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沈万紫其实不知道他心情到底如何,但看着是挺好的,“所以,释怀了?”“释怀了啊,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不至于要相认,也不必仇恨。”
或许,她为他杀夫报仇,应该是要感动的,但是他感动不起来。
他虽没有孩子,但如果他有,孩子都命悬一线了,就算要送到很远的地方去被所谓的佛道两道保护庇佑,他定然会跟着去,就算自己不去,也要派得力的人跟着去。
她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看的人多了,王乐章很清醒地看透本质,被王锵抱着的时候,他是感动,但是老夫人的述说,他彻底清醒过来。
她的母爱,只是用来感动自己,从来不是给孩子正向引导或者真正的保护。
她陈述间,说王展为他寻医问药,可见她是知晓换药的事情,难道她没有怀疑过吗?一直换药,难道是合理的?
她可是亲身照顾的啊。
他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如果真要这样揣测,他就会怀疑,其实她是默许王展这样做的,可惜这件事情最后被祖父识穿,祖父立了世孙,她当伯爵夫人的希望也落空了,才疼惜起她那可怜的儿子。
当然,他无法求证这些,但无所谓,不要紧,是与不是都好,缘分都到那场大火就终止了。
在知道真相之前,他相信了师父编造的那套说法,心里就一直存着疑惑和希望。
现在,不再背负这些了,很是轻松。
姬氏回屋之后,想起婆母发狠般说起毒害公爹的模样,那样的狠持续了好一会儿,像是心底的恨意一直都不得发泄。
如果真如她所言,因着小叔的死而毒死了公爹,那么说这一段的时候她纵然带着恨意,只会一笔带过,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强调。
倒像是故意说给小叔听的,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仿佛这样说了,她才能心安。
姬氏再度回到了老夫人的屋中,老夫人也没睡,瞪大眼睛流泪。
姬氏坐在床边,轻声问道:“母亲,您没毒死公爹,您只是这样想过,或者说不断地想,但您没做,对不对?”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泪水流得更凶了,嘴唇一直在颤抖,却抖不出一个字来。
姬氏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久,老夫人才道:“给他补偿,尽力给他补偿,要什么,给什么。”
姬氏道:“我会。”
她起身离去,身后的呜咽越来越大声,呜咽里伴随着她懊悔的声音,“再如何,夫妻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姬氏定了定,渐渐握紧了双拳,无穷无尽的疲惫感汹涌而来,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她就什么都知道?
如果是真的,她一点都不无辜,这一刻终于知道王清如像谁了,都一样的喜欢自欺欺人。
第1160章
只觉得虚伪
宋惜惜他们一直等到王乐章和沈万紫回来,得知他们去了平西伯府,还把事情摊开来说了,宋惜惜有些担心。
如今平西伯府的情况,实在不是很明朗啊。
“放心,没相认。”王乐章拍拍宋惜惜的肩膀,冲她笑了一笑,“一开始觉得挺感动的,后来觉得挺虚伪的。”
这一路回来,他回想起老夫人说话那一幕,脑子越发清醒。
相比起王锵的真情流露,老夫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跟她自己说的。
因此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没有问起他是否过得好,因为她关心的只是他和姬夫人信不信她说的话,而不是关心他本身。
宋惜惜不解,看向沈万紫,沈万紫摇头表示不清楚。
“睡去吧,困了。”王乐章背着手回去,大家见他意态轻松,不像是被这些事情困住一般,倒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的。
沈万紫留下来跟他们说,王锵和老夫人都很激动,一直哭,至于为什么王乐章说觉得虚伪,她不清楚。
宋惜惜听得姬氏也一同进屋谈的,道:“我回头会问问姬夫人。”
之前不问,是五师哥没说开,如今说开了,就没什么不能问了。
翌日,没等宋惜惜去找姬氏,姬氏便先找上门来了。
姬氏很直接,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她需要宋惜惜帮忙说服王乐章,要把平西伯府的一些产业“卖”给他。
第二件事,让王乐章不要相信老夫人说的话,不要相认,也不必来往请安。
两件事情,姬氏都没有隐瞒前倾后因,直言了出来。
她知道,眼下能真正信任的人只有宋惜惜,所以关于南疆她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有一个人经常来找顾青舞,他们是在帅府后门见面的,不交换书信,只是转述,所以,我怀疑顾青舞虽然在谢蕴这里脱罪了,却又跟谢蕴背后的人接上头了。”
“王妃相信我,我派去的人绝对可靠,他们表面是王彪的心腹军师,但都是我培养起来的人,他们是听我的。”
宋惜惜看着她焦灼解释,连忙道:“夫人,我信。”
南疆那边的消息,很多都是可以来到北冥王府的,但像这样隐秘的私下来往,却需要元帅府里的人特别留意才能观察到。
姬氏说得忧心忡忡,“我原是担心他无法应付南疆的局面,才叫心腹随行,一同去的有七八个都是我的人,只是,他真的不顶事,在南疆毫无作为,练兵都不曾参与过,只是在场上吆喝几声便回了。”
“夫人,这些我都知道。”宋惜惜道:“现在没有战事,他有无作为其实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做,总比乱做要好的。”
说句不好听的,他胡乱发号施令折腾士兵,还不如在帅府里头搂着顾青舞睡觉呢。
方天许和齐麟将军都在那边,在没战事的时候,他们能好好练兵,劳作工事。
“王妃,谋逆者到底是?”姬氏忍不住问了这话。
宋惜惜摇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许多事情还没明朗,但很快就知道了,你不必问,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姬氏问道:“那王妃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吗?”
