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甚至,她还愚蠢地得罪了宋惜惜。因着宋家二少将军的缘故,皇上特别重视宋瑞,如果没有得罪宋惜惜,叫宋惜惜将宋瑞送入宫中陪伴着大皇子,皇上一定会多关注他些的。
“兰简,本宫可以做些什么?本宫能做什么?”她一会儿落泪,一会儿忧心冥思,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太后肯定早就知道皇上的病。”兰简姑姑见她忧心如焚,连忙安慰,“所以太后才把大皇子接过去亲自教导,说明太后和皇上都是属意大皇子的,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每日为皇上祈福念经就好。”
“但本宫就算为皇上念经祈福,也要太后和皇上知道才行啊,你快些去打点那些人,让他们多往太后那边传消息。”
兰简姑姑拉住她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不需要任何人知道,您是皇后,皇上是您的夫,为他念经祈福,只求神佛知道便好。”
皇后却没办法静心下来,她觉得现在不管是做些什么事情,都得让太后和皇上知道才行。
而且,她更担心皇上会追究她给北冥王和平南伯府家姑娘说亲的事情。
原先是盼着这事能闹大了,最好平南伯府去找宋惜惜闹个说法,如今她求神拜佛都希望平南伯府咽下这委屈,切莫找王府去问。
她也安慰自己,应该是不敢闹的。
平南伯府怎么敢得罪北冥王府?他们一家都无人入朝为官,而且那七姑娘本也嫁不出去的,都二十岁的老姑娘了,恶名在外,应是不在乎这几句闲言碎语。
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宋惜惜也在张启文登门的时候知道了。
张启文把大概情况说了说,便马上回宫去守着了。
大家都觉得十分震惊,没想到因着那晚的事情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沈青禾道:“许御史当殿直谏,皇上吐血昏了,六部尚书知晓了皇上的病,估计没多久,其他人也会陆续知道,太子之位耽误不得了。”
这一波,委实是猝不及防,如果满朝文武不知道皇上得了病,立大皇子无人会有什么意见的。
但如今知道了,变数就来了。
于先生一脸凝重地道:“按说有嫡长子,必定是立嫡长子的,但这事未必就没有变故,与国本有关的事情,我们北冥王府能避则避,万万不可沾身。”
宋惜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朝局会乱,后宫也会乱,这是必然的。
她身在局中,怨不得,唯一无辜的就是平南伯府家的七姑娘。
她真的是人没出门,狗屎天降。
宋惜惜知道这位七姑娘,也敬佩她,她是真靠着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平南伯府。
所谓的恶名在外,实是无可奈何,做生意若只有善名,便只有被欺负被坑骗的份,女子更甚。
“滋滋,外头的人还在说七姑娘吗?”
沈万紫从张启文走后,便没说过一句话。
她是个见惯生死的人,战场上砍人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生命如蝼蚁。
但那个人是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现在,他竟然快要死了。
也就是说,在皇帝之上,还有一位可以主宰生死的神,皇帝对他那位神而言,也是蝼蚁。
思维发散间,骤然听得宋惜惜问,回过神来道:“耻笑她的人很多呢,倒是对你格外宽容,觉得你善妒都是对的了,有人已经开始质问为何女子不能善妒,就要支持你,你又要成为榜样了。”
第1445章
说清楚就好了
宋惜惜觉得七姑娘不能平白无故地遭受骂声,更不想与平南伯府结怨,既然事情因她而起,自然要给一个交代的。
所以,她让路总管去给平南伯府的人下请帖,请他们一家人在望京楼用膳。
下帖子的同时,也对外扩散了这个消息。
至于为什么不是请到府中,本来就是要对外澄清误会的,在府里不合适。
望京楼规格高,以表达对平南伯府和七姑娘的尊重。
提早扩散这个消息,自然有富商或者是勋爵门第的人想看热闹,这事在他们的围观下解决,最好不过。
这里头其实还有对七姑娘的补偿,她这些年做生意,不少人欺她是女子,肆意轻慢,落力打压,而平南伯府里实在也扶不起能独挡一面的儿郎,导致本是高门显贵,却如同一般商贾之家般。
路总管送帖子的时候,七姑娘没在府中,帖子是给了平南伯朱华。
朱华性子懦弱,是个担不住事的,承继爵位之后,就两个字,摆烂!
曾经,平西伯府与平南伯府祖上都是无比显赫的,从国公之位走到侯爵,再从侯爵到伯爵,一直都无人建功立业,渐渐走向衰败。
平西伯府有姬淑慎,而平南伯府有七姑娘和她商贾出身的姨娘。
可惜七姑娘的姨娘早些几年没了,主母又是和平南伯一样的性情,担不起事,七姑娘年纪小小就出来挑大梁,实也是无奈的。
接到王府的帖子,平南伯很是为难,跟夫人商量着。
不去就是给面子,会得罪北冥王府的。
去的话,也不好,谁知北冥王妃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外边传言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北冥王妃也太善妒了,自家女儿若是能嫁入北冥王府为侧妃,也是顶好的姻缘。
他们埋怨过一通,结果被女儿回来训斥了一顿,说这件事情与北冥王妃没有一点关系,是皇后娘娘将他们一家架在火上烤,想逼他们去王府闹。
但去与不去,都是必输的选项。
去,显得多稀罕侧妃之位,得不到就像泼妇似地闹。
不去,被人说得一文不值,多难听的话都骂了。
因此,他们暂时也不敢做主,只等女儿回来决定。
七姑娘朱槿回来之后,得知了此事,她轻轻地舒了口气,“去!”
