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微臣的药,三副便可见效,娘娘三日后便可如常。”郑淼很是笃定。“那就有劳郑太医开方了。”
绯晚含笑示意香宜送郑淼去写方子,随口道:“今儿若是陛下还来,本宫可不能陪他了,太医说了本宫这是累病的。”
郑淼刚要转身,立刻就定住脚步。
连忙拱手道:“是臣没有表述清楚,让娘娘误会。您的病劳累是一则,主要还是气闷所致,近日尽量保持心情舒畅才好。心情好,可治百病。怒伤肝,郁伤心,情志不畅也可导致百病。娘娘这病,就是从忧郁伤心上得的。”
小蕙及时提炼重点:“原来真是被虞府那几个不懂事的气病了!”
郑淼讪笑住口,算是默认了这个推断。
香宜冷眼瞧着他。
暗道还是娘娘有本事,三言两语迫他把罪过推到了虞府。也算他聪明,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然若是让陛下知道他诊断娘娘的病是侍驾累着了,肯定会腻烦他。
当太医的,有些实话是不能说的。
“有劳郑太医这般仔细解释,本宫明白了。”绯晚语气温柔,“请你再开几副日常调理的方子可好?本宫这情志不畅,也不是一两日能缓解的。”
郑淼行礼:“微臣这就去开。”
算是个机灵人。
只是不知道,这份机灵能不能为她所用。绯晚道:“听说郑太医跟着文院判,最近一直在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病,本宫惦记着她们,又不能总去打扰探望,郑太医能否告知一二,让本宫宽宽心?”
郑淼顿了顿。
抬眼又看了看绯晚。
继而瞄了一眼香宜和小蕙。
绯晚笑道:“这里都是关心太后和皇后的人,郑大人直说便是。”
郑淼这才躬身含笑道:“太后娘娘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向身体康健,只要继续调养,一定能恢复如初。至于皇后娘娘,原本也是调理一段日子就能好的,只是娘娘以往太过劳心劳力,怕是还要休息些日子才行。”
这就是委婉地说,太后没大病,皇后也没大病,她们若继续劳心劳力,那就继续调养吧。
绯晚静静看着郑淼。
半晌不言声。
郑淼等了一会,抬头看看绯晚,对上她平静又深远的视线,顿时一愣,连忙重新低头。
绯晚这才缓缓开口:“现在太医院任什么职呢?”
“臣是七品御医,暂时跟着文院判,没有职位。”
绯晚笑道:“依你的医术,无职是屈才了。就算是刚从青州府过来不久,担任一科主事还是足够的。你且等着,待本宫病愈,找机会和陛下提一提,给你安排个职位,不知你可愿意?”
郑淼脸露喜色:“谢娘娘提携!”
“只是你不要懈怠,好好伺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病,她们病情有什么变化,你都仔细应对,这样本宫和陛下提的时候,也好有据可依。”
“微臣领命!”
绯晚温煦点头:“你能不辞辛劳,本宫甚慰。其实说句心里话,旁人都看着本宫得宠风光,却不知本宫的难处。这一旦协理后宫,事多劳累,本宫身子弱,太医院里若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三天两头病了可怎么好呢。文院判再妥当,到底还得先顾着太后皇后庆贵妃等娘娘的病,本宫怎好处处劳烦他。”
郑淼直接掀衣摆跪倒在地,朝上拱手:“只要娘娘需要,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万死不辞!”
“来日郑大人步步高升,可别忘了刚才这句话。”
郑淼叩首应下,躬着身子倒退而行,直到外殿门口才转身,礼数比来时更加周到。
香宜送他出去,回来低声问:“娘娘,这人能信吗?”
“试试就知道了。没有人是一开始就可信的,也没有人能永远可信。”
绯晚位份升了,权力有了,到处培养心腹就要尽快。像郑淼这样肯主动示好奉承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多,从中挑几个培养,假以时日,便都能派上用场。
当然前提是,给他们机会,也要检验他们投诚的真伪。
“叫冬宝去查查他,给宫外也送个信,找人到他老家青州府看看。”
“是。”
不久,照郑淼开的方子熬的药熬好了,端来,绯晚没喝。
晾凉了,都倒进了花盆里。
“娘娘信不过他?”小蕙一愣。
第199章
这是她的驭龙术
方子是郑淼开的,但小蕙私下悄悄去找跟芷书熟悉的楚青木医官看过了,没有问题。
绯晚自己略通药理,也看过了。药材仔细查过才用,熬药的过程全程有人盯着。
按理说,这药应该可以喝。
小蕙见绯晚把药倒了,有些紧张。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精细,威胁到小主安全了?
