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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任阳云留在京师有一段日子了,往日潜心研究神火器不得空来,如今空闲下来,便借口说放不下京城的生意,想多留些时日。

    实则,他放心不下的是宋惜惜。

    当初研究神火器,还特意派人前往北唐取经拿方子,也是因为南疆,因为宋怀安,最后,是因为谢如墨和宋惜惜。

    做师父的,知道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可能阻止,只能是竭尽所能去帮助他们,做他们的后盾。

    任阳云总说自己不会当师父,但门下弟子个个出色,品性也极好。

    没有人需要他操心,唯独一个小徒弟宋惜惜。

    她爱疯贪玩,却能把一身武功练得出神入化,可见天赋极高。

    每天看到她脸上恣意明媚的笑容,任阳云也会打心里高兴。

    后来,她被迫迅速成长,成熟,心里那根弦时刻绷紧,她没有放松过。

    便再也鲜少见到她脸上有真挚明媚的笑容了,他真心疼啊,可惜那些伤口只能让时光去遮掩,旁人能做的有限。

    谢如墨能给她幸福,让她开心,可始终缺失的那一块,是谁都弥补不了的。

    任阳云喝了一宿的酒,睡到午后,便入宫去面圣。

    当年鼎盛的任家,如今就剩下他一人,而他只有弟子,没有儿女,自然也不会有子孙。

    当年的任王爷任秉义也曾手握重兵,被弹劾功高震主,期间或许还有些恩恩怨怨,肃清帝也不清楚。

    撇开一切,任家对谢家王朝有不可忽视的功劳,史书记载也定有任秉义浓墨重彩的一笔。

    肃清帝以极高礼仪对待任阳云,一则是因任王爷的功劳;二则也是任阳云改造六眼铳,包括那运来却还没用上的红衣大炮,都将是商国的利器。

    任阳云在御书房里逗留了小半个时辰,由吴大伴亲自送出宫门的。

    他没有领受什么封赏,只是说了当年任家旧事,君臣之间不该产生的误会,全因不信任起。

    旁人说这个话,肃清帝未必当回事,甚至还会有些恼怒。

    但他对任家的感情始终是复杂的,再加上这一次乾坤大定,任阳云和宋惜惜功劳不小,因此这话他是听进去了的,至少现在是听进去。

    任阳云离宫策马回去时,脸上的阴霾不散。

    他没有太乐观。

    肃清帝表现得相信他,相信宋惜惜,唯独对谢如墨避而不谈。

    南疆战况几乎都能定了,所以他现在想起来谢如墨当初无旨离京的事,心中总归会觉得不舒服。

    而且经此一战,也证明谢如墨不管有没有兵符在手,南疆军的兵权始终是在他的手里。

    未来两三年,或许还可相安无事,再过几年怕就难说了。

    离宫之后,他没有回望京楼,去了王府没找到宋惜惜,便去京卫府,她果然在。

    本以为她昨日哭了一场,会让情绪放纵放纵,殊不知她睡醒就又恢复了如常,该办差依旧办差。

    师徒二人相对坐着,他们之间很少这样严肃对话。

    “等南疆战事之后,墨儿回来,你们就辞官回梅山。”任阳云道。

    宋惜惜声音还有微微的沙哑,“皇上说了什么?”

    她知道师父今日进宫去了,师父不喜欢京城,更不喜欢皇宫,进宫定是为着她和师弟的事情。

    “他没说什么。”任阳云望着她,严肃道:“但他不信墨儿,打心底里忌惮,始终是会有行动的,离开,还能是兄弟,是君臣,留下,最终会走向敌对。”

    宋惜惜心里其实也明白,师弟这一次无旨接管南疆军,已经触了逆鳞。

    尤其师弟在南疆再立战功,声望比原先更上一层,对皇上而言,是直接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任阳云道:“如果你们不想离开京城,可以辞官当个闲散王爷,只是谨记不能生子,要生,就一定要离开京城。”

    宋惜惜沉默片刻,她是有些不甘心,因为女子入朝为官,她是第一人,就这么放弃了,以后还会有吗?