“那你去便行,我们就不去了。”平南伯说。
朱槿皱起眉头,“人家说了,邀请我们一家人,兄长不去,起码您和母亲要去吧?”
“我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啊。”他虽是伯爵,但也不想跟高门权贵来往,自卑,不善交际应酬,怕说错了话得罪了北冥王妃。
“我来说便行,你们负责到场。”朱槿淡淡的话,颇有震慑力。
平南伯不能拒绝了,与夫人对望一眼,默默应下。
翌日午时,平南伯夫妇带着朱槿准时出现在望京楼。
望京楼早就已经宾客满座,昨日消息一出,各家纷纷订座,虽然想着他们可能是在雅间里头,未必听得到说什么,但如果吵闹起来,总是能听到些的。
结果,他们竟然约在了一楼贵客厅后的雅苑,这贵客厅有三十几张桌子,中间一条回廊连接花园的雅苑,雅苑都是一间间的贵宾间,但并非封闭的,只是四面落下帘子,没有隔音效果。
也就是说,他们说的话,只要是正常音量,附近的贵宾间都能听见。
第1446章
又富贵又佛系
宋惜惜和沈万紫辰辰三人在兰溪苑恭候,小二领着平南伯府一家三口及小厮丫鬟进花园,在兰溪苑外报了一声。
宋惜惜由沈万紫和辰辰搀扶着亲自出迎,平南伯夫妇和七姑娘朱槿忙行礼。
宋惜惜笑着道:“不必多礼,请进来坐。”
宋惜惜说着的时候,已经将三人打量了一眼。
这些年见了不少人,从眉头眼色,神情举止,大致能看出些东西来。
平南伯一身黑色大氅,里头锦服绣了花鸟图案,滚金边对襟,胸口挂着一串大的佛珠。
瞧着又富贵又佛系。
只是站着的时候身子下意识地往身旁的女儿靠近,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讨好,可见是个不怎么擅长应酬的。
至于平南伯夫人则穿着一身正红对襟外罩,白色狐裘披风,显得气色特别好,人也长得圆润,若不是眉角上有皱纹,还真瞧不出岁月来。
这夫妇俩,人生过了半张,但瞧着青涩得很。
是那种父亲在,靠父亲,父亲死,靠女儿的人。
反观七姑娘朱槿,整个就显得大方自信,一身湖蓝色的锦衣,外穿了一件夹棉袄子,利落得很。
但看长相是偏柔美的,细长眉毛微微上弯,杏眼琼鼻,下巴尖尖,这样的长相,与通身气质本来是极为不相符的,但瞧着也没有违和感。
“王妃挑的好地方。”朱槿笑声爽朗,又不失礼貌,“小女常来这里,最喜欢的也是兰溪苑。”
一开口,就表明了这一次的见面是愉快的。
宋惜惜也笑着道:“伯爷夫人和七姑娘喜欢就好,本来打算邀请诸位到王府做客,但想着府中的厨子没有望京楼的厨子好,加上望京楼也是家师的生意,便想着请七姑娘来试试这里的新菜品。”
“恭敬不如从命,一定好好试试。”
笑声从兰溪苑里传出去,让外头一群竖起耳朵的人不禁失望起来。
这,这也没火药味啊!
按照大家猜想的戏码,应是北冥王妃质问七姑娘有嫁入王府的野心,又或者平南伯府问北冥王府要个公道。
就算不吵起来,那起码也有点相争的意味,怎是这般和乐融融呢?
兰溪苑里头是有两张桌子的,两张桌子都上满了各色菜肴。
平南伯一看,心里就有些犯怵了,这明显是真要邀请他们一家啊,但只来了三个,这交代得过去吗?
平南伯夫人更惶恐,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府里头恰好办着宴席,大家都抽不开身来。
这说完,她马上便想抽自己的嘴巴,这不是表明自家的什么宴席比王妃的相邀更重要吗?
