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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张白?圭笑着道:“不打紧,裴兄不是那等?爱计较的人。种棵石榴也好?,夏日里看花,秋日结果,油亮硕大的石榴也漂亮。”

    赵云惜又?去招呼裴寂,笑着请他喝茶,裴寂穿着天水碧的道袍,滚着窄边,瞧着颇为恣意潇洒。

    明朝书生服饰这一挂,真没得说。

    裴寂生得好?相貌,眼若秋水,肤若凝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一看就是进士胚子,特别有那股文人气质。

    赵云惜满眼欣赏。

    年纪大了,就喜欢意气风发少年郎,瞧着自己都跟着舒朗起来。

    裴寂客气道谢后?,心想张江陵真是有个好?母亲。

    他觉得有趣,笑了笑,温和道:“我与白?圭同窗一场,如今一见如故,想要和他亲近一二,也不必做什?么客人,把我当小辈就是。”

    他说着起身,帮着去做事。

    叶珣:?

    他危机感颇重?,来个会事的,要抢他云姐姐,那可不行。

    初夏时节,晌午还是有些热的,王娘子煮了酸梅汤,在井中湃着,等?凉了再喝,便觉沁爽。

    正说着,隔壁刘寡妇抱着圆胖的大西瓜过来,笑着道:“我买了好?些瓜,初夏第一茬,吃着还挺甜的,抱来给你们尝尝,就在西市卖,吃着喜欢了让你婆母给你买。”

    她说完,也没往院子来,直接就回去了。

    赵云惜道了谢,目送她离去,这才?抱着西瓜回身。

    “刚好?我们新烤的蜂蜜鸡蛋糕好?了,赵淙,你一样提一兜,左邻右舍都送了去。”

    左边是刘寡妇带着书生夫妻俩,右边是沈榕小公子,端的不能厚此薄彼。

    谁知——

    门又?被敲响了。

    就见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闪现,王朝晖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问:“赵娘子可在家?”

    赵云惜:?

    她打开门,就见王朝晖背着个布袋,吭吭哧哧地哼。

    “怎么了?”她问。

    “家里一点小土仪,送你了。”比我,可累死他了。

    接过来一看,是一大兜盐。

    赵云惜:……

    有一说一,古代的盐和布,那都是能当钱使?的硬通货。

    “这不合适吧?”她问。

    王朝晖摆摆手,叉腰:“我家里就盐多,给你提一袋子来,反正你家也要吃盐,送人也行,卖了也行!”

    王朝晖正要往里走,就见裴寂挽着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他顿觉头疼地收回脚步,满脸严肃道:“我娘还要检查我功课,我先走了?”

    他扭头就跑。

    救命啊。

    大魔王裴寂!

    真是要了老命了!

    赵云惜满脸迷茫地回神看一眼院门,对着他挥了挥手,将一袋子盐提进灶房。

    王娘子:……

    盐罐子一般都是半斤、一斤装,这得有二三十斤,一时还真不好?储存。

    “我们腌点咸鸭蛋?这么多盐……”

    赵云惜随她处置去了。

    而裴寂正在和白?圭聊天:“我瞧了你现在做的诗,心中佩服。”他眸中多了几分真诚的欣赏,笑着道:“一般人在十岁时,根本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就算能作诗,也多是模仿、写景叙事等?,以物言志,能写得这般成熟坚定,白?圭,这十六年来,我只见了你一个。”

    裴寂少年天才?,从未信服过谁。

    他知这世间天骄众多,但张白?圭来自江陵军户人家,其父虽也有几分才?名,拿到府学来看,却是不见丝毫水花。

    粗野军户家,硬是飞出麒麟儿。

    裴寂见天色不早,对张家有一定了解,这才?起身,冲着众人躬身作揖,说是要回家温习功课了。

    赵云惜客气地留了两句,便随他去了。

    他身上那天水碧的罗衣,考究精致,衬得少年清瘦的身影极为好?看。

    赵云惜见他走远了,这才?问一句:“有你同窗来做客,提前说一声,免得怠慢了。”

    她估摸着,往后?会有更?多学子来,毕竟历史上张居正的交友范围极广。

    “临时凑在一处要来的,不妨事。”张白?圭给枇杷树浇了水,又?把土平实,这才?慢悠悠道。

    赵云惜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能听到一声蝉鸣,知了知了的声音就一直在耳边。

    隔日。

    白?圭、叶珣、赵淙、张文明去读书,李春容、甜甜、张镇去摆摊卖炸鸡,她在家就有些无所事事。

    琢磨了半晌,甚至都想去街上抱几只鸡苗回来养了。

    *

    “舅舅给我几本书,托我给你送来。”裴寂清朗的声音响起。

    白?圭客气着道谢,接过后?,打开一看,就见是历代程文,他细细研读,不住点头。

    众人见二人来往,彼此间的眉眼官司顿时深了。

    裴寂将东西送到,又?寒暄几句,就走了。他心想,这小屁孩子,还挺有意思。

    张白?圭已?经?捧着书读起来了,他难得见这么全的文章,自然想一口气读完。

    傍晚时下课,他都将书抱着,想着回家抄录一遍,这样就能随时看了。

    刚和叶珣汇合,迎面?就碰上王朝晖和几个吊儿郎当的锦绣少年。

    “张江陵!”王朝晖眼前一亮,笑眯眯道:“下次去你家拜访啊!”

    上回发现裴寂在,他都没吃上他家东西,可恶。

    张白?圭笑眯眯道:“成。”

    等?两波人错过,他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是你咋认识甲班的书呆子?”

    “他们腹中空空,你别被传染了。”

    “不要乱说,张江陵不是书呆子。”王朝晖反驳一句,走远了,还小声嘀咕:“他走路都想看几眼书,哪有这样爱读书的人?”

