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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她微微喟叹,早先就听丞相夫人说过,丞相想致仕归乡,只是熬了一年又一年,还没有退下。

    对于商国,他总也不放心的。

    如今这样的事情,也劳他老人家亲自前来,宋惜惜心里很是愧疚。

    皇后让穆丞相来的原因,宋惜惜也很清楚,不外乎是叫他老人家作证,如果齐帝师在骂完她之后歇气,就是被她给气死的。

    穆丞相总不能为了她在朝上跟人据理力争,说齐帝师本来就死了八九,就算不生气,迟早是要死的。

    没人理会过程,多数人只看结果的。

    宋惜惜上前拱手行礼,“辛苦丞相跑这一趟。”

    “宋大人客气了,本相也正想来探望帝师。”穆丞相微笑道,又朝丹神医拱手,“神医可好?”

    “托丞相的福,一切都好。”丹神医微笑拱手还礼。

    三人一同进去,在正厅里见过齐皇后。

    齐皇后端坐太师椅上,一众齐家人都在,就连齐六的父亲齐三爷都在,他手里玩着一个藤球,在一众严肃的人面前,来回地抛着。

    他认得宋惜惜,知道宋惜惜是儿媳妇的嫂嫂,便起身笑着把藤球递给她,憨憨地笑着,“借给你玩玩,特别好玩,我儿子给我做的。”

    “三弟,不可无礼!”齐尚书连忙呵斥。

    宋惜惜却笑着接过,左右手迅速地抛了几下,快得叫人看不清楚,把齐三爷惊艳得直拍手。

    “够了!”齐皇后冷冷地打断,先看向穆丞相,“今儿本宫请丞相来,是想让丞相陪同宋惜惜进去见一见本宫的祖父,若有争执,丞相也好从旁相劝。”

    第1248章

    你真是昏了头

    穆丞相拱手,“娘娘懿旨,微臣不敢不从,毕竟您是君,老朽是臣,但王妃是来探病的,且两人昔日无私怨,想来不会有什么争执。”

    在千年狐狸面前,齐皇后只是小黄鼠狼,不安好心但招式单一。

    仗着皇后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陷害,甚至明知道有可能因此葬了她祖父的命,她也浑然不顾。

    穆丞相愿意来,其实和宋惜惜想的恰好相反,他是会作证的,而且会据理力争。

    他还冷冷地看了齐家人一眼,“好啊,一群孝子贤孙,齐帝师该无憾的。”

    但凡心里明白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穆丞相。

    不等宋惜惜出声,齐大夫人便起身道:“宋大人,多谢您请丹神医来为老爷子医治,大人仁德,妾身感激不尽。”

    齐皇后仿佛没有料到母亲会这样说,脸色陡然一沉,“母亲,有御医守着祖父便足够了,不是什么乡野大夫,都配来给祖父诊治的。”

    她知道丹神医素来高傲,这么贬损他,他定会拂袖而去,如果这一次能把宋惜惜打趴下,她不在乎得罪丹神医。

    但在场齐家的人都纷纷变色,要知道,老爷子昔日吃的药,许多便是在药王堂买的,齐家家族这么大,每年三灾六病的,少不了也是请他。

    他的医术,便是当今太医院的院正也比不上,得罪了他,往后齐家谁还请得动他?

    本以为丹神医会恼怒,殊不知他不怒反笑,“得娘娘说一句乡野大夫,是草民的荣幸,好歹也是皇后娘娘口中承认的大夫了。”

    “不是老爷子要见我吗?烦请带路。”宋惜惜也省得和他们多费唇舌,“娘娘懿旨我不敢不遵,但把丹神医带进去,想来皇上和娘娘也不会反对。”

    宋惜惜这话说得也明白,看皇上面子她才来的。

    齐皇后淡淡地道:“带路吧!”

    齐尚书亲自带去,齐大夫人要跟着宋惜惜去,被兰简姑姑拽住,甚至不顾冒犯把她拖到了皇后的身边。

    皇后眸光寒如雪,“母亲,请为你的外孙着想。”

    “你这样做,只会害了大皇子。”齐大夫人声音微愠,“也害死你祖父。”

    “祖父已经不想活了。”齐皇后梗着脖子,固执地道:“他是在复仇,我是在助他,母亲明白吗?”

