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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玉春以为太后会说点什么,但一直走到御花园,她也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眸看着沉沉天际,甚至连一句叹息都没有。

    玉春知道太后一直担心,担心皇上猜忌北冥王,导致兄弟失和。

    太后与皇上虽然母子情深,但涉及前朝的事,太后却不能多言一句,她说的话是分量十足,又偏偏因为分量十足而需要慎言,否则皇上便会决定北冥王以什么手段笼络了太后的心。

    北冥王府。

    太妃把赤金嵌七宝步摇送给了惜惜,又把一串石榴手串给了沈万紫,剩下的犒劳自己,日日好生打扮。

    姐姐说的,女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遇,都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打扮好自己,取悦自己。

    肃清帝派人盯着战北望和淮王府。

    北冥王府这边也是盯着这两家人。

    战北望是觉得很奇怪的,丁忧的折子都递上去了,怎么皇上还叫他去京卫府特训?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嫂没了,他的孩子没了,母亲也没了,摧折得他意志消沉。

    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三年丁忧之后,要么是御前侍卫,要么回到京卫,甚至有可能被调去守城门。

    前途可以说是一片灰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了没两天,又得紧上了。

    二婶依旧坚持分家,父亲躲着不管事,大哥没了大嫂也失去了官身十分颓废,王清如那日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还有易昉依旧躲在吉祥居,不愿意帮衬半点。

    因着早前发卖了很多下人,将军府显得冷冷清清的,不是府邸,也没有家的气息,像一座死寂的坟墓。

    他只要踏进大门,那种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既会袭上,往前一步,溺水感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但是,将军府还有什么希望?他还有什么希望?

    他喝酒,醉了之后倒头就睡,在书房里两天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原来是这么的舒服。

    第三天,他再叫下人上酒,当他倒出一碗酒的时候,他定定地看着那碗微漾的酒水,他很想喝,沉溺于醉倒的清静里,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发现自己在渴望酒,渴望醉倒,这份渴望让他很恐惧,每当他渴望一些东西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更坏。

    他不寒而栗,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将军府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就这样,他在书房里坐了一宿,滴酒不沾,脑子里反复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有丹神医跟他说的那番话。

    第二天他便清点母亲的宝库,留下一两件之后,全部拿出去变卖。

    母亲死了之后,是二婶出来操办丧事的,二婶现在依旧坚持分家,是对他失望至极。

    分家他同意,但是欠二婶的要还回去,那是一笔糊涂账已经算不清楚,且看能卖多少银子便给多少。

    第890章

    无相找过来了

    他叫了百宝斋的掌柜过来,让他带伙计过来一一盘点给价。

    清理出一个又一个的匣子,他才发现原来母亲竟然还藏着金锭,还有好多名贵的首饰。

    嬷嬷告诉他,有部分是母亲的嫁妆,有些是他祖母留下的,因没有分家,所以没有给二房老夫人分,还有一些是宋惜惜送的,宋惜惜和离的时候,这些都藏起来了,好在宋惜惜也没问。

    战北望叫嬷嬷挑出宋惜惜送的那些,挑出来之后还给她。

    嬷嬷叹气,“其实还给她,她也不会要,不如给二老夫人,反正她和二老夫人感情甚好。”

    “她给二婶是她的事,但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战北望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情王清如不同意,不是她贪图那点钱或者首饰,而是她真的不要再跟王府的人有任何的牵连来往。

    反正宋惜惜没有带走,那就卖掉或者断当掉,卖了多少银子反正也是给二老夫人的。

    “她不会在意那些,反倒是大嫂临死之前不是当了东西吗?去把她典当的东西赎回来不比还给宋惜惜好吗?”

