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廖志忠发话:“你酒量如何?”“肯定没法跟您比。”顾迎清把话说在前头,想抵消别人灌她酒的念头,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实际酒量。
廖志忠呵呵笑道:“没关系,慢慢喝,我很照顾女士的。”
男人的声线有种中年人的厚重。
他说着就掂起十毫升的茅台杯,冲顾迎清微抬。
顾迎清微笑,也执起同样的酒杯,一手托着酒杯底座,一手捏着杯口,尾指无处可放地轻轻翘起。
她抿了一口,辣意直冲天灵盖。
她喉头滚动,难以忍受地皱起脸,这还是她极力控制的反应。
顾迎清和程越生之间隔着三个人,除了邓和廖,还剩一个极年轻的女孩,坐在邓荣涛身边。
女孩安安静静的,模样娇美,穿戴不菲。脖子上戴着条项链,金色满钻的坠子搭在胸口,显得皮肤又白又细。
女孩儿时不时用公筷夹了菜到邓碗中,细腻的嗓音关心道:“您吃点菜,免得伤胃。”
邓荣涛很是受用,目光慈爱地看她一眼,也为她布菜,“你也吃。”
因那女孩过分年轻,而邓看着又十分靠谱,两人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因此顾迎清不敢把二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只猜测会不会是带小辈出来长见识的。
邓荣涛转过头去跟程越生说话,谈起他现在在德信的事情,又问他许久没在国内生活过,有没有不习惯之类的。
顾迎清竖起耳朵听。
可那廖志忠又开始跟她拉开话匣,问她:“你今年几岁?看着像不到二十五的。”
顾迎清平静道:“我距二十五已经快两年了。”
廖志忠点头:“那也还很年轻。”
顾迎清感觉不舒服。
她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推到这个人身边,而他问起年龄问题,便是打算逐渐往私人问题上问去。
用意明显。
都是看着慈眉善目的老狐狸罢了。
顾迎清化被动为主动,直击对方软肋:“廖部应该有孩子了吧?”
“当然,我大女儿在国外上大学。”廖志忠很坦然地回应。
顾迎清羡慕道:“真不错,希望我到那时也有经济能力送我的孩子去国外。”
廖志忠意外地觑她一眼,“你有孩子了?”
“是啊,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顾迎清说着,去看面前有什么菜可吃。
旁边的于符慌了一下,想要阻止这个话题,出来戳破她的谎言:“小顾,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迎清执起筷子回:“那说明你功课做得不到位,没认真看我的婚姻状况。”
若是有人调出她的简历,会发现她填的已婚,扒户口本还丧偶。
于符只当她是为了躲避廖志忠,胡乱编造的谎言,可廖志忠自己本也是有家室的人,他会在乎你婚育与否?
可笑。
于符想罢,立马拿酒,将顾迎清刚抿掉三分之一的酒杯再给填满。
顾迎清眼神一冷,却也笑了起来,不徐不疾地拿过于符的杯子,为他的空杯掺满白酒,“于助理怎么忘了给自己倒酒?廖部都一杯下肚了,难道要廖部给你敬酒么?你也太怠慢了,怎么也得三杯赔罪吧?”
廖志忠指着于符,笑道:“你这人,确实不如顾小姐懂事啊!”
于符窘迫,连道“是是是”,“我自罚三杯!”
顾迎清垂眸,嘴角勾起难以察觉的冷漠弧度,静观于符忍着辛辣,强灌三杯下去,她心口的郁结才稍有好转。
这时,她隐约听邓局和程越生那边说起沈家。
她屏了屏气。
邓荣涛说:“我很久前听说,你与沈家那位千金往来甚秘,回国之后,从和你父亲以前的共友口中听说,你追人追了好多年,还没成功。是不是人家嫌弃你年轻时,作风和名声不够好?”
程越生作势摇头,叹一声:“悔不当初,强求不得。”
他这样子逗笑了邓荣涛,“你要是当初收敛些,就不至于是现在这样。不过嘛,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经历事,哪能成长?”
程越生笑了笑:“您说得是。”
碰杯时,程越生恰到好处地将酒杯放低了半寸高度。
邓荣涛饮罢又话家常般好奇道:“以我当年对你印象,很难相信你也能专情一个人十年有余,怎么突然转了性?”