绯晚却是朝她一笑,“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你么?只是,是药三分毒,没什么大毛病的话,能不吃药尽量不吃。”
从重生以来,她注重调理身体,补充营养,到现在已经初见成效。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她自忖这回的小毛病,能靠自己调节来治愈。
药就不吃了,但病了的消息还是要让人知道,所以依旧照着郑淼的方子取药煎药。
小蕙听了解释才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绯晚叮嘱道:“我这几日休息调养,也会做些五禽戏之类激活气血。你们平日回到房中时,记得每日也练习几次,把身体养好。少生病,力气足,才能跟着我做事。”
小蕙和香宜都连忙应声。
绯晚对她们春熙宫所有人都很宽和,平日不会像其他主子那样各种享受,总给下人添活计。但绯晚对她们有别的要求,一是坚持认字,二是要锻造身体,保持康健。
这比没日没夜干活轻松多了,香宜等人都乐意听话,把这两样每日必做的功课完成得很好。
因此春熙宫的人走出去,自有一股精神气。自家主子得宠、他们跟着有底气是一则,另外,就是坚持炼体的效果了。
“等咱们这里进了新人,你们都盯着些,挑可靠的培养起来,也像你们一样做好每日功课。”绯晚又吩咐。
小蕙问:“新人什么时候来呢?”
“也快了,预先准备好吧。”
“是,娘娘。”
绯晚升了容华之后,入住春熙殿,当时本该添人手了,但她推说习惯了人少清净,并没有增添宫中人手。
这回晋封贵嫔,却是不能不添人了,不然不说别的,摆起排场来人手不足,那气势都不够。
她还是准备从辛者库和冷宫挑些人手,其他的再让内务府给。不过,眼下芷书那边局势未明,自己又刚得了协理权,还没正式上手,事情繁杂,她不打算即刻添人。
否则若是有不妥当的,岂不是乱上加乱。宁可人少点,都是精兵。
恰好生病了,借口养病要清净,还能推脱几日。
绯晚把挑选和培养新人的事交给香宜小蕙,自己又躺回床上补眠休息。
快要晚膳时才醒,精神好多了。
听小林子说,辰乾殿叫了太医,皇帝也病了。
“什么病呢?”
“据说是偶感风寒。”
绯晚一听,果然是让自己给折腾的。便吩咐小蕙再去御前一趟,表达一下自己对皇帝的关心。
“娘娘,这回送点什么过去?”小蕙问。
绯晚想了想,吃食送过了,送别的东西呢,她这里什么东西不是皇帝给的。
于是到了书案前,写了一张花笺。
封在锦盒里,命小蕙带过去。
“娘娘,听说长乐宫送了一份滋补汤品给陛下,是贤妃娘娘亲自炖了半日才得的。咱们这个……会不会有点简单?”小蕙担心。
绯晚说:“咱们不跟贤妃娘娘比,她有家传的药膳方子,有上好的食材药材,比也比不起。不过是有什么就送什么,让陛下知道心意就是了。”
香宜笑道:“娘娘这几个字的心意,说不定比贤妃娘娘辛苦半日的心意更让陛下高兴呢。”
小蕙眨眨眼:“说来好听,其实,哪个主子会自己站在灶边炖汤,不过是开头指挥一下,末了尝一下罢了。”
“瞧瞧,咱们老实的小蕙也知道嘲讽人了。”香宜拍手笑。
小蕙抱着锦盒一溜烟去了辰乾殿。
皇帝正躺在寝殿里,刚睡了一觉,并没感觉好多少,身上沉沉的,根本不想起来。
贤妃送的补汤放在桌上,早就凉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听人报说昭贵嫔送东西来,他也没什么兴趣。今天早朝群臣恭贺大捷,满堂热闹,他当时头昏脑胀,连意气风发的喜悦都减弱了。及至真病了,叫了太医,自己反应过来是昨晚放纵所致。
所以一想到绯晚,就觉着……
有点累。
“拿进来吧。”他随口吩咐。
曹滨须臾捧了锦盒进殿,打开了,送到皇帝眼前。
是什么?