    “我只知道你想用你祖父的死,来扳倒宋惜惜,但我告诉你,不可能成功。”齐大夫人摇头,继续说:“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弃用宋惜惜,相反,皇上恩准你回府是为了让你尽孝,而不是让你用这种腌臜的手段来害人的。”

    皇后面容大变,“你说本宫手段腌臜?我是你的女儿,你就这么帮着外人指责我的?母亲不慈,休怪女儿不孝。”

    她神色一厉,“来人,把大夫人送回房中严加看守,没有本宫的准许,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齐大夫人双肩微微垂下,看了她一眼,“你真是昏了头了。”

    齐皇后冷着脸看着她被拖下去,此番回娘家,她带了不少心腹宫人,自都是听她使唤的。

    便是在场的齐家子侄,也没有敢不听她的。

    扭送了母亲,齐皇后也带着兰简姑姑去明德院。

    明德院,梁琦走出来,躬身道;“回大人的话,老太爷说只想和宋惜惜一人见面。”

    “烦请告诉帝师,穆某前来探病,还有丹神医随行。”

    “实在不好意思,帝师说只见宋惜惜一人。”梁琦道。

    齐皇后恰好赶到,闻得此言下令道:“宋惜惜一人进寝屋,其他人都可以在内听着,再把齐家的人传过来在外堂候着,防着祖父有什么话要吩咐。”

    寝屋与内堂隔着一道帘子,加上也不过几步之遥远,里面的对话都能听到。

    齐皇后只要听到祖父对宋惜惜发怒,不管宋惜惜能不能忍,祖父一旦动怒,必定急火攻心。

    御医说了,一旦急火攻心,便有暴毙的风险。

    第1249章

    反转?

    一道帘子隔开了寝屋内堂,宋惜惜掀开珠帘,听得珍珠叮咚清脆的声音。

    都说屋小养气,老人的屋更不可太开阔,免得阳气发散,有碍健康。

    因此寝屋不大,一张雕花檀木大床安置东面,南面则是一张罗汉床,有个小小衣橱,但方才内堂里也看到有衣橱,可见这衣橱是另外打造的。

    宋惜惜扫了一眼,屋中所见之物,皆名贵且高雅。

    “老爷子!”宋惜惜温声唤了一句,事到如今,细细想来他们并无私怨,只不过事赶事,恰好是遇到了。

    齐帝师睁开了眼睛,灰暗浑浊的眸子先扫视了一眼,确定只有她在,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很虚弱,呼吸很微弱,确实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桌面上摆放着一碗药,一碗粥水,还温热,想来是有人想喂他,他不喝。

    他伸手指了指,“粥。”

    宋惜惜转头看了看,“想喝粥?我找人喂您。”

    梁琦立刻进来,感激地看了宋惜惜一眼,要知道老爷子好几日不吃了,她站在这里老爷子便想喝粥,别的不管,冲这点,梁琦很感激她。

    齐皇后在外头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与她所预料的也不一样,祖父怎么还喝粥了呢?

    她想了想,觉得祖父大概是连骂她的力气都没,需要喝点粥水,先且看着吧。

    齐帝师喝得不多,一碗稀粥,是放人参熬的,喝下去有小半碗,便摇摇头了,然后挥手叫梁琦出去。

    梁琦看到少了小半碗的粥,几乎落泪,老爷子如果死了,他决计也是活不成了,如今尚书爷还没对他问罪,是因为老爷子身边还需要他。

    喝了人参粥,宋惜惜从他的呼吸可以听出,有好一些了。

    但他还没有马上说话,始终虚弱过度,人参下去也需要一会儿才发挥作用。

    齐家用的人参,自是不差的。

    宋惜惜搬来椅子坐下,就像是在京卫府时那样,坐在了他的床边。

    齐帝师眼睛半阖,开始说话了,“你那日说,老朽没有争取过,今日叫你来……”

    他微微地呼出一口气,再慢慢地吸气,像是极难维持呼吸,好一会儿才接了方才的话,“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争取无用,徒劳,害人害己。”