程越生挑眉,又沉默,思考片刻,似笑非笑说:“可能是人对了。”
第66章
不吃亏
顾迎清思绪猛一摇晃。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酒,虽然看不见那人神情,但那语气听着,多少有点爱而不得的落寞与不甘。
那透明玻璃杯上反射出光芒,刺得她眼睛酸,心里烦。
左边伸出来一只手,用杯口轻轻碰了下她搁在桌上的茅台杯。
酒杯被撞得左右摆动两下,有一滴酒液顺着杯口滑下。
廖志忠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将他的杯沿刚好怼在她入口的杯沿上。
“于助已经自罚三杯了,顾小姐也该喝这第二口了吧?”廖志忠说时间,身体朝她倾近。
顾迎清恶心得要死,不着痕迹地换了一边喝,但嘴唇也与杯子保持着毫厘之距,可若要不沾口,只能仰头饮尽。
顾迎清被白酒的辛辣冲眼里包满泪,面上还要强装淡定。
廖志忠欣赏道:“哈哈哈看来顾小姐是外柔内刚型,够耿直!”
邓荣涛被廖志忠的笑声吸引,朝那边看了一眼,笑说:“你们德信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程越生靠在椅子里,姿态松展,他笑了下,不做评价,探身将手伸到烟灰缸,将手里燃了半截的烟灰掸落。
邓荣涛说着,指指自己身边那女孩,“这个,一点酒都喝不得。”
程越生眉梢轻挑:“会喝酒不见得好。”
那女孩倚过去,抱着邓荣涛的手臂,小鸟依人样,将自己坐了透明白花美甲的手覆上去,握住男人的手。
“对啊,喝醉了你还得照顾我,我可舍不得。”那女人将头也枕上男人的肩。
邓荣涛情难自禁地握紧女人的手,两人对视,眼神缠绵。
顾迎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表情。
她早该想到。
来这里的,除了邓那边带的一个女员工,其他都是女伴的模样。
更何况,有谁会将自己的女性小辈带来这种损害女性尊严的场合?又有谁会愿意将自己酒色的一面表现在小辈面前?
在这里,女人只是他们的陪衬,是他们的谈资,是娱乐他们的调剂品。
难怪许安融根本不来这种场合,早知这是群什么货色。
而且她这种既正经又有地位的女人,没人敢灌她酒,更没人敢开她的黄色玩笑,她的存在会令这群男人想到家中妻子,心有顾忌便会放不开。
于是,遭殃的只有女员工。
是有人甘之如饴参与其中。
可也有人是为了保住工作,不得已而为之,哪怕心里翻白眼,也要附和他们的调侃,忍受他们的自吹自擂。
顾迎清心里很不舒畅,又百般忧虑。
于符守着她给她掺酒,又有个不能得罪的廖志忠在旁徐徐递进。
她好像插翅难飞。
顾迎清大多时候小口小口地抿着,可又不能总是如此,也有一口半杯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什么水平,眼下也许还能面不改色,冷静应对,可再喝下去肯定不行。
于符和廖志忠也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于符是许安融的人,把她放在廖志忠身边,又这般“尽责”地守着她,必有用心。
顾迎清只得跟廖志忠聊天,对方的话题除了卖弄他的地位学识,就是围绕她的私人生活。
他卖弄时,她就敷衍捧场。
哦是吗?好厉害,我都不知道。
他要是绕回她的私生活,她就提自己儿子,跟他谈育儿,聊教育,故意恶心他。
再厚颜无耻的男人,色欲熏心时,别人却不断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女,他心里都会膈应。
但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何其精明,哪会不知道她的目的?
廖志忠脸上逐渐染上不耐,直接上手来摸她搁在腿上的手。
顾迎清立马抬手,将头发勾到耳后。
身旁顿时传来冷笑:“顾小姐,这么不情愿?”他看向于符,“恐怕得建议你们许总,派员工出席应酬时,擦亮眼睛,找个能胜任的。”
顾迎清也懒得再跟他周旋,垮下脸来,不说话。
她真的受不了。
这男人一边嘴上占她便宜,眼睛往她领口瞟,还嫌不够。
一个个表面清朗正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冠整齐,也当不住发烂的臭味。
顾迎清气得胸口发闷,虽经历过一些事,但她的圈子里还是太过单纯,这些人正不断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于符见她惹廖志忠不快,立刻压低声音咄咄道:“小顾,你怎么回事呢?许总让你来这儿,难道你是让人捧着你的?许总说了,一定要把这位照顾周到了!”