    一众小弟:“就是就是。”

    ……

    张白?圭眸色闪了闪,他觉得府学中很?有意思,大概分为三拨人,第一拨便是甲班中才?名极盛之人,第二波便是寻常才?名,第三拨就是砸钱进府学,彼此间各有鄙视链。

    三拨人素来不睦,碰见了也是互不干扰,谁也不搭理谁。

    张白?圭摇头失笑,朝堂中亦是如此么?

    他猜测。

    *

    等?回家后?,就见面?前摆着书箱,新打制的,按着府学这边的书箱做,精致又?漂亮,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赵云惜小手一挥:“漂亮的书箱也不能少。”

    她还学着以前的样子,挂了一只毛线织的小黄鸡。

    毛绒绒的,很?是可爱。

    张居正素白?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小鸡,捏了捏:“这是?”

    “你属鸡给你挂小鸡,你要是喜欢其他的样式也行,喏,甘夫人送来一堆其他花样,想换自己挑。”赵云惜拍拍他肩膀,哼笑:“确实像你,小黄鸡。”

    张白?圭又?捏了捏圆滚滚的小鸡,垂眸低笑:“不用?了,娘选得极好?。”

    “近来进度有些慢同窗一截,我心中惭愧,便想着追一追进度,我先去看书了。”张白?圭说着,就捧着书进了书房。

    叶珣也跟着进去了。

    赵淙和张文明对视一眼,两个学渣根本看不懂学霸的进度。

    张文明本来也想去读书,不忍心赵云惜一人辛苦,家中事多,纵然雇了长?工,但操持家业,没那么容易。

    他就帮着做事。

    在江陵时,他一路走得顺利,所有人都夸他,他也觉得自己考上举人是奋斗几年的事。

    但是进了府学,见识到甲班后?,他沉默了。

    原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击碎了他残存的骄傲自满,他就想着,此事不成,那要好?好?思量未来做什?么。

    “娘子,你说我做点什?么好??”张文明问。

    赵云惜回眸看他,眸中尽是不解。

    “这些年,家中全靠你支应,我已?年过而立,明年乡试再试一回,若是不成,我打算不考了,家中供着我和白?圭,所有重?担都在你身上,你实在辛苦,我于心何忍,既然没这个慧根,不若踏踏实实地做事,在家陪你也成。你这些年,见多识广,你觉得我能做点什?么?”

    张文明眉眼间带出几分失落。

    赵云惜摸了摸他的脸,去掰他眼睛,看他眼睑下一颗小痣,狐疑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张文明趁机握住她柔软的手,眼巴巴看着她:“我就是觉得你辛苦,不忍再蹉跎岁月,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比较好??”

    第71章

    赵云惜抽回手,

    琢磨着他能做什么,若不知白圭是居正,那她?定?然会安排他从?商,

    不拘做些什么,多教些时日,

    总归能教会。

    如今知道了,

    为?着白圭往后的一片坦途,

    为?着他不再拖后腿,

    她?细细琢磨起来。

    “你先?前在?林宅教书,觉得?如何?”赵云惜沉思。

    他的职业要清贵,不能染上铜臭。

    张文明见她?这样说,

    轻轻一叹,半晌才点头:“秀才能做的太少了……”

    张家台百年难出一秀才,可秀才拿出来,

    竟毫无用处。

    赵云惜安抚地拍拍他,笑着道:“你只管认真读书,万一明年就中举了。”

    张文明望着她?清秀的眉眼?,

    轻嗯一声:“都听娘子的。”

    *

    嘉靖十六年,

    二?月。

    天大寒。

    赵云惜一早就起床,月亮的银辉洒下来,将院中的树照出影子来,她?揉了揉眼?睛,

    揣着手起来做事,古时的月,

    亮得?厉害,

    根本不用开灯就亮堂堂的。

    她?刚窸窸窣窣地忙起来,就见前院也有动静,

    李春容跟着起身,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睡?”

    赵云惜点着面前的四个考篮,挨个检查检查。

    年前林子境在?守孝,年后便过来读书了,他此番有些仓促,也不知会如何。

    李春容帮着点了一遍,催她?:“你回去睡,我做饭。”

    平日里都是王娘子做饭,但今日参加院试,就想着自己做。

    “我来我来,龟龟爱吃,他读书辛苦,今日要参加院试,自然得?好?生给他顾好?。”

    县试、府试、院试的基本流程都一样,都分正试和覆试,而如今县试和府试都过了,还差院试,最后一哆嗦了,自然容不得?丝毫闪失。

    “我给你打下手。”李春容小?声道。

    没?一会儿,张镇披着厚袄子,揉着眼?过来了,他困得?厉害,但是睡不着,心?里挂念。

    他也帮着做事。

    赵云惜冲着他笑了笑:“爹,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愁得?睡不着。”

    张镇回。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四个孩子的心?理素质,睡得?踏踏实实。

    赵云惜在?做水蒸蛋,白圭打小?就喜欢甜口的,比肉沫整饭吃得?香。

    “再做个面窝,耐饿。”

    院试仍旧是日出就发卷,日落就收卷,一日一考,总归来说没?那么辛苦。

    几人正忙着,外面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已至,科考者起~”

    随着更?夫的梆子声响起,周围小?院窸窸窣窣亮起了灯,贡院就在?附近,这里住了好?些书生。

    渐渐有说话声响起。

    “娘。”白圭拢着衣裳起身。

    他穿的是貂绒的袄子,里面穿着毛衣、毛裤、夹袄等。

    赵云惜还让绣娘给他们做了貂绒的露指手套,又轻薄,又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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