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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宋惜惜便道:“既然如此,那微臣便不妨碍皇上和师兄了,微臣等告退。”

    “不着急,既来了,就一同说说话,”肃清帝看着她,语气颇为关切,“你的伤好些了吗?”

    宋惜惜刚撑起的手又放下,回答道:“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些了,只是大夫叮嘱最好是卧床静养一段日子。”

    “嗯。”肃清帝点点头,“伤筋动骨,确是需要好好养着的。”

    他是这样说,却也没准许宋惜惜退下,一屋子的人就这么或坐或站地陪着。

    沉默了一会儿,肃清帝先开口,“有夜宵吗?朕饿了。”

    吴大伴闻言,连忙道:“皇上没用晚膳,快去张罗。”

    大家顿时活泛起来,问了肃清帝想吃什么,肃清帝反问有什么吃的。

    沈青禾道:“皇上想吃什么都可以,府里做不来,可以让人去望京楼买。”

    肃清帝想了一下,道:“不必这么麻烦了,煮一碗面吧。”

    梁嬷嬷亲自下厨,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加了点肉丝,芫荽,小葱,鸡蛋,香喷喷的一碗面条端到了肃清帝的面前。

    肃清帝本来只是打破僵局,并不觉得饿,但闻着芫荽和小葱的香味,顿时觉得胃口开了。

    一碗面条下肚,连汤都喝了大半,颇显得有些心满意足,笑着道:“这面条做得不错,赏。”

    梁嬷嬷兴高采烈地出来领赏,必须兴高采烈的,皇上赐,做奴才的哪能不高兴?

    肃清帝出手大方,给了一锭银子,梁嬷嬷捧着一锭银子欢天喜地地谢恩出去了。

    肃清帝又提了要求,说想看沈青禾作画。

    于先生自然不好邀请他去书房的,书房里有些东西,总归是不好叫他看见,便叫人摆下案桌,文房四宝,颜料等用具。

    沈青禾立于案桌旁,扎起袖子,问道:“皇上想作什么画?”

    肃清帝端坐着,道:“朕。”

    沈青禾一怔,“皇上要入画,为何不找宫廷画师选个和风暖阳的日子?”

    这事是有讲究的,选吉日,着衮服或冕服,或坐在龙椅上,或与皇后娘娘一同入画,总之没听过如此随意地大晚上跑到臣子家里,坐在臣子的椅子上入画的。

    “就这样,挺好,开始吧。”肃清帝正了正衣襟,道,“不需要太正式,朕现在是什么样,就画什么样,不必额外润色。”

    他的眸光落在了宋惜惜的脸上,眼底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本来是抿唇的,如今唇角也弯起。

    宋惜惜感受到他的视线,垂下眸子不跟他对视。

    她想再提一次离开,肃清帝因一直看着她,所以在她开口之前,肃清帝便道:“宋爱卿,你不要说话,就一旁看着便好。”

    宋惜惜只得把到唇边的话咽回去,应了一声是。

    她只能专注看着沈师兄作画,看他下笔迅速且巧妙地勾勒出一堆线条来,之后,再将线条衔接,或补笔或留白,很快,一张酷似皇上的脸形便被勾了出来。

    正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大家甚至控制过的呼吸声。

    这样无聊的场面沈万紫本来是待不下去的,但她没走,坐在宋惜惜身前的矮几上,依偎着她,偶尔帮她拢一下覆在腿上的薄被。

    宋惜惜则帮她把发髻扶正些,簪子压好些,便扶着她的肩膀端坐着。

    肃清帝看着两人互动的一些小细节,眼底的温柔越发明显,也越发的悠远,忽然开了口,“有朋友真好。”

    忽然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好在沈青禾不受打扰,依旧落笔飞快。

    当他进入状态之后,除巫所谓师叔的声音之外,无人可以打扰他。

    第1432章

    朕该回宫了

    沈青禾的画确实笔功了得,栩栩如生。

    大家看着画纸上的人,再看看坐在椅子上依旧不觉得疲惫的肃清帝,简直就是人入了画,连方才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眉眼边不怎么清晰的细纹,鬓边的几丝白发,右边嘴角下的一颗小小的黑痣,唇上的纹路,细节丝毫都没有放过。