顾迎清立马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抬了抬,“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笑得特别假,连虚情假意都懒得了。
说完将剩下半杯一口闷。
廖志忠却不领情,讥讽地冷哼,酒也不喝。
顾迎清实在应付不过来,她眼眶被酒熏得发热,抬眼看向斜方向的男人。
他手里捏着烟,没抽,半举着,正微微侧身,听邓讲话,不知是不是感知到她的眼神,才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喝过酒的深沉双眸染上几分疏懒,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大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顾迎清抿着唇,看他很久,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拿起手机。
程越生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陌生号码来电,他接起来,那边没声音。
他缓缓指了指手机,跟邓说:“接个电话。”
程越生接着电话,出了包厢。
顾迎清挂了电话,将屏幕盖在腿上的手机翻转过来,缓了片刻,拎起自己的包说:“不好意思,我上下洗手间。”
于符不忘提醒:“快去快回,别忘了许总的交代。”
交代你妈。
顾迎清头晕心烦,在心里骂他。
她踩着高跟鞋努力走直线,出了包厢左右看了看,见右边走廊尽头有道人影消失在拐角,她顿了下,跟过去。
顾迎清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踩落空。
既然他能一边心里放着个对的人,一边拿她发泄欲望,那她又何必死板地守着那微不足道的道德感?
往好的地方想,程越生既好看又好用,她也不算吃亏。
她何必要继续忍受令人作呕的廖志忠?反正程越生也能应付许安融。
顾迎清就是这么在踏入拐角前,完成了自洽。
第67章
定金
是一条紧急通道。
右边是墙,左侧一面窗,正对外面的假山和人工湖。
程越生站在窗旁吸烟,他西装外套敞开,手拂开一边衣摆,单手搭着腰。
这边灯光暗,一点火星在他指间一明一灭。
顾迎清观察到,他很多时候都是点烟不抽,一根烟燃完,他顶多能吸上一两口。
她见他胸前有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他取了领带,塞在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站到他旁边,他也没理她。
顾迎清细声细气说:“我不想喝酒了。”
“那就别喝。”他看着外面夜色,经酒浸润的嗓音,有种独特的低醇冷冽,只是依旧情绪难辨。
顾迎清转过身,有几分委屈:“可许总要我喝,那个姓廖的……手脚不太老实。”
程越生嗬地一声,“关我什么事?”
“既然不关你事,你为什么接到电话要出来?”顾迎清刻意将声调放得低柔,抬眼看他,眼眸莹润。
她有点悲哀地想,她好像已经无师自通,摸索出了一系列为程越生量身打造的套路。
比在赵家的客房和吸烟室那时候,熟练了很多。
“要我帮你?”程越生靠在窗框上,面对面审视她。
她点头。
他却又不说话,叼着烟,无声无息地睥睨着她。
他五官被夜色模糊了一半,双眸在暗影中闪着幽黑深邃的光,像野兽捕猎前的休憩时刻,漫不经心地等待。
“我……”顾迎清张了张唇,又清了下嗓,才好不容易说出口,“我会感谢你的。”
程越生故作为难,“许安融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话是这么说,可他捏着烟的手却抬起来,沿着她的侧臀线,抚上她的腰。
这裙子腰部是鱼骨设计,将腰肢裹得格外纤细。
看着不经掐。
“况且,顾小姐喝了酒说的感谢谁敢信?毕竟你清醒时可是不认人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婉拒一桩高风险性的不靠谱生意。
顾迎清觉得他这话很可笑,明明他在外人面前也装作跟她不认识的样子,现在话里话外却在点她平日里故意避着他的事。
顾迎清笑得很困惑,“我们都不想跟对方扯上实质性的关系,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程越生没接话,搁在她腰上的手落下去,清脆地拍了下她极具肉感的地方。
随后收回手,将手里的烟重新送进唇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吸烟时两颊凹陷进去,双眸眯起来,神情倦懒地吐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