宋惜惜沉默片刻,“凡事总要多做几个准备,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下去,五师哥是可信的。”
孤军作战多时,姬氏这一刻是得到了认同与支持,只是却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沉重了。
这意味着,她那最坏打算真有可能出现的。
中秋一过,天气渐冷。
战北望抵达南疆,以他如今的身份不能拜见总兵大元帅,他去找了方天许,方天许拿了兵部的文书,将他收归麾下,也没多余的话跟他说,只叫他安分守己。
第1161章
战北望与王彪
却不料的是,王彪知晓他到了南疆,亲自点他为元帅府的府兵。
元帅府的府兵,主要是负责王彪出行一切事宜以及保护他的安全,因为会有敌方刺客潜入,谋害主帅,当然王彪在的时候,不曾发生过,以前宋怀安或者谢如墨时期,都有不少这样的刺客。
王彪已经从京城老夫人来信中得知战北望与王清如和离的事情。
且不论他对这胞妹感情如何,就冲他如今的身份,战北望敢这样对他的妹妹,都是在挑战他和蔑视他的权威。
所以,把战北望叫来,先让他去打水劈柴,洒扫浇花这样的活儿,便是厨房端菜倒水的也叫他。
战北望一声不吭地服从安排了,他已经卑微到尘埃里,没什么尊严可以被践踏。
只是几日下来,他把帅府都转了个遍,发现这里跟他原先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可以说,除了那个壳子还在,里头的东西基本都换了个遍。
原先,帅府除了厨娘之外,其他几乎全部都是男的。
现在则不然了,多了很多侍女丫鬟,而且还住着一位主母,他见过两三次,是怀着身孕的,大概五六个月左右。
帅府到底很多人出入,她出来的时候会以轻纱蒙面,轻纱上的一双眸子却是夺魄勾魂,他没有私下打探此女的身份,只是自有人会说的。
府中的人说,她是元帅的夫人,自从她来到元帅身边之后,所有的莺莺燕燕都被赶走了,而原先跟着元帅来南疆的姨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
战北望有时候听他们窃窃私语,说元帅对她实是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星星给她摘下来。
战北望还发现,此女所穿所用所戴确实是奢华无比的。
绫罗绸缎,满头珠翠,在这战后的南疆,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送过去,每日都要吃两盅燕窝,早晚各一盅。
沐浴要用羊奶和花瓣,且是每日都如此。
南疆羊奶花瓣都是容易寻得的,只是每日用来沐浴,实在过于奢靡浪费。
战北望觉得王彪的年俸既要养家,又要给这位夫人如此奢靡的花费,实在是不够的。
他总不敢挪用军费吧。
不过,后来战北望又听得说平西伯府会给他送银子,毕竟平西伯府也是世代为爵,积攥下不少的家财,供他和夫人奢靡些也是可以的。
战北望不免会想起姬氏来。
与王家结了一场姻亲,他最是敬重姬氏,因为她每一次出来都是解决问题,处事十分公道,不会一味地偏帮王清如。
姬氏不管是从穿着还是使用,都远远不及这位夫人,甚至是一二成都比不上的。
莫说别的,便是此女身上那日穿的流光锦与香云纱,一匹千金不为过,就不必说她发簪上那一颗东珠了。
人家都说,宋惜惜嫁给谢如墨的时候,得了好几匣的东珠,他没亲眼见过最大的有多大,只是这夫人头上簪子上镶嵌的那一颗,便是嵌在玉冠上都可以。
又过了几天,打听得这位夫人的姓氏也很奇怪,原先的时候是姓顾的,后来叫青姑娘,如今是姓沈的,听闻与江南沈家还有些关系呢。
所以,如今大家也都叫她沈夫人。
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不敢在王彪和沈夫人面前说的,只是小厮丫鬟们闲暇下来的时候,嚼几句舌根子。
有一天,战北望听得王彪收到家书之后大发雷霆。
隔了两日,听得有人说,是京城那边不再送银子来了,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底下的人纷纷议论,怕是家里的正妻得知这里有一个,还怀着身孕了,一气之下就断了银钱。
大家都骂正妻傻,男人哪里不是三妻四妾的呢?这般善妒小气的,回头不定要被怎么收拾,便是赶出去也未可知。
战北望很想说一句,那是你们不认识真正的平西伯夫人,认识的话便会知道她才是最适合做当家主母的。
第1162章
听闻过平西伯府的事吗
王彪许是让战北望看够了他出入前呼后拥的威风,才把他召过来。
在南疆不足两年,王彪长胖了许多,虽不至于脑满肠肥,端坐在那虎皮铺垫的太师椅上时,也露出了双层下巴。
他高高在上,睥睨着战北望。
“你和三妹的事,本帅都听说了,”王彪慢慢地开口,有着上位者的威严,“也好,像你这般庸碌的人,原就配不上本帅的三妹。”
战北望眼观鼻,鼻观心,应了一声便没说话。
王彪冷哼一声,教训道:“没想到你这般无用,当了玄铁卫副指挥使却又被罢官,整个将军府没一个有本事的,你祖父在天之灵看到你们这群无用的废物,死也不瞑目。”
战北望没说话,但额头青筋现了现。
“别不服,看看你们将军府都出了什么货色?再看看你自己,被一个女人祸害成什么样子?前前后后,三个女人,你没有一个降得住,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王彪如今自然是春风得意。
他身边有绝色佳人,佳人更怀着他王家的子嗣,在她之前,他在这南疆地头上,也是想要什么美人便得什么美人。
从来只有女人讨好他的。
所以他打心底里瞧不起战北望。
摆足了威风之后,他才问道:“京城那边有什么大事吗?”