    可师父的担忧,恰好也是她的担忧。

    第1406章

    让师父回梅山

    肃清帝也传召沈家主入宫觐见了。

    沈家主也是做好了准备,虽然这一次他率领护卫和镖局平乱,但沈家旁支与宁郡王勾结,纵然皇上对外说功过相抵,却也不是轻易就能抹过去的。

    肃清帝待他的态度倒是温和,甚至还赞了一句沈家主忠君爱国,有乃父之风。

    前任家主对朝廷十分慷慨,有战事时捐了不少银子。

    沈家主明白,当即以南疆和成凌关都在打仗为由,沈家愿意略尽绵薄之情,捐出二十万两银子,为将士添置冬衣改善伙食之用。

    肃清帝显得很满意,笑着道:“好,有沈家主的三十万两银子捐助,相信我边关将士定能抵御外敌,尽早结束战事。”

    沈家主当即从善如流,“皇上圣明仁德,上苍定会庇佑我商国千秋万代。”

    肃清帝笑了,留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退下。

    三十万两买个合家平安,也买个教训,值得的。

    皇商,虽非人人都做得,但也不是非他沈家不可的。

    跟朝廷做生意,其实利润很少,但有皇商的名号,他别的生意便如猪笼入水。

    他回去跟沈万紫说:“你若是留在京城,不得再像以前那般肆意了,我沈家枝叶繁茂,少不了有些枯枝败叶,为父回去也得好好修剪一番,经此一事,要知道收敛锋芒,低调行事,也不可炫富张扬,往后你的吃穿用度为父会适当削减。”

    沈万紫也不在乎,自己本就有小金库,吃住也在王府,四时衣裳简单就好,金银首饰也鲜少穿戴。

    她说:“爹爹放心,女儿懂事了,就是三十万两对我们沈家来说,是否伤筋动骨?”

    “还好。”沈家主道,望着女儿,真觉得她整个都成熟稳重了许多,比沈家许多儿郎都沉稳,心下不禁欣慰,也慨叹,本想着这个小女儿便娇娇养着的,她喜欢习武,便资助个帮派,让她在帮派里当个大小姐。

    等到了年岁,寻个家世门楣低些的,纵她作威作福一辈子,如此便好。

    万万没想到,她跟着上了战场,立功归来,又跟着北冥王妃办差,他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已经听很多人提起过沈家姑娘沈万紫,都是赞赏有加的。

    老父亲怎不欣慰?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准以后她还能扛起沈家呢。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沈家主与赤焰掌门等一众人离京而去。

    在宋惜惜的坚持下,任阳云也带着万宗门的弟子回梅山了。

    任阳云本来想多留些日子的,哪里想到被徒弟嫌弃,只得直骂她没良心,又叮嘱沈青禾与王乐章好好照顾宋惜惜。

    师父走了之后,王乐章戳着她脑瓜,“你这个没良心的,师父想留在这里陪你久一些,你怎么就把他给撵走了?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宋惜惜脸上还有不舍的神色,听五师兄这样说,她怅然叹气,“师父不喜欢京城,自由惯了的,如若让他为我留在京城久住,才是不孝呢。”

    在京城,师父就没怎么笑过。

    而且,师父在身边,她总是有所依赖,办事也不若原先利索,有事没事也想往师父跟前凑。

    第1407章

    不需要做一个事事完美的人

    方十一郎和颜如玉的婚事一拖再拖,终于挑了个良辰吉日办了。

    婚事没有大张旗鼓,但太傅嫁孙女,该有的体面是有的。

    太后带头,后妃也纷纷为下了赏赐,给颜如玉添置嫁妆。

    雅君女学的学生也发动起来,给颜如玉送了很多自己做的新婚礼物。

    女学如今多半都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学生,没什么值钱的,但自己亲手绣和亲手做的,总归心意最重。

    颜如玉的嫁衣,是早早就叫工坊的莫娘子做,这件嫁衣还曾在工坊的绣品店展示过,惹得许多待嫁女儿心动不已,梦想着自己穿上这样漂亮的嫁衣,嫁给自己心仪的儿郎。

    莫娘子本来就名声在外,如今太傅孙女都穿上她做的嫁衣,谁还会因她那点遭遇而觉得晦气?

