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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周小山指着自己的脸,凶巴巴道:“你要是坑我,我就顶着你这张脸,把你的钱全都卷干净。”

    “……”

    第22章

    晏听潮越来越觉得这小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示弱藏拙的皮子底下,还藏着一个胆大包天的内胆。

    冰窖的铁皮门密封的严严实实,晏听潮站在阶下,提气送音出去。

    “国师我想通了,你开门我答应就是。”

    铁门缓缓打开,周小山迈步跨上台阶,只走了两步就被迫停住了。

    一个金刚铁笼像半个鱼篓似的,牢牢扣罩在冰窖的大门上。就算是武功盖世,内力无敌,也不可能劈开这栏杆,兵器也绝无可能。难怪心高气傲的晏听潮肯乖乖的被困在里面,没有硬闯。

    栏杆外,摆放着一张木桌,上置香炉,美酒,一个托盘,另有一张古琴。

    好整以暇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位道人,显然就是国师天以。

    其实也没有晏听潮说的那么老,天命之年,身形清瘦,穿着一件鹤氅,颇有国师的派头,并不是周小山脑子里想象的一个干瘦老汉的模样。

    此刻冰轮初升,树影婆娑,香炉中青烟袅袅,沉香阵阵。

    如果不是困在这半扇金刚铁笼中,眼前这一幕,可真是风雅得紧,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天以这架势,倒是想要邀请得意爱徒,在月下品酒,再演奏一曲师徒乐。

    院中虽然悬着灯笼,毕竟不如白日里看的分明,周小山的易容功夫已臻化境,天以道人根本不疑有他,隔着金刚笼,笑得洋洋得意,十分开怀。

    “你这小子,早两天想通不就妥了?白白饿了两天。”

    周小山拱手行了一礼,仿着晏听潮一贯的吊儿郎当语气道:“国师大人,这做买卖都要讲个你情我愿,何况拜师收徒这么大的事。那有像国师大人这么强买强卖的,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啊。”

    “天目阁阁主自诩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还不是被我关在冰窖里瓮中捉鳖,传出去就好听?”天以道人翻了个白眼,“大家都丢了一回人,互相扯平,谁也别说谁。”

    周小山:“……”

    得,这是一个不讲武德的国师。且口齿伶俐,吵架水平很高。

    周小山真心感觉这位国师和晏听潮还挺对路子的,很适合做师徒。奈何晏听潮是个桀骜不驯不肯听人摆布的。

    “师父在上,受徒弟三拜。”周小山拜师礼行的干脆利落。

    “起来吧。”天以道人的胡子都乐得飘起来。

    周小山站起来,拍拍膝盖,“师父,咱能不能不结师徒契?将来师父若是需要弟子回苗神谷,弟子哪怕身在海外也会赶回来。”

    天以撇着嘴,一副“你就忽悠吧,看我信不信你”的表情。

    周小山举起手指发誓,“你老人家放心,没有船我游都游回来。”

    反正是顶着晏听潮的脸发的誓,她毫无心理负担。

    天以呵呵了,“我和你大哥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小子的话我能信?”

    周小山不死心的继续扯道:“我如今是天目阁阁主,说话一言九鼎。”

    “顶个屁。”天以双手拢袖,眼珠子朝天,“今天你不结下师徒契,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小山彻底死了心,“种下师徒契是不是就能放我出去?”

    天以立刻点头,“那当然。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野性子,不服管,我没事也不会烦你,什么时候苗神谷要选长老,我什么时候再召你回去。”

    小山不放心的追问,“真没别的事?不会动不动就指派我给你跑腿办事?”

    天以不满道:“你小子别忘了我是大周国师,我手下还缺跑腿干活的?”

    小山一咬牙,“行,那就结契吧。”

    天以生怕“晏听潮”反悔,赶紧的打开托盘上的一个红漆小盒,从里面拿出一只印章模样的玉石物件,抽出发簪扎破了指尖,滴了几滴血进去。印章隐隐泛出蓝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在里面飘动起来。

    天以又将印章放进香炉里烧了一下,然后走到金刚笼前,“把手给我。”

    周小山迟疑了一下,从栏杆中伸出手掌,天以对着她的掌心把印章按下去。

    周小山没有疼感,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应该演戏喊个疼,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天以已经拿开了印章。

    瞬即,像是有一股细弱的真气进入身体,浑身血脉流动速度比平素快了许多。周小山再看手心,除了留下一个“天”字图案,毫无异样。

    “这就成了?”

    “成了。”天以把天字印章收好。

    小山问:“结契后吃食有什么忌讳吗?辛辣刺激的能否进食?”

    天以幸灾乐祸的笑:“饿惨了吧你。”

    周小山笑而不语,心说饿了两天的人还在冰窖里呢。她还真是不饿不渴,就是冷。

    “没什么忌讳,等会儿我叫厨房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咱师徒好好喝上一杯。”天以对着冰窖抬了抬下巴,“你那小美人醒了么?”

    周小山反应过来“小美人”说的就是她自己,笑了笑道:“还没。”

    天以压低声,“说实话,是不是你相好的?”