战北望道:“没什么大事。”
他摩挲着扶手,唇角隐了一抹冷意,“是吗?那你来之前可曾见过姬氏?”
战北望抬起头,“元帅问的是平西伯夫人吗?”
王彪盯着他,看出了他的故意,冷笑一声,“怎么?本帅如何称呼自己的女人,还需要你来提醒?”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曾听到有人叫过姬氏,一时懵然,所以才想要问清楚是不是平西伯夫人。”
“怂包,既这样说了,又不敢承认。”王彪是真瞧不上他,但还是要问问他平西伯府的情况,“说的就是她,平西伯府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听闻过银钱短缺吗?”
战北望想起早几日听下人们说京中不送银子来的事情,便道:“银钱是否短缺不知道,但知道老夫人一直病着,花费了不少银子治病,至于别的开销,因着元帅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众多,以往就听过王清如说过,他们每年花销挺大的,四季衣裳,吃穿用度,又提前逐样备下些嫁妆聘礼,说平西伯夫人是个有打算的人,连二房那边都考虑到了。”
王彪又问道:“可曾听说过她要变卖店铺房产田产来维持生计?”
战北望摇头,“这便不曾听说过了。”
王彪嗯了一声之后,便不问这些了,倒是问起立储的事情来。
“你好歹是跟在皇上身边一段日子,可知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立大皇子为储战北望忙摇头,道:“不曾听皇上提过。”
王彪皱眉,“那你猜测呢?”
“这如何猜测?我不敢胡乱揣测圣意。”
王彪不高兴,“说你废物也没说错你,在皇上身边这么久,连皇上的心意都猜测不了。”
战北望只得自嘲,“我确实蠢钝。”
王彪见他这般没气性的样子,威风摆了也没兴致,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扬手道:“你回军营去吧,横竖也没什么事,陪他们胡闹胡闹。”
战北望暗暗松了口气,“多谢元帅。”
他当即回去收拾东西,一刻都不停留便直奔军营去了。
方天许见到他又回来,也依旧没说什么,只叫他归队明日集训。
战北望巴不得投入训练,他快忘记如何当一个兵了。
方天许忽然叫住他问道:“你在元帅府这些天,可曾见过王元帅的妾侍?”
“是那沈夫人吗?见过,只是一直带着面纱。”
方天许呸了一声,“沈个屁!”
战北望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方天许他们与王彪并不和。
第1163章
他是否有挪用军费
第二天战北望才知道所谓集训,并非排兵布阵,而是耕种。
九月正是种冬小麦的好时候,因为南疆属于战后地区,物资还比较缺乏,经历了连年战祸,人也少了许多,士兵们就要帮忙耕种。
除了冬小麦之外,还会种白菜萝卜瓜果。
方天许说战北望来得正是时候,赶上这大农忙了。
战北望真是从早忙到晚,却还在百忙之中抽空给毕铭写了封信。
京城,毕铭收到战北望的信,懵了好一会儿,挠挠头,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信满满当当写了三张纸,很多都是些琐碎,像极了他之前喝醉酒后说的那些话。
说了一下他在元帅府的情况,说元帅府富丽堂皇,比王府都有过之无不及。
也说了元帅府里头奴仆如云,伺候着一位有孕的主母,那位主母所用皆奢华,一身行头值得千金。
说了如今农忙,士兵都要去忙着耕种,耕种完才能训练,大家的肤色都是黑的,只有元帅白得像猪。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之后,叫给平西伯夫人带句好。
说完这句之后,又说他自己原本也是这样的人,犯下过这样的错误,但是见不得被人重新走他的老路,巴拉巴拉的。
毕铭看出这小子的心机了,是想着让他把这些事情告诉平西伯夫人,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毕铭觉得他多余了,平西伯夫人那样精明的人,能不知道王彪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