    衣裳还没上色,但衣裳的花纹已经勾勒出来了,也丝毫没有差别。

    肃清帝仿佛是头一次看到这样清晰的自己,怔怔了好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脸,“朕真的有些老了。”

    他平素连铜镜都很少照的,便是照也不似这般清晰模样。

    “皇上不老,老奴瞧着皇上也不过二十出头些。”吴大伴恭维地道。

    肃清帝笑着扫了他一眼,又道:“朕和皇弟确有几分相似的。”

    说着,他看向宋惜惜,“爱卿觉得呢?”

    宋惜惜方才一直在打哈欠,打得眼眶都发红了,听他这样问,点了点头,“是的,皇上和王爷有几分相似。”

    肃清帝笑得眉目更开朗些,仿佛眉宇间的沉郁一扫而空了。

    宋惜惜心底补了句,但师弟好看很多,骨相更英挺。

    他们五官确实有些相似,毕竟同一位父亲,母亲又是亲姐妹,只是往日不会认为他们相似,气质太不一样了。

    皇上不爱笑,威严冷肃,感觉脸上的线条也刚硬许多。

    谢如墨娶妻之后整个人柔和了许多,若是把肃杀之气收起,便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肃清帝望着这画很久很久,尤其是看着眼睛,最后,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沈青禾,连宋惜惜都可以回去休息了。

    正厅里,肃清帝依旧坐在正坐上,望着坐在右下侧的沈青禾,“沈先生,你把朕的心思都画出来了。”

    沈青禾低头,眉眼落了无奈,“草民并不知晓皇上心思。”

    肃清帝薄唇抿了抿,眼底结了浓郁,“你知道,宋惜惜也知道,朕不该来,朕这辈子不曾放肆过,想放肆一回,可其实朕坐下来之后便后悔了,朕这辈子不曾由过自己的心意,放纵导致的后果是朕承受不起的,朕懂得如何约束自己的心,沈先生不必担忧,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皇上品性高洁,草民佩服。”沈青禾的心稍稍放松了些,真害怕他与燕王一样,说着想放肆一回,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朕不高洁,朕只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肃清帝皱起眉头,想了想,“其实许多事都不可为,但有些事情不得不为。”

    沈青禾眼底透着疑惑,就当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吧。

    肃清帝笑笑,“朕不想当昏君,但朕也怕做了愚沈青禾继续眼神疑惑,但说了句,“皇上不是昏君,也不会是愚谁知道呢?”肃清帝这会儿显得有些疲惫了,伸手扶了扶额,“朕想不透,猜不透。”

    沈青禾说:“既是猜不透想不透,为何不直接看?就算看不透,也总看到一些的,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似微怔了下,“看总是能看到些东西的,你说得也对,可朕在高位,底下做面子的人多了,原先谁又能想到谢听严有谋反之心?”

    沈青禾道:“总不能一概而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历朝历代,像谢听严这样的人,总是少数,皇上也该看到那些安安分分的王爵,他们才是大多数。”

    肃清帝沉默良久,抬起眸子道:“朕该回宫了。”

    第1433章

    还是传了出去

    书房里,灯还亮着。

    听了沈青禾的话,宋惜惜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我这伤可以快些好了,实在把我闷透了。”

    于先生说:“今晚实在吓得够呛。”

    沈青禾看向宋惜惜,轻轻叹气,“如果他真学燕王,那师弟大概是要学谢听严了。”

    “他会估量后果。”于先生说。

    宋惜惜十分郁闷,“我觉得他真的好没来由啊,我小时候,他和二哥他们交好,拿我当妹妹看待,后来我入朝,他也着实将我当臣子看,怎么忽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于先生道:“怎是忽然?王妃忘记当初收复南疆回来,他曾想过让您入宫为妃吗?”