    宋惜惜没说话,知道他还没说完。

    果然等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你做的事,也不会成功,眼下……眼下的成功,不过是虚幻,到底,到底世俗是不允许的。”

    他喘了好几口气,一颗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当年,先帝为何严禁,便是因为……因为洞悉了老朽。”

    “君令,不可违!”他抓住了被褥,瘦如枯柴的手布满了青筋,用力地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抗争不过,便顺从了吧。”

    宋惜惜觉得他应该是说完了,因为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微微地喘着气。

    宋惜惜这才道:“其实,以往的事情便不必提了,您在年轻的时候就选择过了,只说一样,便是官员去红楼楚馆都是不允许的,您是帝师之尊,就算不是去南风馆,去秦楼都要被口诛笔伐的。”

    他喃喃地说:“是,我有错,但我去南风馆,只想看看他们,他们总有人能顺遂的,看到,我便觉得有些欣慰。”

    宋惜惜摇摇头,表示不认同,“不,能去那地方的都不是什么所谓顺遂,在我看来依旧是寻花问柳,真正的,应该是心灵相通,而不是只在无任何感情基础的皮肉之欢。”

    “但起码,原来是有人同我一样的,这便足够了。”

    “您一直都知道有人和您是一样的,不需要去南风馆来证明。”

    第1250章

    我还没死

    齐帝师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仿佛像是要发怒了。

    齐皇后本在外头听着,觉得话题走偏,想进来干预,却听得祖父这呼吸声,顿时又止住了脚步。

    她觉得自己不会猜错的,祖父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面子上受不了,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他一定是要找宋惜惜报仇的。

    横竖他都不想活,何不用自己的死,痛痛快快地报个仇?

    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祖父发怒的声音,只有他幽幽的声音,“或许你说得对,但你在京卫府说得不对,争取是没有用的,就像你眼下所做,也全是徒劳。”

    宋惜惜笑了笑,“老爷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齐帝师也笑了,只是笑得悲凉,“你觉得自己能赢?如何算得你赢?”

    “过几年,你会看到很多地方都有工坊和女学,这算不算我赢?”

    “痴人说梦。”齐帝师缓缓摇头,吃力地说:“京中女学,全因有太后,若在其他地方,绝不可成事,工坊就更不可能。”

    宋惜惜凑近些,他身上的臭味熏过来,辣得眼睛生疼,她也不躲,“所以,我邀请帝师跟我打个赌,不需要太久,两年,两年足矣。”

    齐帝师意识有些混乱了,眸子幽幽地看着帐顶,“但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我的想法,比你做的惊世骇俗许多,永远也不会有人真正接受,更不可公诸于世,得到世道的认可。”

    “可您自己都不认可啊,您违背了自己的心,您既不喜女子,又娶妻生子,您背叛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可以得到世道的认可?”

    齐帝师反问了一句,“你认同吗?”

    “不重要。”

    “你不认同!”

    “老爷子,我认同不认同,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您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且我认为这是私人感情,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同,您也无需公诸于众得到世道的认可,就像是有人爱桃花,有人爱梅花,各有所爱,为什么非要别人也跟您一样喜欢幽兰?”

    他说这个话题,仿佛是有了不少的力量,能咬字清晰地反驳,“得不到认同就是异类,谁都不愿意做异类,但其实你也是异类,你是当朝第一位女官,只是我也能保证,除你之外,不可能再有女子入朝为官。”

    “那咱们再打个赌呗,我保证两年之内,一定有女子可以再入朝为官。”

    齐皇后忍不住了,大步冲了进来,“祖父,是她害得您身败名裂的,您还跟他打什么赌?有本宫在,您心里有气尽管撒,本宫为您做主。”

    皇后的忽然闯入,让齐帝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滚!”

    “祖父!”齐皇后气结,“本宫是皇后,您怎么能让本宫滚?”

    “滚出去!”齐帝师眼底充满了怒火,“你那点心思……还瞒不过我!”

    “祖父被宋惜惜气糊涂了!”齐皇后沉着怒气,“您是要宋惜惜滚出去对吗?”

    齐帝师一拳打在被褥上,目眦欲裂,“我还没死!”

