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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常插手宫务的太后特意发话,把那小主绿头牌挂了半年之久。

    等半年后复牌,皇帝早把此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人进宫是七品娘子,现在一年多过去,还是七品娘子。

    日子过得很艰难。

    前车之鉴,虞听锦不敢造次。

    她晋升贵妃没多久,金册还没捂热乎,又哪能得罪贤妃这尊大佛。

    按大梁后宫的规制,贵妃之位,是在贤、德、淑、惠四妃之上的。

    但等级位份再森严,可有时候,人就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所以明知道贤妃联合兰昭仪等人故意给她添堵,却也不得不暂且咽下这口气。

    灵珑一走,虞听锦掀翻桌子,把送来的赏赐全都给掀到地上。

    盘儿领着宫女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谁知虞听锦这口气还没咽完,又添了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折腾绯晚,皇后召她过去。

    也给了几样绸缎首饰之类的赏赐。

    给绯晚的。

    虞听锦眼泪汪汪,瘪着嘴委屈:“娘娘,她们欺负我,您怎么也……”

    皇后玉容沉凝,眉间三分不耐。

    “收起眼泪,泪珠子能抵什么事?本宫扶你上来,不是为了整天看你哭哭啼啼闹委屈的。”

    虞听锦连忙刹住泪意。

    抽噎行礼:“嫔妾遵命。”

    皇后道:“你那个宫女挨打的事,本宫着人跟陛下那边禀报了,回头,兴许陛下也有赏赐过去。”

    “娘娘?!”虞听锦一惊,“这……她不过是个婢子,这样抬举她……”

    “本宫是在抬举你!”

    皇后恨铁不成钢:“本宫不告诉陛下,难道等陛下从旁人耳中听到此事么,那时候吃亏的是谁?”

    虞听锦明白过来。

    想起贤妃的上蹿下跳,知道皇后必是先开口,把此事在御前轻描淡写描过去了。

    万一贤妃那边去告状,也好有个应对。

    嘴上却不服气:“陛下不过让那婢子给嫔妾生子,又不上心,未必会给她赏赐压惊。”

    皇后淡淡看着她。

    半晌,扶了扶鬓角的金凤流苏,慢慢道:“不上心?一夜两次的,也不上心么?”

    虞听锦顿时羞红了脸,又窘又惊。

    她严禁春熙宫人传出那夜之事,没想到皇后已经知晓。

    “本宫昨日见那婢子,虽然受伤,骨相身段都是上等的,改日伤好了,再领来给本宫仔细瞧瞧。”

    皇后靠在身后洒墨弹花引枕上,意态松弛了些,慢声道:“说起来,那是你的陪嫁婢吧,一年多了,本宫竟似乎没见过她,你藏着她做什么?”

    虞听锦心脏乱跳,笑道:“娘娘说笑,嫔妾藏个婢子作甚。只是她虽忠心,却拙嘴笨腮的,怕她出来惹人笑话,所以不常带她走动。娘娘您想看,改日嫔妾就领她过来。”

    皇后颔首。

    又道:“虽然陛下允你借腹,不给那婢女名分,可若她真入了陛下的眼,你也不必压制自己人。跟前多个膀臂,难道不好?你该盼着陛下能赏她才是。”

    “可那婢子蠢笨,怕是……”

    皇后缓缓抬眼。

    盯得虞听锦咽下了后头的话。

    “是,娘娘……嫔妾受教。”

    从皇后宫里回来,绯晚还被拘在内殿里跪着。

    虞听锦把皇后给的赏赐,连带着之前贤妃等人送来的,一盒子一盒子全都砸在绯晚身上。

    她见绯晚跪在那里,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脸颊残留着肿胀,却依旧有一股子婀娜意态萦在眉目间,便觉得怒火中烧,怎么也压不住。

    恨这贱婢的真实小姐身份是一则。

    另一则,她更恨她容色在自己之上!

    凭什么呢?

    她乖巧听话地做了十几年虞府千金,凭什么这贱婢回来,她就成了假的?

    凭什么她好不容易赚到贵妃之位,这贱婢一侍寝,人人都要给她发赏?

    “贱婢,你到底有什么好?”

    内室里只有姐妹俩相对。

    静悄悄的。

    虞听锦眼里突然漫上杀意。

    杀了这婢子!

    省得皇嗣还没个踪影,倒给她添了许多麻烦!

    虞听锦看看周围。

    随手摘下了床头系帷帐的锦绳。

    不到一尺的绳子拿在手里。

    她弯下腰,往绯晚脖子上比了比,正好可绕那纤细的脖颈一圈。

    望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管瞪眼惊恐看她的绯晚,虞听锦眯了眯眼睛。

    阴狠地笑。

    手中绳子微微拉紧。

    只需用力,再用力……

    “娘娘。”

    身后陡然一声轻唤。

    第10章

    天黑出动!争宠去!

    这一声猝不及防。

    吓得虞听锦手中绳子都掉了。

    回头一看,是守在门口的盘儿不知何时走进来了。

    “作死!不声不响的吓本宫一跳!”

    虞听锦抬手就甩了盘儿一耳光。

    盘儿被打了个趔趄。

    却也不敢分辩,连忙跪下说:“是御前来人了。”

    什么?!