    “我一直以为,他是想用我逼师弟卸兵权的。”

    而且那个时候因她是宋怀安之女,让她入宫是为了防着有心之人娶了去。

    沈青禾想了一下,道:“其实那个时候,他大概是对你动了心思的,只是衡量过选了最大利益,便将你放弃了。”

    他说完看着宋惜惜,“如果那个时候真的让你入宫,你会入宫吗?”

    宋惜惜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会收拾包袱回梅山。”

    “是单纯不想入宫,还是因为不喜欢他?”

    “师兄,这不是废话吗?既不想入宫也不喜欢他啊。”

    “但你那时候大概也不喜欢师弟,为什么却会毫不犹豫嫁给他?”沈青禾眼底充满了促狭,“还是说,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喜欢小师弟,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又或者不愿意承认。”

    宋惜惜起身,踮脚往外走去,拒绝回答。

    谁知道?那个时候确实没多想,只知道心里没有不情愿,还有些期待。

    沈万紫扶着她回去,怏怏不快,“皇帝脑子糊涂了不是?大半夜的来王府,外头的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乱嚼什么舌根子。”

    早先他就一直留惜惜在御书房说话,已经惹人闲话了,特意弄伤自己来躲他,他却直接寻府里来了。

    哪怕对外说是来找沈师兄,也没有人相信啊。

    沈师兄一介白身,要见他,传他入宫去便是,哪里犯得着大半夜的出动圣驾亲自来寻?

    “他看你的眼神,我真是……头皮都发麻,说不出个什么感受来,不像当初燕王看我那般色一迷迷,又不似王爷看你那般温柔自然。”

    宋惜惜道:“这事别提,就当没发生过。”

    “王爷要是知道,心里得多膈应啊。”

    宋惜惜想说不让他知道,但想想也觉得没必要瞒,更瞒不住,只现在别让他知道就是了,战场上生死攸关,莫要为这些事情烦心。

    自从师弟率兵追击出去,她的心就没有一刻能安定下来的,恨不得亲赴战场和他并肩作战。

    “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宋惜惜喃喃说。

    翌日一早,于先生和路总管便传召府中的人到前院,让他们闭紧自己的嘴巴,莫要在外头乱说些什么,否则严惩不贷。

    王府规矩森严,府里头的事情,一般是不敢往外乱说的。

    就怕是有心人知晓了昨晚的事情,想着从下人嘴里撬出点什么来,招数银钱一出,总能得到些消息的。

    所以于先生先警告一番,叫他们知晓厉害,莫要因贪念害了自己。

    昨晚的事情,于先生和宋惜惜他们也在努力忘记,就当做是一场幻梦,不曾发生过。

    但不过两三日,满朝文武和后宫竟有一半人知道了。

    皇帝深夜出宫,根本也瞒不住,巡防营,京卫,连同京兆府巡夜的官差总会有人瞧见的。

    虽然这些人是宋惜惜和孔阳管着,但管着并不代表就都是靠谱的人,尤其巡防营还有些勋爵子弟,他们虽有实力,但基于家族利益考虑,总得回去跟府里说一说,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动静。

    第1434章

    堵不住惶惶人心

    如于先生所担心的那样,确实很多人偷偷跟王府下人打听,幸好是提前便警醒了一番,所以他们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但北冥王府越是三缄其口,就越引发别人猜疑,这件事情太不寻常了。

    皇上出宫,不像话本子里说的那般,随随便便带几个人便可微服私访,到民间去体察民情。

    便是王府勋爵家里有什么喜事,皇上若要圣驾光临,也要提前一段日子颁布旨意,由主家安排接驾事宜,甚至有些会修建园子,或者是提前修缮房屋,铺上软地毯,种植花卉,备下各种美食等等。

    总之是断不可能随随便便,在三更半夜带着几个人抬一顶轿子便出宫去臣子府邸。

    尤其,北冥王还在南疆。

    偏偏,这个时候的北冥王妃,也是宋指挥使,她养伤在家里,在这之前,皇上总是传召她到御书房里议事。

    谁知道是不是真议事?