皇帝拿起盒子里的浅粉色花笺,闻到淡淡一抹香气,清淡悠远像是绯晚低眉顺眼的样子。
再看上面写的字。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柔美的字迹,肖似绯晚本人。
是她练习了他写的字帖,又笔力不够,尽显小女子柔媚。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皇帝重复一句,唇角有了些微笑意。
这丫头!
把两个人的病,说得这么唯美。明明是纵情导致,她却说是害了相思病。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
病了之后可不就是身子软绵绵摇晃晃,心里懒洋洋又神思飘忽,像浮云飞絮么。
“拿笔来。”
皇帝来了兴致。
曹滨连忙送上蘸好墨的笔。
皇帝就靠在床上,在花笺背面,写了一行字。
——空一缕余香在此,灯半昏,月半明,无处诉也!
“给昭贵嫔送去。”
“是!”
曹滨接了御笔,连忙安排人去办差。
心想还是昭娘娘有办法,要不怎么说是势头最强劲的新宠呢!看看,人家随便送几个字,就把陛下精神提起来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绯晚的回信。
不久后又送回了辰乾宫。
依旧是在那张小小的花笺上写的,只是换了一种烟粉色的桃花墨,写在御笔旁边。
好像是一片片柔弱的花瓣,落在了纸上。
皇帝捏着花笺,笑意更深。
此时再想起绯晚,就不觉着累了,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少年悸动。
病中书信传情,这么美好的事情,对于整日被朝堂和后宫的勾心斗角淹没的他来说,别样清新。
“去库里,挑最好的东西,给昭贵嫔送九件去。”
“是。呃……不过陛下,为什么是九件?”
“问那么多作甚!”
曹滨赶紧滚去办差。
因为东西珍贵,都是私库里最好的珠玉,他亲自送到了春熙宫。
绯晚莞尔一笑,解答了他的困惑。
“九件……长长久久。劳曹公公回去告诉陛下,‘定不负相思意’。”
昨晚攻了皇帝的身,今晚攻他的心。一张一弛,双管齐下,这是她的驭龙术。
把精美的珍珠宝玉摆在桌上,绯晚尽情欣赏一番。
心情很好,晚膳多要了两个菜。
正吃着,侍女来报:“虞选侍又来了,娘娘,今儿一天她来求见五回了,咱们要不要给她点脸色,让她消停些?”
虞素锦……
绯晚细细嚼着美味佳肴,想了想,笑道:“让她进来吧,别辜负了她一片诚心。”
虞素锦很快就被领进了屋。
一进门,她立刻看见了摆在条桌上没收的珠宝。
顿时眼睛一直。
第200章
虞素锦挺着急
绯晚对虞素锦眼中的热切只做不知,只朝她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来,想是未曾用晚膳?”
便吩咐侍女搬椅子来,让虞素锦入座同食。
虞素锦将眼睛从珠宝上拔出来,一转目,又看见绯晚面前桌子上精致的菜肴。
色香俱佳,这个雕成鲜花形状,那个酥皮烤得油汪汪,家常吃饭,竟比寻常人家宴请贵客还丰盛精美。
再看绯晚,虽是家常衣服,淡青含翠的软绫裙十分简素,头上珠花上的珠子却是又大又圆,品相极好。耳边两滴坠子也是莹润亮泽,在傍晚光线微暗的房间里,异常夺目。
虞素锦心里头难以平静。
低了头,赔笑给绯晚端端正正行了礼,口称娘娘金安。
“听闻娘娘晋封,嫔妾高兴得什么似的,只盼着娘娘回宫后好好给娘娘道贺。但昨天娘娘累了,没敢打扰,今日又闻娘娘贵体微恙,嫔妾担心您,却又怕扰了您,真是矛盾极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前来拜见,瞧瞧娘娘到底是怎么样了,可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
她轻声细语,神色温柔,满脸都是关切。
若不是目光总往绯晚头饰上瞟,可真是一个温顺知礼的好妹妹。
绯晚停箸含笑,矜贵又温和。
“都是一家人,这样见外做什么。你还叫我娘娘么,难道,不该叫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