    虞听锦心头一突。

    难道还真是皇上给贱婢送赏赐来了?

    她快步出去。

    盘儿给了绯晚一个安慰的眼神,匆匆跟上主子。

    内室再次只剩下绯晚一个。

    她收敛惊惶的神色,把绳子从脖颈解下来。

    手指很疼,但动作很稳。

    其实,她一点都不怕。

    侧头看向墙边穿衣镜。

    镜中映出她狼狈脆弱的身形,和脖子上浅浅一道红痕。

    虞听锦这厮,真是浮躁性子,竟在这个当口起杀心。

    又是这种锦绳。

    柔软指腹摸索着触感粗粝的绳子,绯晚想起前世。

    为虞听锦诞下皇嗣后,她不能留在宫里,原本是要被放出宫的。

    结果因为是龙凤胎,皇帝喜出望外,直接打破和虞听锦的约定,赏了她一个八品采女之位。

    不入流的品阶,却也算是小主了。

    产后没多少天,虞听锦破天荒允许她去看看孩子,召她进了内殿。

    她满怀期待去探望自己怀胎十月,却一出生就母子分离的一对儿女。

    进了屋扒开襁褓,却震惊地发现,女儿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

    就是系床帐的锦绳。

    小小的婴孩,脸色已经紫胀,张着小小的嘴巴像离岸的鱼一样艰难求生,哭都哭不出来。

    她惊得手忙脚乱。

    尚未把绳子给孩子解开,身后就是一声爆喝。

    “住手!”

    皇帝脸色铁青走进。

    身后跟着眼神得意的虞听锦。

    御前宫人冲过来,挤开她,救下了婴孩。

    虞听锦含泪抱过孩子,哭诉指责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拨到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在众人逼问下,“如实”召出了她计划杀女嫁祸虞听锦,掀翻虞听锦后把儿子抢回自己身边,母凭子贵的盘算。

    她惊恐分辩。

    却语无伦次。

    那时候的她,拙嘴笨腮,怯懦畏缩,能辩出个什么。

    绳子是她自己床上用的,宫女是她跟前的,人证物证俱在,又被皇帝撞个正着。

    废去位份,她被打入冷宫。

    虞听锦派人传话给她。

    别想翻案。

    否则女儿脖子上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套上去,下次可不一定那么巧有人去救。

    她知道虞听锦做得出来。

    皇嗣最重要,虞听锦只要保住男孩,女孩是可以牺牲的。

    她怕了。

    等皇帝事后反思,有些怀疑再着人调查时,她直接认了罪。

    就这么成为罪妇待在冷宫里,后来又获罪去了辛者库。

    往事呵!

    绯晚闭了闭眼。

    为当初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痛心。

    她那时以为虞听锦是压在头上的可怕高山,扛不过,躲不开,摆在自己面前的唯有死路一条。

    后来见了天下之大,才知道所谓宫廷森严,也没什么可怕。

    看清了,也就能利用了。

    绯晚起身,将锦绳重新系回床角。

    这辈子她绝不会替虞听锦生孩子,不会让那小小的生命在狠心人手里生死未卜。

    “呵!你可真厉害啊,妹妹。”

    见了御前来的人之后,回到内室的虞听锦掐住绯晚下巴,恨不得将她捏死。

    可却不能了。

    御前内侍传话,皇帝知道了春熙宫昨日的风波,打发人送了一碗甜汤过来。

    给春贵妃虞听锦的,嘱咐也要分给绯晚一盏。

    一盏汤不值什么,却是极大的体面。

    证明绯晚在皇帝那里并不是毫无印象、无足轻重。

    起码他还愿意像安抚受了伤的猫狗一样,给点好吃的安抚她。

    她要是不明不白死了,虞听锦现在还真摸不准皇帝会不会多问。

    “喝啊,这可是御赐的,不借本宫的面子,你下下辈子也喝不上!”

    虞听锦亲自舀了一勺汤,掐着绯晚的嘴巴给她灌进去。

    绯晚呛着了。

    扑在地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听锦把勺子丢她头上。

    “可见这天大的福分,你消受不起!”

    旁边,盘儿悄声提醒:“娘娘,陛下不是还吩咐,她既受了伤,就单给她收拾一个屋子养伤,再分个人伺候……咱们该怎么安排呢?”

    虞听锦脸色更加难看。

    不知是皇后多嘴,还是贤妃那帮人找茬,皇帝竟然知道绯晚在春熙宫住的是几人间的下人房了!

    特意吩咐这么一句,不是打她的脸么?

    “怎么安排?当然要按陛下的吩咐,给她好好安排,干脆把本宫的主殿给她让出来罢了!”

    盘儿连忙劝阻:“娘娘息怒,陛下心里头当然是您分量最重,绯晚给您提鞋都不配。

    说来说去,是云翠昨日闹得太凶,坏了宫规。陛下定是为了训诫宫人们谨守规矩,这才看您的面子稍微抬举一下她,也是为了给您撑场子。否则,陛下哪会记得她呀?”

    一番话说得虞听锦稍微气顺。

    哼了一声,转身落座。

    绯晚跪在地上姿态瑟缩,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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