    一时,工坊绣品店的门槛都被踏平了,有做嫁衣喜服的,也有做便服的。

    大喜当日,宋惜惜带着沈万紫他们前往方家吃喜酒。

    方家兄弟多,加上方十一郎自己是武将,自然便有些爱热闹的说是要闹新房。

    大家想看娇羞的新娘子,殊不知,却见新娘子大方从容地站出来,说闹新房自然是好的,但得先赋诗,便以结秦晋之好为题,赋诗一首,过关了能得红封,不过关的,便在新房的院子里舞剑耍拳。

    于是乎,方十一郎和颜如玉坐在廊前,看了一套又一套的拳法,欣赏了一轮又一轮的剑法,红封倒是没给出去多少的。

    宾客闹新房变成了新人闹宾客,也是头一遭了。

    反而是在太傅府里,贺太傅嫁孙女的宾客,多半是文官,太傅说今日这么高兴,就让文官们舞剑耍拳,助助兴。

    这可难倒大家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有作画的,有写书法的,有写诗的,太傅含笑收下一众官员的墨宝,合不拢嘴。

    方府热闹非凡,推杯换盏,欢喜的笑声在府邸上空飘荡。

    宋惜惜和沈万紫趁着方十一郎他们招呼宾客,便到新房去贺新娘子。

    颜如玉今日特别的明艳漂亮,她素来是含蓄的,但今日的开心流露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而且她特意支开沈万紫,留下宋惜惜,娇羞地要请教些问题。

    宋惜惜听了她要请教的,瞪大眼睛,“这……你出嫁之前,没人跟你说这些吗?”

    “说了。”颜如玉脸颊红得要紧,“嬷嬷教过的。”

    “那不就行了?”宋惜惜笑着道,“这种事情水到渠成,没什么的。”

    颜如玉手掌轻蜷,脸颊滚烫得厉害,“但嬷嬷说,新婚之夜对女子总是不美好的,会很痛,我想问是否真的很痛?若痛起来岂不失态,让他看了笑话?可有什么法子?啊,我太失礼了。”

    宋惜惜笑着看她,明白她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喜欢的人,“这种事情,痛便说痛,他自然懂得怜香惜玉的。”

    “若痛得面容狰狞,岂不吓着人?”她睫毛轻扬,又迅速敛下。

    宋惜惜失笑,“不会吧?”

    “嬷嬷说会的。”颜如玉巴巴地看着她,“王妃,您那会儿不疼吗?”

    宋惜惜想起洞房花烛夜,心底莫名地一阵躁动,身体发热。

    其实,她很多时候想起师弟,都会想他们床笫之事,然后特别想和他亲近。

    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王妃?是不是我唐突了?”颜如玉见她失神,自知失礼,忙致歉,“对不起,我太不知分寸了,怎可探听这些?”

    宋惜惜收敛心下荡漾,笑着说:“痛的,前几次总是痛些的,但能忍受,之后便是说不出的美好了。”

    听她这样说,颜如玉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些,脸颊粉若三月桃花,“谢谢王妃,我会努力做个完美的娘子。”

    宋惜惜握住她的手,真诚地道:“其实,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夫妻过日子,好的坏的对方都能看见,也必须学着接受,没有人是绝对完美的,你会要求他绝对完美吗?”

    颜如玉摇头,“不会。”

    “那你也不用苛求自己,凡事都不必。”宋惜惜道。

    颜如玉微微怔了怔,凡事,都不必苛求完美吗?

    第1408章

    与草原谈

    从热闹的喜宴回到王府,宋惜惜忽然觉得梅花院十分冷清,想起师弟,师弟却远在南疆,虽没细数他们分开的日子,但她觉得十分漫长。

    想像原先那样出门去望京楼找师父,才想起师父已经回梅山了。

    心头不禁有些失落。

    她又想起今晚的颜如玉,原来女子成亲的时候,心里头是这样欢喜,这样期待,这样娇羞,幸福感都洋溢出来了。

    她两次成亲,都过于平静。

    宝珠给她卸妆后,要给她备水沐浴,宋惜惜摇头,拉着她坐下,道:“宝珠,原先我跟你便提过,你的婚事该要议了,你可有意中人?”