夫妇两人只得求救地看着朱槿,让她来解释。
朱槿没去解释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一转,说望京楼的出品色香味俱全。
本来就是品新菜的,至于别的什么,尽在不言中便是。
而且王妃此番相邀,态度这样好,外边可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她算是多了一个依仗。
往后看谁还敢动不动就欺负她是个女子了。
朱槿也是暗自打量了沈万紫和辰辰一眼,她知道沈万紫的身份,但不知道辰辰姑娘是谁,听得介绍说是梅山的门派女子,也当即说佩服佩服。
宋惜惜说话的时候,朱槿是有看着她的,只是眸光柔和谦逊。
躲避视线显得小家子气,直直盯着也更显得没礼貌,她这分寸拿捏得很好。
宋惜惜问她生意上的事情,朱槿便马上抓住机会,用诙谐幽默的语气述说了一些事情,如果换一种方式,那就是备受欺凌的沉重,可她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有趣之中,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顽强与坚韧。
宋惜惜旁的没多说,只道了句,“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我的。”
有这句话,朱槿觉得这段日子被骂得一点都不委屈。
她这些年艰难,没有援助,没有支持,没有后盾,甚至是没有退路,硬着头皮冲,心身俱疲。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跟她说“若有难处便来找我”这样的话,她听到最多的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七姑娘你就多担待些。
一瞬间,她泪水都涌了上来。
第1447章
误会消除
一顿膳用完,沈万紫说要带平南伯夫妇出去走走,逛逛望京楼的大院子。
望京楼不远处,有一座瓦舍,里头有说书的,唱戏的,卖货的,卖吃的,应有尽有。
沈万紫自从来京城之后就一直忙,还没得空去逛逛呢,如今刚好支使开他们,留宋惜惜与朱槿单独说话,自己也好和辰辰去玩一玩。
他们走后,宋惜惜和朱槿说话的声音就放缓了。
方才他们都没提过那事,如今自然是要提一提的。
外头的宾客看见平南伯夫妇出去了,以为北冥王妃要单独痛斥七姑娘,正竖起耳朵等着听热闹呢。
结果两人是低声说说笑笑,比原先还更和乐融融些了。
因是伺候的人进进出出,便干脆卷起了一方帘子,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些围观的,哪个不是人精?是真的相谈甚欢,还是假意嬉笑,自然一眼便可看出了。
而没想到那个恶名在外的朱槿,竟然这样谈吐得体,实在出乎意料。
也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才忽然想起来,她并非一介商贾,她是伯爵府的姑娘啊。
平南伯府虽然低调,无人入朝为官,但人家家族底蕴还在呢,看,北冥王妃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呢。
朱槿偶尔也会瞧两眼外头,耳边听得王妃说这一次让她受了无妄之灾,她便笑轻松说:“王妃说笑,怎是无妄之灾,分明是天赐的机遇。”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明了,会心一笑。
与朱槿会过面之后,外头的风波也平息了。
朝堂却越发紧张了起来,因为皇上吐血之后,便一直没有上朝,更无在御书房理政,大权几乎都交给了穆丞相。
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毕竟,除六部尚书和许御史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
朝局不稳,大家心思也涣散。
许御史那日回府之后便发起了高热,请了大夫,高热退了又起,敏清长公主便请了丹神医去给他医治。
许御史一见到丹神医,两眼便开始流泪,屏退了所有人,独留丹神医在室中。
丹神医本是来给他治病的,见这阵势也有些愣住,正要诊脉,双手却猛地被许御史抓住了。
“丹神医,你如实告知老夫,皇上的病,究竟有无法子?”
穆丞相对他们说,那晚皇上出宫,其实是私下去找丹神医,由王府出面请丹神医来。
但这件事情,穆丞相却没跟丹神医知会一声,毕竟,也没想过有人会去直接问丹神医的。
所以,许御史这话,倒是把丹神医给问住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肃清帝有什么病。
不过,事关皇帝,便是不知道,他也不能直接说不知道,只是道:“先诊脉。”
许御史乖乖伸出手,让他把脉。
“风寒入肺,五内灼烧,得用重药。”丹神医诊脉之后说了这么句话。
许御史抓住他的衣袖,道:“还望神医告知,皇上此症,是否真如太医所言?”
丹神医叹气,“许御史,好好养着自己,别操心别的。”
什么叫皇上此症?你倒是说是什么症啊!
许御史的泪水像是流不完,哭得鼻子都不通气了,“老夫怎能不操心啊?肺积之症,极难医治,如今太医院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希望丹神医能有良方,替皇上免了这病灾。”
丹神医垂下眸子,心头狠狠一沉,竟是肺积之症?
他写着方子,面上不显,道:“你先安心养病,别的自有懂得医理的人去操心。”
第1448章
您没露陷吧
当晚,丹神医背着药箱带着红雀出门之前,对药王堂的夜诊坐堂大夫说是去为王妃治疗腿伤。
马车停在了王府,丹神医怒气冲冲进去,等到他们一个个出来,丹神医先看了宋惜惜一眼,怒气没朝着她发,而是冲着于先生去,“用老夫做幌子,也得提前告老夫一声,弄得老夫差点在许御史面前露馅。”
他老人家这怒气一撒,大家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于先生忙告罪,问道:“许御史竟去问您了?”
“他病了,长公主请老夫过府为他医治,他哭得跟个泪包似的,一直问是否有法子医治皇上,开始还没说是什么病,弄得老夫云里雾里。”丹神医说完哼了一声。
“您没露馅吧?”宋惜惜忙问道,许御史打算死谏的事情,可把他们吓了一跳呢,他眼底容不得半粒尘埃的。
唉,但现在他以为自己误会了皇上,逼得皇上吐血,往后的日子,他怕会活在无穷无尽的愧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