”
车内男人点头,启动车子开向院子。
金城把车停到金玉吟跟前,问她:“谁啊?你认识的人?”
金玉吟才想起她忘了问对方名字,回了一句“不认识”,立马冲上二楼敲浴室的门。
“顾迎清有人找你!”
“谁找我?”顾迎清正在洗头,弯着腰,脑袋下垂,水顺着头发淌到脸上,她怕眼睛进水,紧闭着眼。
“不知道,忘了问名字,是个男的,”金玉吟靠在浴室外的门框边,好奇心快要撞破胸腔,“一个开阿斯顿马丁的男的,但不是赵缙。”
她认识的男人里,只有赵缙开得起这种车。
既不是赵缙,那就只有顾迎清知道是谁了。
顾迎清心下一紧,混着水声,听不太清金玉吟的声音,徒增一种未知的紧迫感。
她加快速度,匆匆冲洗完头发,穿好衣服,裹着毛巾出来。
金玉吟竟然还守在门口!
她一直没出声,顾迎清以为她走了,乍一看见,吓一大跳:“你怎么还在这儿?”
顾迎清眼神闪烁,脚下一步一水印地回了卧室。
金玉吟见她表情紧张地背过身换衣服,她笃定地追问:“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顾迎清抓了床上的手机便走,“我晚点跟你说。”
她的表情让金玉吟更加确定:“顾迎清,你指定有事!”
第75章
放不开(加更)
顾迎清将她的话抛在脑后,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楼梯。
金玉吟无可奈何地在后头喊:“你头上毛巾还没取呢!”
顾迎清闻言脚步一顿,傻乎乎地去摸头,才摸见脑袋上还顶着湿软的吸水干发帽。
她尴尬地取下毛巾,又用毛巾在头发上搓了几下,头发居然就不再淌水,发尾干燥。
这是金玉吟买的,分了她一条,说不便宜,但很好用。
“我先放这儿……”她将毛巾搭在楼梯扶手上,又讪讪地笑,“确实好用。”
顾迎清干发帽是取了,但她忘记了换鞋。
脚上穿的还是洗澡时穿的粉色塑料凉拖鞋,环着脚背那一圈的顶部还有一对猪耳朵。
虽是暖春,顾迎清钻进空旷的夜色里,仍是瞬间被凉空气冷得打了个喷嚏。
金玉吟家后面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道,是通往住在更里面的人家的捷径。
小道入口处有颗长得极好的角兰树,挨着的便是金城家,他家临路边的那堵外墙被用作告示墙,上面贴满了消防和防诈骗等须知,告示墙上伸出一道窄檐,护着下面亮起的小小的灯,照亮这一隅。
这种漆黑寂静的氛围加剧了不安。
她沿着路边走,刚走过告示墙,大院全景出现在眼前。
厨子已经忙完,把东西码好后走了人,打夜麻将的还没散去,偌大一个院子,只有左边还能并排停下几辆车。
顾迎清远远看到黑色SUV旁,金城正跟一个男人在那儿抽烟聊天,说得兴起,眉飞色舞的,对面的男人只是靠着车头,听着,不时笑一笑,点头认同。
见二人相谈甚欢,顾迎清更是担心。
担心会被他说漏嘴一些事情。
她在村里的形象人设和在外面不同。
顾迎清心烦,怎么几十米的路能远成这样子。
靠着车的男人先看见了她,不冷不淡地睨来一眼。
金城没发现她,靠近了顾迎清才听见他在说他工作上的事,她吁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喊了声:“城哥。”
两个男人同时看过来。
程越生注意到面前这男人,在看见顾迎清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变质,变得不那么灵光,染上几分痴呆,傻了吧唧地应了声:“诶,清清。”
“谢谢你帮我招待我老板啊,那个,我们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顾迎清双手插在棕色塔夫绸风衣口袋里。
“行,你们老板人挺随和。”金城说着,笑呵呵地举起手里未吸完的烟,跟程越生道谢,“谢谢你的烟啊。”
“客气。”程越生扔了烟在地上,踩灭,看了眼顾迎清,拉开车门上了车。
顾迎清脚步迟疑了一秒,也走向副驾驶,上了车。
车开走,金城在原地吸完最后一口烟。
金玉吟在不远处朝他招手:“金城武!”
“干嘛?”他过去。
金玉吟抄着手问他:“刚那男的是谁?”
“顾迎清老板,来找她说工作的事。”金城正儿八经说着。
金玉吟被他蠢笑了,“这么晚谈工作啊?”
“啊。”金城没觉得哪里不对,还说起那男的好来,说他没有老板架子,跟他聊互联网产业的趋势,还称赞他是个见解独到的人才。
他们老板都没这么认真听他讲过话,没这么夸过他,他被那个男人鼓励得热血沸腾!
金玉吟听着,从他眼里瞧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他叫什么,你问了没?”