    宋惜惜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后,“娘娘,先请出去吧,我跟帝师还有话要说。”

    齐皇后气得脑仁儿发疼,这事不该是这样的,祖父真是糊涂到了极点,既然是不想活,为什么不为她把宋惜惜拉下?

    他一心就想着他那点丢人的风月,怎么也不为大皇子,为齐家着想?

    齐皇后深吸一口气,“祖父,本宫问您,您是不是恨极了宋惜惜?是不是她冤枉了您?本宫在这里为您做主,您有什么尽管交代。”

    齐帝师没理会她,只看着宋惜惜,“两个打赌,应了,赌约是什么?”

    “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听您的。”

    “祖父!”齐皇后急得直跺脚。

    齐帝师想了想,眼底透出幽幽之色,“如果你输了,为我寻一个人,或者是他的坟,如果我输了,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成交!”宋惜惜笃定,“虽然我赢定了,但是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需要我为你寻找的人是谁。”

    第1251章

    老荣太妃薨了

    直到宋惜惜离开,齐皇后都没能从愤怒中抽离出来。

    她坐在一旁,黑沉着脸看着祖父开始喝药,喝参汤,甚至让御医为他施针开穴,运行气血,而且他还服用了丹神医留下的药丸。

    不足一个时辰,看着他的气色渐渐有所好转。

    御医诊断,说他心头有了斗志,还有希望。

    齐家上下都高兴,只有齐皇后失望至极,脸色之惨白,一点都不亚于当初齐帝师去南风馆的妆容。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孤掷一注,既会得罪娘家,也会得罪皇上。

    可宋惜惜是莫大的威胁,她只有名声臭了烂了,她皇后之名才得以彰显,她可以做宋惜惜做过的事情,重新开设女学,招揽朝中官员贵女入学,把世家官员的力量聚拢起来,巩固大皇子的势力。

    以前不屑做的事情,她都会做,因为她探清楚了父亲犹豫的态度,一味地把希望押在齐家身上,一旦有什么闪失,就注定一败涂地。

    穆丞相进去探望了齐帝师,拍拍他的肩膀,“老伙计,好好养着,看看这些年轻人是如何折腾的,有人折腾,这世道才热闹啊。”

    齐帝师神色有些触动,他本以为穆丞相会唾弃他,轻蔑他,但并没有。

    他的态度还是如同往日一般。

    齐帝师到底是熬过去了,可老荣太妃没熬过去,二月初对外发丧,肃清帝也派人传信给燕王,他可以回来奔丧。

    燕王似乎早就在等这一日了,在府中嚎啕大哭,哭了一场便开始准备。

    他不是准备回京,而是叫提前准备好的说书先生把他母妃的死渲染成皇室刻薄文帝爷的妃子,是皇室无道不孝。

    可他这边还没发动起来,却听到许多百姓交口称赞当今太后,说当今太后曾为了老荣太妃的病张贴了榜文四海求医,除了御医十二个时辰伺候,还还请丹神医入宫医治,所用的药材皆名贵无比。

    自然,也提到了额外开恩,准许燕王回京侍疾了长达一年的日子。

    燕王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计划胎死腹中。

    但他怎甘心?往日极力隐忍,如今因着身体残疾,竟比任何人都心急了,面对百姓的交口称赞,他也依旧派人散播。

    可惜,太后为人如何,民间早有听说,他的话甚至都没能传出燕州去,就被人反驳了回去。

    一滴水,落入了海洋,只荡了一小圈,便迅速不见。

    而且,此番回燕州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似乎燕州里的情况也不怎么受他控制。

    似乎!

    因为他依旧是可以调动燕州的官员,可有些命令吩咐下去,总是拖延,或者推三阻四。

    召见他们来吧,他们一个比一个恭谨。

    他觉得有问题,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招来无相先生问,无相先生说怕是在京日子久了,官员们生了懈怠之心,慢慢就好了。

    他将信将疑,只是有更让他觉得疑惑的事情,便是京城南风馆里的消息,说是里头藏着沙国探子,而这些探子还是当初谢蕴带进来的。

    谢蕴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事情,谢蕴跟沙国有来往?

    为何这些他都不知道?

    谢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她何等精明的人,那时候南疆还在沙国人手中,如果说只为牟利把沙国人带入京城,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肯定是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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