    周小山眼睛一瞪:“你想哪儿去了?那是我师侄。”

    天以一副不信的表情,“得了吧,你抱着那小丫头来找我的时候,急的心急火燎,跟火烧了尾巴似的。你一肚子鬼心眼,要不是关心则乱,急着救人,岂会轻易中招被我关住?”

    周小山心里乱了一下,当真?

    天以笑道:“放心吧,苗神谷的长老可以成亲,不耽误你娶妻生子。”

    周小山面红耳赤起来,因为晏听潮此刻正躲在门后,必定听得一清二楚。

    “师徒契也结了,你赶紧撤了机关,我叫她出来。”

    天以高高兴兴的按了机关,金刚铁笼总算是挪开了,只是周小山没见到晏听潮所说的九龙八卦阵摆在那里。

    “等会儿咱们师徒合奏一曲。”

    “我去拿尺八。”周小山淡定的扭脸,反手推开冰窖大门,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晏听潮凌空抱起。

    “国师得罪。”晏听潮单手抱着周小山,飞身跃上假山,反手一掌直接把天以道人的木桌推出十几丈远。

    天以急身退后,被眼前一幕惊呆,怎么会有两个晏听潮?!

    他布置了机关,本不会这么容易让两人脱身,只是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没来得及启动九龙八卦阵,晏听潮已经带着周小山跃上屋脊,瞬间踪影全无。

    夜色如墨,耳边风声簌簌,金陵夜景,流光般从眼下飞驰而过,秦淮河水印着万重星光,歌吟弹唱丝竹之声,缥缈绵长。

    周小山如在一场清梦之中,惊叹的不是这金陵繁华,而是晏听潮孤绝天下的轻功。

    她虽然身形轻巧,可毕竟也有分量,晏听潮单手抱着她,如孤鸿踏雪,纵横半个金陵城,没有真气断竭的迹象。

    周小山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高手。单凭他二十四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绵长的内力?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晏听潮落在一座宅院前。

    周小山看见那门楣上挂着“晏府”的牌子,正想问他这是哪儿。

    晏听潮先开口道:“把脸上的玩意去掉,把衣服给我。”

    穿着夹衣的晏阁主,居然也不失萧然清贵之姿。

    周小山先把衣服脱给他,然后卸下脚下的压地尺,又卸掉了脸上的眉骨鼻骨等易容的东西。

    晏听潮眼看着她变回自己的样子,方才放了心,“我警告你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易容成我的样子。”

    周小山撇嘴,“谁让阁主小气,也不给点零花钱。”

    晏听潮气道:“我救了你的小命,你还好意思给我提零花钱?”

    周小山不甘示弱,“我是替阁主办事才中的毒,而且还替阁主被国师下了蛊。咱们应该扯平。”

    “扯平不了。”晏听潮哼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的小命,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周小山假模假样的想了一下,很认真的给他许了一个缥缈的回报,“将来阁主有难,我周小山也定将拼死相救。”

    晏听潮一脸傲气,“开什么玩笑,本阁主怎么可能有难?”

    “那你还不是被国师困在冰窖里。”

    她本想说“瓮中捉鳖”几个字的,突然想到自己和他一起被困,说出来自己也是鳖,算了。

    晏听潮咬牙,“你还有没有良心,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那个狗屁冰窖里饿了两天两夜?”

    周小山忙问:“阁主想要我怎么报答?”

    晏听潮没好气道:“还没想好,你先欠着。”

    周小山故意乖巧的问道:“要给阁主写个欠条么?”

    晏听潮剑眉轻挑,“写啊。在心里写上:师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周小山:“……”

    晏听潮指着她心口的位置,“好好记在心里,死了也不能忘。”

    哎呦,死了都还管着呢。

    周小山头扭到一边,略略略吧。

    第23章

    晏听潮走上台阶去叩门,周小山一看开门的人居然是晏七,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座

    “晏府”应当是晏家在京城的故居。

    晏七一见晏听潮的面儿就竹筒倒豆子的开始“哭诉”。

    “我接了消息,说公子两天前就到了京城,可左等右等也没见公子回来,可急死我了,到处派人在找。公子你去哪儿了也好歹给我说一声啊,我担心的两天两宿都没睡着,就在门房这儿守着。”

    晏七捂着心口,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倒是没说谎。

    晏听潮正饿得心慌,一没心思解释,二也丢不起人说自己被关在冰窖里,打发他赶紧去备饭。

    晏七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要不要禀告夫人一声?”

    晏听潮点头,“让夫人安排一间客房,就说来了一位女客。”

    晏七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你说的夫人,是你娘亲吗?”周小山

    “不是。”

    周小山心里跳了几下,略有点紧张。“是你,夫人?”

    “是我大嫂。她娘家姓方,你称她方夫人即可。”

    晏听潮说完,扭头笑微微看了她一眼,“我居然忘了告诉你,我还没成亲。”

    小山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好奇,他这个年纪应当早该成亲了吧。莫非是因为守孝?