金城“嘶”地一声,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我忘了!一开始我问他是谁,找谁,他说找顾迎清,是她领导。然后他问我跟顾迎清什么关系,做什么的……”
然后就,被他拉着话题走了……
金玉吟无语,低声念叨:“真是,就你这榆木脑袋,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别说追女孩儿了。
金城从后用手勒住她脖子,气得作势要揍她,金玉吟反手扬起拳头,金城连忙松开她:“别别别别……”
车子开上村道,顺着来时的方向,往村子更深处开去。
三桥村光是金玉吟家附近,沿路几百米,就有大大小小共五个荷塘。
车子开出大院,没多远便是村里最大的荷塘。
这个季节荷叶还没长出来,光秃秃的水面,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下,宛如黑镜,沉沉的,似无底吸盘。
以前小时候在这里过夏天,跟着成群的小孩子下荷塘去摘莲蓬挖莲藕,白天倒是周围都有大人,随时能盯着,加上夏季灌溉会引塘里的水,水不深。
但就怕这些小孩儿不懂事,晚上偷偷下荷塘,出事了都没人知道,大人就吓唬他们,说荷塘里有水鬼,专门抓那些天黑后在岸边走来走去的小孩,下了水的就会被抓去当替死鬼。
顾迎清小时候对此深信不疑。
加上某天和金玉吟听说二桥那头的小卖部进了新的零食,她俩得知时已经是傍晚,又忍不住诱惑,就跑去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经过荷塘时,听见水底下传来“呜呜咕咕”的声音,两人笃信那就是水鬼,尖叫着疯跑回家,从此都不敢晚上靠近大荷塘。
回忆很快结束,车子也刚好开过荷塘。
顾迎清回到现实,她伸手无意识地摩挲横在身前的安全带,说:“我不去酒店。”
程越生沉默不语,开着车,顾迎清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直到他将车开过第二座桥,停在了一小片竹林边,前后两边都是缓坡,竹林与李子田之间有一小片经人出入踩踏而被践平的空地。
车子刚好停进里面,还能被竹林掩了车身。
顾迎清看着周围的景象,不做声。
她明明不了解这个人,却又非常清楚他做某些事的动机。
就像之前在养老院外,她知道他为什么而来。
她现在也知道他为什么把车停这里。
程越生慢条斯理地把车座往后移,回了她的话:“不去酒店也行,这地方也不错。”
顾迎清僵着身体不动。
“怎么?又嫌放不开?”他的声音在说。
顾迎清听见他点烟的声音。
第76章
还要我催几遍?
她注视着前面黑乎乎的,伸进竹林里的路,如果她没记错,这里面还有几户人家。
顾迎清心里乱,本来回到老家,闻着新鲜空气,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又被他的出现搅成一锅粥。
刚回到避世桃源,他却又把她拽回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个世界满是是钱权斗争,黑暗规则,她本来就在暗湍里求存,却又染上了拉她堕落的世俗欲望。
她觉得喘不上气,似乎这种理不清的沉重日子要不止不休下去。
顾迎清疲惫道:“我们不应该这样。”
“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应该?”程越生打开车窗,让烟味散出去,“我只知道有债必偿这个道理。”
“我已经感谢过你了,下午已经将礼物放在了你桌上。”顾迎清不去看他,自顾自把话说到死,“昨晚的事你必定是误会了,我承认,是我在寻求你的帮助时使用的方法出了问题。但我也是投其所好,而且我们都喝多了,酒后行为做不得数。”
她虽认了错,肯定了自己昨晚行为中给他造成误解的不妥之处,但实际上又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你要是没色心我能成功吗?
“我就说,顾小姐喝了酒说的感谢信不得,清醒过来必定不认人,看来我还是挺了解你的,是吧?”
程越生从头至尾都是平静缓慢的语调,只是后面反问的两个字带起几分突兀的笑意。
她在这件事上耍了花招,他本应该生气的。
而且他开了两三个小时的车过来,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是不是不管她说什么,她昨晚许下的承诺,他今晚必定都得讨回来?
这种看不透,猜不着的感觉,让人心里没底,在不断去猜他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就让自己陷入了被动局面。
顾迎清不由烦躁起来,用外露的情绪掩盖内心忐忑,“不,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昨晚根本没喝醉,去亲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故意洋洋自得说,“许总想在饭局上把我推到廖志忠那色狼身边,无论是想点到为止给我施压,还是真想让我身败名裂她好趁机抹黑我拿走我的股份,到最坏的局面,我只能以向外公布我和赵家的关系来反击自保。可这样的话,事情走向将会难以控制,我不想到那一步。所以,找你帮忙是最低成本的办法。先给你模棱两可的承诺,要如何感谢你,我可从来都没说过。”
顾迎清没说真话,她当时话给出去,的确也是想要兑现的,给他想要的。
可是邓荣涛的那巴掌,打在那女孩子脸上,却也打醒了她。
顾迎清又想起路过他和沈纾纭时,听到的那句对话,如鲠在喉。
她又说:“说起来,之前两次,在我这里是各取所需,但对你来说好像是不一样的,你觉得你是在单方面地……”
顾迎清想起那个字,心里仍然觉得屈辱。
她顿了顿才僵硬地讲出口:“……你既然觉得你是在单方面地玩弄人,这方面我们有了分歧,所以我觉得,之前的感谢方式可能不太适合了。”
顾迎清觉得自己讲得够清楚了,相当于在二人之间划开一道鸿沟,拉开距离,宣布自此要撇清关系。
说完,车厢内鸦雀无声,她在黑暗中度秒如年。
四周安静到,她好像都能能听到他吸烟时,火星燃起燎了烟纸的声音。
烟雾浓了些,程越生刚吐了烟。
这时才听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只问,在赵南川葬礼前一晚上来找我的是不是你?后来勾引我的是不是你?昨晚投怀送抱的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