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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哭得浑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容嬷嬷也落了泪。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当年姑娘在闺中念宫词,我听着,就觉得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咱们府里更让人闷得慌。唉,果然啊……”

    果然让一个未经世事的闺中少女,变成了眼角眉梢透着深深疲惫的无奈妇人。

    连哭都不敢出声。

    这才几年呢。

    可怜了孩子!

    “嬷嬷怎么来了?”

    皇后哭了好大一会,才渐渐自己止住,拉着乳娘坐到软榻上询问。

    容嬷嬷顾着尊卑,没上榻,在下首的玫瑰椅侧着身子坐了,慈爱的望着皇后说:

    “原是带着家里孩子,上京来给老爷夫人请安。听说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我着急,就求着夫人带我进宫来了。”

    “既然早就跟着夫人进宫,嬷嬷怎么不早点来陪我?”

    “夫人才刚求了太后恩典,许我来凤仪宫。”

    皇后闻言脸色一黯。

    她堂堂皇后,乳娘想进来探病,都得求恩典,何其狼狈。

    陛下待她,真是太凉薄。

    “娘娘哭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容嬷嬷拉住皇后的手。

    “左不过,是宫里那些琐事恼人。”

    皇后不想多说,只想和乳娘回忆往日时光,松快一下。

    容嬷嬷陪着追忆闲聊了一会,被皇后看出来心不在焉。

    “嬷嬷这次进宫,只为探病么?”

    “是……”

    皇后凝眉:“嬷嬷有话直说,本宫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她突然转换的自称,让容嬷嬷叹息。

    明姑自小就敏锐。

    “娘娘……老奴这次,希望能留在宫里,给娘娘侍疾,直到娘娘病愈为止。”

    “嬷嬷,本宫想听实话!”

    皇后忽然肃了脸。

    容嬷嬷再次叹口气,跪在了地上。

    “娘娘,过两天,府里四小姐也会进宫,随老奴一起照顾娘娘。老爷和夫人说,只要娘娘早日痊愈,老奴和四小姐多留在宫里几日无妨。”

    皇后半晌没说话。

    静静地坐着,哭红的眼圈渐渐干涸,一点泪意也没有了。

    整个人神态端方,渐渐变回了后宫之主的气势。

    “四妹妹去年冬月及笄,倒是也该寻个好人家定亲了。府里让她入宫来陪本宫,是想让本宫给她指个好人家?”

    容嬷嬷叩首在地,不敢接话。

    皇后轻轻俯身,将乳娘搀扶起来。

    “你不必为难,本宫知道这不是你本意,不过是被府里迫着来说服本宫而已。嬷嬷,多时不见,别和本宫生分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娘娘……”

    “怎么不叫‘明姑’了?”

    “老奴惶恐!”

    皇后微微地笑。

    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结满果子的梨树。

    落叶成荫子满枝。

    她才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过了花期么?

    春日里,梨花满枝层层雪,隔窗黄鹂映花蕊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呢。

    贤妃才接了几日权柄,旁人还没如何作践她,她自己的娘家人,却迫不及待要送四女儿进宫来争宠了!

    是已经认定了她没法翻身,于是要找人取代她了么?

    可也不想想,家里那种门第,有什么本事再出一个皇后?

    既然四妹永远越不过她,又何苦来!

    “娘娘,夫人只是担心……您出嫁几年,尚无子嗣,若是寻常人家便罢了,皇家最重皇嗣,是关系国本的大事。

    四小姐进来,若是能帮您生个一儿半女的,一来,可以记在您名下,二来,兴许有招子招福的作用,要知道孩子都喜欢一个踩着一个的脚跟儿来,所以说不定您自己也能喜事将近。

    夫人特意说过,绝没有让四小姐僭越的意思……”

    皇后冷声打断:“嬷嬷,你的话若说完了,就跪安吧。本宫不需要任何人侍疾,让四妹不必来!”

    容嬷嬷噤声。

    皇后背对着她,再也没回头。

    容嬷嬷跪了一会,暗暗叹口气,含泪磕了几个头,静静退出。

    出了殿门,走到院子中间回头再看时,皇后已经不在窗前了。

    容嬷嬷心里头空了一块。

    这情形,以后皇后未必再肯见她。

    毕竟是一手奶大的孩子,再有主仆名分,也有朝夕相处的感情。

    她哪里愿意伤害她!

    可是,儿子做买卖,和人有了纠纷,被人告到衙门要挨杖刑外加流放。

    上京来求老爷夫人帮忙。

    原本只是跟衙门打个招呼的事。

    可夫人却让她先来劝皇后,才肯帮她。

    在儿子获刑和皇后多个妹妹承宠之间,她只能选择先帮儿子。

    容嬷嬷叹口气,转身离开。

    虽然皇后不听劝,但好歹,夫人说不管成不成,都会帮她的。

    *

    “昭贵人,你可知罪?”

    皇后因娘家伤心的时候,仙月宫里,事态发展倒是按她的希望进行了。

    绯晚刚到场,给皇帝太后等人行完礼,人还没站起,就被太后沉着脸问话。

    “嫔妾惶恐,不知所犯何罪……”

    绯晚惊讶又紧张。

    她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

    失群小鹿一样的眼睛,清澈得让人心生怜惜。

    皇帝吩咐:“给昭卿赐座。”

    “谢陛下。”

    绯晚盈盈起身。

    小心翼翼的,扶着婢女,好让人知道她的膝伤未愈。

    太后不耐烦看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直接让宫人把袁氏的血书,丢到了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完了,好好解释一番吧。”

    若解释不清,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绯晚一脸疑惑地拿起那张纸看了看,而后抬头,困惑地问道:

    “这……让嫔妾怎么解释?是不是该请虞大人解释一下?”