    晏听潮坐在厅里喝茶等饭,居然也没有前去拜见嫂子的意思。想必是天色已晚,不大方便。

    这晏家老宅建的又大又气派,只不过从窗户和地砖看,房子已颇有些年头,有些角落露出年久失修的迹象。

    大户人家的厨房随时有人待命,热水吃食都准备的很快。不多时,晏七就带人端上来饭菜。

    厨房里准备的略显匆忙,饭菜不甚丰盛,可比清风苑师父那里的伙食好上百倍。周小山结结实实的干了两碗饭。

    两人放下碗筷的时候,窗外有一盏灯笼从夜色中缓缓而来。

    晏七小声道:“夫人来了。”

    晏听潮点点头,拿起丝巾擦了嘴角,起身走到门外迎着。

    周小山也赶紧离开饭桌,准备向这位方夫人问安。

    不多时,门外响起晏听潮的问候,“大嫂近来身体可好?”

    “还好,一直吃着怀善堂的药,虽不见起色,也没有加剧。我已吩咐下人将你的房间打扫过了,那位女客的房间也收拾好了。”

    门外的这把声音轻轻软软,如婉转溪流,温柔绵脆,悦耳至极。

    说话间,走进来一位中年妇人,年岁和李美娘差不多,和李美娘那大刀金马的风采截然相反,方夫人是个风吹便倒的柔弱美人,素衣素颜,发间除了一只玉簪,只有一朵白色绢花,显然还在孝期。

    晏听潮指着周小山道:“这位周姑娘,是神剑庄谢云深的弟子,要随我去扬州办事。”

    周小山忙屈膝行礼。

    出乎意料的是,方素心一见她就变了脸色,不仅吃惊的瞪大眼睛,甚至拿在手里的丝帕都吓掉到了地上。

    周小山很不理解,自己长的总不至于吓人吧?这位方夫人为何是这个表情?

    方夫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赶紧捡起地上丝帕,递给她。

    方素心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挤出一丝笑意,“周姑娘生的真是好看,我都看的呆了。”

    晏听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小山,是挺好看的。

    周小山这些年一直易容成小子的模样,没人夸她好看,她对自己的容貌也不甚在意。她不信自己好看到能让人惊艳的地步,那不可能。

    方素心又问:“姑娘芳龄几何?”

    “我十七。”

    “恕我冒昧,不知道姑娘几月生辰?”

    周小山愣了,这是什么意思?见面就问生辰八字?

    她忍不住扭脸看了看晏听潮。

    晏听潮好笑:“大嫂问的这么细,只怕要吓到了周姑娘。”

    他好笑是因为方素心这架子,很像是要替他做媒。

    方素心窘道:“恕我失礼。我在家里待久了,平素不见外人,连话也不大会说了,请周姑娘见谅。”

    周小山大度的一笑:“不碍事。我是四月生的。”

    方素心更加不自在,笑得十分勉强,“周姑娘也累了,早些歇着吧。小果,你好好侍候周姑娘。”

    她身边叫小果的丫鬟,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胖乎乎的梳着双髻,十分可爱,和晏七一样,话挺多的。

    周小山从她口中得知,这京城的老宅是先帝赐给晏太老爷的。

    晏听潮虽容貌过人气质不凡,却狂放不羁没个正型,很难想象他爹竟是一员武将,官至四品,只可惜英年早逝。

    双亲过世后,晏长安便带着晏听潮移居扬州,方夫人独居金陵,闭门不出,只有看病的时候才出一趟门。

    周小山再次不解,天目阁在扬州,晏长安也常居扬州,为何他妻子孤身一人住在京城。虽说金陵和扬州不远,可毕竟夫妻分处两地,实在有些怪异。

    方素心给周小山安排的住处,位于晏府的西北角,名叫幽篁院,幽静别致,靠墙边种了一片修竹,月墙印着竹影,颇有几分诗意。

    周小山累了几天,正准备洗漱睡觉,方夫人又让人送来洗澡水和换洗衣物,还真是待客周到。

    周小山也没客气,跟着小果去了竹林后的浴室。

    两个婆子抬了一桶热水过来,已经替她兑好了冷水。

    周小山关上房门,脱下衣服挂在屏风上,洗到一半,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以及微弱的呼吸。竟然有人在窗外偷窥!

    从脚步和呼吸判断,都不是习武之人。周小山又羞又恼,扯过衣服披在身上,然后猛地往外一推窗户,耳听哎呦一声娇呼,窗外的人竟然倒地不起。

    周小山探头往外面一看,真是做梦想不到,躲在窗户后偷看她洗澡的居然是方素心。

    方素心尴尬不已的从地上爬起来,“我想来问问姑娘,水热不热。”

    这个解释实在牵强,要真是问水温,一是她没必要亲自来,二是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站在窗外。

    周小山不动声色的回了句,“多谢夫人,水温正好。”

    “那姑娘接着洗吧。”方素心窘迫万分,疾步离开。

    周小山盯着她的背影,真的百般不解。

    若说她想暗算自己?可她手无寸铁,又毫无武功,能怎么谋害?放迷魂香?自己和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没道理要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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