    宝珠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去吃喜酒还吃上瘾了?非得着急再吃一顿?”

    宋惜惜失笑,“我是这么贪吃的?为你好呢,再留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你该不是被万紫影响了,打算以后都不嫁人?”

    宝珠摇头,“才不是,奴婢会嫁人的,嫁了人之后,也要留在姑娘身边。”

    宋惜惜刮了她鼻尖一下,“哪里有嫁人了,不在夫家过日子,而是留在娘家的?”

    一句娘家,让宝珠眼眶陡然一红,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姑娘,奴婢除了你,便没有亲人了,如何也是要留在你身边的,回头若有合适的家丁小厮护卫,别的不拘,人品要好,对王府要忠心,奴婢便嫁了。”

    说完,泪珠已经滚下。

    宋惜惜伸手拭去,轻声道:“不,最重要的是你要喜欢,今日我看到如玉的欢喜和幸福,才知道成亲最大的意义是嫁给了自己所喜欢的人,当然,人品也是很重要的。”

    宝珠执拗地道:“反正,就是要能留在姑娘身边。”

    她没有亲人了,没有家了,姑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宋惜惜笑着道:“好,总之是会留在京城的。”

    “是留在姑娘的身边。”宝珠再一次强调。

    宋惜惜轻轻推开她,“沐浴去。”

    南疆帅府。

    谢如墨收到了娘子的家书,读了好几遍,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

    惜惜说想他,还隆重地写了下来,说想他呢。

    方天许他们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便有些着急了,再敲了一次门,“元帅,末将能进来了吗?”

    谢如墨把家书折好,调整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进来。”

    今日传召他们来议事,是因为维克多一直按兵不动,不退不攻,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所以,他们已经跟草原部落的狼主联系,有意结交。

    本来草原是不愿意跟任何一方结交,但是,维克多囤兵在外,粮草不多,总是做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偷了草原不少的羊,使得狼主少布十分生气。

    生气是另外一回事,更多的是担忧。

    他们了解到维克多的处境,他兵败回国定是要遭清算,他只有孤掷一注,如果攻不下西蒙,就必定会霸占草原。

    原先维克多只是派人来谈,如今面子都不要了,直接偷羊杀牛,这就不能再忍。

    他们要做选择了。

    恰好这个时候北冥王派使者前来,少布一口应诺,可以坐下来慢慢谈,而且他们也愿意入城谈。

    愿意入城谈,意味着他们的诚意很充足,毕竟他们也知晓如今南疆的将帅不能随便出城,维克多现在的手段很卑劣。

    谢如墨传方天许他们来,便是为着两方和谈一事。

    “他们既愿意入城来,按照南疆的风俗,便是我们的客人了,”谢如墨望着他们道:“招待一事便由方将军着手安排,备下好酒好菜。”

    方天许拱手,“是,末将定会好好安排的。”

    齐麟道:“元帅,你觉得我们和草原能否结盟,让草原也出兵?”

    谢如墨摇头,眼神坚毅,“不必,只要草原借地,我们便可一路追着维克多打,必须取维克多首级,他只要还剩一口气,便会死拖不退。”

    大家也认同,沙国早就军心散涣,无心恋战,是维克多死活不退,他死了,沙国将士自然就做鸟兽散。

    第1409章

    有别的含义吗

    少布入城只带了十余人,个个剽悍魁梧,腰间系着弯刀,瞧着凶神恶煞的样子。

    但坐下来吃酒吃肉的时候,他们黝黑的面容却绽放出特别灿烂的笑容。

    狼主少布五十多岁,和他们一样,皮肤都是黝黑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是特别有智慧且心思缜密的人,或者说,他始终警惕,不敢将信任完全交托给北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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