    “大嫂本身也是要还给她的。”战北望说,他觉得王清如这话不通,“既然不要和他们有牵扯,那就更应该还回去,哪怕她扔掉了,那也是她的决定。”

    百宝斋的人在,王清如纵然很恼怒他的做法,也不想再闹出家丑,把他扯了出去说话。

    到了库房外头,战北望摘下斗篷很自然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早产完之后身体一直都没有大好,如今又那么的冷。

    王清如怔了一怔,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本来心里头憋着火气,这会儿却消散了一半。

    但是,心里那么一点的感动,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她柔和了一点的面容再度冷硬起来,“这样的小心思若只为说服我,不如不做,我不是花点小心思就能哄得住的人,现在我们将军府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执意要还钱给二房我不反对,但如果那些首饰还回去给宋惜惜,我们就要多掏一笔银子还给二房,你别怪我自私,现在将军府什么情况你知道,我不能不为我们未来着想。”

    战北望看着她被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脸上却是咄咄逼人的神色,如果换做往日,他不想吵架那忍忍就算了,但是,有些错他是知道的,知道又不改,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态度也很强硬,“我会想办法赚钱,但该还给人家的,全部还回去,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不给王清如反驳的余地,转身进了库房。

    王清如伸手想拽住他,但没拽住,伸出的手空落落地在半空,她愣了一下,这些内宅的事情,战北望不听她的?

    她生气扭身就走。

    百宝斋那边给了一万三千两,这个价格不算宋惜惜送的那些。

    主要值钱的还是战家祖上留下的那些,但变卖就肯定贬值,而且贬值很多。

    有一万三千两也不少了,全部还给二婶,他手头上还有一些余钱,是第一次变卖的时候余下的,办丧事花了些,如今还剩个二千两左右。

    省吃俭用吧。

    他帮着百宝斋把东西送回去,变卖家产自然会成为笑话,但他已经不在乎了,再难听的他都听过。

    “战大人!”就在他驾着马车要走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他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靛蓝色衣裳,身披黑色斗篷的中年男子站在百宝斋的旗帜下,虽是这般入世的打扮,但却有几分仙风道骨。

    战北望不认识他,“敢问尊驾是?”

    第891章

    可以帮你

    来人正是燕王府的无相先生,只是,他的装扮却不若在王府的时候,甚至面容也不相似。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战大人母亲和长嫂的事,在下也知晓,大人节哀。”

    到底是陌生人,战北望还是保持了疏离,“多谢,尊驾既然不报家门,那就先告辞了。”

    无相道:“战大人,在下姓万,是淮王府的家臣,是淮王妃让在下来慰问一下您的,但因为您曾经和淮王妃姨甥宋惜惜之间曾闹得不是很愉快,所以不好贸然登门拜访。”

    战北望没见过几个淮王府的人,但是也知道淮王府有一位管家姓万,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但见他颇有儒雅气息,不像是掌内外务的人,倒像是个读书人,不过,既然是王府的家臣,那定然是读书人。

    他没有想到淮王妃会派人来问候他,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多谢淮王妃的好意,是我不好,我辜负了岳……宋夫人和淮王妃的期望。”

    “可否移步到茶馆说话?淮王妃有些话想让在下转告战大人的。”

    战北望成亲那日便去了成凌关,事后回来和离,淮王妃也没有出现帮宋惜惜,他认为淮王妃是不希望宋惜惜和离的,所以下意识便对淮王妃有些好感。

    加上淮王府在京城素来低调,与之来往一二次的,应该无碍。

    “好,先生请。”战北望拱手。

    很多双藏在暗处的眸子,看着他们二人进了茶馆。

    无相看着战北望,自然之前他便已经暗中观察过战北望的,可以说一直派人盯着他。

    一个年关过去战北望瘦了一圈,面容棱角分明,眼神也比之前沉稳严肃了许多。

    但无相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从战北望的身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戾气和隐藏在眼神深处的野心。

    经历了长嫂自尽,权力被制,失去孩子,母丧,丁忧,按照无相的理解,他要么变得更加有野心,要么变得一蹶不振。

    但是,他反而显得很冷静。

    这……或许不是坏事,王爷如今需要一个冷静的帮手,尤其这个人还是在皇上身边,统领皇上亲卫的人。

    “淮王妃知道将军府发生的事情,甚是难过,她也很愧疚当初没有劝好王妃,让她就这么从将军府和离出去,坏了将军府的名声,也坏了王妃的名声。”

    战北望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永安郡主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永安郡主是她的亲生女儿,在永安郡主被夫家欺凌的时候,淮王府也没有出手相助。

    这会儿说起他和惜惜的事,未免有些叫人不能信服。

    “战大人知道我们家王妃也是不得已,王爷能留在京城,全因不管事,低调过日,许多事想管而不敢管啊,所以这份愧疚,本该也是藏在心底的,只是见将军府如今落魄成这样,她实是于心不忍才派我来问候几句。”

    无相这是观人入微,战北望在他面前,稚嫩得像个孩子。

    战北望想起淮王府这些年确实十分低调,也是啊,先帝还在的时候,他是先帝的皇弟,是文帝爷的亲生儿子,若不低调一些,被人诬陷一个不臣之心,那岂不是灭门惨祸?