    朝臣席位里,虞忠的政敌幸灾乐祸:

    “虞大人,这可不是旁人,是昭贵人自己点你的名呢!”

    欺君之罪啊,要欺君,可不是昭贵人一个人欺君。

    虞家把真女儿伪装成婢女送进宫,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全家抄斩是不是更合理呢?

    政敌迫不及待要看虞忠倒霉了。

    虞忠面无血色地站起来。

    到御前跪下。

    朗声说道:“陛下,太后,十八年前臣是丢过一个女儿,但,并不是昭贵人!”

    皇帝笑了笑。

    “虞侍郎确定?”

    “回陛下,臣确定,昭贵人绝不是臣的女儿。”

    第132章

    滴血验亲!

    “那么,昭贵人是谁呢?”皇帝再问。

    “启禀陛下,昭贵人当年是臣家中买回去的婢女。自从入府,就一直跟着臣的女儿做侍婢,后来又随小女入宫。”

    虞忠回答得毫不犹豫。

    “虞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刚才那封遗书上说,春贵妃……哦,不,虞更衣不是您亲生女儿,是抱养的。您怎么能把养女假充嫡女送进宫里,欺骗皇家呢?”

    座上,一个和虞忠不同派系的官员出面挑刺。

    就算在昭贵人的事上,虞侍郎没欺君,虞更衣那边也算欺君吧!

    虞忠言道:“陛下,臣绝无哄骗皇家之意。

    只因亲女丢失之后,贱内伤心欲绝,抱养了虞更衣之后便一心一意拿她当亲生女儿抚养,族谱上也是这样记载,所以虞更衣实实在在就是微臣的嫡女!”

    有和虞忠亲厚的官员便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虞大人如此,原在情理之中。”

    却有人道:“养女就是养女,嫡女就是嫡女,便是虞大人心里觉着一样,实际也不一样。当初虞更衣选秀入宫,虞大人本该将实情禀明,却一直瞒着皇家,这才让虞更衣一路晋封贵妃。若真只是个养女,哪有做贵妃的资格?”

    虞忠立刻反驳:“本朝历代后妃,有的出身于平民之家,有的原是宫婢,为何侍郎府的养女就不能做贵妃了?陛下封妃,看的是女子德行,哪里是看娘家出身?”

    对方回呛:“所以虞贵妃变成了虞更衣,想来是陛下发现她德行不好了?虞大人教女无方,却还振振有词,这份气度让下官佩服!”

    不得不说,本朝官员在吵架方面,很有些本事。

    绯晚眼看着话题被带偏。

    当然要给正回来。

    “陛下,都是嫔妾的错。嫔妾身份存疑,闹出风波,搅扰了太后寿宴,嫔妾自请罚俸三月。”

    她离座告罪,让皇帝面露赞许。

    “昭卿不必自责,这是别人生事。既来了,便给太后敬杯酒吧。”

    “是。”

    绯晚恭恭敬敬上前,拿起酒壶,给太后添酒,“太后请用,嫔妾给您赔罪了。”

    太后脸色冷淡。

    端详着她,缓缓言道:“你这张脸,仔细看来,倒是和虞侍郎有些相似。”

    座上有个命妇说:“其实,跟虞夫人也有些相似呢。”

    恰好,偷偷离席去春棠院看望虞听锦的虞夫人,这时候得到白鸳辗转传过去的消息,回来了。

    她一到场,就被许多人盯着瞧。

    席间响起交头接耳的议论。

    忠清伯府是太后娘家,自然随着太后的心意说话。

    忠清伯夫人道:“可不是呢,昭贵人眉眼肖似虞大人,鼻子以下又有些像虞夫人,说不定还真有血缘。倒是虞更衣,跟虞大人夫妇都不怎么像,原来是抱养的,这就难怪了。”

    绯晚柔柔回应:“我当初不过是侍郎府小婢,能和虞大人虞夫人相貌相似,原是我的福气。”

    皇帝萧钰的目光,不由随着众人议论,在绯晚脸上打量。

    香鬟堕髻半沉檀,鬓云欲度香腮雪。

    俏若三春桃,素若九秋菊。

    他的昭卿,清姿绝色,又岂是虞家夫妇能比的?

    可真是鸡窝飞出金凤,歹竹出好笋了!

    绯晚感受到皇帝的视线,盈然回眸。

    视线相交的刹那,男人眼中的缠绵之意,让绯晚脸色一红,连忙移开了目光。

    皇帝嘴角噙笑。

    昭卿羞怯的样子,极美。

    “虞夫人,你刚去哪儿了?昭贵人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还要劳烦你解释解释呢!”

    嫔妃席里,有想看绯晚倒霉,且想讨好太后的人,见缝插针替太后发声。

    并让宫女把袁氏的血书拿过去,让虞夫人看。

    虞夫人匆匆看了一遍,连忙跪到前头,坚决否认:

    “这不可能。臣妇的女儿早就丢了,现在可能早已不在人世,虞更衣才是臣妇精心养大的女儿!”

    “是与不是,叫证人来问问不就行了。”那嫔妃说,“袁氏的遗书上,提到了一个叫惠真的出家人,正是当年寻了真女儿回来的人,那就把惠真找来呗!”

    贤妃皱眉:“这是什么话!太后寿宴,难道成了查案的公堂?此事稍后再查也罢,今日难道不是给太后贺寿更要紧?”

    那嫔妃悻悻收声,不想招惹贤妃。

    谁知,下面那个“不小心”掉了袁氏遗书的御史,却奏道:

    “为方便宫里查问,臣昨晚就已经派人通知的惠真,叫她今日到宫门外等候,想必这时候惠真已经来了。”

    太后发话:“那就传进来,问个清楚也好。皇帝,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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