    很难不让人想歪了。

    但是,一旦发生这样说不清楚的事情,很少人会怪罪男人,更不要说怪罪皇上了。

    如果皇上有做错,也一定是受到了什么蛊惑。

    怪不得皇上和她在御书房独处的这段日子,从不踏入后宫。

    这样的事情,无人敢摆在明面上说,但私下里肯定是窃窃私语。

    后宫自然也知晓,皇上虽不回后宫,但半夜出行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人。

    这日嫔妃过来长春宫请安,淑妃和德妃素来都没禀报后宫的情况,今日却事无巨细地说了,说完之后,淑妃忧心忡忡地提了句,“皇后娘娘,皇上半夜出宫的事情您听说了吧?还请娘娘规劝皇上,一切以安全为念,莫要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诸位嫔妃一同跪下,附议了淑妃的话。

    齐皇后端过茶慢慢饮了一口,心头的焦灼才稍稍缓解些。

    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去问皇上,如今后宫嫔妃都闹到她这里来了,她当皇后的,总要去问问,以免后宫姐妹担心惦记。

    她故意先不说话,看着大家情绪越发激烈,有几位低位嫔妃都哭出声来了,她还是皱眉喝着茶。

    直到有人说出了一句,“皇上这样深夜去王府,北冥王又在南疆打仗,怕会惹人闲话啊。”

    茶盏落在桌子上,齐皇后怒斥:“闭嘴,皇上与北冥王妃清清白白的,谁敢说闲话?”

    众人顿时噤声。

    齐皇后抓住这句话大做文章,继续怒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你们私下里便是这样编排的?岂有此理,这不仅有损皇上圣明,更有损北冥王妃清誉。”

    “皇上去北冥王府,是礼贤下士,找沈先生谈论国政大事的,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问皇上,在长春宫里,本宫绝不允许有人说此等荒唐的话。”

    齐皇后发了这一通火,把人全部都撵了出去,淑妃和德妃对视一眼,也略略放心了。

    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久,自然知道皇后的性情,她才是最在意的人,如今不过需要寻个由头罢了。

    等到午后,齐皇后便带着兰简前往御书房求见。

    自从皇后禁足,便不曾见过皇帝,如今也是头一回求见。

    肃清帝刚喝了药,准许皇后进殿。

    齐皇后入殿,规规矩矩地请了罪,说禁足期间已经自省过,往后不会再犯。

    肃清帝知晓她去找过大皇子,不过是被太后教训了一顿,这才有了所谓的自省。

    “坐吧。”肃清帝淡淡地道,对她的反省不知可否,且听听她说什么。

    皇后谢了赐座,便把今日嫔妃请安说的话都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这添油加醋的部分,大抵便是说宋惜惜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复述完,她忧心忡忡地道:“臣妾已经令她们闭嘴,但只怕堵得住悠悠众口,堵不住惶惶人心啊。”

    肃清帝听完皇后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一时疯狂之举,会给宋惜惜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荒唐,简直荒唐,宋惜惜能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句。

    第1435章

    皇上,这如何能比

    皇后被吓了一跳,忙垂下了头,暗淡的眸光里带着愠怒。

    没想到后宫里的人这样说,皇上会先护着宋惜惜,雷霆震怒也只为她。

    要知道,如果不是宋惜惜存了那样的心思,便是皇上非要如此的,他一人榄下了所有的骂名。

    皇后不解,皇上最重自己名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道不该顺水推舟,把事情都推到宋惜惜头上,以保全他自己的圣名吗?

    为什么会现在先维护宋惜惜?如果对外也是这样说的话,满朝文武,只会说皇上行了荒唐之举。

    一时,各样的情绪涌上齐皇后的心头,不禁又想起原先皇上曾说过让宋惜惜入宫的事。

    难不成,皇上对宋惜惜动了真心?那可就真是太荒唐了。

    她从嫁给皇上那日起,便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只属于她,什么爱意喜欢,都没有地位权势来得重要。

    但前提是,他也不能用真心对待任何女子。

    这些年,后宫有得宠的新人,她不嫉妒,因为所谓得宠,不过是多翻了几次牌子,算不得用心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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