    战北望点点头,“万管家言之有理,在下能理解的,多谢王妃关心。”

    无相眸子里尽是坦诚和忧心的情绪,“那么,战大人就打算丁忧三年?不想一想法子吗?”

    “想法子?怎么想法子?”战北望有些疑惑。

    “夺情起复啊。”无相笑了笑,“三年,战大人可知会是什么光景?现在皇上打算把御前侍卫独立出来,不受玄甲军管,也就是说不受宋惜惜管,那么就必须要有御前侍卫领,你丁忧,那么这御前侍卫领一职便要旁落。”

    第892章

    战北望没上当

    战北望其实不吃惊,虽然他当御前侍卫领的日子不长,但皇上有心要把御前侍卫领独立出来,他能感知,他也不愚蠢。

    皇上是忌惮北冥王的,怎么会让宋惜惜掌管御前一切安防乃至他近身的安危?

    他苦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确有母丧在身,需要丁忧。”

    无相笑了笑,亲自给他倒茶,轻声说了一句,“王爷可助你。”

    战北望有些愕然,淮王在京城几乎没与什么人来往,怎有能力助他?

    而且,就为着那可能不存在的愧疚?就算是愧疚,那也是对宋惜惜的愧疚,怎会是对他的愧疚?

    他真不傻。

    先不说淮王有没有能力帮他,就算他有,但肯定一点,如果他真的帮了自己,那么日后便是他的牛马。

    “万管家,我守母丧丁忧,乃是祖制,除非皇上下旨夺情,但我并非朝中肱骨之臣,更不是镇守边关的元帅,皇上不是非我不可。”

    无相笑了笑,“战大人太轻视自己了,你三番四次让皇上失望,但皇上还是愿意给你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战北望也疑惑这个,“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你与北冥王府有怨。”无相跟他摆着分析,“玄甲军本是谢如墨统领,谢如墨出任大理寺卿之后,其实也可以继续统领玄甲军,我朝许多官员都身兼数职,但为何皇上却让宋惜惜出任玄甲军指挥使?”

    战北望想了一下,有些明白了,但也不全然明白,因而不敢胡说,只是反问,“为何啊?”

    无相也不管他的小心思,直言道:“撤换玄甲军首领,会使得玄甲军不服,玄甲军都是谢如墨挑选培养的,但由谢如墨换成宋惜惜,他们是夫妻,那么便好接受许多了,宋惜惜这玄甲军指挥使不会当得太久,皇上会慢慢夺她的权,先是御前侍卫,之后是禁军,再就是京卫,顶多让她保留一个巡防营,但巡防营里头,多半是浪荡废物不足为惧怕。”

    纵然战北望猜到一些,但听到万管家这样说,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皇上三番四次没放弃他,并非赏识他有才能,因为他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制衡谢如墨和宋惜惜的,他们有私怨。

    他想起了丹神医的话,他是有本事的,但非大才大能之人,丹神医都看出来了,皇上怎会看不出来?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谢如墨和宋惜惜,皇上早就把他视作弃卒?

    一时,心头无比的复杂,在这样的心思背后,他宁可当个普普通通的京卫。

    见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无相继续鼓动,“想来,战大人心里一定不甘,一个和离出门的女人,竟然骑在你的头上,成为你的上峰,战大人难道不想得到助力,把她踩在脚下吗?想当初她和离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你将军府面目无光,甚至你母亲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因为她,丹神医不会断你母亲的药。”

    战北望猛地抬头,眼底阴郁。

    无相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极大的蛊惑力,“是宋惜惜害死了你的母亲,是她使得你将军府颜面尽丧,成为笑话,你如果失去了御前侍卫领这职位,你将永远无法翻身,皇上是想用你来制衡他们,但是,皇上也不是非你不可,战大人如果还想要这份前程,王爷可以帮你。”

    第893章

    否则怎么会叫无相呢

    战北望看着他幽深眸子里散发出的阴谋气息,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大长公主谋逆案还没结案,就敢往皇上身边安插人了?淮王真的胆小吗?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绝不可能做得了两面人,尤其是在皇上身边当两面人,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起身,作揖拱手,“万管家,我家中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

    无相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莫非看错了?此人竟无半点大志吗?御前侍卫领一职,他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那是皇上的心腹亲卫,比朝中二品大员还要好使。

    他肯定是有野心的,找他之前自是了解过他,他做梦都想光耀将军府门楣,这几乎是他们一家人的执念,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丁忧三年?

    还是说已经有人先找了他?他丁忧的折子压了下来,也是有人知晓的,先出手也不为怪。

    但这段日子也是有盯着他的,年后他除了回京卫府的练武场,基本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他因守孝也没有去拜访别人,更无人会登门拜访,平西伯府除外。

    莫非是平西伯府?但不可能啊,王彪在南疆,王锵是个不中用的,其他的便是女眷,如何能助他?

    无相自己斟酌了一下,大概是战北望不相信淮王府的能力,毕竟,这些年淮王比缩头乌龟好不了多少。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燕王府的身份是更不能用。

    而大长公主笼络的那些大臣,如今是一个都用不上了,全部退缩。

    唉,当初他就跟王爷说了,要慢慢地把大长公主的人脉接过来,不能让她单独掌握,但王爷总认为大长公主不会被怀疑,导致现在京城多年经营一朝丧。

    如今除了淮王之外和两三个他们举荐上来的人之外,便再无其他趁手可用之人,也因此不得不兵行险着,让淮王去西京促成合作。

    但现在让燕王府感到恐惧的是,太后派人去过淮王府,已经知道淮王不在京城,却没有对怀王府采取任何行动。

    无相自问是把肃清帝研究了个遍,他权欲心很重,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淮王称病离京,在这个当下是很敏感的,肃清帝却又什么都不做。

    他什么都不做,无相就摸不透他,不能做出预判去接招。

    现在连一个战北望都吃不住,这不禁让无相感觉到有些颓然,事情已经不在他们掌控之中,却又不似被反制的情况,只是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什么都瞧不真切。

    御书房。

    听了禀报,肃清帝眉目微微挑起,“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吴越亲自禀报,“回皇上,听不到,他们在雅间里,而且茶馆吵杂,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战大人和那个自从是淮王府家臣的人不是相谈甚欢,他是黑着脸走的。”

    肃清帝很满意,“那个人确定是淮王妃的家臣吗?”

    “不是,淮王府的人最近微臣一个个全部摸透了,没有一个人像他,他不是淮王府的人。”

    肃清帝若有所思,“看来,按捺不住了,继续盯着战北望。”

    北冥王府。

    “无相装扮得不像无相?”于先生听了禀报,看着谢如墨,“王爷,看来这位无相先生擅长易容。”

    “否则怎会叫无相呢?”谢如墨眸色如渊,“你说战北望是瞧不上淮王府,还是有心避嫌呢?”

    于先生擅长琢磨人的心理,“觉得淮王府帮不上他,也是其中之一,但如果淮王府真能帮上他,他估计会更害怕,更避而远之,现在的将军府经不起折腾了,我估计他的野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随便给他一份正经差事,他都能鞠躬尽瘁,皇上要的就是这样的战北望。”

    “他这边问题都不大,西京那边有消息来吗?”谢如墨问道。

    “暂时还没。”

    第894章

    满朝震惊

    过了两日,沈青禾带着萍无踪的飞鸽传书找到谢如墨,脸色凝重,“西京皇帝要派遣使者来商国,不日便会有国书抵达。”

    谢如墨脸色一沉,该来的,始终要来。

    正月未过,肃清帝宣布把御前侍卫从玄甲军独立出来,不受宋惜惜管辖,至于御前侍卫领依旧是战北望。

    战北望简直不敢相信,他想起那日和淮王府万管家相见的事,心里暗暗思揣,莫非真是淮王府帮他的?

    但如果是淮王府,那么他复职一事就充满了危险。

    他没人可以商讨,回去跟王清如说了,王清如道:“你管他想做什么,反正让官复原职不就好了吗?而且现在御前侍卫还不受宋惜惜管,多好的事。”

    战北望却是眉头紧锁,“不行,只怕其中有什么阴谋,我得跟皇上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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